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仪仗摆出来,旁人就想靠近沐氏祖坟,也会被阻拦在外。
就连沐斌都没办法靠近,直到在坟山下啕嚎大哭引发冲突,丁石头才允他一人到坟前给娘磕头,只不过丁石头却同赵简离开了。
如此冷情绝然,让沐斌心痛不已,就跪在娘亲坟前哭了大半天,只是他诉说的委屈,却是无别人来听了。
虽然丁石头不认父兄,但身份说开,市井都知赵王妃是沐氏女,是新加封威远王的沐晟遗落在民间的嫡女。
有了赵王妃这个嫡女,沐氏现任嫡千金沐苏莲的地位就不那么牢固了。
何况沐苏莲平日骄纵,虽喜效仿父兄,也常作男装打扮混入军中操练,更自诩马术一流,常在街头纵马玩乐。
只是那天却不知何故惊了马,才发生后来一幕,而引发了与丁石头的冲突。
那日之后,就被沐晟禁足,在出嫁之前都不许再出府门一步,否则,只问沐夫人的罪。
沐夫人还没沾到赵王妃的光,就被摆了这一道,心有怨气却不敢发泄。
几次未谋面接触,便知道这赵王妃比她娘亲强势冷情多了,不好糊弄。
想进赵王府的侧门是不可能了,沐夫人只得管教起女儿来。
希望这次的事情不要损害了女儿的名誉,而误了她的终身大事。
沐斌没有被明旨加封王世子,但世人皆知,这是迟早的事,他现在身份依然是世子。
只不过沐斌现在并不计较这个,他在意的是妹妹何时能消了怨气,何时能和他说话。
七月,立秋之前下了几天雨,天气到是凉快了许多。
就在宫里人以为天气凉爽下来,皇后娘娘凤体也能好转时,徐皇后更加虚弱了。
永乐皇帝除了上朝,每天都在中宫陪伴,政事也在西阁处理,尽可能抽出时间亲自照顾徐皇后。
后宫妃嫔以前是每月请安一次,最近是半月请安一次,既表心意又不敢喧扰。
七月初四,凌晨一个惊雷将所有人从梦中惊醒。
丁石头睁眼回神,突然心中一个激灵。
“爷!快起来!”丁石头突然从赵简怀中起身,就先下床寻衣。
“这才半夜呢。”赵简也被雷声轰醒,却是不明白丁石头的举动。
“爷,我有预感。”丁石头迅速穿衣,回头目光忧伤,“去陪母后最后一程吧。”
赵简猛地一颤,眼睛便红了起来。
“石头,你别乱说,母后她……”赵简哽声,说不下去了。
他知道,石头虽然性子活,说话爱糊弄人,但这事不会乱说。
就像当初她要求他和李坎他们保证,不惦记那把椅子,低调不争,尽忠尽孝便可。
事实证明现在他在父皇面前更受宠爱,太子兄长待他也诚恳和善了许多。
汉王兄虽不明心意,到也没有再搞小动作。
或许如今大家都安份守已,是为了母后病体,不想让母后操心。但这局面却是如今最好的了。
可是……
“夫君,为了印证你以后的事,我便告诉你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吧。”
丁石头又爬回床里,搂着赵简的脖子,低喃着。
“母后今天……我也希望她多撑些日子,但是……这是天命。”
“母后一生尊荣,有你们这些孝顺的儿女,还有一直宠爱她、敬重她的帝王夫君,她的一生很圆满。”
“不用疑虑,父皇是真心,以后就算迁都北京,也会带母后一同去,将来共葬长陵。”
“长陵?”赵简大惊,目光定定锁住丁石头的眼睛,“你怎知是长陵?”
