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嘴角,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表情却叫烈王浑身发冷。
这个逆子的意思,他明白了。
再有一次,哪怕是烈王,这逆子也是要忤逆的。
地上母女哭成了一团,那侧妃伤心欲绝,口中还哭道,“原是王妃娘娘带过的孩子,记仇呢。这喊打喊杀的,是要与我们清算么?!”
萧翎本要转身就走,听到这话,停住了,转身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着这侧妃。
“再说一遍。”萧翎看重的人不多,烈王妃是最重要的一个,此时听见这侧妃竟然生生地把自己的作为往烈王妃的身上放,便抿嘴冷声道。
那侧妃瑟缩了一笑,用寻找依靠的眼神往烈王看去。
烈王见到这样怯生生的眼神,仿佛就想到了从前,这个叫人怜惜的女子,跪在容色冰冷的烈王妃面前哭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一软。
萧翎自然也看见了,什么都没有说,大步上前,一脚向着这侧妃踹去!
这一脚迅若奔雷,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竟叫这侧妃惨叫了一声,叫萧翎硬生生地踹得倒飞了出去,撞上了身后的圆桌,上头的粥水哗啦啦地淋了她满身,狼狈不堪。
“这王府,别叫儿子再听到这个。”萧翎对已经惊呆了的烈王微微颔首,一点儿都没有以下犯上的觉悟。
“逆子!”烈王一眨眼,这侧妃就成了这样,只恨得眼睛里都要冒血,指着萧翎暴怒道,“你这是忤逆!”
“父王告我去。”萧翎摆明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对着烈王与一群兄弟姐妹十分镇定地说道,“明日就去告!告我忤逆!”他一脸的无所谓,淡淡地说道,“父王家门不幸,出了我这样的逆子,有点儿心气儿的都忍不了。”
他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不告你就是个孬种的表情,把烈王气得倒仰,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父王只要上朝,我自然是要廷辩,到时候,儿子也得说一说始末。”
这话出口,烈王方才还恼怒的心一下子就冷了,目光落在惊恐抬头的萧清的身上,竟说不出话来。
萧翎这是在威胁他。
只要他嘴里敢生出半点儿来,萧翎就要往满朝文武,世家勋贵的面前说一说萧清是如何插手兄长后院的妻妾之事的。
从前流言也就罢了,若是在前朝坐实了,他的这个女儿,该如何嫁人?!
“父王若是无事,我便先告退了。”萧翎觉得面对这一家子真是没意思透了,看了看天色,觉得这天亮起来了,该上朝了,回头还要去宋国公府与外祖父“谈兵法”,真是好生匆忙,哪里有时间浪费在无关的人身上呢?
他看了看这屋里呆若木鸡的几个人,又有点儿委屈,绷着脸上的清冷对烈王微微颔首,之后,就在突然传来的萧清尖锐的哭声里,摇摇晃晃地出了烈王府。
烈王府外,正有个英俊的青年一边擦汗一边牵着马探头探脑,见他出现,眼睛里就是一亮,上前含泪道,“王爷可算出来了。”
萧翎大清早回家抽妹妹,可把唐天唐将军给为难坏了,生怕烈王一个忍不住宰了这个儿子。
“上朝去。”萧翎拉了马正要上马,却叫唐天一把给拉住了。
清河郡王目光下转,示意撒手。
唐天委委屈屈地收回了手,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家王爷。
“何事?”萧翎本想当看不见,只是如今正在唐天的府上住着呢,想了想,便慢慢地问道。
“王爷不想我么?”唐天含泪问道。
萧翎沉默了。
如果眼前这个是长安县主,清河郡王一定特别狗腿地说一句“做梦都想”。只是如今这个是唐天,就叫他有点儿恶心了。
“说人话。”萧翎皱眉道。
唐天为无情的王爷忧伤了一下,这才扭着衣角,眼泪汪汪地看着马上的青年,伤心地问道,“王爷难道忘记,咱们从前在军中的……”
