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人上集买卖的重点又放在家里的编织物、作物和家禽、干货类，谁会采野菜去卖？
也就一无所有的丁家人会将目光放在不要成本的野物上吧。
丁石头拿了三只鸡蛋给小福和铃铛姐妹，她们连忙说不吃，留着卖钱，被丁石头瞪了一眼，便乖乖地接了过去。
剩下六十只鸡蛋怎么卖都够把本钱付清了。
江虎子帮忙把两只箩筐绑好，拍了拍丁石头的肩膀：“一路好运。”
“我三个妹子就交给你照顾了。”丁石头不甘心被拍，也抬手拍了拍江虎子的肩膀。
“行、行、行。”江虎子哈哈大笑。
丁石头也笑了起来，就和丁点一起把小推车推到了村道上，屋拆了，篱笆院子自然也没有了。
家里除了面粉真的没别的粮食了，今天果真只能蒸馒头，丁石头交代小福多做一些蒸出来，没菜吃馒头得管饱啊。
而她和丁点则出了村子沿着官道往杭城走去，一路脚步轻快但心里并不担忧生意，不管怎样肯定要卖到一吊钱回去的。
真不够还有自己的钱呢，他们不是没钱，而是缺个把钱拿到明面上的理由。
进城叫卖，没有固定摊位也没有固定生意，这钱怎么赚他们俩说了算。
进城已是上午，街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城里人有闲逛的，也有挽着小篮子出来买菜的，偶尔有马车经过，却是出城游春去的。
丁点将平放车上的一块木板竖了起来。
毛笔大字写着“荠菜煮鸡蛋”，他们慢慢推着车，往热闹的街上走着。
一个高声喊：“荠菜煮鸡蛋，吃了身体好！眼睛亮！”
一个大声喊：“清早采的新鲜荠菜，一文钱一捆啦！”
两人一声接一声，很快就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哎，我说小哥，这还没到三月三呢，怎么就卖起荠菜煮鸡蛋啦！”一个挎竹篮的大婶走过来。
大婶一过来，立刻就有几个大婶大娘也围了过来。
“大婶，三月三用荠菜煮鸡蛋是习俗，可荠菜不只三月三有呀，它长在春天里，整个春天里都能吃！”
“而且荠菜是好东西，好处可多了，不信去医馆问问呀，它就是便宜的人参！可您见过人参煮鸡蛋吗？太贵了煮不起呀！可是荠菜不但能煮，还能炒鸡蛋、做荠菜鸡蛋饺子呢。”
“不说远了，荠菜肉包子您总吃过吧？那鲜嫩的口感唷，混着肉汁儿咬一口香喷喷的！我们家昨天还吃着呢，这不，今天就精神抖擞地来卖荠菜了。”
丁石头利落地招呼起来，笑脸迎人，一席话更是逗笑了一群人。
大家自然不信荠菜有人参的价值，这又不是稀奇之物，每年都有人吃的，只是觉得这少年说话有意思罢了。
“哎，你不说我还真有点馋荠菜炒鸡蛋呢。”一个年轻媳妇子挤了进来，笑嘻嘻地问，“小哥哥，能便宜点不？”
“好看的姐姐你是第一个客人，就给你两文钱三捆怎么样，放到明天吃也是新鲜的，以后想吃我们还会来卖的。”
丁石头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两眼亮晶晶地，一声好看的姐姐，叫得想还一文钱两把的媳妇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文 第53章 让人掏钱
也亏得丁石头本就是女扮男装又不到十五岁，眉清目秀身子单薄，丁点更瘦小，也没人说她嘴花花不庄重。
再说了，做生意嘴甜就是人气，围过来的又多是婶子大娘，也没个小姑娘，到也无妨。
“行、行，我要不是馋了还真嫌贵呢。”那媳妇子挥挥手绢子便成交了，“来三捆。”
