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宸睿低头翻看呈递上来的表单和资料，并不在意向风的话。
干净的资料页一张张被翻过，传出沙沙的细微声响。当江宸睿的手指停下翻动的动作时，病房里便安静得只剩下了轻微的呼吸声。
“向风，游灵和鬼有什么不同？”
“啊，这个啊。”向风想了想，“其实我觉得吧，鬼比游灵要厉害一点。因为鬼可以对没有特殊属性的人造成影响，可游灵不能。”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江宸睿的计划，“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要伤害她，你没有办法阻止？”
“谁要伤害姐姐？！”向风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姐姐都这样了，再被人害一害就该死了！”
“不会的。我会保护她。”
江宸睿舒展眉头，继续低头看资料。
“姐姐的命，可不是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玩具！”很显然，向风还处于警惕状态。
江宸睿却不放在心上，他兀自翻着资料，忽然看着编号ST3801的青瓷古瓶。
“向风你过来看。”
“干嘛。”向风的脾性果然和他的年纪相仿，透着一股稚气未脱的味道。
江宸睿的食指在资料夹上轻叩两下，“你之前见到的是不是这个瓶子？”
“我看看……欸！是！就是这个啊！”
“子琳！”江宸睿难以抑制狂喜的心情，有些失控地大喊了一声。
砰！
一颗子弹笨重地被加厚的防弹门所挡住，但巨大的声响毫不例外地惊动了病房里的江宸睿和向风。
而邵青萱还在昏睡，她的梦里，有一个铺天盖地的黑影正倒向她和她的师傅。
－－－－－－题外话－－－－－－
邵青萱：师傅是什么？能吃的吗？
大师：顽徒！劣徒！
邵青萱：顽徒劣徒是什么？可以吃的吗？
大师：噗……
☆、第8章 清理门户
“保护少爷！”
在如雷贯耳的枪声里，江宸睿还能清晰地听见方子琳的喊声。
一群特工冲进病房，严阵以待，将所有有可能被偷袭的方位封锁得严严实实。
门外声响阵阵，不用亲眼目睹也能想象到场面该是如何的血腥残忍。
江宸睿冷静地从沙发上起身，又一次坐在了邵青萱的病床边。
哐！
病房门被人撞开。方子琳挂着擦痕的侧脸显露在众人眼前。
刚才还被隔在厚厚的门外的枪声，一瞬间被拉到了耳边。
向风在巨响中嘶吼，“你这个混蛋！”
江宸睿没有回应，他下意识地俯身搂住邵青萱。他因为过分冷静而变得冰冷的面颊，此刻正贴在邵青萱凉凉的颧骨上。透过胸腹的起伏，他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了她的每一次呼吸。
后来过了多久，枪声才平息结束，江宸睿已经判断不清。他只知道，从他拥住邵青萱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世界变得宁静而安全。
这是一种超乎江宸睿认知的感受。他记起邵青萱说过，他身上有旷世灵蕴的事情，唇角忽然弯了弯。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真是有惊无险……啊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抱够了没有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啊你还笑得出来！你未免也太脱戏了吧！”向风骂骂咧咧的声音在江宸睿耳边炸开。
江宸睿如梦初醒，正要起身，却又听见方子琳迅速而惊慌地一声叫喊，“少爷趴下！”
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无法像特工们那样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相应反应。
连向风都以为，那骤然而来的一颗子弹，绝对会准确无误地穿透江宸睿的后脑勺。
然而，子弹，只是擦伤了江宸睿的左侧耳垂。
“你！”
“啊！”
