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笑?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
“哈哈哈……”
査瑜笑得更大声了,刚进来的两位仆人,眼见这对小夫妻一大早便打情骂俏,也都悄悄捂着嘴偷笑。
这件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査府,下人们都说这位少夫人和蔼可亲没有架子,査瑜的几个弟弟妹妹也觉得他们这位嫂嫂人漂亮又十分有趣,而且还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一日之间,钱多多便赢得了査府上上下下多数人的好感。自然,这其中得排除那位固执的査老爷子,以及査瑜的父亲査嵘。
数日后,过了年关査慎要带着三个孙子进京。
査家上下自然都要去送行!钱多多本也在其中,可她却临时起意,要和査老爷子一起上路。
为此,范氏还抹了半天眼泪,本想着送走老爷,她就可以一门心思地扑在“抱孙大计”上,孰料钱多多早看破了这位祖婆婆的心思,加上这些时日被她的热情吓到了,恨不能早走早脱身。
钱多多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遇到范氏这样的,她可是半点没有招架之力,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要不然整日被人用异常热切的眼神,满怀期盼地盯着自己的小腹,时不时再弄点这个补品那个补品,钱多多觉得自己再不走,早晚有一天会神经崩溃。
査瑜对此也没说什么,只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袱,准备跟着钱多多一起走。
范氏这下眼泪更凶猛了,老爷走了,孙媳走了,现在连孙子也要走个精光,只剩下几个待字闺中的孙女承欢膝下她当然伤心难过,可怜她的抱孙大计呀,也不知何时才能如愿以偿。
钱多多趁着范氏拉着査瑜道别、千叮咛万嘱咐之际,寻了个间隙,转身跳上了马车。不料,一抬头,却见査慎正坐在马车中,正一脸不悦地盯着她刚才粗鲁跳上车的动作。
“呵呵,那什么,我还是下去吧!”
“坐吧!”
钱多多慌忙放下裙摆,干笑连连,猛听得査慎开口,转身的动作一下僵住,只得规规矩矩地在左边坐好。
等了好半天,査瑜才脱身上了马车。
査瑜看到钱多多和祖父同一辆马车,似乎也颇感意外,却没说什么,只一言不发地坐在了钱多多对面,他可不敢在祖父面前和钱多多同坐。
倒不是怕査慎黑脸,他是怕自己这一路万一控制不住抱一下搂一下什么,会惹得査慎更加对钱多多不满。上次钱多多那番话虽然惊世骇俗,但显然说得査慎有丝动摇,难为他这两天也没再挑钱多多的错。
对祖父品性十分了解的査瑜觉得,这已经很难得了,他可不想让査慎对钱多多再有任何不好的印象。
车轮终于动了!
数辆马车,再算上査慎的人和金裕等人,排了长长的队伍,朝太原进发。
送行的人却更多,马车走出一段距离,钱多多挑帘探头望去,还能看见范氏犹自摸着眼泪,摇摇招了招手才急忙吐着香舌缩回马车里。
这一举动,被査慎看在眼里,顿时冷哼了一声。
“祖父!你别总板着脸,这样很吓人的,要不您老笑一个好不好?”钱多多一本正经地说道。
査瑜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急忙转身掩饰。
査慎黑着脸斥责:“没家教!懂敬称吗?”
钱多多垂眸黯然道:“祖父教训的是!我自幼父母双亡,既没有母亲捧在掌心呵护备至,又没有一位像你这样的大儒言传身教淳淳善诱,我是没有什么家教,也不懂什么敬称。”
“祖父……”査瑜不满地瞥了査慎一眼。
査慎看到钱多多低着头,双手拼命绞着手中的帕子,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再接触到儿子责难的目光,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刚想说点什么,却见钱多多忽然抬起了头,笑得一脸灿烂,哪里有半点眼泪?
“不过,以后有祖父耳提面授,又有澹远在我身边提醒,我一定会慢慢补回来的,祖父莫急!”
