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当先走在前面，污水散发的臭气熏天，脚下不时踩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软软的东西，感知灵敏的她还听到远远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们都安全了吗？”叶云轻的声音蓦地在队伍频道里响起，差点把全身戒备的萧雨歇吓了一跳。
“抱歉，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他的声音低落，“收音机提供的消息，让我对军队的到来给予太多信任。”
是啊，收音机里有如平常新闻联播般粉饰太平的消息让他们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以至于让他们都忽略其中的危险，加上他们的保密意识做得实在太好，至今真实游戏论坛里竟没有相关的消息爆出。
“同样放松警惕的还有我，”沈然苦涩地在队伍频道里说，“换做其他人，在世界末日之中，除了政府和军队，又有谁可以依赖呢，只是我没想到，自己没死在丧尸手上，居然差点被自己人干掉。”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萧雨歇便听见距离他们足有二三十多米的井盖上方有人的声音，她立刻停住脚步，沈然也默契地一动不动，只听斜上方那个熟悉的男声说，“他们下去了？”
“是的，长官。”
不知他们做了什么手势，那块井盖被掀起来，一束阳光直直地照在井底里，形成一个圆圆的光斑。
“他们应该进去了，”那个叫长官的男声说，“你们几个去附近的井盖守着，你们守在这里，我们可不能让这两只可爱的小老鼠逃走。”
沈然攥紧了双手。
井盖没有盖上，两人听到一些人的脚步声远去，但从他们的对话中明白井盖上方一定有人在，如果只有两三个人的话，萧雨歇倒也不是不能冲出去，但若是三个以上带枪的人，她就没办法了，守在井盖上的，从他们呼吸的声音来看应该不止三人。
“我们被守尸了，”沈然苦中作乐道，他把两人的情况说了一遍，“希望追你们过去的人不多，我感觉守着我们的人应该有七八个。”
“我们后面倒是没多少人追，”沈染在队伍频道里报备道，“我们逃进医院里了，这边病房很多，跟迷宫似的，希望能把他们甩掉，实在不行我们就跑进太平间，装作尸体。”她开玩笑道，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足以见得他们的处境不差。
萧雨歇没注意到对物品道理的消息，她屏气噤声地倾听井盖上的信息，听呼吸声，应该有四五个人，沈然拉拉她的衣袖，往里指了指。
下水道里充斥着一股腐烂的、好像足有一堆死老鼠堵在鼻孔的气息，足以成为让人头晕目眩的瘴气，萧雨歇轻轻地呼吸着，只觉得空气都被熏黑了。
这个时候，沈然还想继续往里走？暂且不说这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下水道因它封闭、黑暗、脏污的环境，吸引许多爱好脏东西的生物在里面繁衍生息，很有可能一遇就遇上一窝变异生物，到时候别提拉着沈然这个拖油瓶了，就算她一个人进去，也没法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萧雨歇坚定地摇摇头。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沈然在好友频道里对她说，“这种情况我们进不了异度空间。”
战斗状态不能进入异度空间。
哪怕他们其实没有和对方战斗，但是——异度空间判断的准则谁也不知道——但是，在对方守在上面的情况下，他们的的确确进不了异度空间。
“你是想先走一段足够脱离战斗的距离，进入异度空间再说？”萧雨歇顿时明白他的想法，但她依然不同意，“地下水道里有太多不明生物，如果碰上一窝，就更别提进入异度空间了。”
沈然没在下水道里探索过，估摸不到这个地图的危险程度，但从前世而来的萧雨歇非常明白，下水道一向是城市里最危险的地方，不管是病菌、气味还是居住在里面的生物，都足以让人九死一生——还未必能一生。
想到这里，她摸出背包里的金创药，将右臂被子弹擦过的伤口纱布取下，往上面倒药粉，忍着这点小疼痛将伤口继续包扎起来，尽管她第一时间处理了伤口，现在又上了药，可她依然不敢确定自己被感染的几率是多少。
下水道里的寄生孢子数量比在阳光下多得多，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萧雨歇暗暗运转内力，她的内力应该或多或少能有些用。
“这样的话，”沈然沉吟着在好友频道里说道，“那我们再等一等吧？”
萧雨歇按住自己的伤口，一声不吭，突然，她左手一划，手中匕首脱手而出，直接命中一只吱吱叫着的小老鼠，那只老鼠惨叫一声，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我们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她急促地说道，“有一只老鼠，就证明……”
无需她继续说下去，沈然便已从四面八方响起来的吱吱声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脸色刷地一下变得严肃起来，萧雨歇从背包里掏出一套备用的小飞刀系在腰间，运转轻功点在污水上拉着沈然往井盖处跑。
祸水东引。
沈然立刻明白萧雨歇的用意，她想用身后的老鼠转移井盖上方那些人的注意力趁机逃走。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沈然马上在脑海中回想法术书上的相关法术。
“准备好，”萧雨歇回头嘱咐一句，“我要上去开井盖了。”
她一按井壁，如壁虎一样盘旋而上，两腿岔开固定住自己的身体，在好友频道里对沈然说，“我数三声。”
那些吱吱声越来越近，沈然不知不觉握紧了法杖。
“三，”她的手虚托着井盖，“二，一。”