女鬼凄厉的喊叫声震得向风灵体颤抖，他好像遭了电击一样，呆呆地悬浮在半空中，无声地看着林格格的鬼体在地上打滚。
很快，林格格的鬼体半边开始燃起紫黑色的浊烟，她变得异常虚弱无力，叫声也渐渐衰减。
向风终于恢复气力，他顾不得去看江宸睿和方子琳处理现场，等他的灵体恢复知觉后，便第一时间冲向墙角里蜷缩成一团，即将灰飞烟灭的林格格。
“姐姐……你才是姓江的要找的人吧。”林格格的模样和病床上躺着的人形一模一样，向风瞬间明白了所有。
“唔……”林格格此刻痛苦不堪，“还是……来晚一步……”
“姐姐是鬼？”向风尝试着伸手帮助林格格，可是鬼体和灵体互不相通，他只能眼睁睁地旁观她的痛苦。
浊烟袅袅，林格格的眼睛已经闭上，她时笑时哭，披散的深红色卷发扭变成了血一般的猩红。
“我……已经死了，但是……还没有报仇！”报仇两字铿锵有力，听得向风又是一震。
“所以你要告诉她！告诉她我是为了保住这具身体，保住她的命……才死的！”林格格的半边鬼体已经灭掉，剩下的部分化成浊烟的速度越来越快，“她要帮我报仇！她答应过我的！你要告诉……”
在向风的耳边，就如同有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浊烟消散了，女鬼凄厉的吼声也不见了。
病房门口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具尸体，而江宸睿就站在那些尸体中间的空地上，他漠然而充满威严地交待方子琳，“把编号ST3801的青瓷古瓶买下来。至于青玉，全部交给贺理去处理。”
“是，少爷。”
久经厮杀的方子琳更是处变不惊，消灭所有可能对江宸睿造成伤害的存在，就像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使命，只有完美完成任务，她才会露出一丝笑容。
就在江宸睿即将转身回病房时，M3推着一个身影从走廊转角快步移过来。
“琳姐。”
安妮被M3猛地一推，踉跄两步，在离方子琳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时，鞋跟偏歪，整个人斜斜地跪在了地上。她的双手被M3用手铐紧锁在背后，不能自已。
“少爷……”
死寂之中，安妮呜咽两声，然后嘤嘤哭起来。
方子琳内心干呕，甩头看向江宸睿。
“少爷，我不知道他们会下这么狠的手！郎智本来指使我去拔掉林格格的呼吸机，但是我做不出来！少爷我不是存心出卖你的！少爷你原谅我吧……”
江宸睿陷入深度凝思，于是目光放空，失去焦点，没有出现半点应有的反应。
“少爷……安妮错了……少爷求求你……”
安妮跪坐而起，一点点向江宸睿靠近。
“要点脸吧。”方子琳终于忍不住抬脚踢在安妮的肩膀上，阻止她再靠近。
“少爷，我可以把郎智要我做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只要少爷愿意相信我！安妮只是一时被利益冲昏了头！少爷！少爷……”
断断续续的哭声吵得向风都头痛。他独坐在邵青萱的床边，心里乱成一团麻。
“姐姐，你一定要好起来啊。那个女鬼，她为了保护你，居然死了。”
过去，向风在遇见青瓷古瓶里的瓶鬼之后，才渐渐知道了关于魂、游灵与鬼的一些细节。譬如，这三者的来源是不同的。魂是遗落在人世的亡灵，游灵产生于部分非正常原因死亡的生命，而鬼则是因为执念太深而无法入地的亡灵。
其次，则是三者的消亡规律。魂留在人间的时间不会超过七天，七天后会自动消亡。游灵的正常寿命结束时，他们也就不存在了。而鬼体的消亡有两种可能，一是被通灵师或者鬼差收走，二是了却执念，心甘情愿而去。
林格格之所以是鬼，源于她对那个叫做郎智的男人的痛怨。可她的仇怨还没有了结啊，她强大的执念也无法抵挡江宸睿的灵蕴。
如果江宸睿死了，就没有人能够保护林格格的躯体。她就这样把自己的执念，全番记挂在了邵青萱的身上。
“姐姐，要好起来！”
向风忽然捏紧拳头站起，一溜烟地飘到了江宸睿身旁。
此时，安妮正蜷在地上哭，她浑身颤抖，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宸睿冷冷低眼，目光营造出冰天雪地般的寒气，“郎智又怎么可能叫得动你。能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的人有哪几个，我还是数得清楚的。”