査慎一口气堵在心口,猛地咳嗽起来。
这个女子她她她……哼!自己就不该对她心存仁慈!如此牙尖嘴利,怎会被他一语刺激到伤心落泪?哼!还莫急?听听这话说的,分明是想气死他!
再看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居然不来劝自己这个祖父,却忙着安慰那个妖女!真真是要气死他!査慎立时咳得更厉害了。
“咳咳……咳……”
“啊呀!祖父怎么呛着了?澹远,快帮祖父拍着后背,我去倒水泡茶。”
这辆马车本就是为査慎一个人专用而准备的,车角搁着小炭炉、上面放着一小壶热水,另外一角堆放了大量古书籍,钱多多扫了一眼,发现多是关于赋税和京城风土人情方面的。难得的是,车中放了一个矮木桌,旁边有食盒和茶具。
倒是准备的十分齐全,査慎腿上还盖着一条披风,钱多多细心,早就从范氏那打听到査慎素来有腿疾,想来是当年跟着其父落下的病根。
这只是行李中的小部分,其他的诸如金银细软之类都在最后一辆马车上,毕竟是冬季又远赴京城,带的东西自然是一年四季的都备着,足足装了两辆马车。
不像钱多多一行,三年来一贯轻装简行。
钱多多没找到茶叶,倒了杯清水先拿给澹远服侍査慎喝下,止住了呛咳,钱多多又唤下人取来菊花茶,亲自动手为二人泡茶。
要说起这菊花茶,她可是特意费了一番功夫。上次从泉州赶赴海宁,半路特意转道杭州命人收集的新鲜菊花,置蒸笼内蒸后取出放竹帘上暴晒,不能翻动,晒三日后才可翻一次,晒六七日后堆起返润两日,再晒两日,花心完全变硬即为全干,便是钱多多手中此成品。
当然,玄武从若兰那拿来的还有枸杞、金银花、山楂片和糖块。
274。第274章 此‘权’也。
“这茶……很特别!”査瑜评论。
“甜的?”査慎诧异。
“不对呀!我这杯是苦的!”
二人交换了茶碗,各自品尝了之后,对视一眼同感不解,分明是钱多多在二人眼皮子底下泡的茶,而且出自同一壶,怎么会喝出一苦一甜两种味道?
“多多?这是何故?还有,这茶中的枸杞我认得,金银花也认得,至于这一个细细长长的又是什么?”査瑜疑惑地盯着茶碗中那片菊花瓣,不解的问。这不能怪査瑜被难倒,实在是以花为茶此时还未盛行,他自然不知。
査慎却道:“是菊花!”
果然,钱多多打开壶盖,壶中水面上正漂浮着三朵舒展开来的菊花,嫩黄的花瓣恰和茶碗中的一般无二,还有一股淡淡的菊花清香。
钱多多适时拍马屁道:“祖父果然好眼力!正是菊花!当年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何等的潇洒惬意!我就想到了用菊花入茶。其实和时下文人墨客惯用的以兰花或梅花点茶,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菊花味甘苦,性微寒,有散风清热之功效,更可降火,有宁神静思的效用。北方天气干燥,正适合祖父饮用,但此茶不宜长期连续饮用,脾胃虚寒者最好少喝,容易引起胃部不适,不过偶尔喝一次倒也无妨。何况此茶对祖父的腿疾有益无害。”
兰花素有天下第一香的美称,古人常用以点茶。制法是用淡盐水浸泡,期间不断换水,三四天后,把兰花取出漂洗干净,在泡茶时添加少许,其香韵致高远,饮后唇齿留香。玫瑰的制法则简单些,把生石灰研碎,铺放在瓦坛底,上面铺两层竹纸,把玫瑰鲜花铺放在纸上,将瓦坛的口子密闭封好。等到鲜花的水汽都被石灰吸附干净,再将玫瑰花干取出,另存他处,泡茶时用以点茶,香味令人心旷神怡。金秋时节,在菊花含苞待放之际,用烧化的蜡将花苞封起来,不使其绽放。待花季将过之际,把菊花苞摘下来,再用沸水把花苞上的蜡泡化。用这种未能开放的菊花苞点茶,馨香酷烈,馥郁持久,为不可多得的奇品。冬日里,摘下半开的梅花,整朵置于容器中,用相同比例的盐末洒在花朵上,不能用手碰触。用厚纸将容器密封好,存放在阴凉干爽处。来年时,将已被盐渍干的梅花取出,改用蜜糖浸泡,烹茶时加上一两朵,芳香异常。
