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分配到悦琴艺术楼的王甯从玛尔身旁擦肩而过，也装作浑然不认识的样子，自顾自地先一步迈上楼梯。
玛尔没有跟随他们其中的任意一人，她找到老师，问她学校有没有七弦琴。
“七弦琴？”三楼一位女老师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你看看他们，哪有学七弦琴这种老古董的……”
“孟老师。”一个年长的声音从年轻女老师的背后响起，“七弦琴是老古董吗？”
女老师闻声看去，见到主任板着脸，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脱口而去的话，“不是不是，只是琴楼里多数都是西洋乐器……”
主任越过女老师，直接朝玛尔走来，“你想学七弦琴？”
玛尔目光坚定地回答主任，“我会，不用重新学。只是好久没摸过，想练一练。”
“是吗？”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跟我来吧。”
“诶诶你听说了吗！”
“别啰嗦快去看看！”
“看什么啊是去听听！”
爱吵闹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爱吵闹。
尤当当没好气地关上琴房的门，想把那些好事者的声音都拦在门外。
“当当。”
她刚关上门，就听见王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好好地不去练琴，找我干嘛？”语气是撒娇的，面上却升起藏不住的笑。
王甯笑嘻嘻地弹她的脑门，“你钢琴十级都过了，还那么爱练啊？”
“不练会手生的啊……欸，去哪？”
尤当当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甯牵走，“今天先别练，我们也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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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是花卷对自己的要求。
如果你看到了这句话，那么谢谢你。
☆、第60章 暗夜小组（下）
“琴声如行云流水，旋律丝丝入耳……”主任紧紧托着自己的眼镜框，生怕它随时掉下来，“是个好苗子啊！不不，这都称得上大师了！”
闻声而来的其他几位老师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那个正在弹古琴的女孩子，真是了不得啊！
学生们围聚在门口窗台上看热闹，他们看不见玛尔的神情，只能见到她拨动琴弦的背影。
“哇谈什么好好听啊！”
“刚前奏很欢快的，现在转成有点紧张的了耶……”
等王甯和尤当当赶到琴楼顶楼时，玛尔手下的旋律已经进入了最肃杀的阶段。
琴弦颤动，音调悲凉。
就好像看到了原本生气勃勃却忽然只剩枯木的荒原，看到重灾过后满目疮痍的大地，像战争结束后尸骨遍地、哀鸿遍野的沙场……
一曲终结，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好冷啊！这个春天怎么这么冷啊！
何其哀，何其痛！
“欸？下雨了吗？”一个学生抬手摸了摸有点发痒的脸，结果一抹才知道脸上已经湿了一片。
“你怎么哭了啊？”
“你还不是哭了？”
走廊上的人群又热热闹闹地吵起来。
几名老师连忙去驱赶学生们各归各位练琴，很快，走廊里空空如也，只剩下王甯、尤当当和几个特殊分子还在原地呆呆站着。
可是即便不站在附近，大家的心里想着的，也全都是刚才听得那首从未听过却过耳不忘的曲子。
什么叫做哀转久绝？这就是啊！
那曲子叫什么？怎么那么好听？
尤当当看向王甯的时候，王甯也正好转过来看她。
“说了她不一般吧？”王甯浅浅笑。
尤当当这会儿心服，口却不服，“是啊是啊，很不一般。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而一早就看出来她不一般的你，干嘛要装作不认识她，干嘛要好像陌生人一样？”
王甯咧嘴邪邪笑，“这一次，是为了顺你的心啊。总不能刚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情侣关系之后，又看到我搭讪其他女孩子吧？还有，她这么厉害，当然跟我们有关系。”
反正说什么都会被王甯温柔地反驳回来，尤当当干脆不说话，只听话。
“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厉害的人就应该结成联盟，这样才会让有用的力量更强大。”
王甯说的这一点，也正好是玛尔在考虑的事情。
与其形单影只独立而行，何不结成一支小队，快些促成她名声大震的计划。
“什么？你们想要中西乐器结合，在校庆的时候演奏这首《萧萧》？”
《萧萧》？哪首《萧萧》？难道是今天震惊了艺术系主任的那首神作？
主任听到王甯和尤当当的请求时，就像看见了自己一片光明的前程，“好！我来给你们排一排合奏曲！”
事情，一锤定音。
玛尔欣然接受了尤当当的邀请，其他人也不再虎视眈眈于这个转学生，他们三个人常常待在一起，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于是，排好合奏训练时间表的第二天，三个人集体请了假。