谈话间，现场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地上的血迹也处理透彻，除了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走廊和墙壁上的几处弹孔，几乎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
一帮特警匆匆赶来，但他们只能看一看枪战遗留下的痕迹了。
“江先生，这？”为首的特警虽然威严，但态度十分和善，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江家的人打交道。
“少爷，将她交给他们处理吧？”方子琳干练的马尾在脑后轻轻一甩，等待江宸睿的安排。
江宸睿朝特警微微点头，简单打了个招呼，“辛苦你们跑过来。没什么大事，清理门户而已。”
说完，他转脸对安妮淡淡地抛下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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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青萱：花卷可有什么愿望？
花卷：有啊有啊，我希望能有人在评论区陪我说说话！
☆、第9章 命有大劫
“姐姐就是因为被那个女鬼冲撞了，受了重伤，所以现在还没醒！”
方子琳很顺利地将编号ST3801号青瓷古瓶送进了病房，向风见到那古董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大喊着吵醒了居住在瓶子里的那只老鬼。
江宸睿只能听见向风说话，有些不甘心，于是再一次遣散了所有驻守在病房里的特工。
“他怎么说？”
没有其他人，江宸睿才能放心地开口询问情况。
没想到向风好像生了他的气，“你别吵！别耽误我救醒姐姐！”
瓶鬼优哉游哉地趴在那个及膝高的花瓶口，一手托腮，一手抠鼻，慢悠悠地答复向风，“你说她是通灵师啊？那她的灵蕴估计受了重伤啊。”
“那要怎么办？”如果向风还有心脏，这会儿心绝对提上了嗓子眼。
“我怎么会有办法？我可是鬼欸！我见到通灵师应该马上跑的啊！我……”
“你，跑不脱的。咳咳。”
一个病怏怏的女声在病房里响起。
紧接着是向风大喜的呼喊，“姐姐！”
以及江宸睿脸上拨云见日的笑容，“你醒了？！”
邵青萱煞白的脸色稍有恢复，她费力地拉扯掉脸上的呼吸机，试图坐起来。
“姐姐别动啊！”
“将那瓶鬼捉来给我。”
邵青萱才不理会向风的提醒，她抬抬右手，示意江宸睿。
“哈哈！这戏好看！”明明要被通灵师捉走，那瓶鬼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冲着江宸睿指指点点，“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就知道兴师动众地任性！平时都是别人给他提鞋送汤，这会儿被小姐姐指手画脚，肯定不爽！好看！热闹！哈哈哈哈！”
被瓶鬼这么一说，邵青萱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分，她从来不爱差遣人，这就掀了被子准备下床。
江宸睿却抢先一步，拎着瓷瓶走过来，“真的住了只鬼？”
瓶鬼呀呀大叫，“世间竟然还有老夫算不准的事情！”
“果然老道。”邵青萱接过瓷瓶，幽幽地看了一眼那身形极其袖珍的瓶鬼，“缩小了鬼体，寄居在古瓶之中，借古瓶灵气护体，竟还不惧少爷的灵蕴。”
“你你你！”瓶鬼指着邵青萱的鼻子，很是不服气的样子，“你灵蕴残损，自身难保，还想收我？还是看好你自己的小命吧！”
懒得动口舌，邵青萱干脆举起手指凝神聚力。
瓶鬼吓得跳脚，张牙舞爪凭空乱抓，临时想起自己伤不到邵青萱，又连忙开口求饶，“大胆小辈，仗着这里有高神灵蕴就欺压老者，无知，无耻！”
求饶都这么嘴硬，向风忍不住在旁边扑哧一笑。
“臭小子！有什么好笑的！”