她手上猛一用力，井盖被她大力掀开，安静了一两秒左右，旁边响起砰砰砰的枪声，萧雨歇以井盖为盾牌，掩护着用轻身术飞上来的沈然，就势往地上一滚，手上飞刀猛一出手，两人闷声倒下。
与参差不齐的枪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蜂拥而至的吱吱声音，一大蔟小小的灰毛老鼠从下水道井里窜出来，宛如一丛灰色的满天星突然抛出，还有人受伤的惨叫和闷哼。
“走！”萧雨歇拉上沈然的手，两人踉跄着朝前跑去，将那吱吱声和枪声抛在脑后。
“我们暂时安全了，”沈然不忘在队伍频道里汇报行程，“你们呢？”
无人答话。
第46章 小区之变2
队伍里暂时无人说话，沈然只觉呼吸一滞，一时竟忘了挪动脚步，险些被自己绊住脚步摔倒在地。
“我们先走，”见队友们无声无息，萧雨歇也有些着急，沈然又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她不得不拽着对方踏着轻功往前飘，直到将那些人和老鼠们远远抛在身后。
等到他们精疲力竭慢慢停下来，萧雨歇又耳尖地听到楼房背后低低的、嘶哑的吼声，和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她脸色一变，“丧尸！”
“丧尸群！”沈然同时叫道，他双手扶着膝盖呼呼地喘气，像一只漏气的大风箱。
破屋偏逢连夜雨，萧雨歇的耐力已经下到百分之三十，沈然明显更低，她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撑得住逃跑的路。
就在她束手无策的时候，一台车突然从街角窜出来，停在他们面前，在他们身后，萧雨歇已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丧尸脑袋，正朝他们“跑”来。
“上车！”司机朝他们吼了一声，萧雨歇毫不迟疑地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一边拉上沈然，汽车飞快地发动起来。萧雨歇上车之后才发现后座上堆着一小堆药品。
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一个四肢修长的青年，副驾驶则坐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这年头还敢留长发的女生实在不太多见。
“你们没事吧？”他转动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后座，游刃有余地从一处窄缝里穿过，他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让萧雨歇总觉得有些耳熟。
“楚歌，你认识他们？”与此同时，副驾驶的女人在好友频道里问他，“怎么突然停下来？”
“我感觉那个女孩有些眼熟，”楚歌踩住油门，加速从几个丧尸的空隙处挤过去，“或许从前强制任务有碰到过。”
萧雨歇望着丧尸溅在窗户玻璃上的黑色血液，眼神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她这些天都在自己安全的小区里呆着，这是她这世在丧尸变异后第一次出来，竟没想到情况恶化到这种程度，几乎每走几步都能遇到一窝丧尸，好像他们刚从各大超市、公寓里破门而出一样。
这个世界乱起来了，萧雨歇再次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紧迫感。
“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那女人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一样，看向萧雨歇眼底的敌意消散了不少，“这边很危险的，丧尸变异后，这一块在收音机里被评为次危险区。”
各大区的安全级别在丧尸变异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但是所有地区的危险程度都集体上升了不少，可能原本的次危险区相当于现在的次安全区，而次危险区，几乎跟从前的危险区差不多。
“被一群……”军人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沈然就拉了拉她的袖子，接口道，“被一群变异老鼠追出来，刚摆脱它们就碰到了丧尸群。”
“他们和从前的我们一样，对军队和政府的好感很高，”他在好友频道里对萧雨歇说，“我们空口无凭，他们未必会相信。”
萧雨歇只得闭口不言。
经过简短的聊天之后，几人对各自的处境都有几分了解，楚歌和他女朋友的小队就在附近，他们队伍里还有一对情侣和一个单身男人，今天轮到他们出来搜刮物资，尽管他们都有真实游戏和异度空间，但里面的食物和水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枪支、子弹、医疗物品、衣物，”楚歌的女朋友如数家珍，“这些在异度空间里卖得都太贵了。”
异度空间和现实生活的货币无法流通，只能靠做任务和玩家的互相交换获得货币，不像一开始就靠达成成就赚取大量游戏币的萧雨歇，他们每一笔用得都很省，能在现实中拿到的物资一般都不会在异度空间里买。
“最多就是一条退路吧，”楚歌解释道，“总不能把一切生的希望都放在游戏里。”
这样说也挺有道理，毕竟这个游戏平白无故出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不过萧雨歇知道，前世直到她活到最后，真实游戏也依然存在，只是空无一人，连NPC都消失了。
楚歌将车驾驶到一个空旷的空地，“你们可以下车了，这一块是次安全区。”
“多谢，”沈然下车后朝他们挥了挥手，顺手递上一张真实游戏的名片，“有时间加我好友。”
在炽热的阳光下目送两人驾车离开，萧雨歇才有时间查看自己右臂的伤势，她走到阴凉处，将自己层层包扎的纱布掀开，被子弹擦过的血痕在下水道里被其中的空气染成黑色，其上敷着的金创药已经干了。
