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在乎她的。
那么,也该到了最后抉择的时候了。
宜城(前车池国都)。
汣璃一身猎户装扮,干净的小脸上面已经没有任何痕迹,就连她的手上,背上的伤都已经大好,只余几块粉红印记,好似桃花花瓣。一路上跑跑跳跳,对街上的一切都充满好知。
花谦诺白衣似雪,温文儒雅,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温文儒雅的笑,不知迷了多少宜城少女的心,可是他的眼里,只有汣璃活蹦乱跳的背影。
汣璃手里拿着两个面具,一个自己戴着,一个递到花谦诺的手里,圆乎乎的木头面具下面,两只大眼睛眨巴,修长的睫毛刷过阳光,“师父,戴上以后她们就不看你了。”
花谦诺带着溺宠的笑,揉揉她的头发,只应了一声,“好。”
汣璃甜甜一笑,人潮拥挤,花谦诺的手刚伸出,想要抓住汣璃的手,可是她却已经转身而去,花谦诺无奈地摇摇头,她不知道又被什么新事物吸引。
花谦诺转眼四周,今日宜城的守卫比以往森严了很多,民众中,也有很多扮作平常百姓的官兵,而且武功不俗。
汣璃看着告示栏上面的人头像,随后,她转身对着花谦诺挥手,“师父,你和哥哥的画像怎么在墙上。”
汣璃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全落到花谦诺的身上,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抓住他们,赏黄金十万两。”
此言一出,围观的民众便已经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不远处的兵,蜂拥而至。
花谦诺一个跃身,人已经落到汣璃身边,他宽大的袖子遮着汣璃的眼,“璃儿,别看。”
汣璃乖乖闭上了眼睛。自从她失忆以后,每次花谦诺杀人都不会当着她的面,实在无法避免的时候,便会叫她闭着眼睛。
她脚尖离地,在空中旋转着,又稳稳落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皱着眉头,耳边兵戎相击的声音让她心里有些毛躁,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师父,能不杀人吗?”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却一字不漏地传到他的耳朵,古怪的面具下面,花谦诺的表情一滞,手中的箭低垂,他又应了一声,“好。”
无论她提出什么样离谱的要求,他总是说好,他对她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这让她很愧疚,每个人都要做出选择,她是,花谦诺亦是。
☆、第164章:三年后
上百士兵围着花谦诺,手里的长矛泛着寒光。
花谦诺眯着眼,他们并不是普通士兵,他们来到宜城,可是那位也来了?
若是如此,看来那位是想这次便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哐当一声,花谦诺将手里的剑丢弃,他一身白衣,但是那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之气却让他们不敢靠近。
“璃儿,记得回去的路吗?”
汣璃点头,“记得。”
“你先回去,为师随后就到。”
汣璃睁了眼,可是除了一眼的白,什么都看不见。他将她护在怀里,外界的一切杀戮都被他一袭白衣隔绝着,他不愿在让她看见杀戮,他好不容易才看到她肆无忌惮地笑,她毫不保留地哭。
“不,师父不走,璃儿也不走。”尽管他以前利用过她,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还是很感动,三年的时间不短,足以让她看清楚这个男人的心,他是真的待她。
他像哄着一个小孩,声音中带着无限柔情,“璃儿乖,璃儿快些回去,不然胖婶会担心。”
胖婶,和汣璃一起住在竹轩的婶婶,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像亲婶婶一样疼爱她。
“不,璃儿要和师父一块回去。”
“璃儿若是再这般,为师以后便不带璃儿出来玩。”
轩辕天戰下令,不让她出西十三峰,但是只要她找到花谦诺,花谦诺就会带她下山,出了西十三峰,花谦诺便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当然这也是花谦诺认为他唯一能让汣璃听话的“威胁”。