话还没有说完,无情无义的清河郡王已经转马就走。
“王爷如今手掌一军为何不将末将归入军中继续为王爷鞍前马后效犬马力平阳侯大人末将服侍不来啊!”眼瞅着自己是要被抛弃的节奏,唐将军哭倒在了萧翎的马前。
真的好无情啊。
萧翎看着这个特别想跟随自己的青年,犹豫了偏开了,这才低声说道,“我与……侯爷询问瞧瞧。”
唐天飞快点头。
在平阳侯手底下,顶着清河郡王旧部的名头,简直生不如死。
“王爷只要记得,末将种种,都是代王爷受过就好了。”唐将军坚强地说道。
平阳侯大人不忍心抽女婿,所以一腔怒火全都丢在了唐将军的身上了来着。
这么瞧着真是没有出息,萧翎心里鄙夷了一下,冷酷地点了点头,在唐天惦着脚尖儿的殷切目光里,淡定地走了。
唐天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翎走了,这才揉着眼角自己去衙门,刚刚走过街角,就见远远的正有一个英武的青年立在一家首饰店前仿佛是在思考,想到这位不是薛家二爷薛平么,唐天想到昨天平阳侯府的事端,心里一动,又见薛平大步走进了这卖女人首饰的地方,一颗心就八卦了起来,跟着进去,上前哈哈一笑,招呼道,“这不是薛兄么。”
薛平正在头疼,见是唐天,知道这位对薛皇后十分恭敬,也觉得亲切,因此便笑道,“唐兄,真巧,”想到唐天没有女眷在家中,竟然出现在这里,薛家二爷的一颗心也八卦了起来,艰难地忍住了,想要探听一二,因此便和气地笑道,“唐兄有什么偏爱之物,咱们一同瞧瞧?”
唐天看着这满眼的首饰,嘴角一抽。
他又不是变态,看上了这里头的东西,往自己头上插么?!
“远远的见着了薛兄,因此过来问候。”唐天见薛平恍然大悟般点头,顿了顿,便见这青年熟练地在掌柜的殷勤中打开了几个匣子,就见其中流光溢彩,各色的宝石攒出了几样极华丽的首饰来,虽然宝光盈盈,却并不俗气,更多的是清贵之气。
就见薛平仿佛十分满意,抬手看了看这几样头面首饰,便收在一旁,迟疑了片刻,又从一旁挑了几样把玩的玉器,这才掏出了银票与那做成了大买卖,笑得眼睛眯起来的掌柜。
“这是家中画出的花样子,外头没有,定做的。”薛平便转身与唐天笑道。
夷安是个有些爱美的姑娘,宫中的样式都用得烦了,就自己画了好看的首饰花样来,可巧儿就叫三公主瞧见了,也爱的不行,因此便带回来命薛平去制,回头与夷安一人一半。
想到这个一人一半儿,薛平不由有些伤感地抬头看天。
表妹,今日又上门了。
还是得赶紧回家去看紧媳妇儿呀。
“倒也华美。”唐天对首饰一窍不通,见薛平这不是要往外发展,就觉得不必为他家王妃盯梢了,含糊了一声。
薛平得意地一笑,搂紧了给媳妇儿的首饰转身就走。
他对薛义之事是知道,只是叫他看来,大老爷们儿,有什么担心的呢?还能如何?因此也没有当一回事儿。
况冯氏在家中常叫三公主不快,如今不再见了,也叫人心里松快。
心中正想着这个,薛平就听见外头有女子的呼救声,与唐天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微微皱眉往外看去,就见大街上,正有一对儿姐妹彼此缩在一起,面上覆着轻纱,然而一双流转的眼睛却仿佛漾出水意来,叫人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怜惜。这两个单薄的姐妹的前方,却是几个纨绔子弟,看着这两个身姿柔和的少女哈哈大笑,充满了戏谑,其中一个还上前两步,要去掀起轻纱来。
那两个少女娇怯怯的,如同弱柳扶风,腰肢瘦得叫人心里痒痒。此时四处求救,可怜极了。
薛平一点儿都没有英雄救美的心,目光落在了这两个姐妹头上的金银首饰上一瞬,便不在意地转开了目光。
“不要这样……”其中一个颤巍巍地躲开了那纨绔的手,泪眼朦胧可怜极了,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韵味。
一侧有人想要上前,却叫那几个纨绔给一脚踢开。
薛平的目光,默默地落在了摸不着头脑的唐天的身上。
唐天见这两个衣裳贵重,显然都是世家女,正四处寻找这两个少女的仆人,却见薛平看着自己,不由诧异地问道,“为何看着我?”
