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白天在菜田里,杜解放不断在她面前唠叨韩佳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可是真让她去开口编排韩佳的东西,她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过了半天,她才叹了口气,干巴巴的说:“韩佳啊,你爸给你留了多少钱,你给婶子说一说。婶子帮你看管着钱,也比你个小娃娃两眼摸黑的乱花好得多。”
话落,秦志红吞了吞口水,觉得空中气氛凝重。
韩佳心中讽刺,如果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还真有可能被秦志红一番话糊弄过去,可惜她不是。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装作什么都不懂,小声怯怯的说:“我爸,我爸临死前偷偷塞给我一张存折,上面有300块钱,让我自己留着平时买点衣裳穿。”说着说着,她的嗓音就带了哭腔:“婶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是我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我好好留着,保证不乱花。求求你了。”
秦志红哽咽,韩佳爹给了不少生活费,足够养大她了。她再这么逼问下去,心底也挺过意不去,总觉得黑夜里韩佳胆怯带着哭腔的声音,听在耳朵里面有些刺耳。当即勉强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婶子就说说,你睡吧。”
“恩,谢谢婶子。”韩佳依言转过身子,背对着秦志红闭眼睡觉。
黑夜里一片安静,村中不晓得是谁家的狗突然狂叫了起来,秦四娃的哭声也随之而起。
“哎哟,你个歹命的娃。你磨死老娘算了,房子也快塌了,钱也没了,还好你还有老子娘,要是没了你老子,我看你还嚎不嚎?”杜解放一边扯开嗓子骂,一边几巴掌啪啪啪拍在秦四娃的屁股上。
秦四娃哭的更大声,杜解放连忙放轻了声音哄道:“哦,哦,哦,不哭、不哭,你娘我也是为你好。哭坏了身子再多钱也没用,乖哦~。”
秦志红一听这话,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自己男人武方实。想到武方实,就想到武方实的单身汉大哥,自武方实死后老是来占自己的便宜。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比得过男人的力气。这回他大哥没得手,以后还指不定来骚扰自己呢。这一切,都是韩佳克出来的。想到这里,她心里面对韩佳的不满和怨恨瞬间接踵而至。她蹭地一下坐起,把韩佳摇醒,冷着声音:“出去,回你房间睡去。”
韩佳佯装害怕:“婶子?”
秦志红冷笑:“谁是你婶子,我可不是你婶子。你命这么硬,谁晓得会不会克死谁?”
韩佳无奈,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她起床,抱着枕头回到自己房间。
杜解放正搂着孩子轻声细语的哄着,见韩佳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口。忙心疼上前,将她拉进来,关好门,满眼疼惜的看着她:“可怜见的,怎么把你赶出来了?你婶子心也真硬,来来来,上床睡。”一边说着,一边把推到韩佳床上,口中还不停的劝道:“你婶子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你别放在心上。”
韩佳默默坐在床边,看着她。
杜解放缓脸一笑,把睡熟的秦四娃放在床上,仔细的盖好被子。才坐在床边。拉着韩佳的手,柔声道:“可怜的孩子,怎么了?来给姨说说。”
韩佳眨眼,心里面已经晓得杜解放也是为了怀里的存折来。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低头小声道:“婶子让我把身上的存折拿给她。”
杜解放眼光一闪:“你给了?”
