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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谈判，可说是与虎谋皮。
万幸査瑜剑走偏锋，挑选了文字狱案爆发之前的这两个月时间，给了査家，也给了破军一个喘息的机会。这就够了。
心知査瑜很是疲惫，可钱多多却还是将他拉入兰苑。既已有了昨晚的亲密，査瑜只是笑了笑，宠溺而纵容。
“快睡吧！”
虽同榻而眠，钱多多却侧身朝内，甚至催促査瑜。这样的体贴，让他倍感窝心。
这就是家的温暖吗？
査瑜吹熄了火烛，黑暗中却忽然问了一句：“多多，你不想知道陛下是如何处置阿三的吗？”
处置？
钱多多敏感地捕捉到査瑜用了这个不算好的字眼，她身体僵了下，才道：“不管过程如何，阿三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嗯。”
査瑜轻轻应了一声，好半天沉默，在钱多多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却又听到他的叹息声：“阿三虽然胆小怕事，可对你却十分忠心。那般严刑拷毒打，竟也没有供出你来。这几日，你莫要与他接触。等过几日再暗中去探望他。”
“……好。”
钱多多闭上了双眼，背下的双手紧握，指甲几乎全部陷入肉中。
阿三！
黑暗中，査瑜又道：“还有一事，便是你我的婚事。我原本打算在江西科考之前与你完婚，又恐你被牵连其中……”
“要延期吗？”
钱多多问了一句，心里头难免有些失落。査瑜忽而翻身，将她揽入怀中。
枕着他的胸膛，她轻声道：“其实，你和阿三不必为我隐瞒身份。我知你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我隐瞒身份固然是为了保护我，可即便我的身份暴露，至多也只是一个‘行善不为人知’的大财主。越是我这样的身份，紫禁城那位越是没办法轻易杀我。只要我这个大财主识趣，肯主动捐出家财，或许査家之祸还有转机。”
354。第354章 造势
“娘子太天真了！”
査瑜苦笑道：“自陛下登基，各地官员贪污挪用公款，库银不到七百万两。免费小说下载txt电子书/你可知单单只是京城几家药材行三年来的盈利所得，便超过八百万两。破军多年经营，产业涉及全国各行各业，你名下的产业数额之大，早已远远超出国库之数。”
“怎会如此？”
钱多多微微惊愕，雍正初年，贪官遍地国库空虚，这些她都知道，也知道在李十一和金裕的运筹帷幄之下，她早就成了一大财主，可也没想过她竟比一国之君还要富裕！
这也太夸张了吧？
暗香映雪金裕和十一，可是经常向她哭穷的，还时不时抱怨破军人数日渐增多，开支太大，经常入不敷出啊。若非她很确定这几位破军高层领导人的忠心，只怕也不仅要怀疑是否他们联合着弄虚作假或者中饱私囊了呢！
査瑜又道：“一旦你的身份暴露，岂会不引起陛下的猜忌为你遭来杀身之祸？现如今也只能将矛头转移到我身上，那么你就可以暗中行事，尽可能地奔走营救。多多，你是我最后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知道吗？”
原来，他的打算竟是如此！
钱多心神震荡不已，虽已猜想过各种可能，可当他亲口说出他的计划时，她还是震惊到了极点。
是啊，论起对皇室的了解，她远远不及査瑜。雍正爷会有怎样的心思和反应，査瑜比她要清楚的多。他既然如此说了那么便八九不离十。看来，她有必要认真想一想，如何配合査瑜的计划不引起雍正帝的猜疑下还能自保？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査瑜不再多言，许是累坏了，很快便像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般，沉入了梦乡。钱多多听着他极有规律的呼吸声，静静伏在他的胸前，心潮澎湃，久久难以成眠。
次日一早。
査瑜刚翻了个身，钱多多便睁开了眼睛。她依然维持着昨夜入睡前的姿势，他却微微动了动发麻的手臂。
“醒了？”他问。
“嗯。”
“那起吧！”
“好！”
二人相视一笑，相继起身。钱多多主动替査瑜更衣，却被他制止，反将丝被连同她一起抱入怀中，说了句：“当心着凉。”
这小小的关心举动，让她窝心地笑了。
査瑜在她发间轻吻了一下，自行下床穿衣后，又将钱多多的衣物递了过来，朝着门口唤了声：“进来！”
房门应声而开。
小兰推门而入，端着一盆水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暗香和映雪也跟着进门。
“主子！主母！”
“姑爷！小姐！”
“嗯，伺候夫人更衣吧！”
“是！”
小兰急忙走到床边，配合着暗香映雪替钱多多穿衣，然后拉着她开始梳妆打扮。自始至终，钱多多的目光一直不离査瑜。
査瑜洗漱之后，转过身来，猛然便对上了她那双痴缠在他身上的灼热目光，一愣之下，顿时回她柔柔一笑，迈步出了房门。
“小姐！小姐！”
暗香的手，在钱多多眼前晃了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
