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家里也没有药材,怎么办?
白若溪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轩辕默一直紧攥着的隐在宽大衣袖下的拳头也松开了,掌心里,赫然是一枚小小的尖利的飞镖。
若是刚才这女子对他图谋不轨,他绝对会一招让她毙命!
好在这女子只摸索了一阵子就起身走了,看那身形,瘦弱不堪,纸糊的一样。
也许自己是错怪人家了吧?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历经生死才学到了这些,又怎会轻易地相信别人?
白若溪摇摇晃晃地来到了院子里,四处搜索了一遍。
这白家村是个靠山的地方,定会有些药材的,但是她如今这副身子骨儿怕是连山都爬不上去了。
说不定院子的犄角旮旯里会有一些的。
她仔仔细细地找着,果然,在靠近篱笆门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丛开着金黄色小花的植物,再往另一个角落里看去,又发现了一蓬开着紫花的小草。
呵呵,有了。别看这两样东西不起眼,但可是清热解毒消炎的圣品呢。
就它们了。
她低身拔下那丛蒲公英和紫花地丁,起身时就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身子虚弱得只想冒汗。
咬了咬牙,只觉得腿也是酸软无力的。
无奈地扶着篱笆墙,她喘息了一阵子才往厨房里走去。
老天,这具身子怎能虚成这个样子?
穿过来的这几天,她给自己诊过脉了,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啊。
估计是本尊的爹娘对她呵护过了头,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了她,还什么都不让她做,成天躺炕上,活生生地躺成个病秧子了。
这真是虚不胜补了。
就如此刻,她刚喘了一口气儿,屋内就响起白老太太苍老的声音,“溪儿,怎么不到屋里躺着?站那儿受了风就不好了。”
天,她真的不想躺下去了,再躺着骨头都酥软了。
她缺乏的是锻炼,是干活儿。
白若溪咬咬牙,应了一声,慢慢地走向厨房。
洗干净手里的药草,放小砂锅里,生了火慢慢地炖着。
白老太太已经急吼吼地从屋里出来了,一见白若溪正煮着什么,顿时大惊失色:“溪儿,你怎么干这活儿了?快起来躺着去,娘来做!”
“娘,我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什么都不会做啊?再这么下去我就发霉了?”白若溪不满地撅撅嘴,这个娘真是让她无可奈何啊。
白老太太挥着手赶她:“去去去,这么大的姑娘怎么了?你身子不是有病吗?”
正推让着,屋内传来李兴的喊声:“娃她娘,我渴了,给我倒碗水喝。”
白老太太只好进屋,还不忘嘱咐白若溪,“听话,这事儿先放着,一会儿我来做。”
白若溪苦笑地点点头,脚却不挪窝。
谁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白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心急还是慌乱,端了一碗水竟然被绊倒在地上,趴在地上起不来,一碗水全撒身上了。
第三章 腌肉的滋味
好在那水不是很烫,只是这一跤摔得不轻。
李兴躺炕上急得直喊“娃她娘”,等白若溪过去的时候,白老太太已经半坐起身子了,但是腿却动弹不了了,疼得额头上都是豆大的冷汗。
白若溪悄悄地在她腿上捏了捏,发现她小腿骨折了。老年人最怕摔倒,骨质疏松一摔就断!
当机立断,她赶紧找来两根劈好了的柴禾当夹板固定住骨折的小腿,然后在地上铺了一层秸秆,让她娘慢慢地躺倒。
白老太太躺在那儿淌眼抹泪,哭道:“这个家要散了吗?咱们两个老东西都不能动弹了,溪儿可怎么过呀?”
“娘,我有手有脚的怎么不能过?你们也太小看我了。”白若溪愤愤地说着,这么大的姑娘了,保护得太过了吧?
白老太太哪里肯信,兀自抹着眼泪,“你那身子纸糊的一样能干什么?这个家可怎么是好啊?”
李兴也在炕上唉声叹气的,白若溪左看看右看看,无奈地咧嘴笑了。有这样的爹娘,既甜蜜也是负担啊。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舍得让她干点儿事儿呢?
她安顿好白老太太,又给李兴倒了一碗水喝了,这才来到厨房,看那砂锅里炖着的草药。
如今家里有三个病号了,她一个半吊子人可有得做的了。
滤出了渣子,冷凉了,她用小碗盛着,要给那黑衣少年喂药。
只是那少年正闭着眼也不知道是否昏迷了更不知道是否会配合自己。哎,这儿也没有注射器啥的,更没有药片、胶囊的,喂个药可真是麻烦呢。
白若溪端着小碗小心翼翼地拿调羹搅了搅,来到少年面前蹲下身子。她也没力气把这人扶坐起来,只能找了一块圆木头塞进他脖子底下,让他的头抬高了些。
“喂,喝药了。”也不知道他叫什么,白若溪只好拍拍他的脸,希望他能配合自己。
“唔……”没想到这一拍之下,那少年竟然醒了过来,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她,那双澄澈如碧波般的眼眸虽然没多少神采,但是依然能让人恨不得溺毙在其中。
白若溪丝毫未受这双眸子的影响,面色沉稳地催促着他,“喂,把药喝下去。”
轩辕默眼睛睁开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眼前这个女子已看到第二眼了,第一眼惊吓,第二眼还是惊吓。
白成这个样子,活像个女鬼!
