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内,默兮将饭菜布在竹桌上,一盘清蒸鱼,一盘竹笋肉丝,一盘水晶饺还有一碗米饭,外加一壶小酒,简单精致。商焰古清俊的脸上露出温润的笑,眉目平和温柔,起身为默兮让了座,再缓缓落座,而后又喝了口酒。举止斯文,风度翩翩。
知道默兮没有吃饭的习惯,商焰古举箸尝了口鱼,微笑地点头赞叹。在这里养伤有一段时间后,他渐渐有了精神,只是依然没有任何关于过去的回忆。可是,每日有默兮陪着,粗茶淡饭,清风绿水又何尝不好?
“默兮啊,我身无分文,又举目无亲,连自己是谁也不清楚,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商焰古看着默兮温润地笑,语气里并无半分自怜,只是随意地问道。或许凡人的心思便是如此吧,一无所有的时候怀疑别人的好意,拥有一切的时候还是怀疑。
默兮安静地看着商焰古,眼眸澄澈平静,她摇摇头,不知道是否算回答了这个问题。默兮起身欲要离开,商焰古突然握住默兮的手,一股真实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没有砰然心动,也没有紧张不安,只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安然。
“默兮,你若是能开口说话多好啊?”商焰古感叹,心里却觉得空荡荡的。默兮嘴角轻轻一扬,感应到对方的平静便任由他握着她的手,玉指在桌面上写道:“不能说反而更好。”商焰古温文尔雅一笑,点头说道:“也对。”
此刻,白猛梧站在竹屋不远处,他望着竹屋内默兮和那个凡人男子握手静默无言,那样的默契和安然是他所向往的感情,白猛梧的瞳孔渐渐深邃躁动,他恨不得上前杀了那个凡人。
“放开她。”白猛梧突然推开竹屋的门,杀气凌厉,一字一句地对商焰古说道,那种君临天下的王者风范第一次在白猛梧这个白虎后裔的身上体现出来。商焰古一愣,眼底却没有惧怕,他淡然一笑,却并未放开默兮的手。
默兮的手微微一颤,见到白猛梧突如其来地出现在面前,又是惊讶似乎又有一丝愧疚,不觉间想把手从商焰古手中抽回来。然而,不曾想,他反倒握紧了,默兮看了看他眼底的深意,登时安静下来。
“我叫你放开她,听到没有?”一个弹指,白猛梧已然揪着商焰古的衣领,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喷出来。嫉妒之火将要把白猛梧的神智烧毁了,只要他手中的力道再稍微加紧点,这个凡人就会一命呜呼。
突然,一抹淡蓝色的身影挡在商焰古前面,那双安静澄澈的明眸紧紧盯着白猛梧。白猛梧的心一沉,揪着商焰古衣领的手登时一松,眼中是强烈的失落,还有难以置信,只听他柔声地问道:“默兮,你,你要护他?”
默兮避开白猛梧那样沉痛的目光,蹙眉点头。白猛梧踉跄两步,脸上全无素日的神采,好似转瞬间成了一个有伤疤的男人。他并未再看一眼商焰古,只是对默兮说道:“老子自作多情而已,你,保重。”
走出水柔谷的时候,白猛梧终于明白,当初小九是怎样心痛的啊!自作多情?一厢情愿?自欺欺人?这些词,这样的感觉,他白猛梧从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出现在他身上。他的老子是白王,权势钱财应有尽有。而他也遗传了一副好皮囊,加之天生就有怜香惜玉的本领,在女人方面,除非他不主动出击,否则必然是手到擒来。因此,他认为,感情一事实在是太难发生了,索性就把心思转移到所谓的功成名就上,这才离家出走至今不回。
白猛梧不得不承认,他第一眼见到默兮的时候,便被她吸引到了,没有任何道理,也没有任何预兆。所以,他留在这个他根本就看不上的鬼地方一呆就呆了这么久,不辞劳苦地守在水柔谷,等着默兮出现。在他知道默兮算计他的那一刻,他只是笑笑,只认为她不愿意别人打扰她的水柔谷,因此没得她答应,他绝然不会踏进来半步。
然而,亲眼证实了默兮确然对那个凡人动心的时候,他觉得愤怒又觉得心痛,完全忘记他不过一个凡人,只是想与他决战。
默兮甩开商焰古的手,眼里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怒意,面色却平静如水。商焰古眼神黯淡,儒雅一笑,缓缓地开口说道:“他若真的在乎你,便会再回来的。”默兮看了一眼商焰古,眼波平静,面色自若,而后缓缓转身离开竹屋。
想起白猛梧那因为嫉妒而愤怒的目光,默兮心下升起一丝微微的动容,随即眉目紧紧蹙着,心道:也好,本来就没有结果,何必给他希望?不管如何,她都要试试,他到底和苍梧之手有没有关系?
