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她所出之子,玉碟除名,贬为庶人。”圣人无情地说道,“这是朕的子孙,朕不忍斩尽杀绝,只是留下他只怕会有后患,一劳永逸就是。”
“皇伯父心里难受,就跟我说,”阿元见圣人脸色灰败,有点儿难过地说道,“多大点儿事儿呀,皇伯父这么操心,三皇兄也好不了。”
“不过是给他一个交代罢了,”圣人便笑道,“你皇伯父经过的事儿,比你多,哪里会这么软弱。”他淡淡地问道,“听说,当时院子里,还有几个?”
“皇伯父问这个做什么呢?”阿元手一抖,就好奇地问道。
“都是朝廷命官,竟然还聚到一起……”后头的话圣人觉得叫阿元一个小姑娘听了不好,忍住了,却低声道,“这是结党!老三结党,想要做什么呢?莫非,这是对朕生出了什么,想要夺/权?!”作为皇帝,圣人最不能容易下头的皇子搞这种小动作,想着顺王心怀叵测,圣人的心中惊疑不定,生出了杀意来,低声道,“不是他如今……朕就该夺爵!”叫顺王失爵,圣人也才能放心。
阿元也不知道顺王被八公主弄得不能人道究竟是好是坏了,只是眼下只能不说话,许久之后,低声道,“三皇兄与皇嫂打成那样儿,皇嫂却要陪他受罪!”
“既然他吃了亏,此事就揭过,不过这爵位,不能再给他了。”圣人冷冷地说道,“既然受了这样的重创,好好儿歇着,爵位,就让给他的世子吧!”
“皇伯父仁慈。”阿元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知道顺王妃这一难算是过了,不过也知道她这一系列谋算破绽太多,圣人未必看不出来,到底是因她忠心圣人,也没有大咧咧地告发自己的丈夫,这忠义叫圣人心中怜悯,这才绕过了,只是圣人心中只怕还是有些不虞。
别把圣人当傻子!
果然,就听见圣人说道,“顺王世子年纪还小,与国无功,便降位袭爵吧。”一句话,就抹了凤舟的王位,落到了国公上去。
没一家子叫她三皇兄连累得成了庶人,这已经是邀天之幸,阿元只点头,并不为她这个皇嫂争取,一力地给圣人顺气。
“老三日后,圈起来吧。”圣人觉得说了这些,心中方才平和了起来,况眼下他又没有死儿子,见阿元眼眶都红了,不由摇头笑道,“瞧瞧你,竟胆小成这样儿。”到底摸着头好生安抚了,这才送阿元往太后宫中去。
皇后正在太后宫中说话,待圣人与阿元过来,急忙问顺王如何,圣人早就跟阿元说好了,因此掩下了顺王结党之事,只与面露专注的太后笑道,“老三好色,却叫南阳撞破,南阳到底是个清白的女孩儿,一时激愤伤了他,只是儿子想着,到底都是自家兄妹,况老三素来疼爱南阳,必然不忍南阳因他受罚,况性命无忧,何必多做纠缠呢?饶了南阳就是。”说完,便淡淡地说道,“老三是个心胸宽阔的人,必然不会计较妹妹一时失手的,不是么?”
太后眼角都抽抽。
太医的话,她都问过了,她想着,这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问题。这谁不能人道了,都得恨死八公主吧?
“老三病了,朕想着叫他世子降级袭爵,日后,就为顺国公吧。”圣人笑道。
“皇帝做主就是。”太后听出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却只做不知,并不多问。
皇后也只是笑笑。
如今,想要跟太子争夺皇位的顺王算是倒了。虽然他本就挣不上,可是有这么个上蹿下跳的人也碍眼不是?这么个人算是彻底没有了希望,她也就放心了。
至于凤舟成了顺国公,日后想要晋位,不过是新君一句话的事儿,并不叫人为难。
“这孩子都吓傻了,母后最近,可要好好儿照顾她。”圣人推了推呆呆的阿元,就与太后笑道。
“这孩子心最良善,这么腥风血雨的,怎能不怕!”太后嗔了圣人一记,把阿元抱在怀里摩挲她的小脸,却只是笑道,“皇帝若是觉得吓着了阿元,且要些补偿才好。”
“给了这丫头,都成了她的嫁妆,儿子一想到日后城阳伯家中都是朕的宝贝,心里都疼。”圣人就露出了几分哀怨之色,叹气道。
这话说得太后与皇后笑起来,太后就笑道,“哪里有这么小气的皇帝。”却低头问还有点儿呆的阿元道,“跟皇祖母说,真的要当嫁妆?”
