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洳面色一冷“皇上不可。”
“只是隔着门说说话也不行吗?”西陵昰的声音中带着微怒,仿佛这已经是他做的最大让步。
南宫洳没有再搭话,隔着门说说话当然行。
汣璃慢慢后退着“不行,臣妾在治疗的时候,任何健康的人不能进入冷月宫,只有得过天花的人才可以贴身照顾臣妾,皇上皇后速速回去。”
说到这里,御医们也匆匆赶了过来,听到天花两个字也是大惊失色,西陵昰一脸怒容“还不快进去为苏嫔娘娘看病?”
御医们却是迟迟不动,一位年长的御医道“皇上,这天花非比寻常,微臣们都是没有得过天花的人,要是贸然进去很可能染病,微臣为了皇上当然万死不辞,可是微臣的家里妻儿老小一家子都是没有得过天花的人,实在不能不顾家人的安危。”
其他御医点着头附和道“是呀,还请皇上速速离开冷月宫,您也未得过此病。”
西陵昰脸色比锅底还黑“朕偌大的西陵,难道就没有一个得过天花的御医吗?”
“有是有,不过正好两天前回家探亲,这事是皇上亲自批准的……”
“够了,你且说,能不能治?”
“微臣不敢妄言,得了天花就像与死神面对面,还得看娘娘的运气。”
西陵昰一拂衣袖“若是治不好,朕就要了你们的命。”说完拂袖而去。
汣璃冷笑,装得还像那么回事,她知道西陵昰是落荒而逃,他可不会为了自己的一颗棋子,把自己的性命至于险境。
竟然要演,就要演得逼真,汣璃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请皇上隔离冷月宫。”
西陵昰的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咚地一声,汣璃狠狠磕着头,鲜红的血顺着她的青丝蔓延到了脸上“请皇上隔离冷月宫。”
西陵昰全身颤抖着,无尽的寒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威严无比的声音穿透汣璃的耳膜“准。”
说完,大步出了冷月宫,汣璃微微一笑,他当然会准,他不会拿西陵后宫所有人的安全冒险,不然他的“岳父岳母”不会让他好过。
☆、第101章:出发
太医们在正殿讨论如何诊治太花,没有得过此病的人一律不准出现在冷月宫的寝殿里面,一旦进入就会被当成天花病人一样对待,宫女太监的命可没有嫔妃的命值钱,所谓对待实则就是把她们关在一个屋子里面,得了病的等死,没有得病的染上病以后等死。
寝殿里面,汣璃屏退众人,当大门哐当一声关上的时候,她缓缓站了起来,屏风后面走出一位黄衣女子,她盈盈一笑“娘娘装得真是逼真,若不是早与你串通一气,怕是连我都被骗过去了。”
汣璃坐回软塌上面,揉着膝盖“不装得像一点,西陵昰那只狐狸又怎么会相信。”
“娘娘不再冷月宫的时候,我会扮作宫女守护在她的身边,请娘娘放心。”秋嫔说着,扫了一眼汣璃的床。
“有你本宫就放心了,只是你不问本宫要出宫作甚吗?”
“娘娘也没问秋儿为何要帮助娘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我都深知这一点。”
汣璃说完,快速换了紧身衣,冷月宫的守卫是森严了许多,但是冷月宫的特点就是四面环水,树木众多,荷花池里面的水虽然浅,但是借着这接天莲叶偷偷溜出去不是难事。
略显冰凉的水漫过汣璃的腰际,她矮着身子慢慢挪动身体,小心避开硕大的莲叶,突然,荷花池里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汣璃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捂住自己的嘴,差点就惊叫出来了。
难道是水鬼吗?汣璃拨开莲叶,这次她彻底淡定不起来了,一把捞起水里的人,提足内力往宫墙外而去,上次钻过狗洞的地方她还记着。
“嫂……嫂子……”西陵桦虚弱地如一缕快要灰飞烟灭的幽魂“终于见到嫂子了。”
汣璃眼眶一酸“桦儿,不要说话,嫂子会救你。”
“嫂子……对不起……”他原本俊朗的脸已经被湖水泡得苍白起皱“这段日子,桦儿做了很多对嫂子不好的事情。”
汣璃身体微微一愣,他都知道?
