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姐竟是要去哪里,这天我们待在房里都觉得冷的掉牙,您怎么想着要出门呢?”竹筠听得动静也走了进来。
萧阮抬头,见两个小丫鬟全都缩着脖子,不觉看了看房内满满的炭火。
今年的冬天竟是格外的寒冷。
萧阮的房里,炭火都没有断过,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可还是觉得冷气沿着袖口往身上钻,叫人只想缩在棉被里不出门。
可想到今天自己要去做的事,萧阮便觉得就算天气再冷一些,她也还是要出府一趟。
两人小丫鬟没有问出行的目的,便也无从劝阻,见下萧阮执意要出门,便赶紧准备一系列外出之物。
一连几日的大雪,地上的积雪最深处足足有人的膝盖那么深,萧软的马车在雪地里走的有些吃力。
马车一走一停,就在萧阮觉得是不是要下了马车时,终于到了城中万客来客栈门口。
轻轻撩起车帘,萧阮看见白茫茫的雪地里一个藏蓝色身影正等在那里,虽有身后的随从帮他举着伞,但萧仲恒的身上依旧沾上了不少雪色。
“前方马车不便,恐怕妹妹需要和我一起步行前往了。”
“一切听哥哥安排。”
听得萧仲恒的声音,萧阮立即舍了马车,带着小丫鬟随他一道前往。
两个小丫鬟不知道萧阮什么时候竟与萧仲恒有了约定,直到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自家小姐会一大早就急着出门。
脚下积雪被他么踩得咯吱作响,天边的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地上积雪却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
萧仲恒带着秦简在城郊类似贫民窟的地方行走,可见衣衫褴楼拿着破碗外走讨饭的穷人。
有人看见他们衣衫华贵,更是直接跪下来朝他们行乞。
萧阮见那人嘴唇冻得发紫,果露的手指和脚面全都是红肿的冻疮,不觉心生怜惜正要连翘拿出一些银子施舍给他,却被萧仲恒阻止。
“你若是现在就给了他们银子,我们怕是离不开这里了。”
萧仲恒面上闪过一抹苦笑,萧阮顺着她的目光往远处一看,果然看见周围有不少乞丐注意到他们要施舍,都跃跃欲试想要围上来。
纵然萧仲恒带着几个小厮,但如果周围这些乞丐全都围上来,他们绝不能轻易躲开。
一时间,萧阮立刻阻止了连翘,也收起了自己泛滥的善心。
“你们在外面守着。”
几人沿着遍布积雪的道路往前走,在走到一处房檐矮小的院子时,萧仲恒停下脚步对身后的人交代了一声便带着萧阮走了进来。
白雪遮盖了一切,但房内的破败却遮掩不住,空气里似乎还带着一股中药味。
萧阮将院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朝萧仲恒看去,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随他一起进入昏沉低矮的房间。
“相公快点喝吃药了。”
院子里寂静无声,几人走到房内,忽听一侧房间里传出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萧仲恒立即带着萧阮走了进去。
“你……萧少爷!”
半蹲在低矮床前的女人手里正拿着勺子喂药,听到脚步声她惊讶的转过头,盯着萧仲恒看了一眼,慌忙放下药碗冲他跪了下来。
“你认识我?”
萧仲恒扫了一眼床上昏迷未醒的男人,遂冲女人冷声开口。
那女人身材干瘦,身上穿上一件灰扑扑的脏兮兮的棉袄,脸上带着常年被贫困愁苦的生活折磨留下来的痕迹,一看见萧仲恒,眼睛里便露出了亮光。
“萧大人,当然认识你,您是兵部尚书的大公子,三娘已经把您找我的事说了。”
女人面上带了一抹苦笑:“奴婢从前确实就在顾家做下人,你若是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萧阮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今天他们要见的竟是一个重要证人。
几天前萧仲恒来到陆府给她送来调查结果,说顾友财竟然不是顾氏的亲哥哥,萧阮极为诧异,这才决定要和萧仲恒一起来看。
“是你说尚书府的顾姨娘和顾友财有不正当的关系?”
微微眯起眼睛,萧阮在她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翻,忽然开口。
女人面有犹豫,看了看萧阮,似乎有些拿不透萧阮和萧仲恒的关系。
“你只管说出来,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不仅会给你银两让你从这里搬出去,还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闻言,女人面上一喜,这才将她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此女名为鸳鸯,早先在陆友财跟前是个三等丫鬟,有一次不小心撞见了顾友财与顾氏在房间行苟且之事,被顾友财拖下去意欲杀人灭口,将其沉于池塘。
好在鸳鸯福大命大,竟然在关键时候醒了过来,从此之后便一直躲在这处贫民窟不敢露头。
“你是什么时候撞见的?”
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诧异,萧阮眉间轻蹙,盯着她的眼睛道。
“我在此已经躲了十年,撞见他们正是十年前。”
鸳鸯仔细算了一下,眼睛里闪过怅惘,很快又露出肯定:“萧少爷,我敢肯定,你们府上的萧禹绝不会是萧老爷的亲生儿子!”