去哪？
“我们先去市博物馆吧。”要找古董，当然要去博物馆，尤当当想当然地提议。
“不合适。”换上便服的王甯有别样的清爽气质，他弹了弹尤当当的脑门，摇着头解释，“市博物馆里的古董就算找到合适的，你也买不到，何必去浪费时间？”
“也是……”
“去清欢苑。”玛尔直接给出了目的地。
第二次踏进这里，没想到竟然会是以完全不同的身份。
所以，玛尔也见不到佟玲子。
他们三个在藏馆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四处看，不多时就让玛尔找到了一个沧月狼牙环。
这物似乎以前就被人改造过，曾用来承载过鬼灵，功能类似于林家那个传家戒指。
“买这个。”
玛尔指了指玻璃橱窗里的手环，什么表情都没有。
“三十万啊，你说买就买了？”尤当当微微皱着眉头，“你家给你开的信用卡额度未免也太大了！”
王甯总是耐心地笑，耐心地给她分析利弊，“三十万，买我们保送名牌大学的机会，物超所值啊。”
说这话时，他们二人是当着玛尔的面的，玛尔并没有震惊，也没有害怕。
“嗯，一定是不亏的。”
保送名牌大学？！
尤当当觉得耳膜嗡嗡震震，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
*
“颖贤学院最近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那个陈家送进去的转学生很乖很聪明，得到了艺术系主任的看重，现在正和几个尖子生在一同培养。”
M2如实汇报。
事实的确如此，但却不是江宸睿想听到的消息。
你为什么不争？难道你这一次重生，就不想来看看本少爷吗？
你为什么安安静静在念书啊！
冷不丁的一下，江宸睿的电脑就被砸在了地上。
M2看不懂，方子琳却心里清楚。她刚陪着邵青萱小姐从南山医院回来，杨鸣半死不活的，暗夜侦察团高层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但灵目队的队员仍然不愿放弃，他们还布置了严密的眼线守护杨鸣的安全。
他们甚至不能完全信任江宸睿派过去的特工，每一个特工身旁还紧跟着一名侦察员。
“他们怀疑就让他们怀疑。”江宸睿眼中含有千万冷箭，“我要杀他，难道还会举着白亮的刀子让他们看见吗。”
当然不用，这些暗中的行动，让那位邵青萱小姐来就可以了。
看到方子琳回来，江宸睿便问及邵青萱的去向。
“她说要回空间一趟。”重复这句原话时，方子琳心里并没有概念。
江宸睿却是很清楚。
是啊，空间现在也在这位邵青萱小姐手上，你拿到的那个，是假戒指啊，是没有七爷，没有空间的假货啊。
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为什么不跳起来收拾我们这些人？！
只要你去争，你就能得到；也只有你争，我们这场隐形的战役才有胜算。
你想不想回到我身边。
你到底，爱不爱我。
江宸睿的后脑勺紧紧发痛，他眉头紧蹙，在寒意阵阵的春风里默默然闭上了双眼。
邵青萱，你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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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青萱：看你这么折腾江宸睿，我还是挺开心的。
江宸睿黑着脸慢慢朝二人走来。
花卷连忙摆手：喂喂喂乱说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干啊！都是你丫在折腾他啊！
江宸睿：邵青萱，你到底在想什么！
邵青萱：门前大脚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24678~
☆、第61章 是谁在作
“能在太阳底下活动真是太好了！”优悦在空气里转了几圈，格外开心。
玛尔小心拨弄着沧月狼牙环，低声问，“你要找的害死你的人，找到了吗？”
说起这件事，优悦的面色又沉下来，“一晃眼我都死了好多年了。算一算，当时害我的那几个女的都应该结婚嫁人了。你找机会去翻一翻图书馆的校友录，帮我找找她们的下落。”
“好，你别急，害你的凶手，我一定帮你找到。”玛尔许下承诺，并提出请求，“但我也需要你帮我一个大忙。”
“你说。”优悦显得义不容辞。
玛尔指了指沧月狼牙环，“这个东西，除了可以庇护你的鬼体外，还可以装载凶煞浊气。我要收集很多很多浊气，用来对付一只很厉害的鬼。”
通灵师也会遇到棘手头痛的问题吧。
优悦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能帮你做什么？”
“今后，但凡你遇到鬼，都可以请他们来灵器里休息。如果可以，还要请他们谈一谈他们的执念。鬼的执念，就是最深重的凶煞气，这也是我现在，最急需的东西。”
“没问题！”
玛尔从鬼厕所接优悦出来，然后从从容容前往琴楼和尤当当他们排练。
《萧萧》一曲乃是林中堂亲手执笔所创，最初的目的是用以协助鬼差们收聚魂体。
古往今来，怎么可能没有几场覆国灭城的大灾。每逢这种灾难降临，鬼差便忙得焦头烂额。
好在人间有通灵师，可以协助鬼差收魂，但是终究一人只有一手，还是忙不过来。
而且有些魂体在人间留久了，本来不重的浊气，渐渐加深，一旦转化成鬼体，问题就更加麻烦。
为此，林中堂才写出这首《萧萧》。
萧萧落木，萧萧无常人生。
