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给她看病,屋里的两个女子也乐得看她病死。
碧烟看见叶思思面色苍白如纸,仿若只有出气却不进气了,她吓了一跳,拉过在摆棋子的红萝,“你看看,那丫头是不是要死了?”
红萝低头只管摆弄棋子,不耐地说:“理她呢!上面的那三位师姐吩咐了,病死也别理她,你可别发善心救她,否则我们可就惨了。”
碧烟说:“我自然晓得这个,我的意思是把她扔出去算了,死在屋子里,我们还住不住了?”
红萝抬头看她一眼,又回头看了眼死气沉沉的叶思思,说:“这倒说得没错,我们就当她已经死了,扔到乱葬岗去算了。”
两人用一张草席裹着叶思思,抬了往后山去。
凤华出山好几日了,两人都没曾想竟会碰到他恰巧回来,顿时站住了脚步,有些慌乱。
凤华本也未在意这两人,见她们怔怔地看他,面带慌张,才忍不住打量了她们几眼,恍然道:“你们是和思思一起住的人么?”
两人低着头,声音很小地“嗯”了下。
凤华以为她们是怕生,忍不住笑了,“别这么拘束,师兄不吃人的。”
两人依旧不言。
凤华没觉得自己竟有那么可怕,他无奈地一笑,“行了,你们有事就去办。”
这话一出,两人就似脚下生风,走出好远。
凤华摇摇头,提步要走时,目光却停留在了地上的发钗上面。
他记得,这发钗是小师妹的,他深思片刻,忽然面色大变,运起轻功向着那两人追了上去。
碧烟和红萝遇见凤华后心里害怕,走到后山入口处就扔下了叶思思,未料没走几步,竟又碰上了凤华。
凤华看她们那副见鬼的神色,厉声说:“你们在怕什么?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两人都是下层的人,本就对凤华有畏惧,此刻被这样一吼,怕得差点跪下去,什么也不敢隐瞒地告诉了凤华。
红萝怕凤华怪罪,便将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说:“师兄,不关我们的事,这都是子月师姐吩咐的。”
凤华听完就已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理会她们,奔去后山,果然在那里见到了叶思思。
精致的小炉子上面,茶水冒出炎炎热气,满室飘香。叶宸拿起茶壶,手微微倾斜,茶水成了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入杯中,声音如金珠碎玉。
水未满,门便被推开,他尚未抬头看时,已听到凤华心急的声音。
“师父,小师妹快死了,你快救救她!”
茶壶忽然从那修长的手指间滑落,水花四溅,砰然碎裂于地。
☆、第二十五章 情人关系
叶宸坐在床沿上,修长的手指搭在叶思思纤弱的手腕上,半晌,眉头蹙起,收回手,对凤华说:“病成这样,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凤华说:“师父不是不理小师妹了么!”
凤华看见叶思思这副虚弱苍白的模样就心疼,对叶宸有了丝埋怨。
叶宸已经起身至桌边,低头写药方,似乎没有要继续问的意思,凤华忍不住为叶思思抱不平,“师父,子月师妹可做得过分了,小师妹病了,不让请大夫,还让人将她丢到乱葬岗。”
见叶宸的表情平淡,凤华气愤地说:“师父知道我是在哪儿将小师妹带回来的?是后山路口,她们竟直接将小师妹丢在那儿。”
凤华从小就疼叶思思,将她看得跟亲妹妹似的,她被人欺负,他比谁都要难受。
叶宸递给他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淡淡说:“去抓药。”
凤华接过纸,又忍不住说:“师父,你就别怪小师妹了,她都差点被害死了,你就原谅她,好不好?”
叶宸看他一眼,“你再不去抓药来,害死她的便是你。”
凤华闻言急急地出了门,屋中剩下昏迷的叶思思和叶宸,安静得只听见窗外清脆的鸟鸣。
叶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惨白无血色的一张脸,面色平淡冷静,也不管她是否会听见,忽然说:“我不想看见你,一点都不想。”
叶思思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染了几分桃色,她缓缓睁开眼,与叶宸冷淡的眼神相碰。
半晌,叶思思黯然地闭了眼,生病了不被人安慰也就算了,师父还要来打击她,他定然早就察觉她醒了。
叶思思赌气地说:“那师父还请离开,免得我碍了您矜贵的眼。”
叶宸说:“这是我的房间。”
叶思思猛地睁开眼,看着叶宸。
叶宸凝视她,眸光淡淡。
叶思思深吸一口气,伸手掀开被子,“好!您好好歇着,我走就是了!”