丁点立刻过去拨离三小捆出来小心放进媳妇子的竹篮里，收了钱也嘴甜地笑道：“都是今早采的，还沾着晨露呢，姐姐吃了肯定喜欢。”
“你这鸡蛋怎么卖？”媳妇子花了两文钱，眼睛又瞄向另一只箩筐，正要伸手去捞，丁石头连忙伸手一挡。
“里面有水，可别把姐姐的手打湿了，对肌肤不好。荠菜煮鸡蛋两文一个，三文钱能买两个。”
一个是两文钱三捆、一个是三文钱两个。
那媳妇子白了丁石头一眼，恼道：“鸡蛋也就一文钱一个，我回去自己煮能吃三个！哼！”
“姐姐别恼，我这可是四文钱的荠菜煮出来的呢，我们兄弟走了几里路进城来卖，三文钱两个真的不贵了。”
丁石头看着媳妇子生气离开的背影，还在好声解释着自己的不容易，也区分一下和生鸡蛋的区别。
“好啦好啦，虽说你们不容易，可我们也划不来呀，还是买荠菜回去自己煮吧。”持家的妇人可不会对三文钱两个的鸡蛋动心，家里还有鸡蛋呢。
“我说小哥，我可是第二个买的，还是按刚才的一样啊。”一个胖胖的妇人拿了两文钱出来，大声还价。
“好说、好说。”丁石头连忙把钱收了，丁点利索的拨荠菜。
荠菜树立在箩筐中，鲜嫩的绿叶都朝上伸着，嫩油油地一看就很新鲜，也是让人掏钱的原因之一。
有二就有三，大家都嚷着要和前面一样，于是两文钱三小捆，很快就被十几个妇人光顾了，赚了不到三十文钱。
之后没人再问，丁石头看着果然没人买鸡蛋，就推车朝大街上走，那儿买菜的人不多，但闲逛的人多。
这时候都上午了，逛街的人会肚子饿的吧？
到了大街上吆喝几声，果然有人买鸡蛋了。
都是衣着不错的公子、老爷，正打算去酒楼会友，见卖荠菜鸡蛋，一时勾起了旧年回味，就买两个吃吃。
丁石头见人说话，两文钱一个很快就卖掉了十几个。
没人问时继续慢慢前行，到了卖胭脂水粉、首饰衣料的那些铺子外面转悠，一边吆喝一边不停打量着各铺子里的客人。
果然没多久就从不同的铺子走出来几个丫环，被他们嘴甜地哄着，三文钱两个很快卖掉一半。
“老大，还有二十三个鸡蛋，四十来捆荠菜。”丁点迅速报了个数，不是数的物，而是算的钱。
“走，先把鸡蛋卖掉。”丁石头继续推车，丁点走在车旁沿街吆喝。
“卖荠菜的等一下！”一个挽着篮子的妇人刚走出巷口，听见吆喝立刻喊了起来。
丁石头听见声音突然身子一僵，连忙低声道：“快走！”
正文 第54章 被林大娘抓住
“哎？我说你们卖荠菜的怎么回事！”妇人见越喊越远，不由怒了，提了提裙子就追了上来。
丁石头推着车正要拐进另一条巷子，打算不行就弃车跑。
谁知手臂就让一只胖乎乎的手抓住了。
“耳聋了还是怎的！”妇人怒气冲冲地拽住了丁石头，下一刻表情错愕，“石头？”
“哎呀，原来是林大娘！你怎么在这儿？”丁石头心里泪如雨下，脸上却不得不笑了起来，有些僵应地打起招呼。
“我怎么在这儿？我追你到这儿呢。”胖胖的妇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拿手帕子扇着风，埋怨着，“跑得我都出汗了。”
“哎呀，我要知道是大娘你，就不跑啦。”丁石头眼睛一转来了话题。
“您不知道呀，刚才我们在街上听见一个大婶说荠菜太贵买不起，想找机会讹呢。”
“吓得我就想快离开这里，刚才依稀听见喊声，以为是那大婶来了，又不敢得罪，只好跑了。”
既然已经被林大娘抓住，只能应对眼前了。
“还有这种事？”林大娘果然被带走了注意力，也不计较自己一路追的事了。
“可不是，刚丢了一份工，在城外遇到这小兄弟，就合伙想做点小买卖呢，谁知就遇到想讹我菜的人，我还能怎么样呢。”
