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裙,我试想着她的脸,认真地说:“如果你穿红色的裙子,一定很好看。”
“红色裙子?”她难以置信地反问,“是哪种红?大红?浅红?粉红?”
“大红怎么样?”
“是连衣裙吗?”
“连衣裙很好。”
“……但是我没有穿过这种颜色的裙子。”
“你试试也无妨,我觉得会很好看。”
她为难地沉默了一会,才窘迫地低语:“我考虑一下。”
我笑了:“我很期待。”
她的呼吸变得舒坦起来,我想电话的另一头,她应该也笑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安静地感受着来自远方的她的笑意,犹如疯子,也犹如痴恋中的一个无知少年。
然而,我在她的笑声以外,还听到了一把声音在问她:“你在跟谁聊电话?”
那是一种既熟稔又轻松的语气。
小亦似乎用手捂住了手机,我听不见接下来的回答,但是已经足够了,我不得不从我虚渺的美梦中彻底地清醒。
原来关于圣诞节温存想象只是我的想象,此刻站在她的身旁,日日夜夜陪伴着她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梁永皓。
她难得地想要改变,只是为了能够在圣诞节的时候让他感到更快乐。
她已经忘记了一年前的圣诞节,就是我来到她的身旁的日子。
我不再等待她补救的谎言,挂断电话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还要容易。
我心情复杂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方的角落显示着一条落寞的未读短信,是在我和小亦通话时发来的。
是沈年年给我发来的短信,哪怕只有单薄的词语,我仿佛也通过了字里行间看到了她小心翼翼的姿态。
“打扰了你很抱歉。圣诞节你有空吗?那天晚上我和朋友有一个聚会,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
“好。”
我迅速地敲上了这个字,不让自己有考虑的时间,点击回信发送。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谦负责治愈小亦,但是他在小亦身上受到的伤害太多了,所以才会让年年出现来治愈他(严肃←_←)
☆、落空
圣诞节当晚,我来到了和沈年年约定的见面地点,时间比预计的早了一会,我独自站在硕大的圣诞树旁,路过眼前的人几乎都是成双成对,显得我分外寂寥。
我的视线里突然映入一片鲜艳的红色,我定睛一看,是沈年年走到了我的跟前。她穿着一条大红色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一身合称的打扮,加上她本来出色的姿容,更是亮眼过人。
她对我拘谨地笑:“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也才刚到,你很准时。”我迈出脚步,“走吧。”
她跟上我的步伐,语气兴奋:“我今晚真的好高兴。”
“聚会还没开始,你这么快就高兴了?看来你真的很期待。”
“不是的。”她仰起头看我,眉眼含着笑意,“和你在一起,我总是特别高兴。”
她的情意来势汹汹,我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突然开始后悔自己那天的冲动,但是事到如今反悔只是让她相当难堪。我转头看向一旁的街景,想让时间把这份热情渐渐消散在寒冷的空气当中。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沈年年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的分神。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说?”
“因为你从刚才开始都没有笑过。”她总是那么开门见山,“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去聚会?”
“不是,我只是有些累了。”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其实沈年年的推测相当准确,我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好,或许用“恶劣”两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沈年年这时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我兴致缺缺地回头,她指着身旁一间热闹的餐厅,似乎不再介意我的冷漠,主动对我说:“司马谦,我们到了。”
沈年年欢快地拉着我的衣角,我和她一起走入了餐厅。
为了应节,餐厅的天花板上悬挂了许多五花八门的装饰品,我没来得及多看,沈年年就一路领着我到了餐厅中央的一张大圆桌前。
坐在大圆桌前的人比我预想之中多了几近两倍,粗略一算也有十几个人,沈年年笑着朝所有人打招呼:“嗨,我们来了。”
一个嘴上叼着薯条的女生抬眼看着我和沈年年,“你们终于来了,来,坐下吧。”她往旁边挪了一下,让我和沈年年坐在剩余的狭隘位置中。
沈年年拿起了餐单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而那个叼着薯条的女生一手按住了餐单,朝沈年年暧昧地抛了一个媚眼,“年年,在你点菜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向我们介绍一下你的身边人?”
四周的人闻言,纷纷安静下来,热烈地注视着我和沈年年。
于是我微微一笑:“你们好,我是司马谦。”
“我当然知道你是司马谦。”那个女生语出惊人,这时我终于好好地看了她一眼,才认得出来原来她就是之前打电话叫我去酒吧接沈年年的女生,“我们这里几乎所有人都久仰你的大名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除了我和沈年年以外。
沈年年拍了那个女生一下,“你别乱说话!”我留意到沈年年的颊边微红,我认为这并不是因为涂了腮红的关系。
“是吗?”我出声说,“我想你们久仰的人应该不是我,而是公元前的那一位司马迁先生吧。”
我这样一说,大家便明白了从我的身上是无法得到任何趣闻,话题也不再纠缠在我和沈年年之间。沈年年像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又隐隐有些失望。她体贴把餐单递给我,“你要吃什么?”
