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展了一下身子,贪婪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在闻瑾轩关车门的瞬间,一个利落的翻转,从车里面跳了下来。
闻瑾轩僵了一僵,默默的转身当没看见。
这个马场是闻家的私人产业,对外采用会员制,并不以营利为目的。
马场里面原本养了几十匹马,几只白狐,一头鹿,一群波尔多山羊,还有几只萌萌的草泥马,闻老爷子爱赛马,他接手后又从香港买了三匹退役的赛马,美其名曰:闻家特色遗产,给他们三兄妹一人一匹。
闻瑾轩的那匹马叫踏雪。
他绕过停车场,远远的看见草场上飞奔过来两匹俊逸的身姿,马儿四蹄飞舞,踏的地上的草场碎屑横飞,还没到身前,就闻着一股子清新的草香味。
两个身影一个正是闻瑾吉,她拍拍自己身下的枣红色母马:“嘘,kitty。”
而另一个,则是上次派对上的绿衣女子,尤娇,她看见闻瑾轩,面上顿时一喜,甜甜叫了一声:“瑾轩哥。”
闻瑾轩淡淡点了点头。
下一秒,眼睛扫到千千身上,顿时一变,笑容僵硬着没说话。
“大哥,你看我骑得怎么样?”闻瑾吉扶了扶头盔,不等闻瑾轩说话,又笑道,“嘿,今日可来巧了。老爷子从荷兰新弄了几只设特兰小马,专门给小姑娘们骑着玩,二哥在那里当幼师呢。”
“说得你跟多大似的。”闻瑾轩笑着往马棚方向看了一眼,“前年费尽心思从新疆搞了两匹混血的伊犁马,结果是个带崽的,刚刚入棚就没了,老爷子不就说再也不买了吗?”
“听他吹。”闻瑾吉哼了一声,“老爷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儿不知今日事,今儿不定明日事。不过呀,我听王叔说,那小马驹可是长大了,就是野得很,一直放养着。”
尤娇是个急性子,耐着性子听他两兄妹说话,脸上笑着,手却忍不住一会扣扣头盔,一会敲敲马靴,把那手套在手上拨来拨去的,弄得嗤嗤作响。
闻瑾吉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尤娇,你长跳蚤了啊。”她笑着勒住马头:“瞧她这性子。大哥,我可得拜托你,一会你帮我教教小娇骑马。我先过去,还有几个朋友都过来了。”
她这时才像突然发现千千,淡淡一笑:“陆小姐,你来了?”
千千略略点了点头。
闻瑾吉看着她一身运动服,脚上是一双旧旧的板鞋,微微有点惊讶,再说话时,就多了两分亲切:“这么冒昧要大哥请你过来,今天一定要玩的开心。那边有新来的小马,性子极好,陆小姐也可以试试。”
“走吧,千千。”闻瑾轩忽然开口,很自然的带路。
尤娇气咻咻的在马上扭了一下,又气又急的小声叫着:“小吉姐。”
“就你这定力,也想跟我大哥?”闻瑾吉失望的叹口气,“跟你说了多少次,急不得,急不得。”
“再慢,再慢,瑾轩哥都要被吞到别人肚子里面去了。”尤娇小脸皱着。
“那你就从别人肚子里面掏出来啊。别说做姐的没帮你,今天老爷子在,我大哥一向最听的就是这尊大神了,你要是能搞定他,就等于搞定了八字一撇。”她说着,轻轻一拍马臀,径直去了,这些丫头,怎么就没一个争气的呢,闻瑾吉缓缓摇了摇头。
马场很大,呈缓坡丘陵地貌分布,南边是入口和房屋建筑所在,在最北边低处还有一条浅浅的小溪,从东面的山上引流下来的,汇合之后一直流淌进最北边的鱼塘里,鱼塘里面种着荷花,这时候已经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蓬勃模样,鱼塘一圈胡乱生长着茂密的芦苇,闻老爷子喜欢原生状态,故而一直没有去修葺的意思。
五月的天,草场碧色如洗,远处远远可以看见一排小小的围栏点缀其中,这里曾经举办过小型围栏赛。
几只驴傻乎乎的在草场上面走来走去,肚子吃得涨鼓鼓的,看见人近了,也懒得动一动身子。
四下都有种沉静的平和,让人有浓浓的安全感觉,配合着肆意温和的阳光,恍惚有种回归自然的惬意。
绕过了入口的这排屋子,往东数十米便是一栋独立的小别墅,宽阔的阳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蔷薇花,开的芳香四溢。
闻瑾轩进去片刻,换了一身骑马装出来,千千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他原本修长的身体穿上骑手服显得格外英武,一手随意的拿着头盔和马鞭,原本冷漠疏离的气质得到更多强化,而这种强化,变成一种肃穆的力量。
闻瑾轩看着她发愣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大概就是这个微笑的形容。
她的身量不低,可是明明粘在他眼前,却有种自己似乎变小了的错觉。
“大少爷。”一个妇人从里面急匆匆几步走出来,“老爷说,今天晚上想在这里用餐。”
“朱妈,让德州会馆送几样大菜过来,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朱妈点点头,转眼看到千千,却是一惊又有几分讪讪:“这,这不是医院里面那位小姐吗?”