她把自己手臂上的金创药拂开，换成一副新的金创药，用干净的纱布包好。
“你们没事吧？在线吗？”沈然在队伍频道里呼唤着失联的队友们，叶云轻倒是回应了，“我们没事，刚才碰到一只变异的猫咪。”
变异的猫咪？萧雨歇突然回忆起从前在楼里碰到的那个名叫韩莉的女人，和她屋子里的那只猫。
“你们怎么逃走的？”沈然的声线紧张起来。
叶云轻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杨护充当坦克，他在远程放法术，硬生生把那只变异猫风筝死，虽说他的话波澜不惊，不过萧雨歇和沈然能想象到他们当时的紧张局面。
“你们现在在哪？”沈然继续问道，“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会和。”
对比一下地图，他们才发现两个分开的小队距离实在算不上近，本来他们夺命狂奔时就已经离叶云轻两人比较远了，加上楚歌一路往西方行驶，两只小队的距离越拉越远，如果没有车辆代步，他们估计得走一整天才能会和。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沈染和沈父还没有消息，他们最后的活动地点在医院。
“我们得去找到他们，”叶云轻在队伍频道里说，他望了一眼像一个大火球一样挂在天上的太阳，“等到黄昏的时候，我看看嫩个不能和杨护找到一台车，我们离那座医院比你们近，可以先去探探路。”
“这样的话，”萧雨歇看了眼恍恍惚惚的沈然，叹了口气，“还是等我们一起吧，我可不想你们成为下一个……下两个失联的人。”
结束这段简短的对话后，她感觉自己的里衣快被汗水浸透了，她四处望了眼，想先进入异度空间好好休息一下，可沈然这个状态，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别担心了，”沈然不知想明白了什么，长舒一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外面热气蒸腾的路面，“先去异度空间吧。”
虽然异度空间里的气温不一定比现实生活中低，但是那里足够安全——至少，在野猫失控之前。
萧雨歇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悄然进入游戏，大概是白天的原因，异度空间里的玩家们很少，大街上空无一人，萧雨歇忍着热浪，朝医馆走去。
她想知道自己带的鱼腥草怎么样了。
医馆里，药师正在纸上写着些什么，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热情地欢迎道，“亲爱的萧萧，你来看望那只可爱的小猫咪吗？”
可爱的……小猫咪……
“是的，尊敬的药师大人，”她行了个礼，满意地听到好感度上升的系统提示音，“我想看看我带过来的那根鱼腥草效果如何。”
“说来奇怪，”药师放下手上的笔，领着她往医馆里面的屋子走，“它晚上的时候十分暴躁，我把鱼腥草拿开，它变得更暴躁了！但是白天却平静得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实在太奇怪了，你说呢？”
一边说他们一边走进那间关着野猫的屋子里，那只被铁链绑着手脚的猫见到他们立刻抛开手上的毛线球，背弓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第47章 标题
一边说他们一边走进那间关着野猫的屋子里，那只被铁链绑着手脚的猫见到他们立刻抛开手上的毛线球，背弓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嘿，”药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一手悬空仿佛在抚摸着那只猫，一边慢慢蹲下来道，“小猫，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回应她的是越发低沉的吼声，那只野猫暴躁地挠着地板，划出一道又一道抓痕，一双绿眼睛直直地盯着药师，看得人心底泛寒。
看到这里，萧雨歇直接用右手抓住它后颈的软皮，单手将它拎起来，拴在它身上的铁链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野猫的四只脚在空中胡乱抓挠，却只能抓到一团空气。
“它看起来更凶了，”药师在旁边客观地评价道。
萧雨歇没有答话，从包里取出一根鱼腥草，在它鼻子下晃悠一圈，野猫仍是那一副狂躁的模样，和它刚才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这根草发挥作用的话，它的力量和敏捷度应该上升至少一倍，这样看来，那场野猫狂暴引起的危机还没那么快发生，前世村里人几乎团灭完全是因为没有防备的缘故——大家都以为村子里安全得很，丝毫没有想过怪物攻城的可能。这次如果提前预料到这场变故，或许能利用这些鱼腥草将野猫们引诱到陷阱里，让团灭的对象换一个人选。
萧雨歇请药师帮忙看好这只野猫，把新鲜的鱼腥草留了下来，这样的话就算发生什么事，也能提前察觉到。
从药馆里出来，她拉了拉兜帽，在屋檐下的阴影里一路走到训练场，这次变故给了她深深的危机感，看似平和的表面，内力却暗流涌动。
“早上好，训练师，”她对训练师行了个礼，对方一身合身的制服，闷闷不乐地靠着柱子玩耍着手上的飞镖，见到她后眼睛一亮，“你好，冒险者，能帮我一个忙吗？”
NPC主动向玩家发布任务的情况不是没有，但也少得可怜，通常只发生于两人好感度够高的情况，萧雨歇拉开面板，她和训练师的好感度停留在友善，按理来说，这种程度不足以让对方那么积极地给她找事做。
“有一名冒险者，”没等她问起，训练师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刚才我让她去野外练练身手，可我现在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你能帮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