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能有点医学常识好么？一个人若患有疯病，那这个人同辈的兄弟姐妹和后代都会有比寻常人更大的几率患上疯病，所以照你意思，本殿的兄弟姐妹以及本殿日后的所有子嗣都该死喽？”陌悠然气得不轻。
眼前这个男子怎能这么心狠手辣！苏瑾腹内的孩子好歹也是他的外孙，他说出这种话难道一点都不觉得不忍心么？还是说，为了苏瑾的处境，他能对其他任何人的生命不屑一顾？
“臣夫，臣夫不是这个意思。”霍氏没想到陌悠然会这样反驳，心下一乱，连忙慌张否定。
“那伯父是什么意思？”陌悠然步步紧逼。霍氏已经完全激怒她，触碰到她的底线，那她也没有必要为其留有余地！苏瑾腹内的孩子虽不是由她主观造出来的，但目前也是她血浓于水的骨肉，所以她绝不容许他人对这个孩子是否应该降临这个世界加以评判。
“臣夫的意思自然是希望殿下您和孩子都健健康康的。”霍氏连忙答，忽然，他语调一转，含着顾虑，“若有不妥……”
不料，未等他将话说完，陌悠然便抢了话，霸道至极，“若有不妥，也轮不到伯父你管，本殿自会做主！”说罢，她就站起身开门离开。
“这什么态度！”霍氏怒不可遏，却也自知理亏，一句抱怨明显有失底气。
“殿下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另一头，竹瑶见陌悠然才在屋内待了半盏茶功夫就离开，很是惊讶。
“话不投机半句多！”陌悠然还在气头上，冷冷地留下一句，就径自往院外走去。
“殿下！”竹瑶连忙担忧地跟上。
“本殿夫君以前的闺房在哪？”路上，陌悠然随手拽过一个侍人询问道，十分好奇自家夫君以前生活的环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奴参见九殿下。”那侍人见是陌悠然，连忙先惊慌地给她行礼，才侧身为她带路，“殿下请跟奴来。”
不一会，陌悠然就在那个侍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苏瑾以前生活的院落。
一眼望去，院落十分整洁，地上铺着干净的青石。屋内亦如此，里面的家具看上去简单质朴，实际上都是千里挑一的名品，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弥漫一屋的空间。一方书案上，文房四宝俱全，一侧墙壁上挂着一幅字画，竟是出自当朝书画名家白千石老人家之手的墨宝，千金难买。字画下，放置着一架鎏金的古琴，上面整齐地盖着一层护琴的纱布，可见这架琴的主人对其喜爱之深。
就在陌悠然仔仔细细地欣赏屋内摆设之际，竹瑶却依旧挂念着方才的事情，紧跟其身后，关切地询问道：“殿下，您刚才不会是跟霍氏闹僵了吧？”
“嗯。”陌悠然随口应了一声，手上轻轻摩挲着屋内的一边一角，目光柔和。原来自家夫君以前生活的地方竟是这个样子，果真符合他的风格。
“什么！殿下您太不理智了！对方是当朝丞相大人的正君呐！您跟他闹僵，日后想在朝堂上得丞相大人的帮衬可就难了！况且，他还是苏主子的生父，他若让苏主子知晓您对他的无礼言行，苏主子指不定会为此与您闹别扭呢！”竹瑶急得直跳脚。
“那人说了，若自家儿子腹内的孩子传了本殿的疯病，不生也罢！瑶儿你说，本殿听了这话还能欢笑应对么？”陌悠然终于转身看向竹瑶，反问道。
“啊？”竹瑶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霍氏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苏主子腹内的孩子可是皇室子嗣，他根本没有资格干涉！”
“瑶儿你不懂，在那人眼中，本殿就是个落魄皇女，娶得他儿子也是本殿高攀了他家，所以他就理所当然地想代替本殿做决定，可本殿偏偏不能让他如愿！瑶儿，你能明白本殿的意思么？”此时的陌悠然十分理智，半点没有方才在霍氏面前的暴怒模样。
“奴明白了。殿下此时不妥协，方能为自己立威！”
第51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奴明白了。殿下此时不妥协，方能为自己立威！”竹瑶已有所领会。
“瑶儿，你能理解本殿便好。”见男子终于赞同自己，陌悠然欣慰一笑。
“那殿下日后打算如何圆场？若总僵持着，也不大好吧。”竹瑶考虑到陌悠然的将来，有些担忧。他本一直在想，自家殿下这次能娶得苏主子，日后若参与朝政，定能得丞相大人的帮衬，可如今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意料，殿下竟与霍氏闹僵，她若为此失了丞相大人这座靠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瑶儿不必担心，待会再次见面，他会主动跟本殿言和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陌悠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为何？”竹瑶不解。
“霍氏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明白此次若与本殿闹僵，最后为难的对象是苏瑾，而他一向疼爱苏瑾这个儿子，所以为了苏瑾，他也不会做得太过。”陌悠然耐心解释。
“也是。”竹瑶点点脑袋，忽然，他又觉得不对劲，“可是他若真的疼爱苏主子，又怎会忍心拿去苏主子腹内的孩子？”
陌悠然冷笑，反驳道：“他正是因为太疼爱苏瑾，生怕苏瑾生出一个疯孩子以后会引人口舌，成为皇室的耻辱，所以才会想现在就拿去苏瑾腹内的孩子。”
