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
“娄先生,久仰大名,我是启越公司的杨轶凡。”杨轶凡尽管后槽牙咬得嘎吱响,可依然艰难地扯出一个不甚喜庆的微笑。眼看着眼前这个依然厚着脸皮不穿衣服的男人,杨轶凡不由暗骂:身材真好。
她完完全全被毁掉了。
从清纯羞涩的端妃进化成一个大刺刺看人光着身子的猥琐女,看来这现代生活似乎出乎意料地发人深省。
杨轶凡偷偷多看一眼,连忙收回目光,随即轻咳,“娄先生还是穿上衣服说话吧。”
“我觉得这样很好,说吧,什么事。”娄敬往旁边一靠,瞧着她红透的耳根,脸上的笑似乎在嘲讽杨轶凡的不自量力。
杨轶凡直截了当地开口:“娄先生,启越有意聘请您为启越创作部部长,您意下如何?”
娄敬脸上笑容不变,又倒杯红酒拿在手里,低头看着杯里晃动的酒,垂眼拒绝,“不去。”
一般情况下难道不是说“容我考虑考虑”云云?这么直接的拒绝,这要杨轶凡怎么接话茬?杨轶凡自动过滤掉娄敬的回答,笑眯眯地劝道:“娄先生的影响力在广告界不可小觑,我的朋友很崇拜您,也想做一个真正的广告人。现在看样子您是在等人,那位到之前,您不如点拨我几句,好让我回去同她好好说说。”
“这会儿帽子戴得够高啊,你不嫌牙酸么。”娄敬回想起刚刚杨轶凡的激烈言辞,不由得嗤笑,抿一口红酒,眯起眼睛看过去,漫不经心地说:“你骂我骂得那么爽,我为什么要点拨你?”
“我是要引起您注意来着。”杨轶凡梗着脖子来这么一句。
娄敬凑过去,把高脚杯换到左手上,伸出右手食指,抬起杨轶凡的下巴,邪邪一笑,“很好,女人,你已经成功了。”
杨轶凡直觉哪里不太对劲。
“让我打回来。”娄敬终于恶狠狠地露出獠牙。
杨轶凡立刻抱着头窜出去,临开门,就听见身后的娄敬哼声:“你要走,那去启越这件事完全没商量。”
怎可轻易向敌人低头?杨轶凡转身,神情再严肃不过,眉头紧蹙盯着娄敬,义正言辞:“您……轻点。”
傍晚时候娄敬扯着她出门溜达,美其名曰陪着溜达,其实就是杨轶凡一路伺候着。娄大爷累了,杨轶凡就抽一张宣传页垫到娄敬尊贵的臀下;娄大爷寂寞了,杨轶凡就在大街上跳广场舞给他看;娄大爷渴了,杨轶凡就得排着长队给大爷买饮料喝。
这助理当得虽然全能,但也忒没尊严,杨轶凡嘴里咕哝着,远远地瞧着娄敬冲来往美女吹口哨,杨轶凡就想把这位爷撂这儿。
娄敬还不如傅添好伺候哪。
好不容易捧着买回去,娄敬垂眼一瞧,不乐意了,“你买的什么?”
“不是,冰哈密瓜汁么?”杨轶凡心中狠狠咯噔一下,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
“要冰的,但里面不要冰块。”娄敬把纸杯塞回给杨轶凡,翘起二郎腿,“重买吧。”
杨轶凡一口老血喷薄而出:“你【哔——】倒是早说!”
娄敬妖娆地眯眼笑,扯住杨轶凡的衣角就嘟起嘴,“人家忘了嘛,快去,乖。”
杨轶凡深呼吸十几次,感觉脑子都快缺氧了,才拿着吸管低头给娄敬把冰块往外拨。
“杨助理,就这么把冰扔了?你好浪费啊。”娄敬啧啧。
“那你说。”杨轶凡捏着杯子,暗暗盘算着怎么一跃而起把饮料扣到娄敬头上。
“你吃。”
于是娄敬心满意足地喝着不加冰块的冰哈密瓜汁时候,旁边蹲着一个皱着小八字眉泪流满面努力嚼冰块的小助理,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杨轶凡嚼着嚼着琢磨出味儿来了,敢情这娄敬是坑她呢。冰块化了可不就是水么,扔草丛里一样也不浪费。杨轶凡阴沉沉地露出一口白牙,就要找娄敬要说法,就听到手机“叮铃叮铃”地响起。
这是傅添的专属铃声。
杨轶凡几乎立刻站起身,待到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接通时,傅添那边已经低气压满满,“杨轶凡,三声之内必须接,没带耳朵?现在在哪?”