待到商焰古的精神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默兮将他带到苍梧野。站在苍梧野上,商焰古觉得体内有一股强烈的气息翻涌着,似乎要冲破他的躯体。默兮撑着油纸伞安静地站在旁边,注视着商焰古清俊的脸上出现的变化,波澜不惊的眼波终于有了起伏和激动,果然还是有关系的。
商焰古的脸好似平静的湖面突然投入一颗石子,登时泛着涟漪,又好似空间出现扭曲。见他一脸痛苦,好似承受不了的样子,默兮手中的油纸伞旋飞到他身边,而后一束蓝光将商焰古包裹,转瞬间商焰古的身影便消失无踪,而油纸伞稳稳当当地落入默兮手中。
时间不知又过去了多长,这次商焰古和默兮并肩同行,见默兮有些心不在焉,商焰古温润一笑,说道:“是在等他?”默兮抬眸望了一眼商焰古,目光含着一丝冰冷,而后加快步伐走在商焰古前面。
商焰古不以为然,故意落在默兮身后一步,举止斯文儒雅,他笑了笑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他一直没有离开吗?”默兮惊愣,不觉停下脚步,回眸探究地看着商焰古。难道他的神识恢复了?只是,他的躯壳还是凡胎*,或许没那么快吧。
“他不放心,所以只是监视我一人罢了。”商焰古对视着默兮,开口继续解释道:“放心,魔气正渐渐破开那层隔绝以往记忆的核膜,我的神识不在你之下。”商焰古平静地笑着,抬步不急不徐地走着。
默兮这才发现,如今的商焰古气度更加从容自信,同时眼眸越发深不可测。如今,和他站在一起,默兮倒是渐渐开始觉得有些不安。突然,商焰古停下脚步,回身温文尔雅地对默兮说道:“以后你不用陪我去苍梧野了。”
话音刚落,商焰古突然靠近默兮,弹指间从默兮手中接过她的淡蓝色油纸伞,而后一手撑着伞,一手将默兮揽腰入怀,温柔地伏在默兮耳中沉声说道:“我让你出来见你,怎么样?”
默兮挣扎不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力量竟然真的超越了她?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疾风闪电一般,促然出现在商焰古和默兮身边。见商焰古优雅轻佻地将默兮白皙的脖颈上一处血丝擦净,白猛梧全身杀气腾腾。
默兮看到白猛梧的那刻,眼底的欢喜稍纵即逝,而后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对他轻轻地摇头。白猛梧对视上默兮的眼神,凌厉登时柔和了几分,而后怒视商焰古,向他攻击而去,虽然招招硬气威猛,可终究因为担心伤到默兮,有几分拖泥带水之势。
许是尽了兴,商焰古将默兮推到白猛梧怀里,一个挥手,那把淡蓝色的油纸伞已然落入默兮手中。但见商焰古回身离去,不轻不重地扔下一句话:“替本王找回神识,默兮是出了很大的力气,本王不杀他,就当是还默兮人情。”
白猛梧看着商焰古儒雅却气焰的背影,恍然有所悟,原来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难怪默兮想救下他。他的目光缓缓移到默兮身上,但见默兮眸光静柔,安然地看着他。白猛梧登时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又恢复成素日大大咧咧的模样,说道:“默兮,你,你没事吧?”
