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别哭呀!”
“我叫你姐姐,不不,叫你姑姑还不行吗?”
“快别哭了,等会被府里下人看见了,会以为我欺负你呢!”
査逸手足无措,心里居然划过一丝心疼,焦急地绕着钱多多直打转,又哄又劝,偏偏人家还不领情。
“走开!”
査逸被她一手挥开,差点跌倒,整个人忽然愣了一下。咬了咬牙,终于狠下心抛出了一个诱饵!
“我带你出府!”
哭声立时戛然而止!
钱多多眨巴了下泪眼,问:“真的?”
“真的!”査逸重重点头,怕怕地道:“但你不许再哭!”
“谁哭了?”
钱多多急忙胡乱擦了把眼泪,才不会在一个小孩子面前承认自己哭了呢!干脆来个死不认账。对她的这一举动,査逸深吸了口气,只能暗暗告诫自己: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两人大摇大摆地出了査府。
一个是査府唯一的少爷,一个是夫人亲自请入府里的“侍女”,下人们谁敢阻拦?只不过还是第一时间去告诉了府里的女主人,可她的反应却真的很耐人寻味。
“知道了!下去吧!”
海宁大街上,一前一后奔跑着两个欢快的身影。
“哇!变化好大啊!我记得这里以前有家酒楼,饭菜挺不错的,现在怎么多了一道围墙?”钱多多看的目不暇接,连声感叹。
“你怎么知道的?十年前,这里就被一位姓周的富商买了下来,建了宅院,如今是周宅。 ”査逸不由狐疑地望来。
她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十五年前,査逸亲自带着她来过这里,她才知道的。可这件事,她却没办法向査逸解释,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你爹的心上人”吧?
“这样啊!咦?桂花糕!”
“喂……”
钱多多轻描淡写地将那个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转移,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地冲向了路边的小摊。
査逸也只能跟了上去。
两个人这里看看,那里转转,直把整个海宁城饶了一圈,才走进了一家小茶馆。
“店家,来壶茶!”
“好嘞!”
钱多多坐下之后,眼尖地看到李十一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正好走进了茶馆。
“那什么,査逸,刚才我们看到的桂花糕,你去买几块过来呗。”
“不是才吃过吗?”
“我这会又饿了,不行吗?”
“哦!”
査逸转身欲走,忽然又走回来问道:“为什么是我去?”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去!”
钱多多刚一拉下脸色,査逸立时溜之大吉。见他出了茶馆,李十一径自走了过来。
“这位姑娘,可否搭个桌?”
“请便!”
“多谢姑娘!”
李十一道谢落座,小二送上茶水,也没注意这一桌已经换了一个男子。等小二离开后,李十一看了钱多多两眼,这才压低声音道:“小姐的伤势可还好。”
“无碍!”
“外伤易愈,可小姐的内伤……”
“我会注意的。说正事吧!”
“是。”
“暗香呢?”
“已按照小姐的吩咐,让她乔装打扮进入査府。”
“嗯。金裕和映雪几日能到?”
“五日。”
“稍微慢了些,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小姐要做什么?”
“赚钱啊!”
“赚……”李十一差点一头栽倒,不解问道:“小姐名下的产业,这十五年已遍布大江南北,若小姐需要银子只需下令即可。”
钱多多摇头道:“还不够。”
“不够?”李十一瞠目结舌,壮着胆子问道:“小姐知道自己名下有多少产业吗?”
“大致知道,可是还远远不够。”
钱多多看着李十一,认真道:“我可能要在査府逗留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这十五年破军一直在壮大,所需的费用也越来越多,除此之外,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详说,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听凭小姐吩咐!”
“这个,你拿去看看,需要你们做什么,我都写在上面了。五日后,金裕和映雪赶到,你就有帮手了。”
“是!那属下先行告退!”
“去吧!”
李十一刚走,査逸恰巧返回。
“咦?刚才那个人,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啊!”
“不认识,他怎么和你坐一桌?”
“拼桌的而已。我的桂花糕呢?”
“给!快吃吧!”
这一日,对査逸而言,玩的不亦乐乎。但对钱多多而言,她却已将整个海宁城的店铺记在了心里,当晚便绘制了一副简图,甚至标明那家店适合做什么生意。
而这一趟出府,也让她了解到当前的时局:如今已是康熙六十一年。这位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已经步入晚年。这一年四月,康熙帝前往热河避暑,这期间,胤禛一直随行,并多次参加围猎活动,甚至代行主持南郊大祀,颇受康熙帝的重用。
这个世上,大概只有钱多多知晓康熙帝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最后一年,这一年,雍正帝将要即位。历史上,对这位康熙帝的四皇子褒贬不一,有夸奖他勤政爱民,扭转康熙后期出现的钱粮短缺、国库空虚的局面,也有说他弑父杀兄。
钱多多最担心的,却是雍正帝王统治下的那一场文字狱。
那场差点给査家带来灭顶之灾的文字狱!