“嫂子不怪你,你是被坏人骗了。”
西陵桦无力地摇摇头“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每天都想着如何算计嫂子和哥哥。还……还……”
哥哥?东夜陵说他没有弟弟,桦儿又为何叫他哥哥,难道是她理解错了,桦儿口中的哥哥不是东夜陵?
汣璃停下了脚步“桦儿,你的哥哥的皮肤真的是黑色吗?”
西陵桦微微一愣,只有五岁智商的小孩怎么可能撒谎,或者说他的谎言在汣璃眼里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看到那双浑浊的眸子闪硕着,汣璃心里已经了然大半,西陵桦是花谦诺送给西陵昰的傀儡,一切与花谦诺脱不了干系。
西陵桦张了张嘴,汣璃打断他“不必说,嫂子知道了。”
提着内力一路狂奔,浸湿的衣物被风吹干又被汗水打湿,汣璃半抱着西陵桦,终于出了皇宫,可是出了皇宫能到哪里?
苏府?自己已经和苏府断绝了关系,秦淮图?上次卢鸠已经对她起了杀心。
汣璃看着面前纵横交错的小路,一脸迷茫,除了那个金丝笼是她暂时的住所,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对了,还有十里村的鬼煞前辈和潞婧晚霜,刚刚舒张开的小脸又皱成一团,十里村离龙都太远,桦儿恐怕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
西陵昰所说的三天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半,再这么耽搁下去,就算她长了翅膀也无法在西陵璟进入雁归门前阻止他们。
又转眼看向桦儿,他就是花谦诺设计好不让她去报信的棋子么,花谦诺就是这么不放过她,这件事情无论她如何做都会愧疚,不……绝不被人牵着鼻子走。
汣璃一咬银牙,踢脚往秦淮图的方向而去,她赌一把,就赌卢鸠不会对她动手。
抱着西陵昰翻墙入了秦淮图后院,汣璃眼未动,可是她的耳朵已经听见树丛中微弱的声音,看似平凡的小院里面,究竟藏了多少顶尖的高手。
汣璃破开嗓子大喊道“卢姨,小苏有事求你。”
空旷的院子里传来她的回音,怎么会没人?
“卢姨……卢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一个绿衣男子揉揉耳朵从树上跳了下来“你的河东狮吼不错,只是卢姨没在,就算你吼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出来。”
汣璃从头到脚看了此人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和树叶的颜色非常近似“你是谁?”
这人围着汣璃把她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忽然他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你就是那天卢姨带回来的姑娘?”
汣璃点点头,眼前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那天她明明蒙了脸,他竟然认出来了。
小伙子憨厚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叫二十四,是这院子的隐卫,三十……三十……你快出来。”
一抹黑影闪过,汣璃手上一轻,西陵桦已经被另外一个年轻男子夺了去。
“他就是三十,闷骚包一个,平时不喜欢说话,偶尔飘出来装装帅,然后再飘走。”二十四说话间,三十眉头一皱,抱着西陵昰进到屋子里面去。
汣璃正欲踢脚跟上前,被二十四一把抓住胳膊“小苏姑娘请放心,你是卢姨的朋友,你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三十不会害他,三十以前学过一点医术,说不定能救那位公子,那位公子伤得挺重,不知道小苏姑娘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们……亲人关系……”
二十四松了一口气,如此美丽的女子,这世间没有几个,他还尚未娶妻……可是……二十四一脸笑意凝固在脸上。
“我是他的嫂子。”
“呵呵呵。”二十四尴尬地笑笑“嫂子呀,看那位公子的伤势很重,你们是被仇人的追杀吗?”
“勉强算。”
“那么再冒昧地问一句,他的哥哥死了吗?”
汣璃的眼里冒着寒光的眼挖了二十四一眼,二十四乖乖闭上了嘴巴。
汣璃冷言道“三十的医术有多好?”
