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起的竖子还要吞了我们林家在庆昌府的所有产业和地产。”
童玉锦脑子一闪,“书院建在何处?”
老仆回道:“东城小云山上!”
“是不是风景、风水都不错?”
“听道人说是,这是我们林家祖上的产业,已经传了近四代。”
童玉锦猜想,有人想得到这块地,至于林家少奶奶,可能是这场阴谋下的意外产物,像林家书院这样的身份,贼人想犯奸作科还是要掂量掂量的,可是现在居然有人在天使还在的情况下依然出手,要么这块地要得很急,要么是天使还不在他眼中,究竟是何种情况呢?
童玉锦虽然这样想,也仅仅是想想而以,不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律师能帮人伸张正义什么的。
林夫人却突然向佟大水跪下,“这位老爷,请你去林家宅子看看我们家老爷,如果他……他……请你帮我运出来,让老身亲自葬了相公吧!”
“什么,林山长他……”
“我……不……知道,他催我出来时,那些竖子正带人进了前门,他让我趁他跟那些竖子会面时逃了出来……”林老夫人跪在佟大水的面前哭得悲伤不已,花白的鬓发在油灯下零乱不堪,如果不是一对小孙孙,也许就能跟着自己的老伴就这样去了。
佟大水不知所措,为难的看向童玉锦,“尤家不好惹呀,再说我们的根也不在庆昌府,就……”
童玉锦点点头,“我明白!”
佟大水见有人明白他的难处,心里的负疚感不那么重了,虽然理解他的只是个孩子。
童玉锦看着跪在佟大水面前不肯起来的林老夫人,深深叹气,家财、媳妇都将被恶人夺去,却无可奈何,可是像他们这样的人除了表示同情还能做什么呢!
卢氏夫妇、童家夫妇轮流劝林老夫人,佟大水最后答应偷偷去一趟林家,林老夫人才从佟大水的面前起来。
已经是三更天了,童玉锦让他们就呆在船上,天亮后再上岸。
童玉锦让卢氏带林夫人到后舱稍作休息。
等林老夫人走后,童玉锦想了想问道,“佟叔能说说尤家吗?”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人说,他是庆昌府的大商贾,背后的后台是贺太守,贺太守的儿子贺敏锋和尤家老大尤得禄走得很近,两人为虎作伥、无恶不作,是庆昌府首恶,只要入了他们眼的东西难逃厄运!”
后台居然是太守,那可真是大,难怪……
童玉锦想了想,“如果老山长……林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可……”
佟大水明白童玉锦什么意思,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吧,林山长是我家少爷的先生,对少爷也算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无偿为林夫人提供一条小船,一路跟着你们也算有个照应,你看……”
“行,我让卢表哥给他们摇橹,一路跟着我们往北吧!”
“你们去北边?”
“是,我准备在京城附近找个地方定居!”
佟大水感慨道,“锦小娘子小小年纪,这家当得倒是妥贴。”
“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佟大水苦笑笑,“我等一下趁天未亮就去。”
“好!”童玉锦说完后,想了想,“这样吧,佟叔,我跟你一起去,节省时间!”
“好,好!”佟大水跟童、卢两家人一样,对小小年纪的童玉锦有着莫名的信任和依赖感。也许是童玉锦本身有这样的品质,也许是作为律师后天形成的,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童玉绣见童玉锦要跟佟大水一起出去,早早的就把早饭做了,又叫上林夫人等四人一起吃了早食。
童玉锦带着卢家父子和自己大哥跟着一起上了岸,坐上佟家的马车去了城东林家。
第79章 以卵击石
二月初,冬意未褪,依旧天寒地冻,太阳未升,街道上除了早食铺子前散发出阵阵香气,其他地方清冷的很,有的甚至连铺门都还没有开。
马儿笃笃的声音在清冷的早晨,格外引人注意,不时有早食铺子里的人伸出头探一下马车,当意识到马车很普通时,都收回好奇的目光。
一直到早上八、九点钟的样子,才到了林家宅院。也不知是知道主人境况还是怎么回事,这座并不显旧的林宅给人以沧桑、颓废的感觉。
佟家下人刚想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仆正急急忙忙的推着大门,随后,一个年轻的男人背着一个老年男人急匆匆的从里面跨出来。
佟大水见此连忙问道,“可是林山长?”
青年男人正背着人低头走路,听有人问话,连忙抬起头,“是我先生,你们是……”
佟大水拱了拱手:“我们受林老夫人嘱托过来接林山长。”
年轻人听到这话显得很高兴:“你们遇到师母了?”
佟大水点头:“是!”
“那太好了,我总算放心了!”年轻人仿佛松了一口气。
佟大水看他背着林山长:“你这是……”
年轻人眉头紧皱:“我带先生去医馆!”
“不如坐我的马车吧!”
“有马车?”
“是”
“太好了!”
