邓如杨皱起眉不解:“怎么开始?”
做起事来的童玉锦非常严肃:“第一件事,找一本大陈律法!”
邓如杨读得是四书五经,律法可以说是一窃不通,“干什么?”
“能找到吗?”
“我朋友有!”
“能找到就好!我们先了解一下大陈朝的律法,这样做起事来才有底气,什么都不懂,那可不行!”
“也对。”
童玉锦抿嘴道,“那就开始吧,开始了就没有退路,你不会害怕吧?”
“笑话,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邓如杨跳脚大叫道。
大丫父女被他逗笑了。
诚嘉十一年春二月中旬,庆昌府衙门口像往常一样,形形色色的讼师为讼主或是递着状纸文书,或是托关系、走门路,不一而足。
邓如杨的状纸就是众多状纸中的一份,没什么特别的。
邓如杨缠着管勾(官职名,正八品,大都掌文卷簿籍架阁之事。)要到了受理自己状纸的时间。
管勾斜了一眼走出去的邓如杨,冷嗤一声,“说给你受理就受理了,真不知所谓!”
白果巷前的客栈
邓如杨不停的在房间内打圈,转了一会儿后不安的问道:“小锦五天后受理,能行吗?”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五天后根本不会受理!”童玉锦正在看有关大陈朝律法的书籍,头都没有抬。
“什么,那……那……”邓如杨想说那递状纸有什么意义,没好意打击小屁孩。
童玉锦抬头回道:“没关系,我要的就是不受理!”
“什么意思?”邓如杨越来越搞不懂了。
童玉锦瞄了他一眼,“自己想!”
庆昌府驿站
观察使夏子淳准备离开淮西南路了,一切收拾妥当,只等吃了贺太守的饯行宴。
贺太守的饯行宴定在昌盛源大酒楼,酒楼的隐形老板就是他儿子,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哪!
夏子淳和于文庭两人一直到傍晚西山太阳快要落时,才从驿站出发前往昌盛源大酒楼,一路上,遇到官骄,众人回避。
坐在骄子里,于文庭不时挑开骄窗帘布看看外面的情况,就在快要到时,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觉得今天街面上比往常热闹了几分!”
夏子淳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后睁开眼,“先生常到街面上来?”
于文庭习惯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公子别忘了,文庭常年混迹于市井,这点嗅觉还是有的。”
“喔——”
夏小开见公子看向自己连忙下了马车。不多时转了回来,朝先生伸了伸大拇指。
于文庭见自己猜测对了,眉开眼笑的问道:“什么事?”
夏小开回道:“茶楼、酒馆里都在议论一件买死人的案子。”
于文庭眉头皱起来:“买死人?”
“是,说是城北有一户人家儿子染病去了要配阴婚,准备买个死女人给儿子配婚合葬,主家跟买卖人说好了,要黄花闺女,结果卖主不地道,找了个窑子里的妓人,所以买主把卖主告到了衙门。”
于文庭沉思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应当这么热闹啊!”
夏小开竖起大拇指:“先生厉害,这是前故事。”
“还有后故事?”
“是,也不知怎么的,很多人都听说衙门今天对外公审这件配阴婚的案子,结果有好事者在衙门口等了一天也没见开审,没审案子,这些人就散到茶楼、酒馆继续侃着这件案子,说到最后,说到妓人身上,说女妓是被男人纵玩过度而死,然后大家就齐笑,什么样的男人这么生猛,生生把妓人给玩死了,然后就把庆昌府会嫖的男人过了一遍,居然还排了名次。”夏小开感到好笑。
于文庭却没有笑,他眼皮下耷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公子,这案子不一般!”
“不一般?”夏子淳眼微眯“你是说配阴婚还是嫖妓?”
“都不是!”于文庭摇头。
“都不是?”
“是。”于文庭看了看骄窗外,“公子,你或许要在宣庆府再呆一段时间了!”
“先生何意?”夏子淳神情肃然。
于文庭放下骄布:“如果我没有猜错是话,这件阴婚案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子淳没明白?”
于文庭看向夏小开:“小开,嫖妓排在第一位的是谁?”
“好像是什么‘尤爷大’的人!”夏小开想了想回道。
于文庭轻哂一声:“庆昌府大商贾尤富贵的嫡独子尤得禄,此人和姓贺的嫡二子走得很近。”
夏小开接口道:“不但走得很近,贺敏锋所有上不得台面的事几乎都由他出面。”
于文庭再次接口:“这是公开的秘密,每个大家族都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什么人想搞他,为何现在出手?”
第84章 进京 留下
于文庭再次接口:“这是公开的秘密,每个大家族都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什么人想搞他,为何现在出手?”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
夏子淳不以为意:“先生有什么想法?”
于文庭撇了撇自己的八字胡:“难道是正月过完了,二月份不仅仅是‘龙抬头’?”