“上次有一条狗被人打得半死都被他弄活了,医术应该很高明吧。”二十四一手抚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不过他就算自己无能为力,以他的智商,也会请郎中。”
现在已然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唯有把桦儿交到三十手里,西陵璟的事情不能再拖“从这里出发,用最快的速度到雁归门需要多久?”
“两天时间。”
汣璃眉头一皱“没有更快的方法吗?”
“这就是最快的方法,而且还要保证有千里良驹,不休不眠赶路。”
汣璃的眉头已经皱成川字,千里良驹,不眠不休,脑袋一阵晕眩,她咬住自己的唇好久才好了一点“如果用内力驱动马匹,每十里换一匹马,再省去吃饭的时间,一日半的时间能不能赶到雁归门?”
二十四瞪大了眼睛“你不要命了吗?就算一个精壮的男子一天半的时间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策马也很可能猝死,你一个弱女子……”
“我不是弱女子,半盏茶的功夫,为我找到两匹千里良驹,买好干粮,还有……”汣璃顿了一下“一捆绳子。”
二十四用手抬着自己的下巴“你不会说着玩吧。”
汣璃身上暴戾四溢,二十四感觉到通体一寒,除了主上还没人能给他这样的感觉,这个女子没有想象中的脆弱,而且她敢到秦淮图的后院来,又和卢姨相熟。
二十四马上哭丧着脸,眼前这名女子说不定和主上也有剪不断的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彻底没戏了。
“还不快去。”
二十四微微一笑,嫌跑得太慢直接提起内力飞出秦淮图,这个有潜力成为夜家女主人的女人,得好好对待。
汣璃大步走近里屋,昏迷中的西陵桦气色看起来有了一点人气。
汣璃问道“他如何?”
“看他的样子大概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身体并无大碍,应该是极度害怕某一个东西被吓成这样,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汣璃看着床上的西陵桦,她中枪以后掉入水里,虽然水性极好,刚开始醒来的时候也是极度怕水,西陵桦五岁落水,他极度害怕的东西就是身在水中的感觉吧。
“他就劳你费心了。”语毕,汣璃转身欲走,西陵璟那边已经容不得半分耽误。
“姑娘可是要去雁归门?”
汣璃停住步子,她没有回头冷声道“是。”
“姑娘相信主上吗?”
汣璃心里一颤“此话怎讲?”
“主上也去了雁归门,如果在下猜测得没有错,主上与姑娘的目的是一样的,姑娘若是相信主上,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主上,他会处理好。”
果然,东夜陵也去了那里,那么她就更应该快马加鞭赶去“我信我自己。”说完,再也没有回头往门外走去。
门外四匹良马已经准备好了,二十四骑在其中一匹马上面,对着汣璃微微一笑“我对去雁归门的路线十分熟悉,就让我为你带路。”
汣璃看了一眼二十四,没有反驳亦没有同意,她利索地翻身上马,接过二十四手里的绳子把自己的腿固定在马匹身上,双腿用力,马儿如箭一般飞了出去,汣璃身体后仰,还好有绳子固定了她的脚,不然一定被巨风以及惯性弄得跌下马去。
二十四看着汣璃的策马方式已经目瞪口呆,这个女人果然不要命。双腿一用力,追了上去。
☆、第102章:他的决定
三十站在房宇上看着四匹骏马绝尘而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西陵桦对着三十喊道“哥哥,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做什么?”
三十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他飞身而下,一身高贵谪仙的气质让他纤尘不染“外面风大,怎么出来了?”
“哥哥,嫂子怎么走了?”
花谦诺抚摸着西陵桦的头“嫂子有事。”
西陵桦睁大了眼睛,一脸童真“嫂子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吧!”花谦诺和西陵桦走近里屋“桦儿,哥哥问你,如果你有一只兔子,你很喜欢这只兔子,想永远和兔子在一起,但是这只兔子其他人也很喜欢,如果卖了这只兔子能得到很多好处,你会怎么做?”
西陵桦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如果我喜欢这些好处的程度大于我喜欢兔子的程度,就会选择卖了兔子,哥哥会怎么选?”
