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不决地推开门; 烛火照在他俊逸的面庞如同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泽。
他面对着女子眼底似有千愁万绪; 却化作款款深情,陆晓月故意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面无表情地说道
“王爷,妾身今日身体不适。”
楚云面容一滞,拂过她面颊上的碎发; 声音如同四月春风
“晓月,孩子还会有的,本王只希望你能与从前一般无忧无虑的生活。”
陆晓月面若芙蓉却极为冷漠,淡淡地回道
“王爷可说完了吗?妾身乏了想休息了。”
见陆晓月避开自己,楚云的手停滞在半空,神情局促。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那你好好歇息。”
刚转身,陆晓月朝唤住了男子,目光灼灼说道“王爷,妾身想进宫一趟。”
“好,那明日本王陪你。”
楚云点头爽快的答应下来,她的面容苍白却惹人怜惜。二人相视而对,如同隔着千山万水。
“不必了王爷,妾身想一人前去。”
陆晓月始终觉得那日必是有人加害她与皇后,却不知皇后对毒/药知之甚广。
这时那日的小婢女恰巧与她擦肩而过,往凤璃殿的方向走去。陆晓月见她脚上仍旧穿着那日的那双鞋,不同的是今日却健步如飞,那日那人穿的那双鞋显然甚是不合脚。
不知是因为自己杯弓蛇影总觉得今日的冬春与那日所见并不是同一个人。
陆晓月面容一凛,喊住了她“你不是冬春。”
冬春回过头,有些疑惑地望着女子说道“王妃,奴婢就是冬春啊。”
陆晓月走上前,逼问道“你可有姊妹?”
冬春闻言神情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心虚,低着眉声音细如蚊鸣道“没~”
“那你哆嗦什么?那日可是贵妃娘娘指使你在皇后的膳食下了夹竹桃?”
望着陆晓月面色冷然,面对咄咄逼问冬春吓得跪到了地上,无措地解释着
“什么夹竹桃?奴婢真的不知王妃在说什么。”
冬春噤若寒蝉,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这时身后传来凌厉女声“王妃何苦为难一个奴婢?”
“贵妃娘娘。”
冬青行了礼,见状连忙急急退下。
此时御花园中只剩下两个女子的身影,阳光和煦,气氛却降至冰点。
宇文秀手中握着团扇,轻轻地挥动着,故作亲昵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嫣然笑道
“王妃近来脸色不好,不在府中歇着跑皇宫来做什么?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王爷不心疼本宫倒要心疼了?”
女子不动如山,目光直视远方,冷言道“娘娘,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装的不累吗?”
宇文秀绕道女子身旁,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掩口一笑,语气轻佻
“王妃出生贫寒,生父区区八品监察使,若不是皇上打压王爷在朝中的势力,而王爷又与世无争又怎会娶你做正妃?本宫还是奉劝你莫要奢求太多,否则便是祸从天降。”
“你身为贵妃,堂堂卫国的公主,养尊处优,也别忘了自己的地位才是,晓月与王爷之间的私事不劳烦您挂念。”
陆晓月不甘示弱,自己的亲爹虽官职低微,却清正廉明。
而王爷虽身出皇室却无心与众多皇子一般争权夺势,这便是皇上器重他的地方。
她与王爷志向相投,希望能隐居山林,远离红尘是非。但皇上年老体迈,朝中又缺少能谋善断之人,王爷重于情义,愿协助皇上处理政务才回到这纷争中来。
宇文秀喧宾夺主地开口道“本宫与王爷是红颜知己,怎容你在此评头论足?”
陆晓月轻描淡写地说道“红颜知己?娘娘了解王爷吗?”
“王妃说的是何种了解?”
宇文秀目光闪烁,唇边挂着一抹狡黠的坏笑,凑到了女子的耳边带着极为暧昧的语气说道
“王爷的胸口有道刀疤,不知这算不算了解?”