韩佳摇头。
杜解放叹了口气,拍拍韩佳的手:“你婶子也是的,你爸给了多少生活费,怎么还要编排你的东西。”
韩佳将头低的更深。
杜解放柔声哄到:“你个小娃娃,东西放在你身上也不安全。你要信得过姨,你把存折放在姨这里。”
韩佳抬头,佯装惊讶。
杜解放见她上套,心里乐的美滋滋,面上的表情更加温柔慈祥,简直堪比观音娘娘:“你看,你把存折放在姨这里,姨又没密码,取不到。你要用钱的时候,来找姨就好了,姨带着你去取钱。你放在身上,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为这点钱虐待你了呢。”
那个她是谁,大家心中都不言而喻。
韩佳心中冷笑,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前一个还算有点道德,这一个简直狼心狗肺,这样一个孤女的钱都能狠心算计。
她睁大眼睛,无比诚恳:“谢谢你,可是我爸说了,这存折很多人想要,让我谁都不能给。”
杜解放面色一僵,看着春花认真乖巧的黑眼睛,心下抽搐。
韩佳又乖声道:“我爸还说了,所有想骗我存折的人都是黑心烂萝卜,狼心狗肺的无耻下流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这么好,我实在不想看着你变成黑心烂萝卜,狼心狗肺的无耻下流人。”
杜解放瞪了她一眼,闭眼躺在床上;“睡觉。”心里打定了注意,明天要在秦志红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事儿。
第二天一早,韩佳在秦志红和杜解放铁青的脸色下淡定穿衣吃饭。正背着书包准备和武十陵去上学。
就见昏暗的晨色中,渐渐走近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待人走近了,韩佳才看清。原来是一个面色凶狠的男人带着哭哭啼啼的催爱华上前。
催爱华一看武十陵忙哭着奔上前:“十陵。”
武十陵脸色苍白的看着伏在自己肩上的催爱华,再看着面色凶狠的男人,心里直哆嗦,一双手颤抖不停:“怎……怎么了……?”
“哼,是你小子干的好事儿?”那男人挥起一拳把武十陵打飞在地,冷笑:“瞧着人模狗样,原来是个二流子。”
“十陵~”催爱华连忙扑上前去,伤心欲绝的伏在他身上:“你要打,先打死我好了。”
“怎么了?怎么了?”秦志红在家听见响动,连忙跑出来。刚好看到武十陵被打飞的场面,当即朝那男人扑过去:“我挠死你,你敢打我儿子。”
那男人挥开秦志红,怒气冲冲的指着武十陵:“他奶奶的,你敢睡我女儿。说,你准备怎么办?”说着,把手指头捏着咯咯作响,如果武家人不敢承认,他先打死这个小王八蛋。
秦志红傻眼了,呆愣愣的转过头看着武十陵,大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武十陵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催爱华留着眼泪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和十陵……我们那个了……我还有了……”
秦志红两眼一翻晕了,这是她心心念念,要出人头地的儿子啊!就这么毁了!
杜解放在一旁讥笑:“哟,这是?”
催爱华的爹一个巴掌扇过去,双眼瞪得像铜铃:“哪儿来的滚哪儿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杜解放抖了抖身子,战战兢兢的抱紧秦四娃。屁也不敢大声出一个,连忙夹着尾巴跑了。
“说吧,小子你准备怎么办?”催爱华的爹走到武十陵跟前,双眼狠厉的瞪着他。
武十陵抬头看了眼韩佳,再看了眼昏倒在地的秦志红,动了动嘴,不说话。
“说啊,难道你想让我带着你孩子去死?”催爱华哆嗦着嘴,逼问。
武十陵抬头望着韩佳,催爱华跟着瞪过去。韩佳皱眉,这种敢做不敢当的男人,要放在她生前,绝对带着营里的兄弟们把他打趴下。但一想,武十陵平时对她也算不错的,她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肩膀:“敢作敢当!”