佟大水帮着年轻人把林山长扶进马车,快速的找了一家医馆。医馆里把完脉后,大夫连连摇头,“真是油灯耗尽啊!”
“大夫,大夫,有什么办法医好我先生!”年轻人急得大冷天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大夫摇头:“我不是说了嘛油灯耗尽!”
“先生,先生……”年轻人手足无措竟大哭起来,“先生,你得好好的活着呀,否则学生如何报你的养育之恩?”
大夫叹气,“我先开点参类进补药吧,能吊几天算几天!”
“不……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先生吧,求求你救救他吧!”年轻人给大夫跪下了。
大夫还是摇头:“林山长,我也认识,我也佩服他的人品,可是……我真是无能为力,你要是真想救他,那你就去寻更好的大夫,老夫无能为力!”
童玉锦和佟大水默不作声的叹着气,……
大夫开了些参类,年轻人身上根本没有银两,等大夫让他拿去柜头付银拿药时,他憋的满脸通红站在边上。
佟大水没吭声的付了参药银子。
“谢谢这位大叔,等我有银子,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年轻人囧迫的说道。
“罢了,跟我一起去把林山长扶到马车上吧!”
“好,好!”
当马车驶向西城门时,年轻人大叫,“你们这是要到哪里?”
“去我家船上!”童玉锦回道。
“我先生都这样了,你们不让他回家,你们想什么?”年轻男人含泪责问佟大水。
佟大水尴尬的看向童玉锦。
这是人之常情,每个走到生命尽头之人,都希望死在自己家里、故里,都希望魂有归处。
童玉锦却皱起眉头,“林山长家的家产都被贼人夺去了,你不知道?”
“我……”年轻人被问住了,愣了一下后,头直撞向马车车棱,情绪非常激动:“都怪我没本事,不能为先生喊怨伸屈,我真是废人一个,我真是废人一个……”
佟大水见他的头都磕出血了,连忙上前拉住他,“年轻人何必这样?”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先生这是生生憋屈成如今这幅模样的呀!”
被佟大水拉住的年轻人两眼发红,悲愤不已,推开佟大水,趴到林山长的身旁,“先生,先生,我一定奋发图强做上大官,为你报仇!”
不知为何,形容槁死的林山长居然睁开了眼,声音非常沙哑而且极低“如杨,如杨……”
“先生,我在,学生在……”
“不要再去找人找门路了,你斗不过他们的。”
“先生,学生没用呀,寻不到人,寻不到路子!”
“如杨……”林山长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
“先生……”年轻人双手握住林山长干枯的双手,低泣不成声。
“帮我把明儿、礼儿抚养成人吧!”
“先生……先生……我该怎么办?”
林山长可能话说得多了,胸口起伏不平,仿佛一下子就能断了气去。
不知为何,看着林山长起伏不平的胸口,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让童玉锦鬼使神差的管了这桩闲事!
童玉锦感觉到自己要张嘴,生生憋着自己,她低下了头,她对自己说,童玉锦不要把自己看成一个角色,你在现代是个律师不错,可也是微不足道的一名职业人罢了,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在没有人权、法制的古代社会,能成为一个好的讼师,凭什么,不要把自己当成什么救世主,不要自不量力,你会粉身碎骨的!
年轻人趴在林山长的身上继续哭着,年轻人哭得很伤心,是真正的伤心,那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伤心,“先生,先生,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再次成为没人管的孤儿,先生,先生,你不要扔下我不管,学生不能没有你……”
佟大水伸出衣袖抹了抹自己的眼泪,也许由年轻人想到了自己或是自己的小主人。
童玉锦被这哭声哭得心乱如麻,是啊,该怎么办呢?以卵击石,自己是卵,贺太守之流是石,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有几个死几个吧,不可能会帮林山长拿回家产吧!可如果……
童玉锦突然对年轻人问道,“你在为林山长伸冤?”
年轻人趴着继续哭,对童玉锦的话置若罔闻。
“哭什么哭,一个男人遇事只会哭,有什么出息!”
年轻人哽咽声突然被卡住了,他不能相信,二十多岁的自己会被一个小娃呵斥。
童玉锦不管他如何看自己,问道:“想不想为林山长伸冤解屈?”
“想,做梦都想……”林如杨脸上挂着泪。
“你是孤儿?”
“嗯”
“你怕死吗?”
“我……”年轻人直起身子,“没有了林山长,这世上我就再也没有了亲人,活着和死着又有什么区别!”
“你准备做大官后再报仇?”
“我……”年轻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童玉锦反问道:“好像不太切实际,你觉得呢?”
年轻人实诚的回道:“我资质一般!”
第80章 好人好事
童玉锦看着邓如杨说道:“我呢,到是为你想到了一个伸冤的方法,你想不想试试?”
“你……”邓如杨从先生的身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一脸的不敢置信,不是,这谁家的孩子呀,这么大口气?