女子面脸愕然地后退了几步,那道疤是当初为救自己所留下的,几乎无人知晓。
如此隐秘之处竟然从宇文秀口中听到,她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一时忘了哭笑,耳边所有的喧嚣都恍然不觉,眼前所有的花红柳绿都化作尘埃。
自皇帝册封大典后,已有好些日子未见宇文卿,凤涅槃一人住在这宫外的小苑无人打扰倒也乐得清闲。
这些日子宇文卿说是为了掩人耳目派人送来的衣袍皆是女款,未穿过女装的她如今也被逼无奈被迫穿起了衣裙。
这样想来自己倒是成了宇文卿养在宫外见不得光的女子,这日,她与往常无异梳洗完毕,便见宇文卿的马车停在苑外。
只见他兴致冲冲地走过长廊,穿过小竹林向少女跑来,只见她坐在林中小石椅上未施粉黛却仍旧清新脱俗,一双珠唇,妩媚动人。
她只是穿了一件简单的碎花襦裙,芊芊细腰系着一条粉色织锦腰带,如瀑布般的青丝半束,斜插着一颗明珠泛着星辰般的光芒。
见到宇文卿她缓缓地站起身,宛若仙子,气若幽兰。她缓缓地俯下身,声音清泠
“恭喜太子殿下得偿所愿。”
“我从没想到你穿女装竟可以这般美。”
宇文卿如痴如醉地走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纤纤如玉的手指,凤涅槃下意识挣脱开他的手,面容凌然,目如寒星。
“殿下请自重。”
宇文卿见她冷言冷语,怒声道“你为何要疏远我?父皇已下旨赐婚,下月初八与尚书令以后秦思慧完婚。”
凤涅槃轻瞥他一眼,冷若冰霜的说道
“这是天大的喜事,殿下与涅槃说是来讨要礼物?可惜涅槃身份低微,不曾备得厚礼殿下见谅。”
“涅槃,你到如今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听他这样说,凤涅槃冷笑一声,她厌恶算计。他步步为营,运筹帷幄,自己也成为他算计的对象,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建立在阴谋之上。
“所以呢?我信你,你却在欺骗我?为何我被绑后,殿下恰巧也在那处?”
宇文卿低眉,目光深不可测,沉声道“那只是巧合。”
凤涅槃冷冷地转过身,故作镇定道“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你无非就是想利用我,借我之手除去西门雪的夫人。”
“我只是想你能留在我的身边,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在身后支持我,让你我有共同的目标。”
或许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即想坐拥天下又可情义两全。
凤涅槃凌厉转身,目光如铁说道“那绝不可能。”
☆、第42章 情义如山
月明星稀,池边清风徐徐。几片冰晶玉洁的海棠花瓣落入池中泛起小小的涟漪; 六角亭下正坐着两个男子金樽对饮。
空气中飘来阵阵荷花的幽香与浓厚甘醇的酒香; 男子一袭明黄色蟒袍,外表看似放荡不羁剑眉之下那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瞳露出了一丝令人不敢直视的精芒
“西门雪如今休假在西城小苑; 听闻他近来与东陵王往来甚密,恐怕是转换目标另做盘算。”
坐在一旁的西门绝; 穿着一袭儒雅长袍; 鬓若刀裁,精美绝伦的面庞犹如巧夺天工的作品; 淡淡地声音飘荡在清风中
“眼下太子已立,相必他寝食难安; 这东陵王虽无治国之才倒也有几分匹夫之勇,易于掌控; 恐怕是他心中坐上皇位的不二之选。”
宇文卿端起酒杯; 目光一冷说道
“他若真会与东陵王密谋逼宫,那本宫即刻便传书信将舅父从清扬城召回。”
西门绝闻言神情自若,看不出半分喜怒说道“殿下何需如此麻烦; 如今只怕他不敢谋反。”
“那眼下我们要如何做?”