他盯着那碗黑黢黢的汤汁不张嘴也不说话,那眼神里投射出诸多的不信任。
“哎呀,快点儿喝啊,我还有爹娘要照顾呢。”这小子,害怕她下毒还是怎么的?她爹娘还躺那儿等着她照顾呢,他在这儿磨蹭啥?要不是因为他伤势最重,她才懒得管他呢。
那少年在她的催促之下还是没有动静,血色全无的嘴唇紧紧地抿着,那样子仿佛在告诉她,想让他喝下去就来撬开吧。
切!
还有这样的人,都要死的人了,值当的姐来毒你吗?
白若溪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低头就着碗咕嘟喝了一口,然后把碗递到他嘴边,“喝下去,再不喝你就等死吧。”
连调羹都懒得用了,更不想喂他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姐没这么多好心情等着!
轩辕默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命令过。有心不想理会眼前的汤药,但是一想想死去的那些侍卫,他眸中蓦地闪过一簇火。
他不能死,他要活下去,他要替他们报仇!
嘴一张,他悉数把汤药一股脑儿灌进了嘴里!
这人,喝个药用得着这么视死如归吗?
白若溪不屑地撇了撇嘴,还是怕这药里有毒吧?
看着他嘴角流下来的药汁,她又觉得恶心。顺手拉起他镶金边的衣袖,往他嘴角一蹭。
很好,很干净!
白若溪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药碗走了。
轩辕默眼角抽了抽,这女人真是个怪胎!
家里躺了三个病人,屋子更显拥挤。
白若溪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黑衣少年给挪出去,不然,她老爹老娘若是看到了她给他拔箭头的血腥场面,怕是会吓昏过去吧?
只是她一个人也弄不动这少年,怎么办?
她四处打量了一番,慢慢地有了主意。
从炕上抽出一床补丁摞补丁的棉夹被铺在那黑衣少年身边,对他努了努嘴,“爬上来!”
轩辕默闭目装睡,这女人凭什么这么命令他?弄得好像跟他什么人似的。
不对,这辈子除了他的养母,别人谁都没有权力这么跟他说话!
装死是不是?
很好,白若溪唇角一勾,一抹阴冷的笑慢慢地溢出来,既然不配合,姐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地。
哼!
她矮身上前,决定先礼后兵,“你要是不上来,我可要给你身上的伤口撒盐了啊。这大热的天儿,腌肉的味道应该很不错吧?”
轩辕默眼睁睁地看着这女人伸出了舌头,在嘴唇上转了一圈。
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这女人,莫非是馋的?
大热的天儿,腌肉的滋味着实很不好受!
他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侧身往棉被上一滚……
哼,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若溪翻了个白眼,冷冷地撂下一句,“抓好了”,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转身就往外拼命地拉那床破棉被。
轩辕默两手死命地抓住棉被的边角,身子在地上被拖着往前走,磕磕绊绊的,身上的伤口早就绽裂开来,钻心地疼!
“这该死的女人,想要做什么?”他苦于不能言语,只在心里狂喊。
白若溪早就盘算了一遍,家里就两间草房,爹娘住一间,她住一间,总不能让轩辕默和她挤一间。
虽然她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能坏了名声。
狠狠心,只能把他放在厨房里了。
第四章 有人找茬
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黑衣少年给拉到了厨房,白若溪浑身就像浸透在水里一样,湿透了。
她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把轩辕默安置好了,才腾出手来收拾了锅灶,准备做饭。
只是家里的米缸里还剩了一把玉蜀黍,就算勉强对付过今晚,但是明儿怎么办?
爹没法去砍柴,她这副身板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难道一家人等着喝西北风吗?
不对,连西北风都没得喝,这可是夏日,只能喝西南风了。
白若溪站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眼,家里可吃的,也就那几只鸡了。
爹娘都病着,那黑衣少年也需要吃的,自己更是不吃不行。怎么办?
杀还是不杀?
她犹豫半天,眼看着天快黑下来,只好一咬牙一跺脚,狠着心到鸡窝里捉了一只鸡出来。
却是一只母鸡。
找来一根草绳子捆住鸡腿,她来到厨房里拎出菜刀,却在拔光了鸡脖子上的毛时又犹豫不决了。
这母鸡留着能生蛋,生了蛋能吃能卖钱,卖了钱能买米面……
不如杀公鸡算了。
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不行。公鸡留着,母鸡生的蛋就能孵小鸡,小鸡又能变成公鸡和母鸡,家里就有更多的鸡……
到底杀还是不杀?
白若溪一脚踩着鸡腿,一手握着菜刀,脑子里天人交战,矛盾不堪。嘴里更是神神叨叨地喃喃自语,“杀,还是不杀?杀,还是不杀?”
刚从疼痛中挣扎过来松了一口气的轩辕默一听到这话,一颗心又惊觉起来。
这怪胎女人要做什么?想要杀了他吗?