“唐兄,”薛平看着这个奇葩,想到这货竟然是自己姑丈的手下,深深地为大老爷担心了一下,这才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你如今,辅助姑丈节制九门。”见唐天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真是什么都不想说了,再次指了指那两个少女,露出了鼓励的表情,真诚的说道,“还不救人?”
“你说的对!”唐天机智地想了想,觉得最多也就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来着,唐将军说什么都不吃亏,急忙点头,冲出去就护在了那两个少女的面前,对着那几个纨绔冷冷地说了两句,也不知说了什么,这几个纨绔脸色大变,不甘地看了看那两个躲在唐天身后的少女一眼,飞快地跑了。
唐天英雄了一把,正觉得自己如同天神降临,听着身后细细的哭声,他对远远而立的薛平一笑,转身用格外英俊的笑容宽慰道,“两位姑娘,无事了。”
这两个少女一双妙目落在唐天的身上,其中一个娇声问道,“不知恩人是……”
“我看城门的。”唐天觉得节制九门,不就是给皇后娘娘守城门的么,特别诚实地说完,见这少女一怔,正要再说,却见其中另一个有些羞怯地指着远远而立,腰间玉佩晃动,十分尊贵的薛平,有些害羞地问道,“那位是?”
“那是宋国公府的二爷。”唐将军还沉浸在天神的身份里,见薛平对自己微微颔首,满京城都认识这位的,便笑道,“咱们不过是路见不平,姑娘们不必……”
以身相许了……
这话音未落,却见面前的这对儿少女,已经袅袅地越过了自己,向着面容沉静的薛平而去,走到了这个挑眉的青年的面前,一同软软地福了福,充满了感激地说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第114章
薛平看都没看这两个,对着不远处刚刚摆了一个造型的唐将军招了招手,见这位仿佛被打击的不轻,定住了,目光都涣散,心里同情了一下,转身走了。
瞧瞧,这就是想当天神的下场。
“公子!”后头传来了两个女孩儿娇弱的呼唤。
英武的青年觉得这事儿与自己没啥关系,没有回头怜香惜玉的心,甩掉了这两个跟不上他的莫名其妙的姑娘。
一路回了宋国公府,就见如今府中还算平静,知道薛义跑了,他微微点头,一路进了上房,顿时泪流满面。
他就知道是这样!
娇滴滴的小姑娘扒着他的公主媳妇儿,凑在一起说得好开心。
年纪一把还要跟妹妹抢媳妇儿,薛平心中的沧桑悲怆简直不能细表,哀怨了一下,这才提着首饰进了屋子,给长辈们请安,坐在了三公主的身边,将匣子往桌上一放,用一种格外的笑里藏刀的目光看着也好奇地看过来的他亲表妹,温声道,“表妹……”在三公主含笑的目光里,小气的薛二爷忍住了叫媳妇儿先挑的话,伤心地说道,“表妹喜欢哪样儿,都带走。”
“都喜欢。”夷安龇牙一笑,简直不能更坏!
