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佳点头应声。
沈白前沉吟一下，又道：“你今天不如跟我回医馆，我把药给你。”
韩佳偏头，盯着他看。
沈白前牵唇看着她微笑，眸中神色安和祥然。
第十八章
韩佳跟着沈白前回了医馆。
前大街是著名的古街，一水的清朝古建筑。沈白前就在街口的老银杏树下租了一间带院子的宅院作为医馆的门面，穿过院子后面是住的地方。从厨房穿过去，带着一个小天井，是用青砖嵌铺的地面，听说这间院子以前还是某个举人住过的地方。
沈白前正在前头院子里给她熬药，韩佳四处看了看，这种院子的格局和以前倒是差不多的。东子见她来了，很是高兴，忙拿着钱出去买菜。韩佳想起还有家庭作业没做，便把书包拿了出来，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写作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白前将熬好的药给她端了过来。韩佳头也不抬的继续攻略作业，他低头看着韩佳的作业。看了一会，他忽然伸手指着她刚做的数学题：“这里公式错了。”
韩佳一怔，仔细看了看，还是没看出来这题哪里错了。
沈白前揉了揉她的脑袋，也坐在一旁，拿过她手中的笔在草稿本上一边算着公式一边给她讲解题目。
韩佳歪着头，穿着中山服的男子长相清秀俊美，他微微低着头，在眼前投影出一片阴影。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钢笔，在纸上行云流水的写下一道道公式。嗓音温和悦耳，鼻尖有淡淡的药香传来。
“懂了吗？”
“恩？”
惊讶抬头，正巧看到她一脸茫然的表情。沈白前微微牵唇，噙着一抹笑意：“懂了吗？”
韩佳老实摇头，刚才只关注人去了，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沈白前笑眯眯的拿过她的作业，一边翻一边用笔在上边批注：“这里错了，这里还有另一种解法。”
韩佳一愣，然后才疑惑道：“你为什么会懂？”从以前的相处中，看得出他是一个闯荡江湖的老手，知交遍地这说得过去。可是，他为什么会如此得心应手的解题？
沈白前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因为我聪明呗！”
韩佳皱眉，这家伙总是动不动伸手捏自己的脸。
见她不耐烦，沈白前见好就收，把放在一旁的药递给她，浅笑：“温度刚刚好，喝吧。”
韩佳接过中药，一口喝尽。
沈白前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粒冰糖，塞进她嘴里，含笑赞赏：“真乖！”
冰糖入口，甜味在舌尖绽开冲淡了药味。韩佳含着糖，表情有些囧，糖这种玩意儿她已经许久不曾吃过了。
沈白前又拿过她的作业本，继续翻看起来。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放下笔，一脸叹息：“你这成绩差得可以！”
韩佳羞愧低头，她最近已经很努力来着。
见她失落的模样，沈白前伸手拍拍她的头：“哪里不懂？”
韩佳抬头眨眼，撞进他含笑的眼，然后翻开书，把所有不懂的问题都问了出来。沈白前也未曾敷衍，一一详细解说了这些题。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东子也将饭做好招呼两人吃饭。
三人吃过晚饭之后，沈白前又让韩佳泡了药浴，说是这样对身体好。
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味道，水气氤氲，滚烫的药汁让全身的血液的变得流畅起来，韩佳闭目靠在浴桶边上。
好久都没有这样舒服的泡个澡了，无论是在秦家还是韩大山家，洗澡都是提着一桶热水跑去厕所，快速的冲洗一遍，难得沈白前这边还有浴桶这么古老的东西。
沈白前搬着竹椅坐在院子里，懒洋洋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身后就是韩佳沐浴的房间，他忽然觉得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宁静过。