“嫁妆多,才好耀武扬威呀。”阿元就叹气道。
“母后瞧瞧,儿子可说错了?”圣人怜惜阿元今日变故,知道她虽然狡猾,却不是狠心的孩子,也忍不住探身摸了摸阿元的头,含笑道,“日后,皇伯父给咱们的阿元天底下最多的嫁妆,叫这天下的女子都羡慕你,好不好?”
熊孩子二话不说,就窜皇伯父的怀里去了。
“慢!慢!”皇伯父老人家的腰,受过肥仔儿的摧残以后,特别地脆弱。眼见熊孩子扑向他,大惊失色,抱住了,只叹气道,“饶了你皇伯父吧,去闹你皇兄去,啊!”
阿元笑嘻嘻地,什么都不说,对着太后后头勾了勾手。
在圣人痛并快乐着的目光里,一只圆滚滚的肥仔儿滚了出来,晃晃悠悠地向着自家父皇去了。
圣人把阿元放在地上,看着两个破孩子一起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一手抱一个,笑问道,“天底下,谁才是最疼爱阿元与小五的人呢?”
阿元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镜子,里头映出了圣人的龙脸来,下头肥仔儿奶声奶气地叫道,“当然是天下最英俊最英明的父皇啦。不过,”他眨巴着眼睛说道,“如果,如果皇祖母今天晚上,还能再给小五一碗肉,那皇祖母比父皇还要更疼爱小五啦!”一边说一边流哈喇子。
圣人被这个肥嘟嘟的破孩子气得直瞪眼睛,见这孩子无忧无虑地叫着往自己大腿上爬,摸了摸这满手的小肥肉,觉得自己方才被讨债的两个儿女伤害得七疮八孔的老心被治愈了,心里暖和了起来,笑眯眯地把阿元放在自己身边坐了,又抱着很沉很肥的儿子,跟儿子蹭着脸,抬头与太后笑问道,“母后与皇后方才在说些什么?儿子瞧着怎么竟然有许多的画像?”
“你这个做祖父的!”太后嗔道,“你孙子要娶媳妇儿了,你还不知道呢。”
“是阿腾?”圣人一怔,想到凤腾就笑道,“没想到儿子如今,孙子都要娶媳妇儿了。”顿了顿,他便叹道,“儿子竟也老了。”
“皇帝若老,哀家是什么?”太后嗔了一句,却只含笑说道,“择了几家女孩儿,不过选了皇后娘家的小姐,哀家见过了,是个端庄稳重,识大体的,就聘给阿腾做正妃。至于另几家的小姐……”她的本意,因凤腾的正妻是皇后母家出身,是不愿意给凤腾赐下侧妃的,顿了顿,看了不好多说的皇后,太后就笑道,“阿腾其实还小,妾室多了难免伤了身子骨儿,且先娶妻,照顾他起居,侧室日后再说。”
日后究竟是个什么时候,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皇后的脸上,就露出了笑意来,见圣人并无不可,便笑道,“臣妾想着,他两个弟弟也是娶亲的年纪,不如一同赐婚?”
圣人却沉吟了起来,淡淡道,“不妥,”在皇后诧异的目光里,他摇头道,“再等两年。”
☆、第129章
阿元敛目;知道圣人最看重的;还是皇长孙凤腾。
不叫凤腾的弟弟们娶妻,哪怕几个小子生出儿子来;也不过是庶子;分量远远不够。
想来,之后凤腾生出嫡子来;圣人才会考虑叫下头的皇孙娶亲了。这样虽然有些不公平;也有些残酷,却很大程度上防止了兄弟的皇位相争。没有争夺,就不会有流血,圣人的子孙;才会更多地保存下来;对于一个想要护着儿孙的皇帝,圣人这样;也是最大程度的保护了。
顺王这样上蹿下跳,却还没有死,就是圣人的舍不得了。
“阿腾还小;下头两个更小,且等等,大些朕再赐婚。”圣人便温声笑道。
“皇帝做主就是。”太后很少插手前朝与后宫之事,只安心做个安享尊荣的太后,此时并无不可。
皇后也笑了,含笑道,“可见,陛下还是疼他们的身子骨儿。”余下的却不多说。
五皇子叼着胖手指看着长辈们笑了,有点儿不大明白,却眨着眼睛问道,“小五,小五能和侄儿们一起玩耍么?”他趴在圣人的怀里,软乎乎地叫道,“四皇兄可好玩儿啦,父皇叫小五出宫去玩儿吧。”说完,哼哼唧唧,撅着自己的小屁股在圣人的怀里拱来拱去,小狗一样讨好。
什么叫皇兄好玩儿呢?
