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血脉能与宗室融合,日后薛家也能够受益,这可比只任一朝的直隶总督好处多了去了。
心中有点儿想法,薛庆就唉声叹气。
闵江一点儿都没有看出他的纠结,见这货竟然喝酒喝上瘾了,尚书大人就很焦急,犹豫着问道,“还得喝多久啊?”
“你很急么?”薛庆有点儿不高兴地问道。对于一个对自己不大热情的小伙伴儿,薛大人很受伤。
“今儿我女婿女儿回门儿,小两口见不着我,心里想我呢。”闵江顿时嘚瑟了起来,炫耀了一下。
薛庆果然有点儿嫉妒,皱眉道,“出嫁女,频繁地回娘家,她婆家该不快了。”
说起这个,闵尚书顿时觉得自己眼光好,手下得快了,想到女婿对自己恭敬敬重的脸,还有每每小两口回门儿,湛家各房大包小裹地送东西,显然是很看重闵柔的,闵尚书顿时发出了高亢的笑声,眉飞色舞地与薛庆炫耀道,“湛家啊,那真是一等一的人家儿,知道阿柔从小儿跟在我身边长大,我身边如今又没个孩子陪伴,常叫阿柔与阿瑾回来看我,时不时住上几天,还叫别担心府里呢。”
想着女婿有点儿羞涩的模样,闵江不由笑得更开心了。
有什么,能比女婿崇拜自己更叫人满意的呢?
“你闺女与秦国公主做了妯娌,真是叫你捡了大便宜了。”薛庆顿时羡慕嫉妒恨,见了闵江那张嚣张的脸,再觉得宁王很好,可是也不敢说叫闺女天天带着宁王在薛家住的,此时有点儿悲剧,还听闵尚书笑眯眯地继续说道,“前儿啊,阿柔因身上不爽快,想着叫身边儿的丫头服侍我那女婿,女婿还未说什么,她婆婆连声命不许的,说湛家没有纳妾的规矩,以后小两口只好好儿的就是了。”
这就有点儿胡编乱造了,闵大人期期艾艾地问湛府是不是不纳妾还在眼前呢,不过眼下,谁会纠结这个问题呢?闵尚书胡吹了一通,见薛庆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这才嘿嘿地溜了一口小酒儿,看了看天色,便问道,“我说,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与我说说。”
“圣人透出话儿来,命我总督直隶。”薛庆沉默了片刻,这才低声说道。
他虽然与闵江颇有些竞争的关系,然而却也最信任他,心中如今不定,便想着询问闵江一二。
“这是好事。”闵江想了想,便笑呵呵地说道,“虽然你比本尚书多走了几年,不过你放心,内阁里,本尚书给你瞅着空,啊!”这一回,闵尚书得意得尾巴都要撅起来了。
被捅了一刀的薛庆气急败坏地看着他,顿了顿,这低声道,“你觉得,我留在京中怎么样?”
“如今六部之中,并无尚书从缺,”闵江见他不愿意,便皱眉道,“难道你想入都察院?”那可是得罪人的活儿,虽然很被看重,不过叫闵江说,哪里有总督一方来的位高权重呢?
封疆大吏,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宁王。”薛庆再次一叹。
只这一个词,闵尚书就知道点儿意思了。宁王追薛家小姐追到了湛家去,他隐隐是听说过了的,如今见薛庆纠结,他不由觉得有点儿好笑。
宁王确实是个良配,只是若论闵江,是从来都不会打皇子的主意的。愚蠢的皇子,张扬太过,妥妥的陪着死的节奏。聪明点儿的,如宁王这样儿的,缩着头做人,虽然很太平,可是叫闵江来说,做什么顶着圣人的忌讳做这么个不能给自己助力的赔本儿的买卖呢?
一点儿野心都没有的皇子,还不及有权的勋贵的作用大,简直就是鸡肋,况庶皇子闵尚书从未考虑过,宁王他冷眼旁观,是个极聪明的人,跟聪明人一起玩儿,还是不要走得那么近的。
没见宁王一直都在装傻?