夜风无声拂过，吹动了衣衫发梢。当韩佳打开们出来以后，就看见这样一幅场景。皎洁的月色之下，斑驳老旧的宅院中央，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发呆。空间无声，月色安宁，她也缓缓抬头，同他一起看着苍穹中那一轮照过古人又见今者的明月。
不知过了多久，沈白前回过神，转头望向身后。
少女站在屋檐下，漆黑的长发随意披上在肩上。细长的眉眼间，不见一丝清冷的表情。淡淡的银光佛下，为她渡上一层光晕。清瘦的身体因穿着他素色的衣裳，而显得宽大空荡，那无论何时都挺直的脊梁却让她显得那么坚韧挺拔。耳边是树叶哗哗响的声音，眼中却是一副静止不动的画面，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和安静。
韩佳回神，两人目光相对。
沈白前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唇角上扬，勾出一个笑容，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韩佳微微抿着唇，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沈白前眉一轩，居然无动于衷！继续笑眯眯的看着韩佳，感受到视线的打量，她再慢慢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沈白前深感忧郁，为什么她这样都不带脸红的？
韩佳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此情此景，分明是传说的调戏！
当初岑先之这家伙不就是这样，动不动的就会自诩风流倜傥的来调戏自己，美其名是为枯燥的军旅生活增加一点调味料。
难不成，他也是这样？觉得深夜寂寞空虚冷，所以来挑逗自己解乏？
韩佳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每一个坦荡荡的君子心里都住着一只狼！
韩佳鄙视，嫌弃后退几步。
沈白前：“……”
啊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沈白前下巴微微扬起，上前一步，堵住韩佳。韩佳皱眉，浑身戒备。沈白前往上挺了挺背脊，阴影笼罩在眼前，韩佳立马转身。
沈白前猛然伸出手，死死攥住韩佳的手，嘴角上扬：“韩佳！”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热量，韩佳浑身一僵，下意识的伸手朝他腹部攻去。沈白前闷哼一声，疼的深深吸气，却还是不舍将她的手放开。耳边只听“咔嚓”一声，沈白前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就被她这样无情的掰断了！
他一脸心碎，颤巍巍的伸手指着韩佳：“你……？”
其控诉之心，脸色可表！
韩佳蹙眉，沉默半响，低头轻声道：“对不起！”
沈白前指了指成诡异姿势歪曲的右手，理所当然的说：“你要负责！”
韩佳略一犹豫，伸出手，将他的右手握住。“咔咔“几声脆响之后，沈白前的手被接好复原。
沈白前活动着手腕，似笑非笑的看着韩佳：“你刚才在紧张？”
韩佳：“……”
这么不要脸，好想再掰断一次！
第十九章
沉默了一会儿，韩佳觉得，同沈白前较真儿是一件相当无语的事情。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甩了甩过为宽大的衣袖：“晚上我睡哪儿？”
沈白前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她，不说话。
韩佳皱眉，不说？
沈白前忽然单膝跪在她面前，韩佳眨眼，一脸疑惑。然后便见他伸出手，表情认真的替自己把过长的衣袖慢慢挽起来。待两只手的衣袖都挽起来之后，他含笑抬头，看着她：“好了。”
韩佳垂眼，眸光与他相对：“谢谢！”
沈白前站起身来，牵住她的手，唇边带着一抹笑意：“跟我来。”
韩佳低头看着两人相牵的手，指节分明的宽大手掌轻轻握住自己的手，在这春日凉冷的夜里显得格外温和。她轻轻动了动，想将手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他的手微微用力，想铁夹子一般禁锢着她的手。挣扎了一会儿，韩佳选择放弃，乖乖的跟在他身后朝屋里走去。