催爱华表情惊讶,不敢相信韩佳会这样说。
韩佳歪头,目光澄澈的看着她。催爱华在她的目光下心里一慌,连忙将头低下。一双红肿的眼,委屈又可怜的看着武十陵:“十陵。”嗓音脆弱的,几乎是武十陵敢不点头,她就要去跳江。
第六章
武十陵低头,抿唇不回答。
催爱华眼中的泪珠子一溜的滚了下来,她扯着武十陵的衣袖:“十陵,你别不说话,我害怕~。”
武十陵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但见催爱华清秀的小脸上挂着泪珠子,眼睛鼻头都哭的红彤彤的,心中顿时起了几分不舍和怜惜。
两人凝目相望,目光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志红还躺在地上,韩佳皱了皱眉。走到秦志红身边,把晕倒的秦志红半抱在怀中,伸手掐她的人中。
不过一会儿,秦志红呻|吟一声,慢悠悠睁开眼睛。看见韩佳黑漆漆的眼,先是茫然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忙挣扎从她怀中爬起身来,嘴里还叫着武十陵的名字:“十陵啊,你过来。”
武十陵被她一喊,才回过神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秦志红面前。见自家老娘憔悴通红的眼,到底是十八岁的孩子,眼睛立马红了。他低头站在秦志红面前,小声开口:“妈。”
“你抬起头来。”秦志红脸色平静地看着他。
武十陵听话,忙抬起脑袋。
啪!
秦志红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颤抖地指着他,哆哆嗦嗦地开口:“你……”刚说话,立马呜呜哭了起来,一跺脚,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武十陵:“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一个败家子。”
武十陵不敢反抗也不敢开口说话,只管把头低着。眼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不一会儿脚边就淌一地的水迹。
催爱华拿手背擦干净眼泪,走到秦志红跟前:“秦嬢嬢,不要怪武十陵,是我的错。”
秦志红狠狠瞪了她一眼,开口骂人:“哼,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个小妖精肚子里面的花花肠子。我们家十陵还小,经不起诱惑。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催爱华跟武十陵并排站着,任由秦志红怎么骂都说是自己的错。
催德才见自家闺女在别人面前认怂,秦志红骂的又难听,什么小娼妇、仙人板板、小贱人,自己下贱勾搭男人,还要来敲棒棒,简直是祖宗十八代都干尽了缺德事儿。
他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平时喜欢用拳头讲话。一听见秦志红没有把嘴儿的乱骂一翻,立马火气上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个巴掌就朝她扇过去:“日你妈的,看你是个妇女同志,你给老子居然蹬鼻子上脸。老子今天开盘洋荤,先打死你再说。”
巴掌被人拦截下来,韩佳挡在秦志红面前,冷着眼:“大叔,是个男人就收起拳头,咱们冷静点,坐下来,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成不?”
催德才被人一拦,心里的火气又往上蹭了一倍,冷不丁儿对上韩佳冷静淡然的眼。心里的火气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瞬间熄的精光。
经着这么一闹,不少村民都听见响动,围在秦志红家看热闹。
催德才也知道自己急吼吼的打上门来,气是出了,这以后闺女嫁过来还怎么有面皮对着乡里乡亲过日子。他猛地转过头,瞪着其他人:“看啥子看?要看回家看去。”
村民们都是混着长大的,大家乡里乡亲也都晓得彼此的脾气。有人本来还想开口,调笑几句要喜糖吃。却被韩佳跟过来的眼神止住,只觉得这个女娃的眼神平静的让人心头慎得慌。当即悻悻拍拍屁股,一个两个像枝头鸟儿散光了。
催德才转过头,扯了扯嘴角:“好,喊个能主事的来。”
秦志红见他愿意好好说话,自己也住了口,晓得这事情不是骂骂就能混过去的。忙擦了眼泪:“我去喊张叔来。”
武十陵一听要喊村长,脸色当即由红转白,脸色为难,弱弱的喊了声妈。
秦志红好不容易抹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委屈又心酸:“干下这种丑事,你有本事自己解决啊!”
武十陵羞愧低头,那天他给催爱华补习功课。不晓得为啥就开起了玩笑,给催爱华说诗经上的故事,都是古代男女求爱的诗。催爱华听到这里,面色通红的嗔了自己一眼,软软的靠在自己肩上,笑着问:“十陵,你觉得我呢?”