酒杯放下剑眉微皱; 俊秀绝伦的面容有些沉重; 这时西门绝丹唇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说道
“殿下手中还有一颗关键棋子。”
“你是说西门泠。”
西门泠毕竟是西门雪的女儿,若是得知自己的女儿将要被斩首示众恐怕是如芒刺背; 按照西门绝对他的了解他必定会趁在宇文卿大婚之时动手。
“你们听说没,皇上已下了旨,太子大婚; 大赦天下。唯独这皇后,大婚过后便要处以死刑。”
“可不是吗,我看这西门家算是好日子到头了。”
城中百姓议论纷纷,很快便传到了西门雪的耳朵里。
大婚前夕,西门绝便将一切安排妥当,随即便前往东宫与宇文卿商讨明日事宜
“殿下明日大婚,我已将精兵训练营中的将士乔装成迎亲队伍,若此时西门雪下手,必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而明日西门绝必须与他兵分两路,一队人马必须留在皇宫,以备东陵王攻进华生门,篡夺皇位。
舅父远在清扬,城中兵力有限,而东陵王所带的皆是这些年来出生入死的死士,宇文卿不免有些担忧
“你有几分胜算?需要多少人马才能才有把握守住皇城?”
西门绝面色沉静,坦然一笑说道
“只需一人,殿下放心只要东陵王的兵马进入华生门,必能让他们又来无回。”
八月初八,普天同庆。百姓翘首点足,这场隆重的皇家典礼,却无人能想到竟是杀机重重。
人潮涌动,如朝霞落地,绛红色的轿撵车窗由彩珠点缀,轿帷绣着龙凤呈祥的图纹,只是其中坐的早已不是今日的新娘。
为不伤及无辜,西门绝早已命人将太子妃绕道而行,抬往东宫,而轿子里坐的是顶级的杀手。
不出他所料,而另一处的东陵王带着兵马直击华生门,令他诧异的是一路过来顺风顺水,未见半个守卫。
进入宫门,也只见西门绝独自一人站在殿外,东陵王暴跳如雷地望着他吼道
“西门绝,你如此小瞧于本王。”
这时西门绝一改平日一本正经的模样,邪邪地笑着,带着几分散怠地模样说道
“殿下此言差矣,这看守宫门的侍卫也是人,我只是不想伤及无辜。再来不是想让殿下您能轻而易举地来到殿前,节省时辰嘛。”
自古为夺皇位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例子笔笔皆是,可是这宇文桀被西门雪利用,自己却浑然不知。
这时东陵王语气竟越发狂妄起来,直截了当地说道
“真是好大的口气,你前去告诉我父皇,劝他早些退位,免动干戈。”
西门绝目光冷冽,语气也渐渐凌厉起来“自古皇位皆让能者胜任,殿下有何过人之处敢坐上这把龙椅?”
“西门绝,你自诩武功天下第一,今日不给点颜色你瞧瞧本王与你同姓。”
男子面容一冷,手中长/枪一挥从马上一/跃而起,未等西门绝开口便挥舞着长/枪而来。
西门绝手无寸铁,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疾风扫过扬起男子月牙色长袍却纤尘不染,他腾空而起避开宇文桀的攻击,一招一式,毫不拖泥带水。
“好,殿下一诺千金,今日众将为证,若你输了便与我同姓,退回蕃地,永不归朝。 ”
“少说废话,胜了我再说。”
几番交手,西门绝目光渐渐狠绝起来,方才只是避让如今便开始反击。
登时间他的身形如鬼魅,如琥珀一般的双瞳一寒,反手一擒,足下一点,长/枪竟落入了西门绝的手中。
西门绝面容沉静,长/枪在手中生生折成两半,他手肘一弯,猛然发力打在宇文桀脖颈,霎时间鲜血飞溅。
随即旋身一步便将他踢开数丈,电光火石间半截长枪横在了他的胸前
正在此时,女人关切而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桀儿。”
宇文桀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定睛去看那张慈祥温和的面容诧异地问道“母妃,你怎么来了?”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斥责,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做这一切是为了自己,但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声名狼藉,弑父杀兄骨肉相残,受奸人的挑唆呢?她也深知若不是受人怂恿,自己的儿子更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见母亲心疼到落下泪来,宇文桀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坚定地说道
“母妃,儿子只想给您更好的生活,等我坐上皇位你就是太后再也不会在宫中被人遗忘,再也不会整日以泪洗面。”
这时女人走上前,摩挲着宇文桀瘦削的面庞,苦苦地劝道
“你真是糊涂啊,你是被西门雪利用了,他需要的是一个傀儡皇帝。
更何况母亲只想你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西门公子已答应若你肯放弃皇位,便恳请皇上既往不咎,让母亲随你一起回蕃地去。”
“母亲。”
宇文桀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怅惘,没想到这个西门绝明知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母亲,还处心积虑地将她请来劝诫自己,果然心思缜密。不废一兵一卒便想让自己投降?他心中有些不甘,不甘被他打败。
“今日你已输了,娘娘苦口婆心劝你,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
西门绝一开口,宇文桀便更是男子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暴喝道
“西门绝,你莫要得意用母亲来压制本王,本王今日带了一万军马怕你一人不成?”