沈白前微微仰起嘴角，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
韩佳住的屋子，前面有一扇小窗户。透过窗户抬头就能看见繁星满天的夜空，刚发出嫩芽的银杏树也在风的吹拂下轻轻摇动。
沈白前将床上的被子铺好，才回过头看着韩佳笑：“睡吧，这间屋子从没住过人的。”
韩佳歪头看着他，从认识到现在，他对她的好，她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呢？
见她迷茫的样子，沈白前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想什么呢？成绩这么差，真是不晓得你怎么进了精诚一班。”
韩佳老实道：“校长让我去的。”
沈白前来了兴致，他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挑眉：“说说。”
韩佳哽了哽，见他好似不听完这件事就不会走的样子。她摸摸鼻子，只好把将军图的事情娓娓道来。末了，她微微蹙眉，校长说过星期天带自己去博物馆看自己的尸骨。她抖了抖身子，这件事情想想就觉得诡异无比！
沈白前听完，眸光一闪：“哦？你喜欢岑先之？”
韩佳眨眼，她说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关于画的好不好？怎么又扯到她喜欢岑先之去了？她抿唇，歪头：“岑先之死了几千年我还怎么喜欢？”
话落，她在脑中想了想，以前和岑先之在一起的日子。或许，那时候是有点喜欢的吧？她叹了口气，自己一眼万年，而他和原来的自己早就成了青史中专属于英雄的代名词。
沈白前挑眉：“我原以为你很崇拜他！”
韩佳点头：“恩。”
沈白前似笑非笑，韩佳觉得莫名其妙，老实道：“岑先之当为鬼才！”
沈白前笑的荡气回肠。
韩佳怔愣，然后眼前一花，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白前一手撑在墙壁上，将她笼罩在自己怀中。垂眼见韩佳表情依旧平淡，他轻轻笑了笑，然后抽身离开，在她眼眸落下一吻：“好梦！”
韩佳：“……”
她想，作为女孩子刚才应该给他一巴掌以儆效尤。
每日运动打拳的节奏不能落下，韩佳在院子里打完拳。沈白前正好拿托盘端着稀饭、馒头和泡菜出来，他一边将饭摆院子里的石桌上，一边道：”热水在厨房里，你去洗把脸出来吃饭。”
韩佳点头，朝厨房走去。
进了厨房，洗脸架子上正放着一盆热水，上面的小架子上放着一盒香皂，旁边还放着挤好牙膏的牙刷和杯子。韩佳认真打量了几眼，才确定这些是沈白前给自己准备的。她眨眨眼，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恰好这时候，沈白前从外面进来。见她一脸茫然的站在屋子中央，忙走过去把杯子和牙膏塞给她：“刷牙在小天井那边的水槽刷，香皂是我特制的，女孩子拿来洗脸最好不过了。”
韩佳随着他的声音，茫然的走到水槽边刷牙，然后洗脸，一切做好之后又茫然的走到院子里吃早饭。
沈白前给她舀了碗红枣桂圆枸杞粥：“吃吧，时间还早，待会给你叫辆三轮车送你去学校。”
被人贴心照顾，韩佳脑中一片茫然。呆呆的吃好早饭，直到被沈白前送上人力三轮车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个早晨就这样过了？
她扭头，沈白前正站在银杏树下含着笑意看自己。
晨光微曦，他的身影在眼中逐渐变小。
刚到学校门口，韩证刚就从背后扑了过来：“师父，师父，我今天早上蹲了马步的！”韩佳眨眼看着他，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求赞美求夸奖。
她想了想，学着沈白前的样子，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韩证刚的头顶：“乖！”
韩证刚石化，表情惊讶，试探问：“师父，你怎么了？”
韩佳悠悠然收回手：“赞美你！”
韩证刚：“呵呵！”
韩佳淡淡看他一眼，转身朝学校门里面走去。
韩证刚愣了半天，连忙冲上来：“师父，等等！”