怎么玩儿?
圣人心里默默地给倒霉催的的四皇子点了一根蜡,不过摸了摸自己的腰,没有良心的亲爹还是卖了自己的儿子,用来讨好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还特别温和地摸着肥仔儿的胖嘟嘟的脸含笑道,“叫小五满意了,是不是在小五的心里,”在阿元扭曲的目光里,圣人毫无廉耻地继续说道,“就算多了一碗肉,父皇也还是小五心里最疼爱小五的人呢?”简直不能更无耻。
阿元深深地觉得要是她四皇兄诚王听见这话,非吊死在圣人的御书房前头不可。
叹息了一声,熊孩子就火上浇油地说道,“改明儿,叫上侄儿们,咱们一起去找四皇兄玩儿。”
圣人已经彻底放弃儿子的幸福了,闻言点头,还在笑道,“若是累了,就回来,皇伯父给你们留着好吃的。”见两个熊孩子拍手叫好,一人啃了他一口,这才满意,满心的郁闷算是彻底地没了。
说到底,是顺王一直在挑战圣人的底线,早就磨光了圣人的耐心,因此虽然如今很凄惨,不过圣人却并不大看重。
换了诚王试试!
圣人非抽死八公主不可。
好好儿哄了哄圣人,阿元就住在了宫里头。
顺王的事儿闹得很大,听说这位王爷一张眼睛就听到了可怕的话,知道自己不能人道了,大抵也是实在疼得厉害,因此焦躁不已,几乎疯狂,眼下住在宫里打鸡骂狗的,日日诅咒,简直恨死了八公主。
况又听说,因这皇妹干的好事儿,他爵位没了,落在了儿子的头上,顿时如天打雷劈了一样,眼下失魂落魄,连饭都不吃了,可怜极了。
这里头,大半是在演戏,想叫圣人可怜他,阿元心里知道,却不闻不问,只远远地看过他一次,见这人满脸阴厉,有些叫人害怕,就躲开了。
她不知道,顺王如今最恨的,却是坑害了他一生的八公主,后头圣人可怜他,不过是送出宫去,关到了宅子里,有了侍卫看守也就罢了。
顺王妃提心吊胆地等了好几日,待知道夫君被圣人关到了别处,并没有想过与她同住,这才放心。
圣人的报复已经来了,凤舟如今不过是顺国公。可是从前的顺王妃,如今的顺国公太夫人,却觉得,只要儿子的前程有了,自己不再见到那个人,不管如何都是愿意的。毕竟,她的这点儿筹谋眼明的人都看得明白。她算计了圣人的儿子,圣人没有说什么,却也不会叫她舒坦了。
凤舟看着双目含泪,欣慰不已的母亲,眼睛发疼,只低声道,“母亲。”
“没有夺爵,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轻轻地安慰道。
“日后,儿子给母亲再把王爵挣回来。”凤舟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眉目间轻松安宁了的母亲,低声说道,“我叫母亲,日后以为我骄傲,叫京中提起的时候,说您是顺王之母,而不是从前的顺王之妻。”见母亲哭了,他顿了顿,却抹着眼睛笑道,“总有一天。”
“我总是信你的。”太夫人就含笑道。
“府里头的这些侧妃怎么办?”凤舟听见外头有女子的哭声,就问道,“还有那些兄弟姐妹,是不是要分家?”