“朱妈,我叫千千。”千千看着她就有几分亲切,“上次谢谢你了。”
朱妈脸上有几分惭色:“不客气,不客气。上次没有好好照顾你,千千,你晚上想吃什么?”她有些过分殷勤的说。
千千温和一笑:“朱妈,你太客气了。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必单独费心。”
闻瑾轩拿马鞭敲敲皮靴:“嗯,朱妈,我们走了。”
朱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睁睁的看着闻瑾轩走了出去,终究没有说出口。
朱双双在门后听了半晌,气得一跺脚,直往客房去了。
马棚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别墅下面的紫藤棚下放着几辆自行车,还有电瓶驱动车。
一串串紫水晶似的紫藤花挂在头顶,挡住了阳光,留下一地静谧,千千仰着脸看那一花架的美丽,好像,整个春天都开在这里了。
她微眯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脸处留下厚重的阴影,如同画了浓重的彩妆,像是害怕惊动这些美丽的花朵,她的声音也变低了:“好漂亮。”
这样的花,曾经在白将军府邸也曾有过,肆无忌惮的美,惊心动魄的盛开。
清风拂过,花枝乱颤,如同在轻轻回应一般,千千一时怔怔,喃喃道:“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呢?”
闻瑾轩也站定,他轻轻的说:“我母亲也很喜欢紫藤花,听说它有个花语:为情而生,为爱而亡。”
滴滴滴——美好的画面瞬间被这不识趣的汽笛声破坏,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
只看到闻瑾意春风得意的坐在一辆敞口电动巴士上,优雅的冲两人挥手致意,在他的背后,拉了足足半车的女孩子。
每个人都花枝招展,有的头上还带着小花环,如同在参加泳装派对或者模特环游,偶有两个穿着骑马服的,也是爱马仕之类的定制,精致的妆容纹丝不苟。
“王叔忙不过来,让我来接你。哥,上来吧。”闻瑾意指指身后的空位,又看了看他身旁那个穿着一身运动装的陆千千,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千千心下明了,面上并不露出分毫,只回应了一笑,抬脚跟着闻瑾轩上前。
正在这是,远远传来一声马嘶,接着一匹枣红色母马奔到了眼前,直直到了众人面前数米才拉住了马缰。
马儿来回踱步,闻瑾吉气喘吁吁,看来是一路奔袭而来:“等一等,陆千千。”
作者有话要说: 某吉:我愿意吗?我愿意吗?我还不是爱屋及乌,身不由己。
某轩:爱你的“屋”去,不用惠及俺的“乌”。
某吉:呸,就你那速度,还不定是谁的呢!
——说好的隔日更新,某墨没有节操的再次日更了!!
走开啊,熊猫眼和死瞌睡!!!
☆、各怀鬼胎
众人诧异的看去,千千也有几分意外。
闻瑾吉又喘了两口气,方才笑道:“千千,我临时邀了你来骑马,也没有提前通知,想你也没有带专门的衣服过来,我正好新做了一套骑马装,不如你试试?”