大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外甥一句话被击倒在地,三公主已经在一旁笑得揉眼睛,便与宋国公夫人笑道,“阿平是个好孩子,瞧瞧小两口儿这样儿,我心里就欢喜了。”
“咱们家,都是好孩子。”宋国公夫人顿了顿,便叹道,“小四运气不好,遇上那么个东西!不过日后,总是会时来运转。”
顿了顿,宋国公夫人见大太太正含笑看着,这才慢慢地说道,“烈王府不是好惹的,你瞧着烈王这些年在朝中的声势了没有?真正的宗室之首,除了那几个辈分高的,就是他了。”见大太太点头,她便轻声道,“年轻气盛些也好,只是日后叫安姐儿小心些,别吃了那几个女人的亏。”
“安姐儿还用母亲说?”大太太见着那头儿,薛平已经叫闺女欺负哭了,便满不在乎地说道,“清河王如何,咱们家不是心里有数?”
“那几个女人的手段,你又知道多少?!”宋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见大太太疑惑看来,便冷声道,“你姨母当年何等人物,怎么就吃了这样的亏?!你不懂,有的男人,叫这样的的妖精缠住了,就脱不得身了。”
说起这个,宋国公夫人就有些难受,目光落在一旁,喃喃地说道,“我瞧着王妃如何与烈王一点点地离心,那几个女人面上柔弱,一步步挤兑她,叫烈王觉得她欺负人,百口莫辩。”
“清河王不是这样的人。”大太太只觉得心里难过,却低声道,“我信他,若是看错,只当我们全家瞎了眼。”
宋国公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这个女儿一眼,然而见大太太并不想要拿捏萧翎,轻叹了一声,摇头道,“罢了,只是日后若生出事端,你别忘了,咱们是一家人。”
“我就知道母亲疼我。”大太太一笑,伏在宋国公夫人的手臂上笑了。
另一侧,薛平真的是好生忧伤,叫自家表妹给挤兑得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这样厉害,会嫁不出去的。”薛平有些忧虑地对着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的表妹,说完了这话,就叫三公主抽了。
淡定地抽完了自家驸马,三公主也不说别的,打开了首饰匣子,取出了其中一只极精致的红宝石蝴蝶金簪插在了夷安的发间,就见上头打造得薄薄的碟翼仿佛在颤动,上头的细碎的宝石光华四射,就觉得十分欢喜,抚掌笑道,“我瞧着夷安,就该这样打扮。”
夷安也觉得自己是个美人儿来着,狗腿地也从匣子里翻了一串南珠步摇来,扒拉开表哥殷勤的手,给嫂子插上了。
姑嫂相视而笑,说不出的亲近。
薛平见臭丫头抢了自己的活儿,缩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正在嬉笑,就见外头有人来禀告拜访。
夷安诧异地听见是这拜访的人家儿姓罗,不由往宋国公夫人的方向看去。
“罗家,”宋国公夫人沉吟了片刻,这才与大太太说道,“与咱们家也有些走动。她们家的老太太是我的手帕交,从前,仿佛也抱过你。”见大太太想了想,脸色有些怪异地点头,宋国公夫人也想到之前大太太有意与罗家结亲的,咳了一声道,“他们家的老幺,娶的不就是新城郡主?罢了,多大点儿事儿呢?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前儿安姐儿就做的不错。”
这说的就是夷安替罗婉求赐婚之事,显得夷安性情疏朗大气,叫宋国公夫人心中十分满意。
“他们家,我是真的怕了。”大太太苦笑了一声,想到新城郡主与自己仿佛是翻脸,如今在外头遇见连话都不肯说的,便低声道,“明明没有什么,叫她这一嚷嚷,倒仿佛是我们一家子都对不住她似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内里苦,何必刻薄。”宋国公夫人一边起身往外头迎接,一边淡淡地说道,“罗家那小子,从地方转回来,我听说去了詹事府?”这一句,见夷安也一同看过来,宋国公夫人便摇头道,“只这一样儿,就叫我知道这是拎不清的人,新城郡主这日子未必好过,罢了。”
她已经迎了出去,不大一会儿,果然就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与她一同亲近地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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