“可他也不想想，当初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母皇才会将本身为本殿三皇姐未婚夫的苏瑾赐婚给本殿，可见母皇对这份皇室血脉之重视。若孩子突然出了什么问题，他以为母皇不会追究么？到时若真的追究到他身上，他以为自己能轻易脱身么？”
“奴惶恐。”话题涉及当今圣上，显得敏感，竹瑶不敢多加评判。
“所以说，霍氏这次分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陌悠然不理男子，径自总结道。说罢，她走至一侧的书架旁，想找找有没有可以用来消遣的书籍，一边继续出声，不知是在继续与男子之间的交谈，还是在自言自语，“再说了，孩子是本殿自己的骨肉，凭甚轮到他来指手画脚！就算缺胳膊断腿的，本殿也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殿下，奴能明白您的心情。”竹瑶跟在女子身后附和着，他双目柔和地望着女子的背影，心里已生出由衷的仰慕之情。
“瑶儿，你去让外面的侍人备点茶水糕点进来。”陌悠然终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寻了处软榻，侧躺而下，准备靠看书打发时间，不过这过程中怎能少了吃的呢？
“是，奴这就去。”竹瑶点头，就转身退了出去。
陌悠然向来看不进书，才翻了两页，就开始昏昏欲睡，实在熬不住，索性把书盖在自己胸前呼呼大睡起来，因此，竹瑶回来的时候，就见着一个睡美人。
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就悄悄上前拿走女子盖在胸前的书，然后寻了块毯子给她盖上，以免她着凉。
这时，有侍人应他交代端了茶水糕点进来，他连忙对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别吵到软榻上的女子。那个侍人会意，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将手上的茶水糕点放置妥当，又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这个侍人才至门外，就看到自家公子进来了，连忙迎上去欣喜地唤了一声，“公子！”
苏瑾此时身穿一袭浅蓝长褂，腰系白玉色的腰带，外罩软烟儒衫，墨发被一支祥云簪束起，耳鬓两侧挑出两缕细发，配上那张冠玉般的脸庞，说不出的儒雅俊逸。见那侍人热情地迎上来，他先亲切地笑了笑，才问出，“殿下是不是在里面？”
“是的，公子。殿下似乎累了，正在里面的软榻上休息。”那个侍人连忙回答。
“嗯，我先进去了。”苏瑾对人一向彬彬有礼，其中对下人也不例外。他对那个侍人点头致意，便往屋内走去，步履虽稳，但明显比寻常时候快了许多。
屋内的竹瑶明显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见苏瑾进来，连忙上前对他行礼，“奴参见苏主子。”
“你先退下吧。还有浊衿，你也退下。”说罢，苏瑾直直往陌悠然的方向走去。
第52章 咱不是已经圆了？
“是。”竹瑶和跟在男子身后的浊衿应了一声，就连忙退出了屋子。
屋内顿时只剩两人，女子依旧躺着，睡得正香，偶尔还咂吧两下嘴巴，似乎梦到了好吃的。
苏瑾在软榻边悄悄蹲下身，安静地看着女子的睡颜，眼眶渐渐泛红。良久，他才平复下心情，伸手重新掖了掖女子身上的毯子。
就在这时，陌悠然突然醒了过来，见苏瑾就在眼前，当即展露笑颜，“苏瑾，你终于过来啦！”说着，她就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边小声嘀咕着，“本殿怎么睡着了？”
“殿下要是累了，就去里屋的床榻上睡会吧。”苏瑾将女子搀扶起身，目光柔和。
“不用，你既然过来了，本殿当然要陪你说话。”陌悠然也不害臊，直接扑进男子怀里，一脸喜悦。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和男子之间的关系已经熟络许多，正常的搂搂抱抱自然不在话下！
“殿下。”男子顺势将女子揽入怀里，眉眼间染了笑意。
“苏瑾，是不是你累了？要是，就进去睡会，本殿陪你！”此时陌悠然才发现男子双目有些红，以为他昨晚没睡好。
“殿下，待会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男子其实心事重重，听得女子的问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另外问出一句。
“咦？你难道不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晚？”陌悠然诧异。她听竹瑶说过，省亲之日，男子是可以要求妻主跟自己一起在娘家住上一晚的，因此，她已经命人备好自己跟苏瑾一天换洗的衣服，以备今夜在此留宿。
“不用，瑾只想早点回去。”男子断然拒绝。
“是不是你娘亲刚才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陌悠然终于察觉异常，面色严肃起来。
男子将女子往自己怀里紧紧地揽了揽，并未回答。
“怎么了？”陌悠然郁闷。
“殿下，今晚与瑾圆房吧。”就在这时，男子突然闷闷道，似在请求。
“啊？圆，圆房？咱不是已经圆了？”陌悠然被惊得猛然挣开男子的怀抱，说话都说不利索。她跟眼前的男子明明每晚都同床共枕的，难道他指的是另一层意思……
不会吧！
“瑾的意思是想与殿下完成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圆房，殿下难道不愿意么？”男子紧紧锁着女子的双眼，不容她逃避。
“当然不是！”陌悠然当即否认，接着，她看向男子因为衣物遮掩依旧平坦的腹部，终于寻到一个借口，“你还怀着孕，本殿这不是怕伤到孩子嘛！”天呐！这实在太突然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怎么办！