生而欢喜，幼时无忧，所以前章欢快活泼，引人入胜。
年长生忧，知愁滋味，时而焦虑，时而感慨，二章节奏渐快。
长成于人，忍辛酸，尝百味，三章起伏最多，翻转往复。
病来灾往，生离死别，花无百日红，遇欢须尽欢，终章悲戚，伤痛惜别。
喜怒哀乐，诉尽生之风光，死之苍凉。
难怪，难怪他们要哭，要落泪。
因为，这说的，是每一个人的故事。每一个人，都要走过的路。
就着记忆写出完全的乐谱时，主任又忍不住抹了好几把泪。他尚且不知道这背后的用意和故事，就已经难以自持。
“好好练习！”别的话也不多说，主任亲自来指点训导，就是最重要的暗示。
这注定是一场不平凡的校庆。
“短短一个月，他们能排练出什么？”
今年负责校庆安排工作的是颖贤学院的副院长，听说艺术系主任要往节目单上加一个节目，当即就要拒绝。
“校庆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他们瞎胡闹得了的！几个不务正业的富家子弟，还真能唱出什么精妙绝伦的戏来吗？主任脑子抽了，你们一个个脑子也抽了吗？”
副校长刚骂骂咧咧完，办公室众人就听见一阵急雨般的敲门声闷闷而起。
“廖主任今天怎么亲自来了啊？”副校长皮笑肉不笑地和站在他桌旁的主任暗暗对峙，这姓廖的真是狗胆包天啊，也不看看自己还只是个主任呢，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跑来他副校长的办公室想闹腾！闹啊！反正这回死活都不会让这个节目上阵！
很显然刚才副校长训骂几个教务人员的内容，等候在办公室门口的廖主任已经听到了。
其余人这时候都心里痒痒的，就等着看这些校方层怎么撕破脸。
“副校。”廖主任说话并不急促，他似笑非笑地迎上副校长尖锐的目光，声音平平无波，“这次节目是由王甯、尤当当他们两个亲自编排，由我负责全程督查的，副校要是担心节目质量，不如去看一看……”
单说王甯的时候，副校脑海中还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毕竟世界上王宁、王凝那么多个，谁知道是哪一个。
但是王甯和尤当当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时，副校脑子里乱乱的拼图全都散开了，独独留下两个赫然醒目的家族姓氏。
王甯！尤当当！
难怪这个姓廖的还能这么不急不慢地跟自己打太极！
这是晾着自己，等着看自己出丑呢！
“走，看看去。”副校长憋着一肚子火气，领教务的人一同前往琴楼审查。
节目说是王甯和尤当当亲自编排的，那当然是虚话。但这个真假虚伪，并没有人在意。能把财阀王家和高干尤家的子女搬来当演员，那才真的是让人跌破眼镜的大事！
为了达到更好的节目效果，且让这一重幸运的天使光环能福及更多人，廖主任绞尽脑汁优中选优，精挑细选了好久才筛选出如今这一批舞蹈演员。
玛尔奏七弦琴，王甯吹长笛，尤当当弹钢琴，还有几位同学以其他乐器配以辅助。
演奏者在舞台侧边，而舞者占了大部分画面。
婴孩呱呱坠地时的第一声啼哭响起时，副校长还在心中赌咒怨骂：作！看你怎么作！校庆节目还敢哭，到时候看谁哭！
然而，王甯的长笛吹响时，剧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演员没有换上正式的服装，没有关系；舞台美术简陋得只有一块纯白的布景板，没有关系；灯光切换得鸡肋无力，没有关系。
这些，都不重要。
七弦琴琴弦颤动时，在场听者都恍若跌入了另一重时空幻境。
无忧无怨，无哀无念，置身于天外云霄，纵享人世逍遥。
想起儿时伏在母亲膝上的安心；想起一个小把戏就能玩一天，忘却晨昏日暮的欢愉；想起和伙伴勾肩搭背谈笑晏晏的开怀……
“拿着这张单去找财务拨款，所有演员都要穿最好的演出服！舞美请校外专业的公司来做！快去！”
副校长又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里，这会儿他一个人坐着，默默点了根烟，脑海中还在反复回荡着刚才从剧场里听来的曲调……
好！实在是太好了！
这么好的节目，怎么能不让上呢！
上！必须上！必须要让所有校董都来，让他们看看自己这个副校长是如何治学有方，如何重视人才的！
因为校方的重视，《萧萧》节目组演员的课表被单独安排了出来。
新课表上，大家的艺术课程明显增多。
玛尔并不意外，不过也没有其他念想。但是好玩的其他人却开心得要把地跳穿了。
就在一切进行得风生水起时，突然，一个噩耗传进节目组全体演员耳中。
“卢帆跳楼啦！”
听说消息之后，正在排演的节目组炸开了锅，吵吵闹闹的，几个老师震不下来，也没有心情压制。
尤当当打了个冷颤，有些害怕地用眼神求助王甯。王甯抚抚她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抬起头朝玛尔所在的方向看去。
她还坐在那台贵得令很多富家子弟都咂舌的古琴前，但她的目光却落在了空气中的某一个点上。
玛尔微微皱起了眉，但唇边暗藏隐隐的笑意。
机会一个个抢着送上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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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风：第一次听《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