暗香打趣道：“姑爷都走远了，小姐怎地还在看？”
映雪附和道：“姑爷那么好看，小姐自然恋恋不舍，当然想要多看两眼呀！”
小兰低声偷笑，看到主子和主母这么恩爱，连她也不由地羡慕不已。
钱多多白了二女一眼，忽而想起正事，问道：“映雪，金裕回来了吗？”
“没有，他还在阿三府里。”映雪神色微变道：“阿三昨日是被家仆从皇宫一路抬回来的。”
言外之意，他伤得很重。
钱多多点点头道：“嗯，代我传一句话给阿三，告诉他，爷今日要去探望他，让他出门迎接。”
“出门迎接？”
映雪微惊，阿三别说出门迎接了，能从床上爬起来已是难事。听下面的人说是一身的伤，也不知受了怎样的酷刑折磨，她虽未亲眼看见，可金裕彻夜未归，她也知道阿三伤得不轻。
可她家小姐，竟要阿三出门迎接？査爷竟还要去探望？此时，不是该避嫌吗？
映雪糊涂了，第一次质疑钱多多的决定。若非心里震惊到了极点，平日紧守本分的她断不会在钱多多面前如此失态。
钱多多淡淡瞥过来一眼，暗香忙暗中扯了下映雪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
“是！奴婢立刻去办。”
映雪转身离开，一直旁观的小兰，第一次见到钱多多不怒而威的气势，也第一次见识到这位主母虽然没什么架子，可显然不喜欢别人质疑她的决定。刚才在那淡淡一眼之下，她竟觉得呼吸一窒，身边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沉闷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小兰忙将脑袋垂得更低了，眼神专注在发髻上，再不敢乱看乱想。就连暗香在伺候间，也多了一份小心谨慎。
等钱多多梳洗完毕，小兰躬身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暗香时，她才再次开了口。
“有两件事，你亲自去办！”
“小姐请吩咐！”
“一个月之内要让朝廷知道，济善药材行的真正东家是査瑜。另外，这十八年来，各地水灾雪灾、黄河水患、瘟疫，无数难民流离失所，救他们脱离灾难、帮助他们重建家园、为他们另谋生路的恩人，是査瑜！”
“小姐……”
钱多多这番话一出口，暗香大惊失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破军的恩人是钱多多，并非査瑜。
可如今却要将这一切的恩惠，转嫁到査瑜身上，这对于外人来说可能钱多多和査瑜不分彼此，没什么打紧的，但暗香不一样。
在她内心深处，从来只认一个主子。
暗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拜道：“小姐三思！此事关系重大，别说奴婢不能同意，只怕金爷和十一他们也断断不肯同意。小姐对査爷情深意重，甚至愿意赔上身家性命，这些奴婢都懂，也愿意誓死追随。可是，小姐若真的将一切的功劳尽数安加在査爷身上，恕奴婢无法从命。”
“怎么？连你也想违抗我的命令？”钱多多看了暗香一眼，说道：“也罢。既然如此，你以后便无需再追随我，大可就此离去。”
“小姐！不要！”
暗香再次色变，连忙抱住钱多多的双膝，泣不成声道：“奴婢绝无此意！一日为主，终生为奴。小姐若要赶我走，奴婢只好以死谢罪。”
“你……”
钱多多简直拿她没辙，抬手拉起她，说道：“跟你们这些古人真累，都是一根筋！起来吧！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打算，你问也不问一下就反对，还要死要活地是在威胁我吗？”
暗香忙道：“奴婢不敢！”
“还不敢？你已经这么做了！”钱多多揉了揉眉心，才道：“听过一个词，叫‘造势’吗？”
“造势？”
暗香一愣，不愧是被钱多多悉心调教的破军高层，这两个字一出口，暗香顿时有几分明白过来。
“小姐难道是想用自己的功劳，来为査爷造势？这……査家本就是海宁望族，族中也有多人在朝为官，无论是名声还是威望都是极高的，小姐此举……”
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
钱多多不答反问道：“现在你还反对吗？还要死要活吗？”
暗香脸一红，尴尬道：“小姐，就算奴婢肯同意，破军上下也必然会有反对之声。”
“那是你的事！”钱多多不咸不淡道：“若是不能完全服从命令，我要这支破军有何用？作为破军灵魂人物，掌管着数千人，你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的话，我可以考虑换人。”
小事？暗香苦笑。
在自家主子眼里的小事，对破军上下来说可绝不是小事这么简单。
“是！奴婢一定办好此事。”
“这才对嘛！”钱多多满意地点了点头，嘟囔了一句：“一大早的非要寻死觅活，多闹心啊！”
她半责怪半失望的目光望来，暗香顿时哭笑不得。谁愿意一大早寻死觅活啊？还不都是她这位主子总是不按牌理出牌，时不时语出惊人，让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措手不及，绞尽脑汁才能稍微领会一星半点她的真实用意。