长风灌入西门绝的衣袖,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露出了难掩的锋芒,似笑非笑地答道
“东陵王,皇宫殿门如此好进,你可曾想为何?我撤掉守卫是想给你选择的机会,只要你在华生门大动干戈,蔺文萧便会带着五万精兵将华生门团团围住,而西门雪恐怕如今自身难保。”
“儿子,听西门公子的话放下武器,还有机会啊。”
看着母亲在一旁心急如焚的样子,宇文桀不由得跪倒在地,忏悔道
“母亲,儿不孝。儿自知罪孽深重却不能连累母亲。”
话音刚落,男子身形一闪,捡起地上的半截长/枪正欲往胸脯刺入。西门绝眼疾手快,踢去长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
“宇文桀蝼蚁尚且偷生,若你真是爱母情深便好生活着,好好孝敬你的母亲,如今你还有机会选择。”
宇文桀恍然回神,如梦初醒般,站起身抱拳鞠躬,诚挚地向西门绝道谢道
“多谢你。众将士听令,收兵。”
宫廷之危总算过去,西门雪也因此被抄家,打入了天牢,昔日光鲜亮丽的西门府不复存在。
宇文卿知晓了西门绝擅自作主将宇文桀放走,艴然不悦地将他召入了皇宫,质问道
“好你个西门绝,竟自作主张放虎归山。”
西门绝早知他会因此事而降罪于他,早已想好了说词面不改色地回应道
“殿下,若能不刀兵相见血流成河,这不是殿下期望看到的吗?宇文桀是殿下的哥哥,此番逼宫殿下却深明大义,以德报怨,百姓皆颂。这对殿下未免不是一场好事?”
“西门绝,话虽如此你假传口谕,事先也未曾与本宫报备,念你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幽禁于磬竹院,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可踏出半步。
”
宇文卿冷笑一声绕过了男子走出大殿,如今西门绝立了功并不能处置于他,可是将他留着必定是心腹之患,倒不如待自己登基掌握了实权再一步步处置他。
今日凤涅槃偷溜出小苑,在城中便听老百姓讨论着皇宫中发生的事情,她怒气冲冲地跑回了小苑,发现宇文卿果然在此处。
满脸不悦地奔上前,有些兴师动众地质问道
“宇文卿你做什么?师傅立了功你却囚禁他。”
宇文卿揉了揉眉心,压低声柔和地说道“涅槃,你可知西门雪造反犯的是诛九族之罪,我只是将他幽禁,已是仁至义尽。”
见凤涅槃还是闷闷不乐,他索性站起来揽住了她的肩,指尖轻触到少女面庞上洁白细腻的肌肤,微微一颤。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少女姣美的容颜,一时情动稍稍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这时门外的小太监畏畏缩缩地走上前通报道“殿下,太子妃那边让您过去。”
宇文卿有些不耐烦地破口骂道“让她滚。”
凤涅槃撇过头,避开了男子亲昵的举动,目光如明月一般清泠,漠然说道
“是啊,殿下对自己刚过门的妻子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旁人。如今西门雪被擒,你也别想再困住我。”
“你别再挑战本宫的耐心。”
见宇文卿压制着怒火,用太子的身份来吓唬自己,不禁失笑讥讽道
“殿下,如今竟是要用身份压我了吗?”
宇文卿气愤不已地转过身,即使她再拒绝自己,也绝不会让凤涅槃回到西门绝的身边,因为总有一天自己会亲手取了他的性命。
“回东宫,记住,这个女子若在这少了一根头发本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