我正要接过,却听到我的手机响了,我对她摆了摆手,然后拿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让我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我去接一下电话。”我对沈年年交代后,就起身离开了座位。餐厅太过喧闹,我索性推开门走到街上,冷风一下子迎面而来,我一边打着冷颤一边对着手机说:“嗨,小亦。”
小亦顿了顿,问我,“你那边很吵,你不在家吗?”
“我在街上。”
“你居然没有和姐姐一起过节,真难得。”
“没办法,我答应了一个朋友今晚和她一起聚会。”我不由得感叹,中文真是一种绝妙的语言,不论是“他”还是“她”,幸好都是相同的发音,不像外国语言一样轻易让别人分辨你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他”,还是“她”。
“噢,这样啊。”
我察觉到她那边的声音也变得吵杂,“你现在也在街上吗?”
“对,我刚下车。”
“你圣诞节居然有安排活动,也真难得。”我笑了笑,突然觉得有些痛楚。
“嗯。”
“上海的圣诞节,一定比我们这里热闹得多吧?”
“应该是吧。”
她的情绪听起来好像比我还要低落,此时街道上正在飘扬着欢快的圣诞乐曲,像是出于讨好般的,我轻轻地跟着旋律哼唱了起来。
我成功地让她笑了。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我真心地说。我多么希望你能够永远快乐。
“司马谦。”
“嗯?”
“你现在在哪里?”
“在聚会啊。”
“我是说具体地点。”
我想都没想就报上了地址,“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而已。”她的语气平静无澜,“听说这间餐厅的东西挺好吃的。”
“等你回香城了,我就带你来试一下。”虽然我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没想到她却爽快地答应了:“好啊。”
“那……一言为定。”明知道是谎言,我始终忍不住想要拥有一个承诺。
“一言为定。”她说,“司马谦,等我。”
尽管我对她的声音恋恋不舍,但是我们的通话终究要结束。
我在街上默默地站了一会,才回到了餐厅里沈年年一直为我预留的座位。参加今晚聚会的人情绪都很高,坐在我附近的一个长相有些猥琐的男生正讲着带有颜色的笑话,引得女生们笑声连连。我漠然地坐着,心不在焉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和我相邻的沈年年也十分安静,只偶尔回应几句朋友的话,接着就在无声地喝酒。我一时没有注意,当我分神去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醉了。
她的耳朵红得几乎快和身上的连衣裙撞色了,她闭着眼睛胡乱地在桌上乱扫,抓起一个杯子就往嘴里倒,很快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是酒。”她不满地哼了一声,随手丢掉了杯子,也不管杯子里是否还有饮料,坐在她另一旁的朋友的衣服就这样被她弄湿了。
她的朋友尖叫了起来,但是餐厅实在太吵,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叫声,她唯有愤愤地把沈年年往我的怀里一塞,急急忙忙抽了几张纸巾往洗手间跑去。
我扶稳了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沈年年,恰好看见她又伸手在桌子上乱扫,于是我用了点力气抓住了她的手。
她迷迷蒙蒙地看着我,“我要喝酒。“
“别喝了,你已经醉了。”
“可是我不高兴。”
“不高兴也别喝了。”
她靠着椅背,眼睛有些湿润,“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不高兴?”
我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不解风情却又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偏偏又在强忍着眼泪。
我不得不承认,她现在非常楚楚动人。
不过我不想失去理智,和她继续交往,还有今晚的约会,都是我因为一时糊涂而做出的错误。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松开了她的手,站起来准备离开。
她在身后拉住了我的指尖。
我回头看她,她还是维持着挽留我的姿势,却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在心中叹息,手指仅仅动了一下,便轻易地摆脱了她。
其实我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我没有打算不辞而别,我只是打算一个人安静地松一口气。我走向洗手间,没想到在走廊上遇见了被沈年年弄湿了衣服的女生。
女生停住脚步,看着我像是有满腔的话想说,我没有等待她开口,侧身走进了男洗手间。
任何人也别想左右我的思想。
我在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果然没有什么比冬天的冷水更加彻骨透心,我擦干脸后走出洗手间,沈年年的朋友已经离去。
我慢步走到了餐厅的落地玻璃前,四周的氛围仍然很吵闹,不远处甚至还有一对情侣忘我地进行着法式湿吻,不过比起那张圆桌各人的喜怒哀乐,我宁愿在这里承受一点庸俗的折磨。
我注视着窗外流连的情侣们,想起了远方的小亦。
此刻站在她身旁的人会是谁?