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眉目含着的都是对自己的喜欢和爱恋。武十陵正是青春期少年,当即脑袋一懵,做下了错事。后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偷尝了禁果。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只知道催爱华说过,两人偷偷好上了,绝不告诉大人的。可是,就在今天催爱华的爸爸打上门来了。
如果他妈去请了村长来,这件事情不用明天,或许现在,乡亲们都关着门,不知道怎么扒拉这些事情呢。这件事情传开,他以后还怎么做人?还怎么考大学?不行,绝对不能让妈妈去请村长。
他一下子跪在秦志红面前,流下两行忏悔的泪:“妈,不能去呀。”
秦志红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儿子,心理别提多难受了。这是造了什么虐?才能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啊!
催爱华也哭哭啼啼的走到秦志红面前,跪下:“秦嬢嬢,是我的错,你别怪十陵了。我不要说法了,我这就回去!你不要生气了嘛。”
“那咋行嘞,必须要说法!”催德才不干,他养的闺女不能白白给这小子糟蹋了。
秦志红左右为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事情。眼睛左看右看,忽然落在韩佳身上,忙指着韩佳大声道:“韩佳,你和十陵定了亲。你咋说?”
刷刷,几道目光瞬间集中在韩佳身上。
她很无辜,躺着都中枪。
“韩佳姐姐,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是我对不起你的。”催爱华忽然爬到韩佳面前,砰砰砰磕头。
韩佳皱眉,此女以弱示人,不可信!
催爱华见她不回答,又是几下磕在地上:“韩佳姐姐,你原谅十陵吧,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好了!”
武十陵本在心头埋怨催爱华,这一见催爱华磕的头破血流,又一味把错怪在自己身上。心里的不快顿时减了三分,再看韩佳端着若无其事的面孔,心里又加了几分对她的怨恨。他扯着嘴,理直气壮的说:“催爱华你起来,求她干啥?没见人家举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旗子吗?”
催爱华依旧跪在地上,不依不饶:“韩佳姐姐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韩佳挑眉:“我不原谅你,你就不起来?”
催爱华抓着她的裤腿,仰着头,双眼闪着坚定的光芒:“恩,韩佳姐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韩佳眯眼,牵唇一笑:“那你跪着吧。”说完,她拍了拍被催爱华抓皱的裤腿,慢悠悠走开。哼,外室装小百花压迫正室的伎俩,怎么过了几千年还在用。这些后代子孙,难道不会发明一些新东西吗?
催爱华演不下去了,这和预想不符合。
武十陵愣住,不敢相信:“韩佳……你……”
韩佳撩眼,表情无辜:“我做的不对吗?是她说的我不原谅,她就不起来。”说着,微微低头,无限委屈:“你名义上是我的未婚夫,你和她勾搭在一起,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诶?我心里难受,不原谅她难道不应该吗?还是你觉得你们没错,我该大方的原谅你们?”
武十陵被一串问题,问的哑口无言,羞愧的面色通红。
催爱华忘记哭了。
韩佳又歪头看着她:“你很喜欢他?”
催爱华呆呆点头,她从小就喜欢武十陵。
韩佳点头:“哦。”然后走到同样看呆了的秦志红面前,又把问题抛给秦志红:“婶子,这件事情怎么办?”
秦志红愣住,她是想让韩佳当恶人的。这问题怎么又跑回自己这边来了?
目光犹豫的在韩佳和催爱华面前徘徊。崔爱华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人长的乖巧,做事情勤快。韩佳是个命硬的,还有功夫在身,要是以后十陵和她成了亲,自己肯定会受虐待。
对了,这次的事情肯定也是韩佳克出来的。以前武十陵在她面前乖的像只小绵羊,怎么会做下这种丑事?韩佳是武方实这个死鬼强迫定的亲,想到这里秦志红整个人都不好了催德才也反应过来,大步上前,走到秦志红面前,黑着脸:“你想说啥子?”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