默兮的嘴角轻轻上扬,摇了摇头,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上写道:“他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王之首的焰赤王。”白猛梧一惊,似乎曾听老头子讲过焰赤王的名号,不属于魔界亦是不属于天界,行事向来低调,可实力却不容小觑。
默兮从白猛梧怀里走开,若是细心的人便可知道,她虽对白猛梧若离若即,亦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是也只有自然而然地会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写字。
却说商焰古,从容不迫地站在苍梧野上。突然,他身上的青衫破裂,墨黑的长发随风起舞。须臾,但见暗红色的光芒中,商焰古一袭红袍华贵低调,红色长发垂地,俊美的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微笑,轻语一声:“姬纭啊,怎么不等等本王?”
☆、第54章 乱姻缘
花铃苑里除了月华蒂莲外,所有的草木皆是葳蕤茂盛。青九独自站在枯萎的月华蒂莲前,脸上是失望的神色,尽心尽力呵护了那么久,眼见就要成功了,如今却是凋零枯败之状。
良久后,青九强打起精神,转身移到花圃里去伺弄其他的花草,似乎有刻意忽略月华蒂莲的样子。站在花铃苑外的墨韶,衣袂飘飘,一手负于身后,凤目温润,如玉朗朗地说道:“再给它点时间,或许会再次生根发芽。”
青九起身抬头,莹如白玉的小脸素雅淡然,本是灵动的眸光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忧伤。历经冰牢的折磨后,她身上多了一分沉静少了一分机灵。只见青九嘴角一扬,说道:“师父,你来了。”
墨韶微微颔首,脸上是如风清朗的笑。青九从花圃中走进亭台,替墨韶斟了一杯茶水,说道:“枯萎了就是枯萎了,给它再多的时间都是没有结果的。”青九又替自己斟满一杯茶水,淡淡一笑,接口继续说道:“师父,你以前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当时阿九不明白,只是觉得只要阿九想,就一定要让月华蒂莲成活开花。如今,阿九总算明白了,这一念之间不过执念散不散的区别。尽管阿九如今还是希望月华蒂莲成活开花,但是不强求了。师父以前也告诉过阿九,无常不止在人界,三界皆有无常在,既然月华蒂莲最终还是枯萎了,那么就虽它去吧,强求来的东西,我苦它也苦。”
墨韶欣慰一笑,当初她懵懂,他不急于解释,因为明白,待她真正明白的时候,有些东西就会少了,比如轻松和快乐,然而,这便是成长所付出的代价。墨韶看着小徒弟似乎是一夜之间懂事沉稳了许多,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终究是他这个师父太不尽责了,或许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他开始教青九术法,至少让她能够自保吧。
其实,青九没有告诉师父的是:她在冰牢中的那一刻深深地明白了,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能够帮自己撑过去的是终究只能是自己。所以,她开始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当青九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念想时,其实她是感到无比难过的。
墨韶温润一笑,广袖一挥,亭台的桌面上登时出现了一把古瑟。他轻抚琴弦,琴音萦绕在花铃苑的每个角落里。良久后,墨韶温和地说道:“阿九,你有此番觉悟固然是件好事,但为师要告诉你的是,善念永存,心怀慈悲,原谅曾经的错误才能真正开始。”
青九低垂下眼睑,终于轻声问道:“师父,倘若,倘若不再相信了呢?”墨韶并未马上接答,待到音调渐有平息之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不相信皆因为害怕再受伤罢了,除了勇气能够再生信任外,其他皆不是长久之计。”
青九的心微微一颤,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田,待到琴音止住,她的心已然平静了不少。青九扬嘴一笑,说道:“师父,阿九明白了。”
墨韶颔首微笑,弹指间连古瑟带人一同消失在花铃苑的亭台中,青九则继续伺弄她的花草,一切似乎又回到以前,那种细水长流般的淡然温暖。
此刻,妙元宫中,花螺祭出红线,犹豫片刻后,她再次把红线藏入袖中。突然,花螺杏眼一凝,追上晔渊,伸手拦住他的去路,眼眸中含着压抑住的怒气,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冷声说道:“神君留步,今日花螺斗胆冒死问神君一句话,神君到底怎么看待青九的?”