听得顾氏与顾有财两人竟然在十年前就有了乱论关系,不禁让萧阮和萧仲恒的脸上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如果她说的不假,萧禹便极有可能不是萧鸿的儿子!
“我在顾家做丫鬟的时候早就听说顾氏和顾有财不是兄妹关系,还曾听人说顾氏之所以和顾友财断联系,是因为萧鸿不能生孩子,所以……”
“你听何人这么说?”
这一次未等萧阮开口,萧仲恒的眼睛里便露出了凝然之色。
若说顾氏与顾友财关系混乱生下的儿子有可能不是萧鸿之子他还相信,此时说萧鸿没有生育能力,这未免就有些叫人觉得太过荒谬。
若是萧鸿没有生育能力,他和萧阮又是怎么来到世上?
“萧少爷您请息怒,是我不会说话,但当初顾府私下里确实都是这么传的,还有萧盈也……”
“若是私下里传的也能当成证据,我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就能作证,又何须前来找你!”
萧仲恒似乎觉得受到欺骗,声音陡然带了怒色,吓得鸳鸯慌忙跪在地上磕头饶命。
女人干瘦的身子瑟瑟发抖,面上一片惶恐,似乎担心立刻被萧仲恒给杀了。
“哥哥,我觉得鸳鸯的猜测倒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目光在床上男人的身上打量了一样,萧阮忽然抬头。
“你……”
萧仲恒未料萧阮会帮着这个女人说话,一时间脸色有些不好,瞪了一样地上都作一团的女人,沉声开口。
“这里你们不能再住,我很快便安排人带你们换个地方,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会护你性命。”
鸳鸯心里忐忑不,忽然听到这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磕头感谢。
回去的路上,萧仲恒怎么都想不通萧阮怎么会认同鸳鸯的话,终是忍不住问她缘由。
“哥哥,所谓空穴来风,你千万莫要小看下人们私下里传的那些小道消息,很多时候这些看似最不靠谱的小道消息就是事实的真相。”
萧阮轻轻摇了摇头。
但凡任何一个府上,往往消息最灵通的便是下人,否则萧仲恒也不会派人去顾友财府上做卧底探听消息。
“我知你说的是何意,可是我派去顾府的人也只打听出来顾氏与顾友财不是亲生兄妹,并不曾听谁说起父亲不能生育之事,更何况,你不能生育,你我二人又是从何而来?”
“哥哥糊涂。鸳鸯被赶出去已经是十年前,顾友财府上的下人都不知道换了几批,你又怎么能打听出来当时的消息?”
萧仲恒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而且,假如真的得了什么病而不能生育,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得了什么病。
萧仲恒立马便想到了裴氏在他食物里下毒的事儿,如果真的有人也给萧鸿下毒,他确实有可能失去生育能力。
拧紧了眉头,萧仲恒面上的神情越发凝重。
“或许我们把从前我们府上被顾氏赶出去的所有丫鬟婆子全都找出来,我想一定会收获。”
想到鸳鸯撞破了顾氏与顾友财秘密被赶出府,萧阮十分确定,萧府也一定有人察觉到她与顾友财之间的不正常。
被萧阮提醒,萧仲恒眼睛里顿时还是你过一抹光亮:“妹妹说的是!我今日一回去,立刻就好好查一查萧府都有谁被那顾氏赶出府!”
周围白雪皑皑,不知什么时候,雪花又一次落下。
飘飘洒洒的雪瓣里,萧阮眯了眯眼睛,看向萧仲恒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担忧。
“时间久远,恐怕这些人不容易找到,哥哥怕是要费心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那人嫁不得
瑞雪兆丰年,这场大雪足足下了近半个月,待天气晴好之后便到了除夕夜。
陆家过年的气氛极是浓烈,又有守岁的传统。
是夜,整个陆府的人吃过晚饭便齐齐围在瑞安堂里陪着陆老夫人与陆太傅守岁。
男人围坐在陆太傅跟前高弹阔论天下大事,而女人则与陆老夫人聚在一起一边吃这茶点,一面对陆老夫人说着吉祥话,气氛十分融洽。
“老夫人,儿媳有些不舒服,便先告辞一步,还请您不要怪罪。”
众人言笑晏晏之时,二房的冯氏却忽然起身,向老夫人告辞离开。
陆老夫人听了陆蘅的一个笑话,笑得直不起腰,忽然看见冯氏起身告别,脸上喜色一僵,瞬间没了笑意。
目光在冯氏脸上打量了许久,陆老夫人终是开口:“涵恩他们过年时间可有书信传来?”