躲是肯定躲不掉的,毕竟历史不可更改,可是能不能有什么补救的办法?而要补救就需要舍得花银子,所以钱多多才想要多赚钱,赚更多更多的钱,以备不时之需。
子夜时分。
査府上下已经进入梦乡,一条纤细的黑影却潜入了清心亭。清心亭只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钱多多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门是虚掩着的,来人轻轻一推,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
“小姐?”来人惊喜地快步走上前。
“终于来了!”钱多多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打着哈欠。可是手还没掩住唇,便被另外一双手牢牢握住。
“小姐!这十多年你去哪里了?暗香找的你好苦!”
“嘘,小点声。”
钱多多紧张地朝身后床榻上的査瑜看了一眼,发现他依旧安稳地躺在那里,才松了口气,将暗香拉到了侧间。
当晚,两人聊了好多贴心话。
天亮的时候,暗香又悄然离去。临走的时候,带走了那张绘制的草图。钱多多这才朝床上一倒,呼呼大睡去了。有了暗香的协助,她完全可以放宽心把赚钱大计交代下去,而她一心一意地找出救醒査瑜的办法。
六个月之后。
正是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帝因病去世,享年六十九岁。康熙帝晚年因立储失败,精神上无限烦恼和忧伤,日夜不安,费心劳神。从康熙四十七年冬天开始,他就已经疾病缠身,衰老体弱,头晕,腿肿,右手失灵,面部发白,心神恍惚,身体虚惫,动转需人扶持,举兵艰难,健康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他还要随时防备被暗杀、逼宫、不得善终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死神终于向他走来,结束了他轰轰烈烈的一生。
康熙帝驾崩,雍正即位。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钱多多的悉心照顾下,査瑜终于在这天清晨醒来,可是他却茫然地看着四周,茫然地看着伏在桌上沉睡的钱多多。
好半天,他似乎才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他翻身下床,可轻微的动作却惊动了沉睡中的钱多多。她抬眸间,正对上他那一双灿若星辉的双眸。
两两对望,两个人齐齐愣了。
“査瑜,你,你醒了?”钱多多又惊又喜,又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发现眼前的一幕并不是在做梦。
289。第289章 我不认识你
她激动地冲过来,想要抱住査瑜,表达自己的惊喜之情,不料,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査瑜的话,让钱多多满脸愕然。
“査瑜……你,你说什么?不认识我?我是钱多多啊!”
“钱、多、多?”
査瑜努力想了想,确定自己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摇头道:“你是府里新来的婢女吗?难怪我没印象。”
“婢女?”
钱多多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来,不敢相信査瑜醒是醒来了,却失去了对她的所有记忆,而把她当成府里的婢女。
“査瑜!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不是婢女,我是你深爱的人。”
“荒谬!”査瑜寒着脸,扬声喝道:“来人!把这位姑娘送出府!”
……
钱多多踉跄了几步,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冷漠无情的査瑜。不敢相信他居然忘记了钱多多是谁,忘记了她与他之间的一切???神啊——请问这是玩我吗?我钱多多到底是跟你有多大的仇啊啊啊啊!
査瑜的呼唤,自然赶不走钱多多,却惊动整个了査府上下。
査夫人母子急急赶来。
好嘛,小小的清心亭里里外外乌泱泱的围满了人。
若是换了以前,即便是査老爷子未去世前,査瑜在府里也一向说一不二,没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可今时不同往日!
査瑜自从昏迷之后,府里的事情基本都是陈氏做主。当年査、陈两家联姻,乃是海宁一桩盛事。何况还是査老爷子和陈家老爷子共同订下的这门亲事。陈氏有海宁陈家这个靠山,即便她无子嗣,她在府里的地位也无人可以动摇。现在査瑜突然醒来,下人们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全好了,自然还是听陈氏的。
钱多多正巧是査夫人请进府里的,再怎么说人家也把人救醒了,可说对査府有大恩,又岂能恩将仇报往外赶人呢?这种事别说陈氏,连府里的下人也是做不出来的。
“相公!”
陈氏一声唤,眼中已含了泪。
“夫人!”
査瑜主动上前,一把握住了陈氏的手。尽管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他还记得陈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记得他们有个儿子。可他好像忘了多年来自己对陈氏一直是冷冰冰的。
也就是说,他只是忘了钱多多!
以及有关钱多多的所有记忆!