“对,对不起,我还跟娄先森一起,我还在争取。大人,再给我一点时间。”杨轶凡慌忙之中把剩下两个化得差不多的冰块一股脑咽进肚子,呵着满嘴的冷气回:“难道大人有森么其它吩咐?”
“咬舌头了?”
根据傅添的语气,杨轶凡判断傅总经理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于是更加摆低姿态,“我是吃冰块吃的……”
“怎么当助理的,老板没吃饭,你居然敢去吃冰?”傅添的火气似乎更大,“回来。”
这就左右不是人了。
“娄先生这里……”杨轶凡偷瞄着正往这边看的娄敬,挡住电话,更加为难起来。
“A市有家私房菜不错。”傅添加了一句。
“情况这样紧急?我立刻赶回去!”杨轶凡收线,冲娄敬报以歉意,“娄先生,对不起,有急事。”
杨轶凡没想到娄敬轻易就放走她,但杨轶凡没空多想,她的大餐还在等着她。
等摸到傅添说的那家餐馆,傅添早已经点好菜,一个人吃起来。听杨轶凡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傅添掀起眼皮瞧一眼,只见这位端妃的刘海已经飞成中分,面色潮红,眼神却异常清亮。
“坐。”傅添唯一满意的一点是,看来现在他还有那么点震慑力,至少他不说话,杨轶凡是不敢动的。
杨轶凡感动地抽纸擦擦汗,甜着嗓子歌功颂德。
可面前的傅添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杨轶凡夸了好半天,也没见傅添有个表示。杨轶凡索性闭上嘴,临动筷子,杨轶凡想起被她丢下的娄敬,有些担忧起来,“大人,娄先生怎么办,万一他不来启越了……”
“他答应了。”傅添放下筷子,抬眼,黑眸乌沉地盯着她,“有问题么?”
有问题,什么时候答应的?是派她出任务之前还是之后?先前一直守身如玉,怎么一下子就签卖身契了呢?杨轶凡太想问,结果就是到了嘴边,一个都问不出去。
最终还是傅添打破僵局,“你怎么让他同意的。”
杨轶凡琢磨着傅添这句话,也就是说,是她“劝说”娄敬之后,娄敬才同意的。至少从时间上来讲是这样。可下午她一直跟在娄敬后头,也没见他联系谁。难不成,就是她买饮料那会儿?
娄敬真是个怪人。
“娄先生那样的人,应该也不是我劝来的,他来,可能就是因为又想来了吧。”杨轶凡知道自己的斤两,这种结果,对于她而言,也没有什么好说。
傅添没有多言。
其实确认合作之后,具体事务就有相关职员进行沟通交接,这就不属于傅添的范围。而傅添除却A市的事,他此番出行的重点在L市的博亚。吃过饭,傅添把杨轶凡送回酒店,路上就交代起来:“我会暂时离开A市几天,这几天你就在颂芝公司里。”
“是因为我帮不上大人的忙么?”杨轶凡神色认真起来,扭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傅添迎上她的目光,半晌,微微笑了,“不。”
杨轶凡望着他幽深的眼眸,心头陡然跳快几分。忽觉像是在飘渺梦境中饮尽一壶酒,明明飘忽,却又实在,叫她分不清虚实。她听见自己说:“那为什么呢?”
“你是最了解古代宫廷的人,姑且这么说。”傅添面上笑容淡淡,“天极新游戏需要你帮忙。”
杨轶凡挺直了腰板,挑挑眉,“不是姑且,这是真的。”
傅添顺手递给她一张卡,没理她那副嘚瑟样儿,“你钱不知道够不够,先拿着,回去再说。”
无功不受禄,杨轶凡铁了心思再三推辞,终于让傅添相信,没有傅添的支援,她还是可以活得下去。
傅添走了。
杨轶凡返回房间,还没出一会儿,屋里座机响起。杨轶凡疑惑地接起,听了那边的话,杨轶凡才知道,因为酒店紧张,别人早先就订过了后面几天的,他们能订的也只有这三天而已。
也就是说,第三天中午,杨轶凡就面临着流落街头的宿命。
杨轶凡这才明白过来傅添是为什么给她钱。
而她居然就真的没有要!她刚才是坚持个什么劲儿?杨轶凡悔得肠子都青了,痛苦地搂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忍不住嚎叫:“大人,您回来啊啊,这次我肯定拿住钱啊啊!”