“师父。”汣璃低低喊了一声,她发誓,这是她装傻以来对花谦诺说话最柔情的一次,但是他并没有卖她的账,“璃儿,快回去。”
三年间,她虽装傻,但是却看着人间冷暖,她有花谦诺疼爱着,但是花谦诺很忙,每天见他的时间不超过一炷香;轩辕天戰很痛爱她,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不停往她的竹轩送,但是她却不喜爱这些;其余人都是怕她的,怕花谦诺,怕轩辕天戰,并且顺带着也怕她。
她住在竹轩,但是很寂寞。
她害怕被寂寞慢慢吞噬的感觉,所以,她不希望花谦诺有事。
汣璃松了手,可是没办法,如果她不走,怎么和他再次相遇呢?今日宜城和以往大不相同,街上满是身着便衣的高手,巡城的官兵也不是等闲,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排场。
“师父,您一定要快点回来,璃儿会做你最爱吃的桂花糕给你。”
花谦诺唇角勾笑,“好。璃儿,记得闭上眼睛。”
“嗯。”
花谦诺吹了一个响哨,一匹红马奔驰而来,汣璃翻身上马,她虽然装得失了武功,但是却不是残疾,作为轩辕天戰的妹妹,骑马不在话下。
尖叫声、嘶吼声、血肉撞击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她一直闭着眼,紧咬红唇。
就要遇见他了,三年不见,三年的思念,三年可以改变很多,包括一个人的心。
但是他的后宫除了挂着名的皇后以外,没有一个女子,他登基之初,最是需要人辅助的时候,一门亲事可以解决太多的麻烦,可是他始终孤身一人。她听闻,他每天下朝以后便会到冷月宫去,一坐就是一天;她听闻,他有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叫东叶晟,汣璃脸上带笑,那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雪语尘久闻麝香,早已经不能呢个生育了,就算雪语尘还能生育,以他的骄傲,他绝对不会再碰雪语尘。
马儿突然停下,汣璃睁开眼睛,千般情绪被她堵在心头,三年不见,他依旧气宇轩昂,只是那眉宇间的愁,让她的心轻轻抽痛着。
他一袭明紫衣袍,金冠束发,也看着她。
不过,他看着自己的表情为何那么奇怪?
自己的红马竟然和他的大黑马亲昵着。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汣璃抬头,她眨巴眼睛,笑得天真无邪,“我们认识吗?”
他漆黑一片的瞳孔看不出任何神色,“你不记得我了?”
汣璃扭转马头,可是她的小红马不听她的话,只是和它面前的大黑马耳鬓厮磨着,心被他俘虏了,就连马儿也被他的马儿迷倒了,她还真是失败,可是如今不是摊牌的时候,她害怕受伤,害怕欺骗,若是假的,她愿意不得到。
“你的马儿真讨厌。”
看着她的样子,他不免一笑,三年不见,三年的思念,虽然知道不是她,但是心里还是莫名地激动着,激动并矛盾,矛盾又纠结,他快要被她折磨成一锅粥,稠稠的粥,分不清谁是谁。
虽知不可能,但是他还是想问一句,你究竟是轩辕璃还是陆汣璃,可是……她竟然失忆了。
他微微一笑,“为何讨厌?竟然你的红马与我的黑马两情相悦,不如将让他俩在一起,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婚。”
汣璃想了一会儿,“也好,我的小红马眼光极高,我真担心它嫁不出去。对了,你的马儿叫什么名字?”
夕阳西下,汣璃与东夜陵骑马并肩而行,“叫小黑。”
“小黑?哈哈哈,真难听。你知道我的马儿叫什么吗?”
“叫什么?”
“阿红。”
“也难听。”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不是我跟着你,是我的马儿。”
汣璃停下,此时两人早已经出了宜城,四周除了树和草几乎没有人家。
“你不能再跟着我。”
东夜陵微微一笑,“为何?”
“师父说过,不能带外面的人回去。”
“可是,我不是外人。”
“那你是谁?”
“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是亲家呀。”
汣璃骑着阿红绕着东夜陵转了几圈,“我不信你,你看上去像习武之人。”
“怎么可能?”
“我一直身着男装,你为何知道我是姑娘,你是那个人派来的?”