陈氏眼见査瑜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眉眼闪了下,竟感动地当场落泪,不由地扑入了査瑜怀中,嘤嘤低泣起来。
这一幕夫妻团聚的场景,自然落入了钱多多眼中。
她的心底有说不出的酸涩!
一个她深爱的男子,一个她用心照顾了六个月,想尽了一切办法将他救醒的男子,在醒来的第一眼却推开了她转而拥着别的女子,而她只能像一个局外人般眼睁睁地看着……这对钱多多的心灵上是多么大的打击!
她真的很想上前去分开这二人,可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这么做?她不是査瑜的妻子,甚至连个妾的名分也没有。原本可以靠着査瑜对她的爱忽略他已有妻室这件事,可现在,査瑜失去了对她的记忆,看她的眼神完全想看一个陌生人,还带着说不出的嫌弃,那她还有什么资格留在他身边?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态度,深深刺激了钱多多。她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受伤神情,最后看了一眼紧紧相拥的一男一女,她失魂落魄地朝人群外走去。
心痛,在无边蔓延。
“恭喜主子!”
“主子万福!”
“主子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恭贺声中,没有人注意钱多多的离开,反倒是紧拥着陈氏的査瑜,由于视线正对门口,看到了她离去的背影。那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孤单那么落寞,査瑜下意识地抚上胸口,只觉得那里……突然一阵刺痛。
査府上下沉浸在喜悦之中,钱多多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査府,心情跌落到谷底。
她忽然站定脚步,抬头望天。
旭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带给所有人新一天的希望和力量,却独独给了她这般沉重到难以负荷的打击。天下之大,她却形单影只,找不到自己的归宿,找不回当年那个深爱她的男子。
茫然四望,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在这个世上原来竟是如此孤单!失去了査瑜的爱,一时间让她也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念和勇气。
钱多多回身望了一眼査府的大门,心口痛得让她无法呼吸,垂眸间,两颗泪珠悄然滚落。等査府下人发现钱多多不见了,四处寻找时,哪里还找得到她的踪影。
下人们找不到人,回复了陈氏便也作罢。
在陈氏看来,钱多多自己走了,恰好称了她的心愿。若是钱多多留下来的话,她不仅没有理由赶人反而还要报答对方的恩情,甚至还有可能要将自己的夫君拱手相让,这并非她想要的结果。
如今人走了,她的夫君也醒了!
还有比这个更好的结果吗?少了钱多多这个外人,以后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是吗?
这是陈氏的私心!
当晚,在外奔走了一整天未找到人的査逸,闯入了陈氏房中,却恰好撞见满脸娇羞的陈氏,正为其父査瑜宽衣。
“娘!孩儿有事问您!”
査逸大窘,匆忙告罪退出房间。可他并未离开,而是守在门外,隔着两扇门,只能听到房内悉悉索索更衣的声音。片刻之后,才传出陈氏的回答。
“逸儿!进来吧!”
査逸这才推门而入。毕竟有了刚才的一幕,这次他不再那么莽撞,迈步进门后便一直低着头,只从视线余光中依稀看见査瑜和陈氏都坐在桌前。
“孩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嗯。”
査瑜淡淡应了一声,这让査逸心里一紧,本该出口的话竟不知如何开口。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素来宠溺他的陈氏。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
陈氏一眼査逸的表情,便替他解围道:“逸儿!你父亲大病初愈,正改多多休息,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你也回房安歇吧!娘明早过去看你。”
这是在打发他早点走啊!査逸焉有听不出来之理?但有句话他不吐不快:“钱姑娘不见了!”
査逸的满心焦急,和査瑜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僵硬的神情,尽数落入陈氏眼中。
她不悦地轻声喝止:“逸儿!娘的话你没听见吗?”
“可是……”
“回房去!”
査逸还待再言,陈氏的语气顿时严厉了三分。査逸也只得告退离开,出了房门却气呼呼地一脚踢在门外的柱子上。
“怎么就走了呢?”
“为什么不告而别?”
“钱姑娘……你到底去了哪里?”
査逸一路朝住处走去,一路自言自语。在他所经之处,沿路精心护理的花草,被摧残地洒落了满地。
六个月的相处,这个孤独的少年似乎早已习惯了钱多多的陪伴,习惯了被她呼来喝去,习惯了被她威胁着溜出府去玩,也习惯了……有她陪伴的日子。尽管钱多多大部分时间用在照顾査瑜上,可是隔三差五总能见上一面,最关键的是,这位“侍女”和府上其他人大不一样,既不像他娘亲那般冷若冰霜,也不像下人们那般唯唯诺诺。
她,很特别。
特别到,只出府一次,他便上了瘾。
每次出府,钱多多带他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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