“不怕，有大娘在，要是谁敢讹你，我拉她去见官！”林大娘见到乖巧伶俐的丁石头，顿时母爱又泛滥了。
“不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刚丢了一份工？”林大娘突然想到一件事，两手叉腰瞪着丁石头，“你到说说，好好的赵府小厮怎么跑掉不做了？”
“唉，这个……公子爷没说原因吗？”丁石头愣了愣，看林大娘的反应，似乎没有敌意呀，于是试探地问。
“公子爷的人说，你出府买东西一直没回来，怕是不愿意这份工，我在城里找了你一天都没见你，没想到再见到你，竟然卖荠菜煮鸡蛋呢。”
“唉，大娘啊，实不相瞒，公子爷的宠爱，石头消受不起啊。”丁石头听了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只好继续编。
“那天原本还以为是份美差，谁知公子爷又要石头沐浴，又要石头睡他的脚榻，可把石头吓着了，越想越觉得这工做不了。”
“为何？”林大娘睁大了眼表示不理解。
“大娘到这边来歇歇，吃个鸡蛋。”丁石头知道一时半会走不了，干脆拉着林大娘到巷口一家铺子的台阶旁坐了，又拿了一个鸡蛋出来剥了壳递给林大娘。
林大娘接过来吃了一口，却催促地看了丁石头一眼。
“首先石头有打呼噜的习惯，若是和其他人住也罢了，睡在公子爷的脚榻上，惹恼了公子爷还不被罚呀？”
“还有那脚榻，若是公子爷起夜，踩到石头那是石头的命，能忍，可若公子爷被绊到摔着了，石头的命就没了呀。”
丁石头苦丧着脸说出她的难处。
既然赵公子没有说出真相，那就别怪她装傻卖乖了。
“大娘啊，您疼石头，石头很感激，可石头不能回去呀，不但愧对公子爷的赏识，也没法向公子爷交道离开的原因哪。”
正文 第55章 顺手人情
“说得也是，确是难为你了。”
林大娘几口吃了一个鸡蛋，丁石头连忙又剥了一个递给她，她也不客气又接着吃起来。
“只是公子爷好像……在花园里发呆的时候更多了。”林大娘说完叹了口气，“眼睛看不见，也是个可怜人。”
丁石头不禁想到赵简负手花园却如从世间抽离的孤寂身影，不由沉默。
“好了，既然你不愿意回去，我也不多事了，你这荠菜我买些回去，公子爷昨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不知道他喜欢吃荠菜炒蛋不，总是个新鲜菜。”
林大娘站起身去挑荠菜。
“大娘，这些荠菜两文钱三捆，你多买些吧，不贵。府里其他人也能吃，荠菜炒蛋、荠菜肉包子、饺子，能做的可多了。”
“啊，这四个鸡蛋拿去给公子爷吃，算是石头一点心意吧。”
丁石头又想到荠菜煮鸡蛋能明目，只是没敢说出来，毕竟赵简他是个瞎子。
“行，那我就买……三十捆吧，这是二十文钱。若是公子爷喜欢吃，下回我还寻你买，这鸡蛋我就替公子爷收着了。”
林大娘将鸡蛋放入竹篮里，三十小捆荠菜也不少，丁石头让丁点拿着同林大娘回去一趟，她则沿街再卖卖，到孔雀南街口会合。
虽然她给鸡蛋是顺手人情，但想到赵简还是有些同情。
一个寂寞的瞎子来到杭城是养病？还是寻医？他的家人怎么没有同来呢？
“喂！来四个鸡蛋！”一个熟悉的声音迅速拉回丁石头跑远的心神。
“好嘞，公子，四个鸡蛋十文钱！”丁石头立刻满脸笑容看着身旁伴着佳人的董成。
依然华服轻衫，摇着牡丹图案的文士扇，眉眼含春、意气风发。
身旁佳人有如扶风弱柳般依偎着男人，虽无倾城之姿，却有风情万种。
也不知是哪家楼里的姑娘。
“不用找了！”董成拿了一两银票随手丢在推车上。