她是否又依约穿上了一条大红色的连衣裙?
我暗笑自己莫名其妙的伤感,我不想再做无谓的睹物思人,一转身,看见了沈年年流着泪站在我身后。
我诧异地问:“你怎么了?”
她不回答,一心只想靠近我,因为醉酒的关系,她的脚步踉跄,我怕她会摔倒,伸出手接住了她。
她靠在我的怀里,轻轻地啜泣。
我稍稍把她拉开了些距离,“你怎么哭了?”
她摇摇头,指着头顶上方悬挂的吊饰,缓缓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终于认清了那究竟是怎样的吊饰,不过我选择保持了沉默。
“是檞寄生哦。”她说。
而我只是看着她,还有她的眼泪。
她笑出了声音来,眼泪随着笑容掉落在她红色的连衣裙上,无声地化开了,成为她胸口一块惆怅的印记。
“你知道吗,在檞寄生下,是不可以拒绝任何人的亲吻的。”她微笑着,下一刻就贴了上来,我感觉到了她柔软的双唇,带着香气,还有酒精的味道,也有眼泪的苦涩。她闭上了眼睛,我清晰地看见她被眼泪沾湿的睫毛,她看似投入地和我拥吻,但是只有我才知道,她其实正在颤抖,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每一刻都在恐惧我会把她推开。
我发现我并不抗拒她,甚至我还心疼她,毕竟我们如此相似。
我通过了她面对我时的卑微,看见了另外一个比卑微更加卑贱的人。
而那一个人,毫无疑问,是我。
我任由沈年年放肆地依偎着我,她的脸上表露出了绝望的黯淡。我分神再次看向窗外,景色如旧,但是我已经看不见灿烂的灯光、热闹的街道、成双成对的情侣,我只看见了丑陋的自己。
现在的我,还算什么东西?
一直以来恪守的信念,还有心中的那个人,我已经丢失了吗?
我的眼前晃过了一片鲜艳的红,那个总是徘徊在心中的身影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她背对着我,悲伤地离我远去。
我猛地回过神来,使劲盯着窗外,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连浅浅的痕迹都没有。
我的视线里那一片鲜艳的红,不过只有怀中泪流满面的沈年年而已。
除此以外,我根本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的感情线貌似会被某位司马谦狂热粉童鞋打,我先闪了~~~
☆、迎接
新年初始,我就收到了一个无比的坏消息。
“我不回家了。”
我怔了怔,自欺欺人地笑了:“你说什么?”
“我说春节我不回家了。”
我强忍着当下就要扔了手机的冲动,对着它恼怒地喊,哪怕激怒我的并不是这一部无辜的电子产品,“你在开什么玩笑,颜亦蓝?”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也是我第一次用这样恼人的语气跟她说话。
“我没有开玩笑。”她在电话那头显得无比平静,简直是平静过头了,“我为什么要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不无聊吗?”
我被她的话噎了一下,“……那你给我个理由。”
“还能有什么理由?”她从容不迫地回答,“春运太难订票回家了,我可以顺利回家才需要理由吧?”
“如果你真心想要回家的话,订票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问题。”
“司马谦。”她冷笑,“你这是强词夺理。”
“真正强词夺理的人是你。”我堆积已久的怨气想都没想一下子发泄了出来,“你分明是不想回家就直说好了,何必还要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推脱我们的期待?我不是外婆,也不是我妈,更不是顾森,你不用装乖巧来想方设法应付我,从小到大我们认识了这么久,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不知道你的本性是什么吗?”
“够了,我不想跟你吵,这没有任何意义。”
“是没有意义还是你无所谓?”我很少如此咄咄逼人,对象居然还是小亦,这种情况若是在从前几乎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过我现在我不管了,她凭什么总是这样残忍地对待我?我纵容了她的冷漠和任性这么久,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看我一眼?她为什么总是用尽所有办法把我对她的思想推得远远的?她可以对任何人都善良谦让,为什么仅仅是对我宛如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而不曾在意?
她没有感情地说:“不管你再怎么说都好,春节我不回家是一个既定的事实,我不会改变我的做法,你也不必特意赶过来上海看我。从今以后,你不用再费任何心思来担心我,倒不如把心思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最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妈妈,我挂电话了。”
因此我一整天的心情都相当糟糕,甚至连晚饭我都没有胃口,直接扔下了碗筷走到阳台上去吹风。对于小亦不回家的决定,我妈和外婆都选择了谅解,只有我一个人为了这种小事情过不去,我想我这次真的是疯了,我终于被颜亦蓝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