童玉锦点点头:“是,就是我!”
“怎么可能?”邓如杨的嗓子高了几度。
童玉锦见年轻人不相信自己,耸了耸肩看向佟大水,意思让他说话,有时候侧边鼓比正面更容易让人信服。
佟大水摇头失笑,“锦小娘子,你这次可没什么银子可赚!”
童玉锦回道:“我现在不愁银子,就是想做件好人好事!”
“你呀!”佟大水笑笑转头对年轻人说道,“我也曾经面临过艰难处境,是锦小娘子的良策帮我度过了难关,年轻人,你不妨试一试!”
“她……她……她几岁?”
童玉锦说道:“你不要管我几岁,天下奇人多得很,你就把我当奇人吧!”
“啊……那个……”邓如杨不知自己该不该信这个小屁孩。
童玉锦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你就说想不想吧!”
“想,想,做梦都想。”邓如杨低头看向骨瘦如柴的先生,一脸哀伤。
“那不就结了!”童玉锦瞟了他一眼哼道。
年轻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躺在马车板上的林山长再次睁开枯井般的双眼,转了转头,寻到了马车上的童音童语,费神的聚了聚眼焦,看到了一个黑瘦的小丫头,她居然说能为自己伸冤,老天爷你这是要再一次跟自己开玩笑吗?
不知为何,他用尽全力凝起元神,他要等待这个玩笑的结局,不管多久,他都要等。
庆昌府某大酒楼,雕檐画栋,碧阑干低接小轩窗,珠帘随风飘动,现出楼内影影绰绰的景象,一群而立之年的男人正在把酒言欢,酒桌上觥筹交错、嘻笑闹骂、吵嚷成一片,在众男人的调笑吆喝之下,一个貌美的伶人爬上了餐桌,在餐桌中间跳起舞。随着舞步节奏,男人们开始行色忘形,或是击杯,或是敲碟,更有甚者,站起来,手伸到伶人的裙底摸着她的小腿,伶人或有意不让其摸到,或是故意让其碰到一下,风骚撩人,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包厢小憩处坐着两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他们对酒桌上的情形仿若无视。
“为衙内(官僚子弟)心愿得成,来干一杯!”中年男人举起自己的杯子一脸讨好的看向对面之人。
对面男人三十有余,身量颇高略显壮实,有着充满野心的鹰钩鼻子,唇上蓄胡,发浓须密,一对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透露出内心冷酷无情的本质,他瞄了一眼拍自己马屁的尤得禄,阴笑一声,“你的尤物怎么样?”
尤得禄咂了一下嘴,仿佛回味无穷的说道:“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是嘛?”对面男人眼皮轻抬。
尤得禄见对面男人似乎有兴趣,忍着不舍讨好道:“要不先让给衙内?”
男人冷笑一声,“让我拾你的牙慧?”
“嘿嘿,让衙内见笑了!”
被称作衙内的男人正是贺太守之嫡二子——贺敏锋,到举人后并未再进学,一方面兴趣并不在功名上,另一方面不是家中嫡长子,并不承担家族荣兴大任,现在打理家族庶务,他跟好色的尤得禄不同,他好财,好到了只要在贺家权力允许的范围内能得到的他都想得到,在淮西南路庆昌府这一带可以说是遮手盖天的土皇帝,被他兼并的无论是生意人还是地主阶级,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尤得禄深深的明白,自己只是商人之子,在贺敏锋面前狗屁都不是,不敢造次,连忙转开话题,“衙内你要是看上什么对我说一声,我保证妥妥当当的帮你办好!”
贺敏锋掀了掀眼皮,“云绣路上有几家铺子不错。”
“哪家的?”
“东盛佟家。”
“他家?”尤得禄不解的说道,“还没转手?”
贺敏锋似笑非笑道,“玩女人玩得外面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马上去查,马上去查!”尤得禄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贺敏锋端起酒杯,眯了几口酒后,才慢悠悠说道,“不急!”
“怎能不急,那可都是进项!”
贺敏锋冷撇了一眼,“真不知所谓”
尤得禄这才反应过来,天使还在庆昌府呢,低头抹汗。
庆昌府某深巷小胡同内
两个瘦子正窝在小四合院内的某个房内喝小酒,破旧的四方桌子底下放着一个小破铁锅,锅里放着劣质木碳,碳火正旺,让低矮阴冷的屋子暖和了不少。
瘦二喝了一口酒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老二呀,不知为啥,我这心里不定呀!”瘦大剔着牙说道。
“有啥不定的,一个个寸头都在我们手里,你还怕吃不到香喝不到辣?”
“尤恶狗可不是好惹的。”
“不好惹又怎么样,谁让咱们撞上了呢,别怕,看我的。”
“哦”
童玉锦一行人在午后回到了驻船的地方,林夫人见自己相公无事,激动的再次流泪。
佟大水见林家连家仆和孩子,人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