原本杨轶凡还很郁闷,来一趟现代,居然看男人的裸体,把自己的清誉都搞丢了。正想着怎么跟真龙天子告罪,跟家族祖先祈祷,不料这另一个晴天霹雳接踵而至。
没钱断粮,要死要死,这活不下去的问题可比清誉严重多了。
杨轶凡面对联系人里傅添的号码,陷入沉思。
凌晨时分,杨轶凡从梦里惊醒。
顺手打开台灯,起身从小壶里倒水,连续喝了两杯,杨轶凡坐在床边上,半天还心有余悸。
梦里的她还身在南朝,一日在祥霖宫久坐,深感无趣,便起了兴致,去御花园作出一副少女样子扑蝶。当时是休沐日,御花园里皇帝正同新欢珍常在在凉亭小憩,打情骂俏,动手动脚。宫人远远地避开,两人正到你侬我侬饥渴难耐时候,忽听不知哪里传来暴喝一声:“呔,本宫看你往哪儿跑!你个蝴蝶精!”
皇帝霎时间脸色风云变幻,雄风难振,怒喝道:“哪个不长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端妃娘娘:傅添!你不能冻结本宫的帐号!本宫还要买东西!
傅总经理:给你卡,约不约?
端妃娘娘(狗腿地):约约约!
☆、端妃娘娘的补偿
端妃娘娘为保项上人头,匆匆忙忙跑开了,只留下一只水晶鞋。
皇帝身边的肖喜连滚带爬地捡回鞋,打听整个后宫,才知道,这鞋是端妃的。
皇帝大人得知,怒气冲冲地带着水晶鞋对裴意如兴师问罪,刚一推开门,只见端妃正伺候一个穿着紧身底裤的男人进浴桶沐浴,当即气血冲头,怒不可遏,拔剑相向,冷笑道:“好你个端妃,歪主意打到朕头上来了!”
端妃大惊,面如土色,扑上前跪下,拼死抱住皇帝大腿,哭诉:“皇上啊!他是您亲儿子啊!您不认妾身,也要认咱们的儿子啊!”
穿紧身底裤的男人笑眯眯地隔岸观火,幸灾乐祸地添油加醋:“她看过我的身体,已经是我的人,哎呀,皇上,您头顶绿得好亮,当红绿灯不用费电好节能。”
“裴意如,你好大的狗胆!”皇帝杀气腾腾。
端妃连连磕头:“妾身有人胆,没狗胆,皇天后土实所共鉴啊!”
皇帝手中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红苹果,鲜亮可人,“朕要让你生不如死!”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波黑衣人按住她,强行塞她一口苹果,片刻之后,她感觉腹部绞痛,随即大口大口吐血。绝望挣扎中,她死了。
麻木的双唇上却剩有一点知觉,她慢慢苏醒,却看见傅添正闭着眼,嘴唇轻轻触碰了她的,只看他睫毛浓密,眉头舒展。他忽而睁开双眼,笑了。
梦里居然会有傅添,而且还亲了自己?一定是哪里出错,或许可能还没睡醒。杨轶凡十分肯定自己昏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脸火辣辣地疼起来,她被自己扇醒了。
杨轶凡心神不定地放下杯子,起身蹭蹭蹭地跑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接捧水洗把脸,冰凉的水让她打了个激灵,已经完全清醒下来。杨轶凡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关掉水龙头,忍不住叹息:“这种难过的时候有自己的脸还可以欣赏实在很安慰。”
话音刚落,刚抬起眼皮的杨轶凡猛地闭上眼睛尖叫着靠在墙上,“啊啊!女鬼大侠饶命!我把我的钱都给你,您手下留情,千万留我一命!”