暗香无语望天，跟着这么一位主子她也很闹心好不好！没看见她既要站在主子的立场考虑问题，又要熟知破军上下的心声，更要随时以死来表忠心，她夹在中间，容易吗？主子能不这么隔三差五地考验她的智慧和承受力吗？
“还有一件事，”钱多多又道：“我好像很久没有看账册了。”
暗香顿时了然，小姐这是要查账。这次学乖了，立时便应道：“是！小姐！不知小姐要看哪些账册？是京城药材行的？还是飞鸿阁的？或者是各地商行的？是看今年的，还是全部？若是小姐想看全部的话，只怕单单账册就要用数量马车来运送。请小姐明确指示！奴婢才好吩咐下去。”
钱多多惊讶道：“有这么多吗？”
暗香就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破涕为笑道：“多吗？破军各组加上大江南北各商行，全部账册堆在一起的话，足以填满海宁査府的书房。査爷当年看完这些账册也足足耗用了大半年之久。小姐别忘了，这可是积累了十八年的全部账目。”
355。第355章 不是有你吗？
钱多多倏地睁大了眼睛，査瑜在海宁的书房有多大她是亲眼目睹的，除了大量藏书外，他的书房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够宽敞。让她浪费大半年去看账册，还不如让她躲懒去补补眠。
“那我还是不看了！”
“小姐！若是想知道自己有多少钱财，其实不用费力看账册，只需问一问爷，便一清二楚。”
“査瑜全看完了？”
“是的，小姐！査爷不仅一目十行，而且过目不忘。之前小姐离开的三年，账目虽然一直是我和映雪分别掌管着，但最终都会交给爷过目。”
“他可真辛苦！”钱多多叹了口气。
她创立的破军，其实除了最初那一年之外亲自培养管理人才外，之后真的没怎么过问钱财方面的事务，命运也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去管理这些琐事。她的心思全在他身上。
反而是他，如此细心，在她离开的日子，替她做了这许多琐事，却从未向她提及。这让她愧疚之余，也莫名地感到一阵窝心的温暖。
若非将她放在心上，如何会耗费大半年时间去看那枯燥无趣的账册？
可她怎么好意思当面去问査瑜“我到底有多少钱财”？你自己的商行每年收支如何，从不过问不说，还要去向一个替她操心的人打听，怎么想怎么觉得这话她没脸问出口。
“小姐若是不想去问，也可唤来金爷询问。金爷素来喜欢金银，平日里更是严格掌控着小姐名下银钱的去向，听说他还自制了一张表。”暗香似乎是看穿了钱多多的顾虑，另外提了一个建议。
对呀，怎么把金裕这个贪财鬼给忘了？
钱多多顿时眼前一亮，一锤定音道：“好！晚膳前让他带着那张表来找我。”
暗香忽而神秘兮兮附耳道：“其实，爷的书房里也藏了这么一张表。小姐若是闲着无聊的话，不妨到书房去逛逛。”
“去！你这是在暗示我去偷吗？”钱多多笑骂。可是她眼珠子一转，觉得去自家的书房“逛逛”，这主意也不错。
“奴婢什么也没说，奴婢告退。”暗香嘻嘻笑着溜之大吉。
房间里只剩下钱多多一人，她才发现原来她真的有点无聊，竟无事可做。热门小说査瑜这会定然在书房，不如她也去逛逛吧。
钱多多绕到了厨房，亲自选了两样査瑜平日爱吃的糕点，又亲手冲了杯花茶，这才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査瑜和德叔似乎正在谈事情，看到她来，德叔很识趣地告退离开。査瑜看了她一眼，便埋首在书案上，不停书写着什么。
她将糕点和热茶，轻手轻脚地放在旁边的茶几上，随即走到了旁边的书架旁，随意翻看起来。
这间书房的藏书，似乎比海宁査府书房里的还要多。这么多珍贵的文集，若是因为一场文字狱而都被烧了或者毁了，该有多可惜！
她轻声叹息，从书架左边一直走到右边，可是翻几乎翻遍了书架上的每一本书，连夹缝也没放过却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没有？”
“你在找什么？”
总算引起了査瑜的注意，见他搁笔望来，她慌乱地忙摆手道：“没，没找什么。我随意看看。”
査瑜皱眉想了下，抬手从书案上的一本《康熙字典》中翻出一张纸，笑问：“可是找这个？”
竟藏在这本字典里！
钱多多快步过来，从他手中夺过来一看，顿时笑得见眉不见眼，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有吗？”
査瑜笑而不答，那么明显不是吗？
钱多多看着手中的账目表，发现上面是用阿拉伯数字登记的，每一年的总收支都在上面，只要看最后一行的数额便是她目前拥有的钱财总数。
她知道，阿拉伯数字还未传入大清朝，这张表格就算被有心人看到了，估计也看不明白写的是什么，难怪他会随手夹在一本康熙字典中。她还以为这么重要的一张表，必定藏在什么隐秘的地方，害她在书架上仔细研究了半天。只不知金裕手中的那张和査瑜这张比起来，有何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