“若是宁王有意,却也不是什么问题,等赐婚就是。”闵江知道薛庆的功利心颇重,却喜欢剑走偏锋,便含糊地说道。
叫他说,京中如英国公理国公,特别是皇后她亲爹忠靖侯府上多有出息上进的子弟,这样与皇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不犯忌讳的,才更好些呢。
“不仅是宁王,”薛庆却开始搓牙花子,有点儿头疼地说道,“我家那闺女,极好的,因此三皇子……”见闵江脸色扭曲了起来,他有点儿得意,有点儿纠结,最后含蓄地说道,“你懂的。”
“三皇子也有意?”闵江脸上凝重了,死死地看着还美滋滋的薛庆,觉得这货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薛庆行事喜爱投机,可是投机投到这份儿上,可就是找死了好吧?
“那你还留在京里做什么?!”见小伙伴儿有些得意地点头,闵江顿时拍了桌子,指了指有些诧异的薛庆,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说,你是不是觉得你挺招人待见呢?!”
“你外甥女儿做了侧妃,可不能敌视我家嘉儿啊。”薛庆警惕地说道。
他想起来了,眼前这家伙刚刚送了外甥女儿进了三皇子府的。
说起这个闵江就贫血,捂了捂自己的心口,他骂道,“蠢货!为了这个,本大王还进宫告了三皇子!你以为我是要跟他好好儿做亲家呢!”
宋月的事儿,简直就是坑了他一把,不是闹得满城风雨,都知道闵江不喜欢三皇子,日后清算起来,他头一个就要被那个有点儿小心眼儿,还伪装很大方的太子干掉好吧。自己往外跑来来不及,小伙伴儿竟然还蠢蠢地往里跳,不是为了当初同科同年的情分,闵尚书简直懒得管这货怎么死!
“太子地位稳固,三皇子抱着皇长孙上蹿下跳的,你以为这是好事儿?”闵尚书抹了一把脸,一脸晦气地劝道,“你愿意你闺女一进门就当娘?!”
“这个……”薛庆自然是不愿意的,他知道三皇子不是好鸟儿,自己也拒了,不过这不是显得闺女很有市场么?况三皇子不是问题,他其实本来就意在宁王的,此时听了闵江的话,他更觉得很有道理,不由颔首道,“你说的……”
“就你这智商。”闵江疯狂地揉眼角,一脸疲惫地说道,“出京去吧,啊!”薛庆做起事儿来颇有章法,不过很容易被眼前的功利迷住眼,在地方上,这家伙干的是风声水起,很叫人看重,可是叫闵江说,这种很想要来个惊天功劳的模样,实在不大好,此时便劝道,“京里眼下乱的很,你瞧着吧,不出半年,京里不死几个就怪了,你参合进来,就是在拖累全家了。”
皇后进言,放了南阳公主与三皇子出来,叫人都说一声贤德,可是叫闵江说,这里头实在不怀好意。
三皇子是个没脑子的人,这天高任鸟飞了,还不往死里蹦跶?真耗干净圣人的那点儿父子之情,再来一个大点儿的事儿,妥妥的死定了。
薛庆本就是个聪明人,不过是入京之后前程难料,又有圣人的忽视有些急躁,此时回头想了想,顿时脸色也变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我说,你老实儿地,圣人叫你出京,你就出京,就完了。”闵江小声说道。
“你说的对。”薛庆在家中闭门了好几天,其实也觉得英王之死颇多蹊跷,再不受待见的藩王,莫名其妙就挂了,宫中圣人竟然冷落他一段时候后抬抬手放过,这就很不寻常,想到英王在江南之事,薛庆敏锐地知道这里头有事儿,不过作为一个想多活几年的老实人,薛大人一直都想着不知道就是福气,此时想到京中是宗室的根据地,圣人命自己出京,想来是为保全自己,不由苦笑了一声。