叶宸却忽然俯下身,按住了她搭在被沿的手,说:“该歇着的人是你,别闹了。”
叶思思不看他,“是你说不想看见我的。”
叶宸许久没说话,也没收回按住她的手,他手心的热度烫热了她的心,她感到耳根有点发烫,忙低下头,却又看见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覆在她的手上,心头更是一热。
叶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压抑着某种情绪,“我只是希望,说了就可以做到。”
叶思思本想问是什么意思,喉咙却忽然发痒,她咳嗽起来,叶宸拍了拍她的背,递给她一杯水。
叶思思忙喝了几口,略觉舒服点,“谢谢你。”
叶宸微怔了下,抿了下唇,“病好之前,你可以住在这。”
叶思思惊讶之后,得寸进尺地望着他,“病好之后呢?”
叶宸看她一眼,走出了房间。
叶思思拥着被子躺下,嘴角忍不住带了微笑,嗯,生病果然还是有好处的,师父至少和她说话了,还留她住下啊!
凤华端了药进来,亲自喂给叶思思喝,叶思思皱着眉,“好苦,我不要喝了。”
凤华笑了,“良药苦口,而且还是师兄喂你,你可不能浪费师兄的一片心意。”
凤华这样一说,叶思思只得屛住呼吸,接过了碗一口气喝下,她拿手在唇边扇了扇,“吃药片也比这东西好,真是太遭罪了!我想吐……”
凤华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可别吐!病了就该吃药。”
叶思思苦着脸,凤华笑了笑,说:“下次给你带几颗蜜饯。师父说了,这药再吃几帖,就可以好了。”
病好之后,说不定还得回到外院,叶思思不想回去,而且也想趁着生病让叶宸心软,她忽然生出一计,正思考着,听见凤华说:“你可是因病得福了,师父亲自给你熬的药,我看他应该不生你气了。”
叶思思“啊”了一声,有点呆。她正想着倒掉药,拖延病情,可一听这话,又觉得不能这样糟蹋师父的好意。
叶思思说:“那师父怎么都不来看我呢?他肯定还没原谅我。”
凤华说:“这倒也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时时陪在你身边。”
叶思思知道他说的是真正的师妹,她撇了撇嘴,“是我没有以前好,他不喜欢这个我呗!”
凤华点了下头,“师妹失忆之后的确不如之前乖巧可人,不过,我还是一样待你,师父也应该不会变的。”他凝视她,“你别和秦念搅合在一起,师父和他有大仇,师父定然是在介意这个。”
叶思思想了想,问,“失忆前的我和师父是**关系吗?”
凤华突然咳嗽起来,眼睛眨了眨,“这么深奥的问题,你可别问我。”
他怎么从前没看出师妹竟然如此实诚,这些话,是可以问出来的吗?别说是师父和她这种为江湖所不齿的关系,即便是普通人的两情相悦,女子也不可能这样去问别人。
叶思思摆摆手,“你不说算了,我已经猜到了。”
子月那天对她的敌意和警告必然是因为这个了,而且,秦哥哥那么笃定师父会用魂珠救她,也必定是知道师父和她的关系不寻常。
——你不是从前的那个你,我却始终如一。那就等你懂了的时候,再来要求我别疏远你。
——距离不是问题,无论多遥远,我都可以来到你身边,只是,你还愿意吗?
——思思,魂珠若是不能救活你,那我便去为你报仇,然后陪你一起上黄泉路。
——那么,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只是希望,说了就可以做到。
师父的那些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叶思思又想起古墓里的画,连死亡都要带着她的画像,这种感情到底深刻到了什么地步?如果不是她穿越了,师父一定会很幸福地和那个叶思思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爱的人忘记和伤害,他一定很痛苦吧?
可他却不知道,她不是他爱的人,那个叶思思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叶思思深深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呢,她的愧疚一发不可收拾了,她穿越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还债?
☆、第二十六章 不愧是白痴
叶思思生病住在叶宸房间,叶宸就搬去了书房,这事情只有他和三个徒弟知道,子月却出现了叶思思眼前。
叶思思曾在她离开后,问过凤华,凤华无奈地叹气,“这定然是你天青师兄透露给她了,也不知这女人哪点好,天青就是喜欢她。”
子月对着她时,从来就没有好脸色,也是,谁会对情敌笑嘻嘻的呢?
叶思思这么一想,也释然了,对子月微笑,“师姐请坐啊。”
对她笑也不意味着不记恨,只是出于从小的教养罢了,子月害过她那么多次,她虽然不想报复,却也着实不喜子月。
子月冷着脸看她,“你可真是命大!”
叶思思说:“彼此彼此。”
子月冷笑,“你可真有本事,居然就爬上了掌门的chuang,不过,你也别得意,掌门爱的人最后只会是我。”
他爱的人恐怕只有那个已经死去的叶思思了,子月现在吃她的醋,真是没道理。
叶思思随意地“哦”了一声,“我看不见得啊,师父从不曾多看你一眼,也不曾提过你一句半句,把你当空气似的。上次温泉那事儿,其实是……你在引诱师父,却被拒绝了吧?”
子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叶思思便知道自己是说对了。
子月咬牙说:“你真的不肯听我一句,离开掌门?”