“你父亲还活着,圣人还没有说出什么,分家……”太夫人便摇头苦笑道,“腾出个院子来给她们住,日后,咱们住在前院,不跟她们打交道。至于你兄弟,自有圣人做主,你别管。”
“我以后,还能跟姑姑,五皇叔一起玩儿么?”凤舟怯怯地问道,
他到底是个不大的少年,如今有有些害怕,低声道,“皇祖父厌恶了父亲与母亲,我……”
“你姑姑与皇叔,是那样趋炎附势的人不是?”太夫人安慰了一声,见儿子有些孩子气地笑了,这才安心。
顺国公府的牌子上了外头的大门,阿元便往顺国公府去,作为震慑,也是叫京中的勋贵不要小看了如今门庭有些不好名声的顺国公府。
前脚给侄儿撑腰了一把,后脚阿元就带着女兵往关押了顺王凤桐处去,才进门就听见凤桐打人骂狗的,阿元听了一会儿,就站到了他的面前。
一脸灰败,目中带着几分绝望的凤桐看见阿元,怔了怔,就低声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只是来看看三皇兄是否安好。”阿元见他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便低声道,“如今,皇兄还能保住一条命。”
“你的话,我明白。”凤桐嗤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太子容不下我,父皇在还好,父皇不在了,只怕太子要杀我,对不对?”
“你连皇伯父的心意都看不明白,还做梦呢。”见他还口口声声指摘太子,阿元便淡淡地说道,“若太子是个不能容人的,早十几二十年你就死了。我实话告诉你,你越陷越深,只怕皇伯父也容不得你。”见凤桐抬头,诧异地看着自己,阿元便叹气道,“你不就是吃住了皇伯父对血脉的不忍么,可是你要明白,再多的不忍,也比不上这皇朝的安定,你是不安分的那个,皇伯父只能叫你死。”
凤桐叫阿元这一席话说的怔住了,许久之后,方才冷笑道,“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如今我都已经是个废人……”
“难道你如今这个下场,是别人的错?”阿元只淡淡地说道,“咎由自取罢了。”
凤桐一双眼睛血红地看着她,几乎要吃人,许久之后,咬着牙骂道,“从前,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我自然不是个好东西,不过,你要去感谢你八皇妹。”阿元毫不在意地给这货的伤口上大把撒盐,见凤桐呼哧呼哧气得要死,便笑呵呵地说道,“我吧,小心眼儿,三皇兄从前跟我多不好的关系呀,如今,见着三皇兄不好,我也就开心了。”说完,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下他媳妇儿儿子的幸福生活,这才不怀好意地说道,“我劝皇兄,可别叫宫女侍候了,不然只能看不能吃,憋得慌,对不对?”
“你!”凤桐目眦欲裂,操起桌上的茶壶就往阿元的方向砸,却叫阿元灵活地躲开。
“来见你,皇妹就是想跟皇兄说,你活该!”阿元笑容冷了,见凤桐怨毒地看着自己,便淡淡地说道,“八皇妹不知见着了皇兄的什么,如今恨不得你死!如今你这模样,也有八皇妹的功劳,一不小心下了黄泉,可别恨错了人,觉得自己我们在后头害你!”见凤桐的目光惊恐了起来,见他起不来床的软脚虾模样,阿元冷笑了一声,这才出门。
她并没有吓唬凤桐。
八公主是真的生出了要干掉凤桐的心,只是阿元想着,活着的凤桐的价值更大些,至少,狗咬狗的时候,这位三皇兄还是很有用的。
“你回来,回来!”凤桐慌了,从床上滚到地上,疼得浑身发抖,却见阿元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今不单凤桐,八公主在京中的传言乱七八糟的,毕竟众目睽睽,三皇子赤身露体地出来,后头跟着哭哭啼啼的八公主,还似乎有不少的男子被带走,一时间各种谣言漫天飞,徐家青松公子头上绿油油的光芒直冲天际,连京城昏暗的天都挡不住了,至少阿元回到家,见着了兴致勃勃的平城郡君,听了她的这些描述,就很无奈了,叹气道,“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定谁头上的色儿更绿呢。”又问平城郡君的那好友如何了。
说起这个,平城郡君就露出了喜色,拉着阿元笑道,“那日八公主去闹场,很是抓了几个,她的那夫君也在里头,进了大理寺就再也没有出来。”
结党,这是圣人不能容忍的大罪,儿子圣人还能宽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