夏子淳在快要到昌盛源大酒楼时,让贴身近侍夏小同去了酒楼。
太守贺修利正等的隐隐着急,见夏琰的近身小厮进来,从座位上站起来笑迎了一句,“候爷到了,本官马上去迎接!”
夏小同行礼作揖,“贺大人,小的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说句‘失礼了’!”
“这是……”贺修利压着不高兴问道。
夏小同笑回:“公子刚刚接到京里的消息,继续留在庆昌府!”
贺修利的心沉了一下,面上马上露出高兴之至的样子,“哎呀,我就说嘛,让候爷多留些日子,你看我留不住,天家留住了,那候爷现在……”
“本来是要亲自过来的,现在有些公务要处理,所以贺大人让您费心了!”小厮怎么样,有贵人身边的小厮照样牛气轰天,夏小同如同一个久经官场的官员,处理周旋样样得心应手。
“不费心,不费心,公务要紧……”贺修利能怎么样呢,谁敢得罪天使啊,否则有你小鞋穿的。
夏小同再次拱了拱手,声音平仄起伏有官腔的很:“谢贺大人体谅!”
“应该的,应该的!”贺修利相征性的抬了抬手,皮笑肉不笑的应对道。
“那小的就先行告辞了!”看着四品大员在自己面前客客气气的,夏小同眉角上扬,微显得意转身下了楼梯。
“好,好!”看着夏小同出了门,下了楼梯,贺修利的脸色阴沉,“年节不回,此刻又不走,什么意思?真被他嗅到什么了?”他的心不安起来。
庆昌府最大的官家码头,一艘华丽的三层官船正停在那里,庆昌府省亲的附马府之人已经上了官船,官船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附马大人一声令下就可收锚起航。
船头站着一个俏丽的丫头,见岸上有快马急速而来,伸手挥了挥帕子。
来人一个跳跃下了马,轻轻一跃上了船头,“绿萝姑娘”
“开侍卫,你们家公子呢?”绿萝朝后面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其他人,眉头皱起。
夏小开带笑拱手:“麻烦姑娘跟郡主说一声,我们家公子暂且不走了!”
“不回京?”
“是。”
绿萝撅了撅嘴,“你们公子怎么不自己来说!”
“公子他真忙,对不住了,小开要亲自跟附马爷说一声。”
“好吧!”绿萝领着他进了内舱。
华珠郡主听说夏子淳不和她一道回京,气得当下就摔了手中的茶杯,“好样的,夏子淳,你当本郡主真稀罕你!”
白果巷
邓如杨和童玉锦坐在前堂吃晚食,两人边吃边聊。
邓如杨拿着筷子问道:“热闹是热闹了,有用吗?”
童玉锦喝了一口面糊糊:“不知道,等两天看看!”
“等什么?难道府衙因为流言给我们开堂?”邓如杨不相信了,要是事情这么好办,那自己的那些奔走相求算什么。
童玉锦放下黑盏碗:“不一定!”
“不一定?”邓如杨干脆放下手中的碗,“那这件事我们岂不是白花银子做了!”
童玉锦看了看焦燥不安的邓如杨回道:“我也不知道,等两天就知道了!”
“……”邓如杨见童玉锦闷闷的并不想说话,只好说道,“那就等两天吧!”
城西某小院在夜色中被两拔人光顾过,一明一暗。
明处,几个男人猛敲门,结果无人应声开门,隔壁邻居开了门不耐烦的回了一句,“隔壁两厮出去鬼混都几天未回了!”
“几天未回?”敲门人吃惊的问道。
“是,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敲门人挤了个笑:“对不住了!”
暗处,几个黑衣人进了内间,一通乱翻乱捣,没发现什么,趁着夜色不见了。
某私人酒楼,几个猛敲门的男人站在柜台头跟一个中年老鸨说着话。
老鸨扭了扭帕子,“这两瘦鬼死到哪去了?”
“他们常去的地方都找了,没找到!”
“没找到?”
“嗯!”
掌柜在边上插了一句嘴,“可不是好兆头,我们这里死的姑娘可……妈妈……”
老鸨甩了一下帕子,“你怕什么,庆昌府地界上还有谁敢动他!”
“说得也是!”
尤府某一间奢华的主卧内,一个男人正伏在一个女人身上,一手抚在某处,一手拍着女人的屁股,正低声哄着女人,“小乖乖,叫呀,爷喜欢听,你要是不叫,可别怪爷下手重!”
身下的女人听到这话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咬唇含泪叫起欢来。男人一喜,随着低吼起来。两具身体交跌起伏,床柱支架发吱呀吱呀的声音。
急着要回话的小厮站在门口听着墙角,双手捂着耳朵,可是迷乱的靡靡之音依然从指缝间传进了耳朵。
贺太守府书房
贺敏锋正坐在他父亲对面,两眼直直看向墙上的挂画——《猛虎下山图》。
“父亲,你说夏琰像不像你身后的这幅挂画?”