丁石头眼睛一亮，立刻收了银票躬身道谢，说了许多夸公子、佳人的话，将得了打赏的欢喜少年表情演绎到极致。
四个鸡蛋也递到董成手中，佳人立刻拿了丝帕出来兜了。
看着两人潇洒离开，丁石头也眉开眼笑，果然最有钱的还是这只肥羊啊。
董成要知道这少年就是他既生气又放不下的姑娘，肯定会回来把剩下的鸡蛋全买了，再一个一个让她吃下去。
丁石头可没嚣张得旁若无人，她向四周看了看正要离开，就看见对面街角几个人正盯着她这边，正是那天想黑吃黑被她揍了一顿的街痞。
似乎那天被打怕了，又似在犹豫什么，盯着却没走过来。
丁石头看了一眼端盆，朝他们勾了勾手指。
“这可是你叫我们过来的！”为首的依然穿花衫，满脸凶悍地瞪着丁石头，手指捏得叭啦响。
“三月三也没几天了，这几个鸡蛋请你们吃的，大家出来混，重的是朋友，杀的是敌人，路在脚下，看你们选哪一条走！”
丁石头将两手鸡蛋递向他们，正好一人一个。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伸了手。
“算你小子识相！”街痞们得了鸡蛋扬长而去。
正文 第56章 一张床有了
丁石头摇摇头也不计较。
若刚才他们过来找茬，一定会再次挨揍，但他们没有过来，算她心善舍了几个鸡蛋。
就如刚才说的，大家出来混，讲义气总比到处结仇的好。
说不定明天她还要进城买卖呢。
推着车往孔雀南街口走去，又卖了几个鸡蛋，与丁点会合，两人也拿了鸡蛋吃起来。
这一吃又少了四个，还剩下三个鸡蛋，他们打算沿小街往南门走，经过肉案时买了两斤五花肉。
屠夫娘子见荠菜新鲜也买了六捆，直接用四文钱的肉抵帐，但丁石头又多要了一点肉梢子，毕竟他们没有收钱，做的还是肉的生意。
剩下几捆也很快就卖掉了，快到南门附近，三个鸡蛋也卖掉了，按四文钱卖给一个杂货铺的大爷。
这一趟赚了一千一百二十文钱，买肉两斤三两花了四十文整，定的鸡蛋是一百只，虽然今天只拿到六十三只，明天还是要接着拿的。
因此去掉成本，他们还赚了一千零三十文钱。
当然，这是在又吃又送鸡蛋的情况下。不过有肥羊的小费，怎么吃怎么送都赚到了。
出了城，丁点突然喜滋滋地蹦出一句话。
“一张床有了！”
“……”丁石头无语地横了他一眼，“要不，我再拿二两出来，就说有钱公子说鸡蛋太好吃了，非要按一两一个的价买了？”
“你要想招事就这么说吧。”丁点白了老大一眼。
“可咱们还有十六个鸡蛋不对数呢，按两文一个也有三十二文钱了。”丁石头哈哈一笑，大钱不能洗、小钱还是可以洗出几十文的。
“按三文钱两个算吧，价钱太好，小心明天全是进城卖鸡蛋的。”丁点想了想，觉得还是闷声发财的好。
“好吧。”丁石头没有反对。
她身上缠了布带掩饰女子身份，七百两银票就缠在她的身上，零钱则由她和丁点、小福、铃铛五人分别收着，她的已经用完了。
昨天那句家底就剩下十几文钱并不是假话，不过是她的零钱家底罢了。
丁点数了他的二十四文钱加入丁石头的钱袋中，却念叨着，能打两条长凳和一条小凳了……
丁石头扑哧一笑，摇了摇头继续推着车子往前走。他们回到家里时已是下午，三姐妹正提着茶壶在给干活的人送茶。
“老大回来了！”
惊喜的声音，三姐妹提着茶壶跑过来。
“慢点跑，小心摔着茶壶！”丁石头一见吓得大声提醒。
“哈哈哈哈……”小心茶壶也不小心妹妹，少年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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