邵青萱搁下食指，双手握在瓷瓶瓶颈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偏头看向江宸睿，“多谢少爷救命之恩。”
“嗯？”江宸睿安静地立在床边，听见邵青萱叫他，这才从神游中回来，语声温柔地问一句，“你说什么？”
邵青萱又羞红了脸。
向风看了看两人，开心地一拍手掌，“肯定是因为刚才姓江的抱了姐姐很久！”
“羞不羞！”瓶鬼刮着虚空的面皮打趣向风。
不知是不是瓶鬼的举动让向风忽然记起了林格格，他匆匆飘到床边，将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一一复述给邵青萱听。
于是，江宸睿也知道了证人彻底死亡的事实。
邵青萱拔下输液管的针头，皱眉看向江宸睿。
他应该正在犯愁吧。没有林格格的证词，即便邵青萱肯出庭作证，也还有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还有啊，姐姐你不知道啊，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助理，竟然就是走漏消息的间谍呢。”众人沉默之际，向风冷不丁地吐槽这么一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无知小儿装深沉，有趣！有趣！”瓶鬼又独自开怀大笑。
向风对瓶鬼的行为嗤之以鼻，邵青萱却忽然冷下脸来。
“那女子呢？你打算如何处置？”她扬眉对上江宸睿的目光时，透出凌人的愤怒。
“姓江的让她走了呢。”向风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邵青萱泄气叹息，“妇人之仁。”
江宸睿皱眉，闷声不响地走出了房门。
这一回，邵青萱尽管心里担心，但死活不肯开口叫住他，任由房门关上。
向风有些慌，“我去叫他回来！”
瓶鬼却摆摆手，“别管人家小夫妻的事啦……”
话音还没落，只见邵青萱猛地抬手抵住眉心，一阵白光在瓶鬼四周围聚齐，慢慢融成一个越来越粗的圈，将他团团围住。
“你这个小辈好是无礼！啊喂喂！是我无礼！我是无礼！你们不是夫妻行了没！啊啊！你是大师！大师大师，老夫错了，老夫错了还不行吗！啊啊啊！”
向风本想上前拦劝，却被契约牵制，无法撼动邵青萱临时建起的结界，一时之间手脚无措。
任凭瓶鬼怎么呼喊求饶，邵青萱聚齐的白圈都没有消散的势头，反而越收越紧，一点点朝中心聚拢。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邵青萱闭着眼睛轻轻说道，“你靠一股奇绝灵气而活至今日，最终却也被这灵气所收，此乃天道衡正规则，你安心去吧。”
见惯鬼怪妖魔的人从来严谨认真，不苟言笑。听邵青萱这口气，收复瓶鬼是势在必行的事，向风轻捏一把汗，隐隐感觉这结果会不利于邵青萱。
“你命中有一大劫！我替你渡劫！你且留我一命！”瓶鬼扯着嗓子叫喊，双臂交叉紧抱，像即将溺水窒息的人一样，垂死挣扎。
命里……有劫？
邵青萱松开双手，突然睁开眼瞪着瓶鬼。
无奈围观的向风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在心里默念：姐姐真好骗啊……
“命里有一大劫。”邵青萱喃喃重复。
这话，她好像早就听人说过。
白光渐消，瓶鬼慢慢松开双臂，干嚎起来，“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厉害……嘤嘤，灵蕴都残破不全了，居然还能借着这古瓶的灵气和外边那小子的灵蕴来收我……”
邵青萱从放空的神思里回来，她怔怔地看着瓶鬼，用带威胁的口气命令对方，“看来你已经修出了灵境。对鬼而言，也实属不易。这样，我暂且不收你。”
瓶鬼正打算喜笑颜开，跟邵青萱套套近乎时，邵青萱又追加了一句，“你将这古瓶灵气所来的秘密说透，我验证后若属实，便会以血灵契约和你相结，将你留在我身边，为我所用。只要你乖巧听话，不悖我意，仍能留于人世许久。”
“噗……”
若瓶鬼体内有血，此时必然吐了一地。
邵青萱终于缓和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