东夜陵无奈,“那个人是谁?我知道姑娘是姑娘,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有那个男子戴那么漂亮的耳坠。”
汣璃的手摸着自己的耳朵,红了脸,出门的时候太匆忙,竟然忘了。
她总是丢三落四,花谦诺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他是不是习惯看着她穿着两只不一样的鞋子,戴着不一样的耳环,所以这次……他竟然看着她穿着男装戴着女子的耳坠没有半分违和感?
汣璃道,“如果你能证明你不是习武之人,我就让你跟着我。”
“习武之人一般肌肉健硕,而且身上还有伤口,若是姑娘不信,在下只有将衣服脱下,让姑娘验明正身了。”
说罢,东夜陵做了一个要脱衣的动作,时过境迁,他还是这般无奈,只不过她现在可是单纯无知的轩辕璃,汣璃快速将眼睛蒙上,“流氓。”
东夜陵笑,“没脱呢!”
汣璃睁眼,果然没脱,可是为何心里有点小失望?
“失望?”
“胡说。”
“看你的表情明明就是失望。”
“再胡说就不让你跟着我了。”
“那么姑娘的意思就是,在下现在可以跟着姑娘吗?”
“是呀,我可是武林高手,你可不要对我动什么花花肠子,否则,我打得你落花流水。”
“是。”
“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东夜陵眼眸漆黑,“九夜。九死一生的九,夜晚的夜。”
汣璃张大了嘴,“九夜?”大眼睛看着东夜陵,“你的名字里面竟然有一个夜字,这可是大忌。”
若是没有猜错,他说的可是汣夜?汣璃和东夜陵?
“天高皇帝远,他还能知道不成。对了,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她停顿了一下,“叫我阿璃,王离璃。”
东夜陵眯着眼睛,“璃也是大忌。”
不料,汣璃却充满好知地看着东夜陵,她很想知道,她在他眼里,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你知道皇后?”
“略知一二。”
“快讲来听听。”
“有什么好讲?”
“她可是西陵谜一样的人物,夜皇的后宫只有她一人,只是听说她身体不好,从来没有在人前露过面。”
东夜陵眼里极力隐忍着波澜,“是呀,谜一样的人物。”
两人翻身下马,天已经全黑了,不易行路。
天上繁星点点,明月高悬。
东夜陵捡了柴火生了一堆火,两人并肩坐着,她道,“夜皇对皇后娘娘情深似海,在我们女人眼里,她是最幸福的女人。”
东夜陵看着汣璃的侧脸,有些晃神,“真的吗?”
“这是胖婶对我说的,她说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以后一个真心对我好的男子便可。”
东夜陵淡淡道,“你找到那样的男子了吗?”
汣璃身下垫着干草,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平躺着,眼里是星辰点点,“胖婶说,成亲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师父对我极好,我喜欢和师父在一起的感觉。”不知道为何,有一次她竟然偷听到轩辕天戰要让她嫁给花谦诺,虽然花谦诺没有立刻答应,但是如今东夜陵已经打算对西十三峰下死手,以轩辕天戰爱妹心切的心情,一定会为轩辕璃找一个好夫君,而在轩辕天戰眼里,花谦诺就是不二人选。
东夜陵看着火焰跳动,“阿璃,不嫁给你师父可好?”
“为何?师父是对我最好的人。”
“以后就不是了。”
汣璃起身,“胡说。”
他看着她,“你不是要听皇后的故事吗?我讲给你听。”
汣璃眼中闪着光,满脸期待,“嗯。”
“她是一个聪明灵动的女孩,在夜皇还是齐天王的时候,他们便认识了。他永远想不透她的小脑袋瓜子里面装着什么,她的想法总是千奇百怪,不知不觉中,他便已经爱上她,可是他并不知道,因为皇后长得很像一个夜皇亏欠的女子,这般,夜皇以为自己对皇后所有的不同只是对那个女子的亏欠,他依旧为了自己的使命,做着一件件伤害她的事情。”
☆、第165章:戏中人,戏人生
汣璃瞪大了眼睛,克制这眼里的泪,尽量让它看上去是水灵灵而不是泪汪汪,“那么为何皇后还是愿意做夜皇的妻子呢?”