这话一说,不止车上的各个美人,就连闻瑾轩也是一愣,他知道这个妹妹之前并不待见陆千千,日前费尽心思托了闻老爷子来当说客,不过是为了那个时同幸的所谓比赛。
这个妹妹平日里张张狂狂,一见时同幸就跟豹子变了猫似得,看的他邪火一阵一阵的,为了这个小白脸,竟然放下身段去邀自己向来不喜欢的人进自己的公司,即使这个人是陆千千,让闻瑾轩少了几分不悦,那心里,对闻瑾吉迷恋时同幸做的种种事,也是止不住的反感的。
他皱了皱眉:“小吉你又搞什么?”
“大哥。”闻瑾吉催马上前几步,翻身下马,拉长了声音娇嗔道,“我要让大家看看,我设计的衣服那一定是很合适千千的。”
闻瑾轩脸色更不好看:“你把时同幸请来了?”什么大家,就那个人吧,还大家!
闻瑾吉脸色微微一红,稍纵即逝一抹羞意:“大哥,瞧你这么小气,人多点热闹呀。老爷子可是说过的,我是这个半个会长,想请谁就请谁。”她说罢,生怕闻瑾轩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两步上前拉起千千的手:“走,我带你换衣服。”
她的手温暖柔软,千千不习惯和人这样亲近,不由动了一下,闻瑾吉握的更紧,笑着安抚她:“别担心,我的衣服保证你喜欢,就算不会骑马,只要穿着,那就是铁铮铮的骑士范。”
闻瑾意扑的一笑:“小妹,你搞的不会是盔甲吧?人千千三根骨头两根筋,别被你那铁大块压塌了——小心,回头有人收拾你。”
闻瑾吉立刻恼了:“二哥,你还带着嫂嫂们这里晃呢?我听老爷子说,今天要给你比马招亲,擂台都备好了!”
闻瑾意想到自己那不靠谱的老爹,顿时面上一暗,轰的一下启动了车子:“走不走,大哥?!快点,迟了,真就逼良为娼,指腹为婚了。”
闻瑾吉冲他扮个鬼脸,也不理会黑着脸的闻瑾轩,拉住千千快步向别墅走去。
千千将手臂所有的力气隐去,配合的跟着闻瑾吉向屋子里面走去。既然这位大小姐这么费尽心思不加掩饰的前来示好,不听听她后面的话真是可惜了。
她一只手被闻瑾吉牵着,两人几步就走过了紫藤花架,闻瑾轩眉头一皱,却看见千千远远的扬起另一只手,轻轻挥了挥,示意他安心。
正在这时闻瑾意的车子同时开到了他身边,枣红的母马kitty抬起马眼瞅了这鱼唇的人类两眼眼,果断的低下头继续吃草。
闻瑾轩今日脸上隐隐带着笑意,他抬脚上车的瞬间,听见闻瑾意敬服的低声道:“大哥,这么快就带回来见老爷子,你也够胆肥的。”
他转头瞪了弟弟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我的保镖,而已。”
“这么快就变成了,你的,保镖。大哥,别嫌弟弟啰嗦,玩玩就够了,不值得。”闻瑾意特意强调了你的,两字,再次惹来一个白眼,他也不在乎,转头挥了挥手,贴心的对着后座美女道:“姑娘们,抓紧,加速咯!”