叫唤了半天,也没听见女鬼的回应。杨轶凡壮着胆子偷偷从指缝里看出去,没有人。她这才把手拿开,抬眼看向镜子,又吓一跳。
镜子里那个披头散发双眼红肿脸色灰白的女鬼是她?
由于接连惊吓过度,杨轶凡重新躺回床上,也毫无睡意了,当即摸出手机继续没有完成的游戏。
她在游戏里叫苏皖皖,这次玩得稍微久了一些。她选择去御花园里吟诗,不料皇帝忽然到来,听她念完,拍着手从树后走了出来,笑道:“实在是个妙人,你叫什么?”
杨轶凡不由得代入,想了想,还是不可行,自家皇帝可不是个有情怀的,在御花园吟诗?好,扰着朕听风吹过来的声音了,这不行,滚去别地儿不杀。想吟诗?也可,让肖喜把宫女太监集中到一起,“来,你们都听端妃吟幼儿诗。”
简单粗暴,这也就是对她的反应了,端妃娘娘酸溜溜地想,换做是宜淑妃,一个小指头都不愿意让伤着,宜淑妃绞一下眉头,皇帝都得心疼得恨不得窜三尺高,上天入地也要把伤了宜淑妃小心肝儿的人给拉出来。
做妃子的,做到宜淑妃这个份上,大概是莫大的福气了。
不过,想那个不靠谱的皇帝作甚。
如果换做是傅添呢?杨轶凡又不由得脑补起来。应该是在方明花带她去过的森林公园里,空荡荡没有其他人,杨轶凡对着神情冷淡的傅添,心酸唱道:“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杨轶凡一个激灵,瞬间爽透天灵盖。
为什么要脑补傅添!杨轶凡嫌弃地扔掉手机,唰的一下蒙上被子,还不如想皇帝靠谱。
第二天上午,天气微凉,有风。
杨轶凡按着约定的时间被接到天极,这次换了一个笑容甜美的年轻女孩来带她,“杨助理好,我是美术部的肖爽,您可以叫我小爽。”
“还要你来陪我,麻烦了。”杨轶凡客气地笑了。
肖爽带着杨轶凡首先来到了研发部,在杨轶凡对现代不算太多的认知中,她一直觉得研发是个伟大的词汇,能研发的人,都是高端人才。杨轶凡刚进来,就看到一个占地巨大的部门里,很多人对着那个叫做电脑的东西,神色灰暗,表情纠结,时不时暴躁地拍下桌子,晃着脚上的拖鞋,显得十分焦躁。
“他们现在任务量很重。”肖爽低低地说了一句,然后正要找人帮忙给杨轶凡介绍的时候,杨轶凡拉住了她,摇摇头,“不打扰了,讲了我也不懂,再去别地看看吧。”
“门口那谁?是部里的吗?愣得跟根木头桩子似的,过来。”
其中一个电脑前的人忽然扶了扶眼镜,不耐烦地冲杨轶凡招招手,目光仍然对着屏幕,“帮忙倒两杯咖啡。”
停顿了一会儿,又对着电脑不知道做了什么,才补充:“谢谢。”
“你说我吗?”杨轶凡指了指自个儿。
“整个部门只有你闲着,不是你是谁?”那人没好气地扭过了头,看看是哪个榆木脑袋,看见杨轶凡就忽然咧嘴一笑。
杨轶凡虎躯一震,顿觉不好,直觉就想溜,也不想再追究娄敬身为一个广告人为什么会在天极研发部里头。
“凡凡啊,快帮爷倒杯咖啡,爷有赏。”
听闻这话,肖爽就想弄死娄敬。这位杨助理据说是总经理的朋友,并且对古代宫廷文化有比较深刻的了解。原本她的任务是带杨助理大致参观一下公司,然后可以让杨助理对他们古代宫廷设定这块提出一些建议,以求达到更好的效果,本来就要欠着杨助理人情了,结果这倒好,贵客还没怎么着,总来打酱油的娄敬就凶巴巴地让人贵客倒咖啡去了。因此,肖爽十分过意不去,刚要解围,她就听见身边的杨轶凡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请爷稍等片刻。”
杨轶凡慎重思考过,娄敬虽然以后会去启越,但分工不同,娄敬也不是她的上司,自然不用理会他那一套。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