愿意吗?他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成为他的妻,名义上的妻子。
“天下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也对,以前我以为哥哥和师父是世间最厉害的人,但是后来才慢慢知道,最厉害的人是夜皇。”她不是故意奉承他,他在她的心里一直是最厉害的那个人,不管是他保护自己的亦或是伤害自己的时候,都是最厉害的人。
“他不是最厉害的人,他自负又骄傲,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听到他这般说自己,汣璃的心微微颤抖着,“九夜,你不会和夜皇有仇吧?”
东夜陵苦笑,“是挺恨他的。”
汣璃故意远离了东夜陵几分,“夜皇是个好人,你如与他有仇,你就是个坏人。”
东夜陵嘴角勾笑,“你的道理说不通。”
“有何说不通……”
还未说完,东夜陵一个跃身便到了汣璃面前,他捂住汣璃的嘴,两人藏在树丛中。她也自然是知道,因为花谦诺找来了,他的脚步声她听了三年,早就熟悉了。
汣璃挣扎几下,便看见花谦诺的白袍被染血,他站在刚才他们烤火的地方眉头紧锁,不一会儿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汣璃看着花谦诺远去,记得咬了东夜陵一口,直到满口的铁锈味才松口,东夜陵放开手,“你干嘛?”
汣璃眼泪汪汪,“你为何你让我见我的师父,他衣服上面全是血,他受伤了。”
说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现在的演技可好了,眼泪说来就来。
东夜陵顺着她的后背,“别哭了,我也是为你好,你想若是你师父见到你和其他男子在一起,会怎么想?”
虽然很无耻,但是汣璃很享受被东夜陵这般照顾的感觉,不管结局会怎样,至少这时,她依恋他的温柔。
“那你快走,我要去找我的师父。”
东夜陵松了手,“可是你的阿红和我的小黑不知道跑到哪里幽会去了,你师父武功高强,你追得上他吗?”
汣璃气得直跺脚,“阿红,阿红,看我回去不拔了你的皮。”
“好了,不要再生气,等明天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去。”
汣璃借着月光看着东夜陵的侧脸,不知为何心咚咚狂跳,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她道,“好。”
轩辕天戰不让她与他们住在一起,所以她的竹轩离西十三峰有一段距离。
轩辕天戰下令,不能带外面的人进西十三峰,不过西十三峰的入口有花谦诺设的阵法,很少有人能找到入口,就算勉强找到入口,也会迷失在茫茫山林之中,更别谈找到哥哥他们的具体位置,但这并不是东夜陵至今没有攻下西十三峰的愿意,东夜陵和花谦诺同处鬼谷,他对阵法的了解不弱于花谦诺,他故意将轩辕天戰留到最后,无非就是想让他看看,就算你不惜利用自己的亲生妹妹,也依旧免不了沦为丧家之犬。
夜深,汣璃困了,她蜷缩成一团,就像一个小兽。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该是冷吧!
东夜陵躺在她的旁边,双手拥着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汣璃呀汣璃,我的心好乱,我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汣璃呀汣璃,你好狠的心。
有了他的体温,她便不再抖了,嘴角带笑,睡得很安稳。
翌日,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她的脸上的时候,她醒了过来,揉揉朦胧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袭白衣,花谦诺的白衣总是纤尘不染,但是这次,他的衣服上面不仅有血渍,还有泥土,花谦诺的脸很冷,她自从装傻来,没有见过花谦诺这般模样,再转眼四周,东夜陵不见了,而阿红正悠闲地吃着草。
心里失落,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告而别了。
却不料,花谦诺竟一下子将她狠狠抱住,很用力,很用力,似乎要将她溶入自己的身体里。
汣璃低哼一声,试着推开他,“师父,我疼。”
这般,花谦诺才松了力道,但是依旧抱着她。
他回到竹轩以后找不到她,那一刻,他快疯了,疯狂地找了她一夜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