“你别笑话我。”薛庆便与闵江叹气道,“我家嘉儿,实在是个好孩子,我,我就是想叫她有个好前程,别糟蹋了。”
“天下父母心大抵都是一样儿的。”闵江想到自己刚入京的时候,在京里乱窜,也是为了给闺女寻个好人家,那是何等艰难,顿时心有戚戚。
“明日,我就去回禀圣人。”薛庆沉默了片刻,却还是觉得自己舍不得,低声说道,“宁王,可惜了的。”说他不看重宁王的身份,那是糊弄鬼,可是他却也真是觉得宁王的人品端方,日后若是薛嘉能与他相好,必然过得不会太差,况有他在外头拼搏,宁王瞧在他的面上,也定然不能薄待了薛嘉。
“儿女的事儿,都是缘分。”闵江便劝道,“我瞧着宁王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他沉默了片刻,从嘴里挤出了蚊子一样的小声说道,“至多一年,就有结果了。”
薛庆的目光也一闪。
“三皇子,竟然撑不过一年?”所谓的结果,他压根儿都没有想过会是太子倒霉,此时想到三皇子颇意气风发,便诧异道。
“大势不在他手上,说什么都没用。”闵江不耐烦地说道。
宫中上到太皇太后下到圣人,大多不喜庶子上位,看重正统,除非三皇子邀天之幸,能宰了太皇太后太上皇皇太后圣人皇后外加两个嫡皇子,不然大半儿都没戏。哦对了,据说太子妃有孕了,三皇子还得干掉一下太子妃外加她肚子里的那个儿子,刷掉了所有的正统,也就轮着他了。
不过这么一条路叫闵江与薛庆瞧着,似乎很崎岖,有这种智商走完这条路的,当初也不该没有脑子地先捅出一个皇长孙,叫大家伙儿都对他起了忌惮之心。
闵尚书与薛大人对视了一眼,都给三皇子点了一根蜡,说了些闲事,这才慢悠悠地都散了。
不说薛庆回家怎么纠结了,只闵尚书在街上晃了晃,眯了眯眼睛,什么都不说,直接回了家中,果然就见闵柔与阿瑾正在花厅挨在一起说话,见了这一对儿琴瑟和鸣的,闵江就忍不住欢喜,大步进来便笑问道,“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父亲喝酒了?”闵柔问道。
一侧的阿瑾已经命人去拿醒酒汤。
“与你薛家伯父喝了些。”闵江见闵柔点头,这才见阿瑾亲手捧着湿润的帕子过来,眼里透出了笑意,只含笑问道,“你父亲母亲可还好?”
“都好。”阿瑾恭敬地说道,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今儿大嫂入宫了,大伯娘说左右府里无事,叫我们回来与父亲说说话儿。”
“你的两个侄儿,还在宫中?”感谢了一下城阳伯夫人,闵江突然意味深长地问道。
秦国公主的两个儿子,如今竟养在太皇太后的身边,这是何等的看重体面?别说公主之子,就是圣人的儿子,太皇太后都未必肯这样精心照顾,想到这两个小子竟然也能与秦国公主一样自幼进出御书房,哪怕是因为孩子小不受戒备呢,也实在叫人羡慕了,见阿瑾沉重地点头,竟仿佛是一种叫人很纠结的事情,闵尚书真是羡慕死了,此时便叹气道,“两个三等子……”
这已经是很高的爵位,出生就有爵位,就叫闵尚书再一次含蓄地叫女儿女婿在家中要保持和谐了。
只要感情维系的好,这些都能是他的小外孙能够得到的支持来着。
闵尚书又想要笑了,此时搓了搓手,这才笑问道,“难道是南阳公主回宫请安?”