听到“涵恩”两个字,冯氏竟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掉落下来。
见众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冯氏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朝陆老夫人回道:“月前曾收到涵恩的一封信,说是已经彻底安定下来了,不用牵挂,这个月许是因为大雪的缘故驿差还不曾上门送信。”
“涵恩的信里可有说陆芍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顿了半响,陆老夫人终是问起了陆芍的情况。
当初陆芍一直妒忌萧阮,用尽手段想要嫁给霍恂,还几次意欲伤害萧阮,终于惹怒陆太傅,将其赶出陆府,随着陆涵恩一同去了流放之地。
陆老夫人心疼惋惜陆涵恩,但对陆芍却只有失望。
如今算起来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若不是今日看见冯氏这般涕泪模样,她也要把陆芍和陆涵睿的给忘得干干净净。
似乎等老夫人这句话已经等了许久,冯氏还未开口,眼泪便先流了两行。
“求求您大发慈悲,让芍儿那丫头回来吧!”
原本室内热闹的气氛因为冯氏这声哭泣瞬间陷入一片冷凝。
陆老夫人本想借此机会,好好劝说一下冯氏,但见她哭哭啼啼眼睛里一片通红,倒像是谁欺负了她一样,不觉眸光沉了沉没了和她说话的兴趣。
“老夫人,儿媳求求你,少芍儿如今已经在外面流放了近半年的时间,便让他回来吧!”
冯氏没有注意到陆老夫人眼睛里的不耐,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向她恳求。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赶紧回去吧。”
陆老夫人不喜冯氏这般没完没了的逼迫自己,含混的应了便叫人送她回去。
见自己又一次碍了眼,冯氏抬头心里越发难过。
今天是除夕,正是所有人都团聚在一起共享天伦的时候,可自己的儿女谁也没有在身边。
一想到大房的女儿穿着厚厚的毛领衣服,嘴里笑话一个接着一个,把陆老夫人哄得满脸笑意,冯氏的心里便觉得有一股巨大的落差,心情极为复杂。
但见老夫人的心思一点都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冯氏终是紧了紧手心,起身离开。
房间里原本热闹的气氛被冯氏这么一打断,竟久久恢复不过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颇颇有些词穷。
一片安静里,陆大夫人眼睛转了转,竟突然开口。
“老夫人,过了年,阮儿都要出嫁了,咱们蘅丫头还没有说下一门亲事,昨儿个刘丞相家的夫人来见我,特意说起蘅儿婚事,要把蘅儿说给今年新科状元,您瞧着这门亲事如何?”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母亲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说起自己的婚事,陆蘅不觉涨红了面皮,难得羞涩的低下头,耳朵却高高竖起。
“娘说的可是那位名满京城的新科状元崔尚品?”
阮幼珍眼睛一亮,看向陆蘅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惊喜。
“早就听说今年新科状元崔尚品实在是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却不知这样的人就要和妹妹结下良缘,倒真是美事一桩!”
陆老夫人对崔尚品了解不多,听得阮幼珍连连赞叹,不觉多了好奇:“哦?你对这位新科状元似乎了解的不少?”
“回祖母,孙媳也是因为娘家人对这位新科状元赞不绝口,这才对他了解了些,若是妹妹见了也定会喜欢。”
阮幼珍声音落下,房内的人无不交头接耳,看向陆大夫人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羡慕,陆老夫人更是面容满面的点头。
“如果这个状元真有那么好,蘅儿嫁过去也不算委屈,但他要做我陆家的姑爷,也得让你祖父给掌掌眼才好。”
这么说,就是已经对这么亲事认可了。
陆大夫人心里一阵得意,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老夫人说的是,我已经向老爷说了此事,怕是这会儿他也正向父亲询问。”
“舅母千万不可把表姐许配给那个崔状元!”
就在此时,房间里忽然想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众人诧异转头,这才注意到说话之人竟是萧阮。
“舅母,祖母这位新科状元实在不是一个寿命长的,万不能把表姐嫁过去。”
萧阮的语气有些发急。
方才听到大夫人说起这个新科状元,她便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前世里,她并不怎么出的内院,可对于这位新科状元崔尚品却印象极深。
这人相貌堂堂,写的一手好文章,颇得皇上的器重。但天妒英才,对方刚刚获得皇帝的器重,次年春天却突然得了急症一命呜呼。
萧阮记不清那人发病的具体日子,但过完年便是开春,如此算起来,那位状元的寿命也顶多剩下两个月时间。
而现在陆大夫人这般公开说起陆蘅的婚事,这事显然已经有了九成的可能。
陆蘅若是早早与状元定下亲事,恐怕……
“阮丫头,你从何得知那位崔状元是个不长寿的?若是没有依据,只是这般猜测,那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陆大夫人早已把那状元家打听的一清二楚。
对方出身于寒门,自幼父母双亡,全靠亲戚接济以及自身才华获得今日成就。
虽说对方家里清贫了些,但对方前途无量,陆蘅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又经丞相夫人从中做媒,陆大夫人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且本朝的新科状元通常都会迎娶公主,若不是宫中所有公主都已许配出去,恐怕也轮不到自家女儿。
但现在萧阮却出其不意出声反对,莫不是出于妒忌?
萧阮一眼看出陆大夫人的心思,心思一转赶紧解释。
“舅母,不知你可还记得宫中那位林神医,阮儿与他有些交情,偶然听他说起过这位崔状元是短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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