现在可没修什么长陵。
“就像我知道很快你的藩地就要换地方,以后若不低调,日子并不好过一样,我就是知道。”丁石头强行解释。
“就像我只能活四十八岁吗。”赵简轻喃。
“嗯,我改变不了母后的寿命,一定要改变你的命运,你和孩子,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绝不允许你们早逝。”
丁石头说这话时目光有些发狠。
“难道小夏儿也……”赵简一惊,呆看着丁石头的表情,心中已是一团乱麻。
因为这些事都关乎他身边最亲的人,竟是无暇去想丁石头为何知道这些。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赶紧起身,进宫就说夜里惊梦难眠,想陪伴母后。”
丁石头拉起赵简,伺候他更衣挽发。
赵简便不再问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母后。
不管真假,进宫陪伴母后,他便安心一些。
赵简自己洗漱,丁石头去照顾小夏儿。
喂了奶,把了晨便,擦了小屁屁换好干净衣裤,只用一条薄包片裹了半身,没有再用襁褓包裹严实,毕竟这是夏天。
丁石头把丁点叫过来叮嘱了一翻,就和赵简、小夏儿出府进宫。
李坎和韩逸青也早早被这夫妻俩闹得紧张起来,备车安排随行仪卫。
虽然半夜响了雷,但并未有雨落下。
丁石头走在夜色中感觉到那丝凉意,就知道这雨下在别处,并未在京师。
皇宫,赵王一行刚至中宫,就看见中宫里灯火通明,心中更是惊跳不已。
但很快他们便平复了一下情绪走进去。
不管有多不愿意,这一天终归是要来的。
永乐皇帝正在喝斥御医,内监正匆匆从寝殿跑出,看见赵王和赵王妃不禁一愣,连忙躬身行礼。
“皇上正着奴才们去将太子、汉王和赵王您传召进宫,不想赵王您先来了。”
“快去吧,别耽搁了。”
赵简一听连忙开口,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丁石头一眼,便朝寝殿走去。
丁石头抱着小夏儿走在后面,随行宫婢和李坎、韩逸青都在殿外候着。
“燧儿、雅儿,你们来了……”徐皇后躺在凤榻,脸色苍白,目光已有些泛散。
但她的笑容依然慈祥、安宁,她缓缓抬起手,目光又落在丁石头抱着的孩子身上。
“小夏儿……奶奶抱不动你了……”
丁石头在凤榻前跟着赵简跪下,一起朝徐皇后磕头。
“儿子、儿媳给娘亲请安!小夏儿给奶奶请安!”
因为徐皇后称的是奶奶,而不是皇祖母,赵简和丁石头相视一眼,下跪时便改口喊娘亲。
什么皇家规矩、什么尊荣称谓,这时候他们只想论世间最亲最近的人伦。
“好孩子!好孩子!”徐皇后看着懂事的小儿和贤惠的小儿媳,眼角有泪珠滑出。
不久后,太子便带着他的妻妾儿女赶到,汉王府远一些,却也是一家子都赶到了,四个公主也得了消息正携夫、子、女匆匆赶来。
其他皇宫各嫔妃、皇子皇女们也在外殿跪了一大片。
到此时,所有人心中都有数,皇后娘娘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永乐皇帝接连下召,不但让徐皇后的子女赶来,也让她的母族匆匆进宫。
徐皇后看着挨个上前请安的亲人,有的说了两句话,有的就只能微笑招呼,最后,便在永乐皇帝怀中含笑而终。
中宫哀哭声一片。
永乐皇帝悲痛不已,在中宫安排亲族守灵之后,便在灵谷寺和天禧寺举行大斋,接受诸臣祭祀。
一直到十月中旬,明旨封徐皇后谥号为仁孝皇后,梓宫一直置放宫中未葬。
世人不知因由,但丁石头知道。
五年后,仁孝皇后将葬北京长陵,以后会被追封“仁孝慈懿明庄献配天齐圣文皇后”,袝太庙。
这天下至高无上尊荣,这后世最受敬戴的皇后,只有这位。
赵王府挂孝守灵,赵简和丁石头披麻戴孝尽了人子之礼,之后关了酒楼,将葡萄酒直接交由朝廷售卖,他们依然安份守孝。
红薯收获之后,丁石头提前写的吃法、藏法、种法便真正起了作用,让朝延看到了好处。
再加上其它蔬菜和水果,赵王妃嫁妆的价值,一步步显现出来。
莫说朝臣,就连太子都多次称赞。
只是丁石头依然从不登沐王府的门,与赵简深居简出,真心为母后守孝。
也更借此,远离争权的漩涡。
出孝后,赵王便去主理礼部推行教育的实施。
九九塾学经过三年试行,渐渐在村镇、田庄普及起来,能上学的学童越来越多了。
有朝廷出面,以这样的方式可使束修降到更低,自然成为百姓称颂的一大圣举。
三年后的北京城里,新的赵王府。
小夏儿已是满地跑,丁石头又有了身孕。
赵简下朝回来,立刻到花园里寻找他们母子,共享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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