韩佳站住，回头。
韩证刚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鸡蛋塞给她：“给你，看你很喜欢吃鸡蛋的样子，特意留给你的。”
鸡蛋还带着淡淡的温度，韩佳低头看了一会儿，傻乎乎的说：“谢谢！”
妹子样子太呆萌，韩证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咧嘴笑：“谁让我是你哥哥呢。”话落，感觉到身后一道深仇大恨的眼神。他转过头，就见秦仕江站在沈青还有何晓晓身前，一脸仇恨的看着自己。
他愣了一下，然后挑嘴笑，又把手落在韩佳头上摸了摸。
秦仕江的表情从仇恨转为狰狞，证实了心中所想，韩证刚心头别提有多爽快了。他一边得意非凡的笑，一边轻轻拍了拍韩佳的头。
秦仕江郁闷，特么的你还摸！
“嘿嘿。”韩证刚笑的别提有多贱，他凑到韩佳面前，喜笑颜开：“妹妹，妹妹，鸡蛋好吃吗？”一番话下来，师傅、妹妹转换毫无违和感。
韩佳捏碎鸡蛋壳，慢条斯理的吃了鸡蛋，再点头：“好吃！”
徒手捏碎鸡蛋壳，鸡蛋还特么完好无损！韩证刚简直感动的泪流满面，多少的妹子，多少的手艺啊！
秦仕江怒气冲冲上前，气沉丹田：“韩佳！”
韩佳一头雾水：“干啥？”
秦仕江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脸一瞬间红了，结结巴巴的说：“没……没……没啥……”再一看，姑娘唇边还带着一点鸡蛋黄的粉末，衬着红润润的小嘴儿别提有多好看了。当即红着脸，弱弱问了一句：“鸡蛋好吃吗？”
韩佳疑惑：“想吃？”
秦仕江连忙摇头：“随……随便……问问……”
“哦。”韩佳点头：“好吃！”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秦仕江讪讪笑。
韩证刚扑哧一笑，在一旁幸灾乐祸：“我说秦公子，你脸红做啥？”
韩佳小眼神儿瞟过去，惊见他脸色果然像煮熟的虾子整体通红，然后更加疑惑的看着他。
秦仕江脸色顿时一阴，然后见韩佳又盯着自己看。忙翘起嘴角，挤出一个笑：“呵呵，呵呵，天太热。”
对于天热所以脸红的话题，韩佳显然没兴趣，她又收回了眼神儿，转身朝班上走去。
沈青同何晓晓也上前，何晓晓黑着脸看着韩佳离开的背影，阴阳怪气的对秦仕江笑：“这种村姑，你怎么看得上？”
韩证刚黑了脸：“你才村姑，你们全家都村姑！”
秦仕江满脸不高兴：“何晓晓，别以为你是我们大院里头的一枝花，就可以随意批评别的女同学，注意素质！”话落，和韩证刚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赞同。
何晓晓红着脸，生气：“你！你们！”
韩证刚昂着脑袋：“我们怎么了？就允许你说别人，不允许别人说你？德性！”
秦仕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
何晓晓快哭了，转身投入沈青的怀抱。
沈青长腿一跨，把她甩在身后，只留了一抹修长好看的背影给何晓晓。
何晓晓这回拉不下面子，真哭了。
韩证刚不耐烦的看她一眼，然后恶声恶气的说：“哭什么哭，整天趾高气昂的一副大小姐样。自己作事，还好意思哭。”
秦仕江觉得他说得有些过了，忙出面缓和气氛：“好了，好了，韩证刚你这样说就有些过分了嘛。”
韩证刚讽刺一笑，转身走人。
到了教室，全班同学目光炯炯的看着韩佳。
韩佳眯眼，看着矮矮胖胖的班长，手里拿着一张纸蹭上前。他投给韩佳一个和善的笑容：“学校准备举行春季运动会，那个，我们班给你报名了！”
韩佳挑眉，环顾教室一周，所有人都心虚的低下头。韩佳心中了然，这些尖子生看高考在即，都不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去参加运动会，正巧自己这个插班生触了霉头。
韩佳慢悠悠的问：“都报了哪些比赛？”
班长把纸递给她：“你自己看看。”
韩佳拿过纸，低头一看。好嘛，十项运动有八项都有她的大名。
她抬头，挑眉：“我们班就我一个人参加？”
班长嘿嘿笑：“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韩佳把纸赛回他手里，悠哉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