晔渊冷睿的目色一沉,冷峻的眉目间没有一丝感*彩,漠视着花螺,一字一句说道:“本君的事不用外人多管。”
花螺冷笑一声,阿九的事她是管定了,左右不过一个死罢了,只听花螺说道:“花螺一介小仙,哪里敢管神君的事?花螺就是想替青九问一句:倘若这一切都没发生,神君可否愿意明白青九的心?”
晔渊注视着花螺,冷峻的眉目不动声色,片刻后擦肩而过。花螺蹙眉紧握着拳头,她回身对着晔渊的背影冷声说道:“是姬纭算计青九的,神君是不是要还青九一个清白?”晔渊止步,而后又迈开步伐,不轻不重地扔下一句话:“若想她好好的,就不要乱说话。”
花螺杏眼中冒着怒气,紧紧握住拳头,她再次祭出红线,但见红线悬浮在半空中,花螺衣袖一划,红线当空断裂成两半。他不能给青九一个公道,那么就让她替青九讨一个交代。
蓬莱宫中,花螺笑意盈盈地说道:“花螺奉羲和娘娘之命,特来蓬莱宫替女帝量身裁衣,提前预备嫁衣。”姬纭听罢,眼波含羞,面如芙蓉,他轻柔一笑,说道:“姐姐真是费心了,难为你们了,回去替我向大家道了谢。”
花螺淡然一笑,在趁给姬纭量身的时候,她将一条红线悄无声息地绑入姬纭身上,但见姬纭的手臂上闪过一圈微微红光,那抹红光登时融入姬纭体内。花螺替姬纭量身完毕,又说了几句贺喜的话便告辞离去。
花螺按照计划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正苦恼,这红线的另一端到底是要系给谁?墨韶仙尊自然是不能了,不说她对他有情,就是他是阿九的师父也万万不可让姬纭成了阿九的师娘。而其他的上仙,不是成了家就是配不上女帝的,真是为难得很。
“花螺,婚宴当天,自然是少不了五彩鸾鸟和歌而鸣的,这五彩鸾鸟除了帝君就是成君仙尊所有了,去和帝君借自然使不得,所以只能冒犯和成君仙尊借了。所以呢,还得麻烦你去昊天宫和成君仙尊商量商量。”绿萝逮着花螺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花螺收回神思,听罢蹙眉,为难道:“你也知道成君仙尊的性子,向来是谁的薄面也不给,我不过小小仙婢,在成君仙尊他老人家眼中,这么一丢丢都及不上。”花螺一边说着,一边比着小拇指比喻着。
绿萝耍赖道:“你倒别这么瞧低自己,多少上仙不敢给你面子?再说了,你若是在成君仙尊那边说不上话,我,红荷和银柳还有谁够得上台面的?难不成要让娘娘亲自去不成?”
绿萝一番抢白,花螺登时无以反驳,只得硬着头皮答应。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花螺双眸闪过一丝光彩,心道:对啊,也只有成君仙尊才是不二之选了。
磨蹭了许久,花螺终于还是来到了昊天宫,踏过云桥,花螺徘徊在昊天宫外。突然,一道慵懒华贵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从花螺心底响起:“鬼鬼祟祟干什么?”花螺大惊,抬脚便回身踏上云桥,欲要回去。
然而,已然来不及了,昊天宫岂是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花螺不受控制地穿过昊天宫的结界,弹指间已然立在昊天宫的大殿中。见成君仙尊一手捏着酒盏,一手轻挥折扇,一副风流倜傥之状。
花螺干笑两声,低着头说道:“呵呵,仙尊莫怪。事情是这样的,羲和娘娘交代花螺操办神官和女帝的婚宴,正好需要借仙尊昊天宫的五彩鸾鸟讨个好彩头,所以才派花螺来昊天宫同仙尊商量商量,不知仙尊意下如何?”
成君仙尊桃花眼一眯,上下打量着花螺,玩味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