钱多多纯以菊花入茶,却并不常见。这当然是因为她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几百年见识的缘故。只不过这一点却是不能对二人明说的。
钱多多瞥了査慎盖在披风下的双腿一眼,重新为二人添上菊花茶,自己却半蹲半跪在査慎面前,纤纤十指开始为他按摩起双腿来。
“你做什么?”査慎吓得差点跳起来。
钱多多无奈叹道:“祖父,我是你孙媳能干什么?不过是想略尽孝心为您按摩腿部,也好让血液循环,减少祖父的疼痛之感。行行行,您老别又跟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瓜田李下之类的,我不爱听!再说了,此‘权’也!”
査慎被她一顿抢白,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又一阵黑,连变数变。偏偏査瑜看自己祖父吃瘪还在一旁闷笑,把査慎气得吹胡子瞪眼,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没敢乱动。有人为自己捶腿按摩自然是种享受,可这个人若换成他没好感的妖女那就另当别论。
钱多多又道:“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欧阳公不也曾被这‘瓜田李下之嫌’逼得被贬官,很长时间郁结于心吗?可见捕风捉影之事害人不浅。”
査慎瞪她一眼:“你倒知道的不少!”
钱多多说的是“盗甥”事件,是诬陷欧阳修与外甥女通奸。欧阳修妹妹嫁张氏不久便守寡,张氏前妻遗一女,欧阳修可怜她们,将她们接到家里抚养。其外甥女长大成人后,嫁与欧阳氏远房侄子欧阳晟,但她不守妇道,与家仆私通,被人告发。后受人利用,屈打成招,竟然说欧阳修和她有****,还欺占了她娘家的财产——有人事先用张氏的家财购买田地,落在欧阳修名下。显然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政治斗争,目的就是置欧阳修于死地。
可是,“盗甥”绯闻被小人四处传播,如影随形,历时长久,欧阳修心情岂能不受影响。之后,那些小人又编造出“私从子妇”的绯闻,说欧阳修与儿媳****。经历两次绯闻的打击后,欧阳修心灰意冷,淡薄仕途。次年郁郁而终。
“叔父生前最大的心愿,想必就是‘采菊东篱下’吧!”
査瑜忙问:“为何?”
钱多多道:“你想啊,叔父见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将晚年居处取名‘篱园’,足见叔父厌倦仕途、寄情山林之愿。”
査瑜惊讶道:“我从未与你提及叔父,你如何得知?”
这有什么?有关査氏一族的资料,暗香那足足放了厚厚一摞,钱多多尤其对这位査家族长査慎上心,査升乃其最骄傲的一子,査瑜乃其最看好的孙儿,她有什么不知道的?
钱多多白他一眼,道:“我知道有什么稀奇的?我还知道很多呢!”
査瑜挑眉道:“说来听听!”
钱多多缓缓道:“叔父是康熙二十七年考取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授编修。康熙帝选儒臣侍值以备顾问,叔父经荐入直南书房多年,办事谨慎勤敏,备受器重!”
“还有呢?”
“叔父的书法秀逸,得董其昌神韵,小楷尤为精妙。曾被皇上称赞:他人书皆有俗气,惟查升乃脱俗耳。用工日久,自尔不同。”
“还有呢?”