花谦诺愣在原地,眼眸浑浊“哥哥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更在乎好处还是更在乎兔子,一边伤害着兔子,一边想帮助兔子,一边……”
花谦诺的眉头皱成一团,连他也糊涂了。
“哥哥,以后桦儿再也不想待在水里了,哥哥以后不要让桦儿待在水里,水里好冷,桦儿好怕。”
花谦诺抚摸着桦儿的后背,一根银针从他的袖子里面滑出,花谦诺两指拿着银针,手慢慢移到西陵桦的头部,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以后桦儿就当一个天真无邪的桦儿,可好?”
语毕,西陵桦软软倒在床上,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
剑封喉一身黑衣走了进来,他看着床上的西陵桦,眉头一皱“公子真的打算那么做?”
花谦诺点点头。
“也罢,马匹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公子打算如何处理卢鸠和那个隐卫。”
“先留着他们的命。”
说罢,花谦诺走了出去,剑封喉跟在他的身后“公子还记得对我的承诺吧,您只是对付东夜陵,不会害她性命。”
“记得。”
太阳沉入群山之中,月亮挂起,泼墨的幕布上面镶嵌着一粒一粒璀璨的明珠,汣璃的双腿已经麻木,一日的颠簸让她不仅吃不下一点干粮,就连水也喝不下半口,嘴唇就像久旱的田地,脸色也苍白得可怕。
她的身体早就摇摇欲坠,可是她不让自己倒下,不能倒下,一定要赶在天亮前到达雁归门。
二十四被她甩出了一段距离,耳边嗡嗡作响,好像是二十四在喊什么,外界的声音她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自己的心对着自己说,不能停下……不能停下……
快了,就快到了呀!
身旁的树影像妖魔鬼怪一样张牙舞爪着,它们伸着爪牙向着汣璃捞着,汣璃目视前方,绳子因为勒得太紧早已经陷入肉里,可是她却不知。
终于,身下的马儿长嘶一声,倒地不起,汣璃一条腿被马身压着,此时也是疲倦到了极点,根本起不来。
千里良驹喘着粗气,自从第一匹马跑死以后,它也是半天没有入食,没有喝水。
汣璃费尽力气推着马儿,它实在太沉,太沉……她的眼皮也太沉……太沉……
二十四一勒长绳,立马翻身下马,眉头皱成一堆,脸色铁青地看着汣璃的两条腿,虽然她穿着黑衣黑裤看不出血迹,但是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和她湿漉漉的衣物他便已经知晓。
“你要是真的不要命,也不能连累马儿,这匹马是千里良驹,养一匹这样的马不知道要废多少人力物力。”
二十四细细为她解绳子,动作微微大一点,都引得汣璃一阵颤栗,汣璃看着天上的星星“大男人婆婆妈妈作甚,直接用刀子切了绳子就是。”
“绳子都勒到了肉里,要是用刀子割会让你的伤更加……”
话还没有说完,二十四只见白光一现,汣璃已经一刀切断了绳子,运足内力推开压在她身上的马儿,不顾腿上的伤,快速夺了二十四的马,经过那么多折磨,她已经掌握了骑马的诀窍,不用绳子,汣璃双腿加紧马背,马鞭往马屁上一挥,马儿嘶叫一声,快速飞奔而去。
四匹马儿,现在能走的只剩一匹。
接下来的路她已经大概明白,汣璃丢下一袋银子,高声道“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二十四飞身接住沉甸甸的银子,他看着汣璃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躺在地上不死不活的马儿。一脸愁容“马儿大哥,你倒是起来呀,算我求你……”
汣璃摇摇晃晃地走着,内力已经提不起一点,干粮和水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双腿猛烈地抖动着,她一旦停下来就再也站不起了。就在刚才,最后一匹马儿也躺地不起了。
很多人与她相反方向跑着,有人推她,有人骂她,她想抓住一个人,可是他们一个个像是虚的也是实的,她挥着手就是抓不到一个。
一个老者一把拉住汣璃,语重心长地说道“姑娘,前方去不得,今天黎明的时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