不然干嘛把他挪到灶下?
瞧这一家子两间破草屋,家徒四壁的样子,莫非真的要杀了他吃肉?
那他岂不冤死了?还不如死在山上算了,至少,能和兄弟们死在一起也不算寂寞了,哪里像现在这样,被人给吃了?
一想起兄弟们的惨状,轩辕默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现在不能死,他要活着给兄弟们报仇!
他紧紧地攥着那枚尖利的飞镖,双眸瞪得圆圆的,若是那女人真的来杀他,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白若溪天人交战了良久,终于狠下心来,一刀割了下去。
“哦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接着院子里就传来几下扑棱声。
轩辕默顿时傻了眼,听这声音,好像已经杀了啊,杀得似乎不是他嘛。
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他,哪里听过杀鸡的声音啊?虽如此,他也约莫猜出了杀的是什么了。
原来人家好心杀鸡给他吃啊,瞧他乱七八糟地想了些什么啊?
怪只怪他受到的伤害太深,已经不敢信任任何人了。
……
白若溪利索地拎着死鸡来到灶下,生了火烧了滚烫的开水烫鸡毛。
轩辕默就躺在一边儿静静地看着,见那瘦弱女人一直忙忙碌碌地,冰冷的心,忽然涌上了一丝温热。
静谧的夕照,橘红的日光映着那女子雪白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
可是偏偏有人见不得这份柔美,非要来坏了这份和谐。
就如此刻,白若溪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篱笆院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踢他踢他的脚步声,她不由抬头瞅了一眼,就见一个五大三粗、颧骨高高的三十来岁的妇人凶神恶煞地闯进了院子。
她却不认得她是谁,待要起身打个招呼,那妇人已是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劈手就对着白若溪的脸上扬去,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家里穷得没有饭吃也不能偷我家的鸡啊?作死的小蹄子,嫁不出去就在家里养汉子,什么不好偏要偷鸡?”
要不是白若溪躲得快,那个蒲扇大的巴掌就要甩在了她的脸上了。
啥米?
这老娘们儿闹得这是哪一出啊?
白若溪不由眯了眯眼,把脸上的碎发拢到耳后,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来,冷冰冰地瞪着那高大的妇人。
堂屋里,白氏已是挣扎着坐起来,扶着炕沿探头喊道:“她赵婶子,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别吓着了孩子……”
原来这妇人姓赵,男人前年死了,人都喊她赵寡妇,身边只有一儿一女。
赵寡妇哪里肯听,伸了一根指头就捣上若溪白皙光洁的额头,“你闺女都敢半夜偷鸡,还怕吓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看不出来美人灯一样的人儿,竟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白若溪愤怒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姑奶奶杀的可是自家的鸡好不好?
听见赵寡妇粗门大嗓的怒骂声,左邻右舍都出来了,围在篱笆门前看热闹。
她越发来了兴头,捡起地上的鸡毛就向众人招呼着,“天地良心哪,我一个寡妇,好不容易养了几只鸡,傍黑时就不见了一只。出门一看,老李家门口一地鸡毛。他家两个老的都倒炕上了,这小的不正经就开始学着偷了。你们瞧瞧啊,这屋里还养着汉子哪。”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就看向了厨房,里头,高大的黑衣人正躺在一层干草上。
众人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一下视线,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白若溪唇角往上勾了勾,这妇人倒是会演戏。
这少年可是四天前张婶子的大儿子铁牛儿给背回来的,村里又不是没有人看见,拿这个说事,目的不纯哪。
她一个老姑娘,云英未嫁,家里有个陌生的男人,任谁听了,都会想入非非的。
白若溪见几个邻居都趴在篱笆院门口,目光闪烁,探头探脑地样子,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想看她家笑话的。不就欺负她爹是个外来户,家里连个儿子都没有,撑不起门户吗?
连吃只鸡都有人来找茬,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她拎着菜刀在手里绕了个圈儿,前世里,手术刀玩得提溜转,这菜刀悠起来倒是有些笨重,好在也还趁手。
另一只手里烧得通红的火棍儿往前捅了捅,阻止了赵寡妇想再次捣上她额头的手指,半眯着眸子,冷冰冰地问道:“你说我偷你家的鸡,可有什么凭证?”
笑话!想诬赖别人,得有凭证才行啊。没有凭证信口雌黄,谁借给你的胆子?
乍一听见白若溪冰冷地如同高山上的雪一样的声音,赵寡妇愣了愣,这小蹄子平日里说话有气无力,生怕吓着别人一样,怎么现在变了个腔调了?
不过她旋即得意地笑起来,怕什么?不过就是个病秧子。
她扬了扬手里的鸡毛,嘎嘎笑着:“这就是凭证,这就是你偷的我家的鸡……”
“鸡毛算什么?我还说你家鸡窝里的鸡都是偷我家的呢,这满地鸡毛谁说不是你从我家鸡身上拔下来的?”白若溪一口截住她的话,冷冰冰的语调不带一丝烟火气儿。既然她拿鸡毛作证,白若溪有的是理由反驳她。
赵寡妇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这小蹄子什么时候能言善辩、伶牙俐齿的了?
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