“殿下不必担心，瑾怀平安已近三月，承受得住。”男子温柔地摸了摸肚子，笑意浅浅。见女子在这种时候还关心着孩子，他自然无比心暖，觉得这样体贴的女子真的值得自己依赖。只是自己若再不争取，使自己在女子心中的地位得到稳固，纵然女子如今对他百依百顺，日后难免不变心。
“这样啊，本殿差点忘了。”陌悠然猛然想起新婚那日容华对她说的一些关于男女之事的私密话，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接着，她对男子讪讪一笑，“苏瑾，这种事可不是儿戏，你确定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了，殿下呢？”男子回答得毫无迟疑，眼神尤为坚定。
“差不多。”陌悠然慢悠悠道。她虽这样说，实则毫无底气，甚至有种想脚底抹油逃跑的冲动。
“那便好。”男子并未察觉女子的异常，上前一步，又将女子揽入自己怀里，在她耳畔喃喃低语，“殿下，瑾需要您。”
……
傍晚时分，一起用膳之际，霍氏果然如陌悠然所料，竟主动腆着脸为陌悠然布膳，“殿下，这个好吃，多吃点！对了，今日下午臣夫跟您说的那些，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可好？”
“哦？伯父的意思是，以后本殿的事情你都不会插手喽？”陌悠然看了眼自己身边的男子，才看向霍氏，眸中含着冷冷的嘲讽。
“殿下您说的哪里话，臣夫哪敢插手您的事情！您的事情，当然得您自己做主是不是？来！这个也多吃点！好吃着呢！”霍氏见苏瑾的反应，便知女子并未将今日下午他与她说的那些话告诉之，心里松口气。但他怕女子以后还是会说，以此离间他和苏瑾之间的父子之情，于是他一边用眼示意女子，让她继续维持如今的状态，一边热情地给她布膳，恨不得用菜肴堵住她那张利嘴。
当然，他此时在苏瑾面前作出一副和陌悠然相处和谐的样子，自然也出于一颗慈父之心，以免自己宝贝儿子日后夹在他和陌悠然之间左右为难。
毕竟妻主和自己娘家人相处不和谐这种境遇他也曾亲身体会过，不好受，所以如今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自己儿子步自己后尘。
“那伯父还请大夫么？”陌悠然又问。见霍氏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心里忍不住大呼快哉！
霍氏犹豫了起来，就在这时，一直未出声的苏傲干咳了两声，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他吓得连忙摇头，亟不可待地回答着女子的问题，“不了不了！殿下您又没病，请什么大夫呀！”
“殿下，爹爹，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瑾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苏瑾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已经听得一头雾水，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问向两人。
“没什么，伯父正在关心本殿呢！伯父你说是么？”陌悠然对男子回以一笑，在桌下紧紧握了他的手。
“欸！殿下说得是！瑾儿，你快多吃点，如今你怀了孩子，该吃双份的。”霍氏连忙附和，趁这期间，他开始殷切地给男子布膳，专挑男子爱吃的。
“谢谢爹爹。”苏瑾甜蜜一笑。生怕别人见着，他连忙在桌下挣开女子的手。
“殿下，今晚您和瑾儿是打算在此留宿一晚还是如何？”这时，苏傲突然对陌悠然问出一句。她将小两口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目露复杂。
“本殿在外一向住不惯，所以打算用完这顿就打道回府。”陌悠然看了眼身边的男子，决定顺着他的意思，一边暗暗祈祷待会回府后男子能忘了圆房一事。
“什么！为何不留宿一晚？”霍氏以为这是陌悠然本人的意思，顿心生不平。
“爹爹，不想在此留宿是瑾的意思，您别怪殿下。”苏瑾看出霍氏有些误会，连忙出声为自家妻主说话。
“是么？”霍氏不信，只觉得自家儿子是为了维护女子才故意这样说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凉凉地瞥了女子一眼，径自作罢。
“殿下回去也好，可以跟瑾儿好好培养感情。”而苏傲没有任何阻挠之意。
……
离别之际，一向不多话的苏悦突然破天荒地对苏瑾说了一两句暖心话，她说，“弟，大姐本来还担心你会忘不了前缘，但如今见你跟九殿下处得挺恩爱心里就放心了。以后想爹娘了就常回来看看，家里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敞着。”
“谢谢大姐。”听此，苏瑾顿时湿了眼眶。
“哥，你既然已对三殿下死心，三殿下送你的那架古琴你就转送给我呗！”苏然一直惦记着苏瑾闺房里那架鎏金的古琴，此时连忙趁机索要。
“嗯，你拿去吧。”苏瑾心头一紧，暗骂自家这个妹妹没有眼色。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自己身边的女子，见她面上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才松口气。
“谢谢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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