说起这个,阿瑾的脸色就很不好看,此时便与闵江低声说道,“方才外头传出信儿来,说南阳公主不敬长辈,被撵出了宫,我只恐嫂子吃亏。”
“能叫你嫂子吃亏的好没出生呢好吧。”闵江不由捂着头小声说道,“不过,南阳公主……”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找着点儿意思了。
因这个,闵江什么都不说,只亲自送了女儿女婿回城阳伯府,上门了随意地说了几句,就见外头一身极郑重的大礼服模样的阿元,沉着脸与阿容一同回来。
“你这是怎么了?”城阳伯夫人见她脸色不好,急忙问道。
“儿子没要回来啊。”阿元心虚地看了看自己的婆婆,见她微微一怔,却还是过来安慰自己,便很不要脸地拱在婆婆的怀里咬着牙恨恨地说道,“都怪八皇妹!皇祖母说了,八皇妹伤了她的心,必要那两个小的在身边心里才好些,您也知道,皇祖母年纪大了,我也是舍不得她伤心费神的。”
既然肥团子们能当吉祥物,公主殿下想了想去,还是默默地从了。
“你把我想得不近人情了些。”城阳伯夫人不由笑道,“在哪儿都是我的孙子,他们得太皇太后青眼,如今吃住都是最好的,难道我还抱怨?”见阿元红了脸,这才低声说道,“闵大人等了你很久,想必是有话说的。”她又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闵江是在等阿元。
阿元果然果然看过来,就见闵江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殷勤的笑容来。
“说说吧,什么事儿啊?”公主殿下翘着脚儿很摆谱地问道。
“三皇子有意薛家姑娘,殿下知道么?”闵江急忙问道。
“知道,本宫还知道,是八皇妹出的这个好主意呢。”阿元嗤笑了一声,见闵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容,想到之前薛嘉与自己说起的一些话,不由低声问道,“若是有人说,某人的府上有点儿不太规矩的东西,可是却不好查抄,你觉得怎么……”她咳了一声道,“你懂的。”
闵江心中一惊。
看着这意思,该是有人密告秦国公主一些不大和谐的话题了。
想到眼下真是该自己出力,日后隐蔽地立功的时候,闵江就觉得那密告的人真是自己的福星来着,急忙也压低了声音,不叫屋里的旁人听见,轻声道,“殿下,若如此,只一把火就够了。”他指了指天,小声笑道,“火从天降,谁能寻到错处呢?”一不小心火大了,大家冲进去救火,夹带点儿私货儿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不对?
就算没有,也能倒腾出有来。
“你好毒啊。”阿元听明白了。
闵尚书的意思,是没有罪证,也要创造罪证往上冲了。
闵尚书谦虚一笑,特别地笑里藏刀。
“不过放把火好好儿查查就是,不需要做多余的事儿了。”诬陷他人,阿元想来想去还是干不出来,此时沉吟了片刻,就觉得很该寻宁王过来参详参详。
太子……还是不要参合这里头的事儿了。
公主殿下沉思的时候,闵尚书自然是功成身退了,不过出了坏主意,尚书大人特别地兴奋,又卷着女儿女婿一起走了,比自己是婆家人还要婆家人。
阿元眼下也顾不得他了,只命人去寻宁王过来说话。
过了许久,宁王一脸倒霉相儿地来了,脸上不知被谁揍了,眼圈儿都发青,显然揍宁王那个人心中充满了愤怒,见了这么可怕的模样,阿元顿时震惊了。
“说!谁干的!”公主殿下拍着桌子问道。
“不小心,自己磕的。”想到被陈平黑着脸摁在地上往死里揍,凤宁哽咽了一声,却还是说什么都不敢说。
“原来是陈平那小子。”敢在宁王的头上动土还被护着的真心不多,阿元觉得连薛嘉日后都未必敢这么干,此时真是不知是个什么心情了,咬着牙见宁王哆嗦了一下,呆呆的,不由晃了晃自己的手,很不耐地说道,“我没心思理你们俩那点子破事儿!”
只命众人出去,自己与宁王说些话,见他微微点头,表示明白,这才淡淡地说道,“南阳屡屡生事,若是她没有这心也就罢了,若是她有这个心……该能牵连出另一个来。”
八公主那智商,若与三皇子有个密信啥的,必定还能当战利品收着,阿元不是个被动挨打的人,有办法叫这两个不能翻身,自然不会错过。
“我明白。”凤宁到底对三皇子没有如对凤腾的感情,此时便低声说道。
“这事儿,太子不知情。”阿元眯着眼睛说道。
凤宁脸色一正,急忙点头。
阿元送了凤宁出门,就见阿容含笑看着自己,想到自己方才算计的模样,就很不自在,不由有些心虚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坏?”
“这么坏的你,也是我的妻子。”阿容只含笑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无奈地说道,“只叫自己安稳,就够了。”
阿元见这青年看着自己的目光没有一点儿阴鹜,顿时欢喜。
有一个人,不管你好还是你坏,都喜欢你,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呢?
阿元幸福,八公主却一点儿都不幸福。
从她不被宫中待见,就想着叫这些看不起她的人总有一天都有报应,只是报应一直都不来,连表哥都有点儿对自己不那么热情了,八公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