贺修利冷笑一声,“就凭他,一个黄毛小儿?”他不觉得。
“那他为何留下不走?”贺敏锋神色不虞的问道。
贺修利正襟危坐,正在考虑要不要给京城去信:“为父正在查!”
“听说昨天傍晚,他的小厮去茶楼打听事了,之后就有他让人来回话不走的事,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在庆昌府地界上有个风吹草动,他还是知道的。
贺修利问道:“什么事?”
“昨天茶楼在说配阴婚的事,还有死妓,再有就是尤得禄!”
贺修利一口不耐烦:“他又玩死了女人?”
贺敏锋被他老子看得往后避了避:“最近没有!”
进士及第的贺修利粗鲁起来跟市井小民没两样:“娘的,跟八辈子没沾过女人似的,玩得这么疯狂。”
贺敏锋阴阴一笑:“父亲,他要是什么都不爱好,那才叫不好呢!”
“我不管你怎么用人,你得把屁股擦干净!”
“是”
第85章 初成 进衙
庆昌府驿站
夏小开再次从外面回来进入房间内,见公子和先生都在等他,作揖后马上开口,“回公子,我们查了尤得禄,他玩女人很疯狂,跟京都时下流行的一样,喜欢在鞭抽中找乐子,据人说玩死了不少妓子!”
夏子淳一直低垂着眼,他虽没经过人事,但是生长的环境不得不让他早熟,对于京都里一些阴暗之事,他也是知道的,都是权贵,大家都心知肚名,但是没人会去管这个闲事。
于文庭问道,“查买、卖阴婚的,还有死去妓人的身份了吗?”
夏小开回道:“查了,没什么不妥,城北那户年前确实死了儿子,至于妓人没查到来自那个青楼,可能是某个私窑的,目前我们还没法查到。”
于文庭继续问道:“递讼状的讼师是谁?”
“籍籍无名,好像是第一次做讼师。”
于文庭转眼看向夏子淳:“公子,你看——”
夏子淳两眸微深:“先生想说他有意为之。”
于文庭点头回道,“我是这样认为的!”
夏小开又说道:“回公子,小的还发现了一人!”
“谁?”于文庭问道:“难道我们认识?”
“是,”夏小开说道,“那个小黑丫头!”
“她……”于文庭真是惊讶了,怎么到哪儿都遇到她,看了看夏子淳。
夏子淳正在沉思当中,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敲着桌面,听到小黑丫时停住了,眼皮掀了一下。
夏小开继续回道:“是,她叫那个讼师为舅舅,住在白果巷已经有几天了!”
于文庭马上感兴趣的问道:“白果巷有什么特别嘛?”
“住着末流小吏!”不愧为候爷近侍,事情做的就是周全,连这个都打听了。
于文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轻笑道:“这黑丫头决不会无的放矢,她住在那里一定有她的意图!”
夏子淳不置可否的看向于文庭。
于文庭说道,“公子,别把小黑丫当小屁孩看待。”
夏子淳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低垂眼皮:“派人跟着他们。”
“是,公子!”
等夏小开出去后,夏子淳抬眼,“先生觉得怎么样?”
“公子既然留下来了,那就按留下来的意思做事吧,动动看,既便不能扳倒姓贺的,至少让他上头的人有所顾忌!”于文庭点头说道。
“好!”夏子淳眼眸幽深,一个‘好’字深意深长。
童玉锦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相反,她让大丫盯着驿站,大丫回来跟她说,驿站的天使本来要走的,结果打探茶楼后,留下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步成了。
邓如杨眨了一下眼问道,“你的目的在观察使?”
童玉锦点头回道:“嗯!”
邓如杨看着十岁的童玉锦,摸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来。
第二天,夏子淳身着正五品观察使官服去了庆昌府官衙。他进官衙大门时,没让衙门口的杂役先行进去回禀,直接进了官衙,守门的杂役吓得一脸是汗,跟着他小跑,他首先去了公堂,公堂上是空的,没有堂审。然后直接去了推官公务房,公务房内也是空的,没人,而此时,已经过了衙门点卯①的时间!
夏子淳坐到了推官的公务案几后,随手翻着公务案几上的公文,都是一些近期要开堂的案件,翻了几堆文件,才找到那份阴婚讼状。
很一般的讼状,很一般的字,夏子淳拿着看了很久。
推官邬双春急急匆匆的进了自己的公务房,进来后拎袍角就给夏琰行礼,然后请罪。
夏子淳眼皮抬都没有抬就问道:“如厕、还是找地睡回笼觉了?”
推官邬双春抬眼瞄了一下夏子淳的神情,估摸了一下回了实话:“回候爷,如厕!”
夏子淳仿佛话家长:“肚子不舒服?”手里依旧翻着案几上的状纸。
“没……有,就……是……行大!”上厕所大、小便这种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适合拿到台面上说,但是观察使问了,他就要答,一个弄不好,由着这个头找到自己的错处,那也太不合算了!
夏子淳依然不紧不慢的问道:“哦,每天一次,还是隔三差五?”
邬双春又窘又难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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