顿时后座上面娇声嗔怪响作一团,乱哄哄的声音太大,压住了闻瑾轩的回答。
马场供车走的是特制的绿道,道路两旁开了挤挤攘攘的野花,让人一看,就是生机勃勃的心生欢喜。
车子到了马厩旁边停下,闻瑾意胡乱蹬了双短皮靴,就去拉马。车上诸多娇怯怯的美女下了车,也都兴致勃勃的围着马厩看马。
喂马的王叔已经六十有余,十年WG期间在某农场侍弄了好几年马,对于养马颇有几分心得,闭着眼睛都能分出马的好歹,但他脾气古怪,向来不爱说话,对人也是爱理不睬的,闻瑾吉私下叫他王葫芦——闷嘴葫芦不开腔,渐渐,马场里面的人都喊他葫芦叔,他也是闷闷的应一声,毫无异议。
几个面孔娇俏形态娇憨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围在王叔旁边,央着他推荐几匹性格温顺的母马,王叔也不多说,一间一间马厩的走过去,合适的就开锁,不合适的也不解释。
闻瑾意正和他的“甲壳虫”培养感情,闻瑾轩已经牵出了踏雪,好几个女孩选好了马,在驯马师的帮助下,慢悠悠的走过来,脸上都带着新奇又紧张的神色。
这群女孩子后面,是时同幸和一男两女,闻瑾轩认识那女孩,正是千千的室友荀晴悠,嘴角不由隐隐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闻瑾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时同幸身上搅了两搅:“大哥,你可知道小吉的性子,上次做的那样滴水不漏,还是给她搅和了进来。这姓时的,可不是任人摆弄的人。”
“小吉真是被老爷子惯坏了。”闻瑾轩面上隐隐有私担忧,“就这么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你当初还不是。”闻瑾意嘟囔一声。
瞬间感觉头上射过来一道利剑般的目光:“你说什么?”
闻瑾意嘿嘿一笑:“大哥,我说,咱们快些过去吧。老爷子多不靠谱你不是不知道。”
他现在已经能想象闻老爷子那笑眯眯四处收照片的模样了。
闻家自闻老爷子之上,都是个痴情的主,轻易不谈婚嫁,但是一旦认定婚姻,那必然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
到了闻老爷子这层,他却是个不收心的,一个个往家里抬着送着,因着闻老夫人是个小户出生的,外不能交际,内不能掌家,只是日日郁结,气得闻瑾轩的爷爷家法收拾了闻老爷子好几次。
到底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最后长叹一声,也丢开了去,只是对闻老夫人格外好,他这个媳妇,是当日闻老爷子在家里搞了绝食才强行娶回来的,却是这样不珍惜。
然后,四十那年,闻老夫人忽然一场病去了,那之后,闻老爷子就像是被高僧点化了一般,屋里屋外全部清理的干干净净,莺莺燕燕全部都消失不见。
又是几年,闻老爷子渐渐把公司的事情都扔给了闻瑾轩,自己天天摆弄起马场来。他的劲一阵一阵的,马场弄了没多久,遇上那伊犁马难产死了,忽的又没了兴致,转而开始为闻家三个孩子操心起终身大事来。
奈何,这位老爷子真是实打实的不靠谱啊。
闻瑾意看大哥心事重重,知道他心里不畅快,不由叹气:小妹啊小妹,真是费了你的苦心,既要让某人知道你是用心去准备了他的事情,又要让荀晴悠和陆千千这对冤家同场相对:一个丢掉面具,一个露出獠牙,难为你对陆千千做了全方面的调查,又做了万全的防备。
只是,这个人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那厢荀晴悠缠着王叔,颇有见地的点评着:这匹老了,那匹毛色不均匀,她咬着手指来回走了两次,似乎也没有中意的,走到在这马厩的最旁边,是一个低矮的棚子,通风漏雨,那里也有一匹马,拴在一块长了青苔的拴马石上面。
她忽的一拍手:“我要这匹。”
王叔愣了一愣,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呀?”荀晴悠嘟起嘴,明亮的眸子闪着殷切的期盼,这匹马通身漆黑,只额头一圈白毛,跟带了皇冠似的:“我就喜欢它。”
“这是匹伤马,而且还没驯服。”王叔神色黯淡,正是上次他试图驯马跨河时扭伤了马蹄,眼下刚好,本来性子就野,这下更是生人难近了。
“没有驯服?”荀晴悠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难道,是野马?”
王叔看她一眼:“不是。”转身走了。
等大家选好了马,由驯马师牵着,慢慢的跟到了赛马栏处,这才看到,今日来的人,着实不少大都是闻家的世交和兄妹三人的朋友,加上为数不多的闻世高层,还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