叶思思微笑,“真是抱歉了,师父不让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而且,即便师父让她走,她也要死皮赖脸地留下,她这人就是有个怪脾气,犯了错就要弥补,否则心里不舒坦。
子月瞪着她,冷冷说:“好!你给我小心点!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话音刚落,背后便响起淡然平静的问话。
“你要怎么个不放过法?”
叶思思本该最先察觉到叶宸的存在,但她真的是在听到这话时才注意到门帘后边那条修长的身影。
子月看见走过来的叶宸,面色变了,“掌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在开玩笑。”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必然是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叶宸淡淡瞥她一眼,“那你可真不会开玩笑,要是我当了真,你可就没命了。”
子月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望着叶宸,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动叶思思,否则他会杀了她么?
子月掩下眸中的恨意和妒意,“我先告退了。”
走出门,子月眼神阴冷地回头看,掌门,你既然这么护着她,那就看看能不能护得住了!
她得不到的人,谁都别想得到!
………………
……
叶宸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忽然蹙起眉看她,“你到底有没有喝药?”
叶思思说:“喝了的。”
她说话时眼睛凝视着他,没有半分躲闪。
叶宸看了她一会儿,似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实性,收回手,说:“许是病情反复了,我再给你开几贴药。”
叶宸要走时,叶思思忽然开口,“师父,对不起。”
叶宸脚步顿了下,如水的眸光看向她,“这话说太多,就没意思了。”
叶思思仰头望着他,“不一样,这次的道歉是为了忘记你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们之前的关系,我觉得很对不住你,你明明可以告诉我的,那样我也不会……”
叶宸打断她,“不必说了,病好之后你就离开,道歉也没必要,忘记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思思静静地想了片刻,说:“师父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不容于世,而且我们之间还有血海深仇,所以才不想看见我,其实,你可以原谅我的,对不对?”
短暂的沉默之后,叶宸凝视她,缓慢而冷漠地说:“就凭你说的前面那两条,你就已经没资格让我原谅了,不过……“他的笑几乎透明得看不见,“我也是没资格原谅你的。”
叶思思揉了揉头,似乎挺复杂的,她都这么诚恳的道歉了,他居然还拿乔,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好好儿地接受道歉,有那么难吗?只要被原谅,她自然就会离开了,出来这么久,秦哥哥一定很生气了。
叶宸熬好药之后,等在旁边的凤华端起碗要走,叶宸忽然叫住他,“这次,我来送。”
凤华愣了下,忙将碗交给师父,看着师父远去的身影,他欣慰地笑了,师父果然还是关心师妹的啊!
………………
叶宸本欲敲门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听到里边的水声,似乎是沐浴的水声,他站了会儿,夜风吹得他的衣服漂浮如云。
药要趁热喝,此刻却已有些凉了,他准备回去在炉子上热一下再端来,可在他正要抬步时,听到里边惊叫一声,伴随那声惊叫的是霹雳啪啦一阵响。
叶宸并未多想,推门而入,才发觉门其实并未锁。他绕到屏风后面,看见碎了一地的花瓶,叶思思趴在地上,衣衫半搭在肩膀,身上未盖住的肌肤如玉白希。橘黄的烛光散在她身上,添了几分柔和温暖的光泽。
叶思思身上除了一件外衣之外别无他物,她看见叶宸站在面前,不由得叫出声,“师……师父……你怎么会来?”
叶宸朝她伸出手,“起来再说话。”
叶思思揪着胸前的衣服,有点为难地看他;“你先出去,我自己可以的。”
她的脸色好白,唇瓣也冷得哆嗦。
叶宸看她一眼,竟直接将她从地上抱起,她挣扎了下,“诶……你们古人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么?”
叶宸将她放在chuang上,盖好棉被,才缓缓说了句,“以前抱你时,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倒是会讲规矩了。”
叶思思一愣。
叶宸又淡淡地说:“哦,倒是忘了,你失忆。”
在这种情形下,吃亏的明明是她,可为何她有一种被他控诉的错觉?叶思思有点呆地看着叶宸,直到叶宸再次往屏风方向走去,她才大叫,“我自己会收拾,师父,你站住!”
可是,叶宸没有听她的。
叶思思将被子往上一拉,蒙住了脸,完了,真是……倒霉透顶。
没多久,她就听到叶宸的声音传入被子里面。
“冷水沐浴,我是该佩服你的忍耐力,还是该称赞一句,你不愧是白痴?”
☆、第二十七章 以决绝的方式原谅你
叶思思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眸,看着叶宸淡然的脸,她说:“师父,白痴是骂人的。”
叶宸淡淡一笑,“你真认为我不知道白痴是骂人的?”
哦,那就是师父在骂她。叶思思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叶宸一针见血地说:“你是不想病好,想要一直赖在我房间。”
这话说得跟她死缠烂打似的,她撇撇嘴,“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肯原谅我,我才……”
“我原谅你。”
叶宸这四个字说得极为平淡,叶思思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师父,你说……原谅我?”
叶宸重复了一遍,“是,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