“叔父品行高洁,待人不分贵贱,一视同仁。四方求书法者很多,听府里下人说,他经常在晚上燃烛挥毫。”
钱多多语气一顿,査瑜又是一句:“还有吗?”
“我可不像你那般博闻强记。只知道叔父‘厌仕而不弃,学陶而不隐’虽有陶渊明超脱平淡的处世情怀和认真率性的生活态度,却不能免俗地忧国忧民、脱不去这一身官服。所以我才说‘采菊东篱下’是叔父生前最大的心愿呀!”
钱多多侃侃而谈,査瑜啧啧称奇。
闻言,査慎这才朝钱多多多看了两眼。査升作为他最引以为傲的一个儿子,如今从一个女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评论,他的心里可谓五味参杂。
“不得了不得了!你对叔父居然了解这般之多!祖父您听到了吗?”
“我又不聋!”
査慎没好气回一句,神情却是十分受用的。这会他也不和钱多多计较什么敬称了!似乎也习惯了这妖女你你我我的称呼。
査瑜也不恼,暗中却朝钱多多投去会心一笑。心知他是在为自己帮腔,钱多多也回以甜美一笑。
这么长时间,钱多多除了偶尔为二人换杯茶,就一直像现在这般跪在地上为他按摩,说了这么许久的话也没停下来不说,连口茶也不曾喝过。
査慎打量了钱多多数眼,内心里其实对她已经有了几分好感,只是死活不肯承认罢了。
“哪听来的?”査慎突然问话。
钱多多十指倏地一顿,正在为难之际,査瑜眼见忙道:“这件事想必是祖母无意中说给你听的?”钱多多心领神会,忙点头道:“嗯嗯,正是祖母无意中提起的!”
査慎哪里看不出这二人暗中在递眼色,却也不揭破,又问了一句:“这菊花茶,也是‘无意’中得来的?”
二人听他刻意强调“无意”二字,哪里还会听不出査慎压根不信他们的说辞,分明是在调侃他们。
钱多多干笑连连,査瑜也陪着干笑。
“哼!”
査慎冷哼,似乎并无不悦。恰在此时马车颠了一下,钱多多身子一歪,査瑜急忙伸手相扶,二人刚稳住身形便下意识地望向査慎又急忙分开。
“不用了,坐着吧!”
钱多多本想继续按摩,査慎忽然出声阻止,她也只能在査瑜对面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目不斜视的神情。
査慎看在眼中,心中也没之前那么生气了,可他仍旧板脸冷冷说了句:“你们俩的事,我还没有同意。”
车内一时沉默。
事实上,坐马车是件很枯燥的事情,本来査慎可以看看书、钱多多也可以躺在马车里补眠,可如今三个人挤在一辆马车上,只能没话题找话题聊天来打发时间。
可是聊了这么半天,査慎就没给过钱多多一个好脸色,如今又说了这么一句,这让她很是气馁,正在想着是不是自己马屁拍的太过了,让査慎看出什么才故意这么说的,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其实是她想歪了,査慎心中早就默许了这桩婚事,只是被钱多多的咄咄逼人给气到了,口头上不肯承认罢了。如今共乘一辆马车,钱多多又如此委曲求全刻意奉承讨好,他哪来看不出来?只不过面子上拉不下来。
査瑜这边看看祖父,那边看看娇妻,既不想惹祖父不快,又不愿爱妻为难,于是开口提议道:“旅途漫漫,不如我们玩猜字谜吧!一人赢了,可向输的那人提一个要求。”
275。第275章 祖父,算出来了吗?
闻言,钱多多倏地眼前一亮。
“好!怎么论输赢?”
“那要看谁出题!若是祖父出题、你答题,则答不出为输,若接连数题皆能答出即为赢。我来裁断!”査瑜解释。
“明白了!请祖父出题!”钱多多爽快接招。
査慎怪异地瞥了钱多多一眼,开口道:“下楼来,金簪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恨王孙,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难留;悔当初,吾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皂白何须问;分开不用刀;从今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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