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到底怎么回事?”行至半路,柳月怜突然停下来问身后的宫女,她得确认一下事情的是否真如她想的那般。
“这……”
“如果不想死就将事情始末给我说清楚!”柳月怜见她吞吞吐吐的,心中更是烦躁,神情一肃,竟是少见的威严。
宫女没见过这样的柳月怜,一下子也害怕了,颤着声音说道:“会姑娘的话,听说是小姐冲撞了大皇子,二公主就在一旁骂,骂姑娘是狐狸精,还,还骂小姐是野种,小姐气红了眼,当场就给了二公主一个耳光,大皇子、四皇子和二公主就和小姐打起来了。”
冲撞?这话倒是轻巧的很,她倒不知道怎样才叫冲撞,照这么说,还是群架了。理由冷笑,睥睨着宫女,“那就没有人将他们拉开来吗?”
“奴,奴婢原本是想去劝架的,可,方贵人说奴婢多事,还打了奴婢一个耳光,德妃娘娘也是在的,娘娘没有说话,我们也不敢再上前去。”说到自己挨打,宫女明显有些愤恨,说话倒是没有之前的顾忌了,打心底里却是希望柳月怜帮她出了这口恶气。表面上这位姑娘只是一个平常百姓,但看皇上那般紧张她,定然是跟皇上有很亲密的关系的,说不定将来也是这个宫里的主子,她傍上了她也不亏。
“走吧。”柳月怜听完反而平静下来,刚才的怒气全无,径自往梅苑的方向走去,那宫女立时愣住,搞不懂柳月怜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是应该怒气冲冲地跑去跟那些主子讨公道,或者直接找皇上哭诉么?
“娘亲。”小怜儿被乔斯亲自送了回来,看见柳月怜,那大眼睛立刻蕴满水雾,但见柳月怜表情淡淡,又倔强地忍住不让那些金豆豆掉下一颗,看的乔斯等人都怜惜的很。
柳月怜也不留乔斯,接过小怜儿就往内殿去,将她放在榻上,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终是叹了一声,素手轻触她嘴角的瘀青,却是笑着问:“啧啧,我的小怜儿这脸怎么花了?谁敢在你的头上动土啊?”
“如果不是他们人多,我肯定把他们的脸都抓花掉,啊!”柳月怜不提就罢,一提这事,一向不认输的小怜儿立马来气,张牙舞爪的极是不服气,却不小心弄疼了伤口,一时大叫起来。
“呵呵。”柳月怜轻笑出声,从袖中拿出一瓶药,轻柔地为她擦拭,“疼么?”
“不疼!”本来是要哭出来的,但此时小怜儿愣是倔强地摇头,她可不要让娘亲笑话她。
“不疼吗?那,这样呢?”柳月怜说着竟在小怜儿大腿上的一块淤青处用力按下去,小怜儿立马大叫出声,继而又把头埋在枕头里,发出几声闷哼。身后的几个宫女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月怜,天下居然有这般狠心的娘!
柳月怜也不管他人的眼神,帮小怜儿身上的伤都清了一遍后就把她翻了过来,随手扔了一块手帕给她,道:“把眼泪擦擦,坐好。”
小怜儿将手帕扔在地上,用自己的衣袖胡乱地抹了两把脸,然后咬着牙坐起来,却撇开头不看柳月怜。柳月怜笑着摇摇头,扳过她的小脸,说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被人打了就打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得认输;二是,让自己变强大,把今日所受的罪加倍讨回来。”
“哼,你都不让我学武艺,我怎么变强大,怎么能打得过他们。”小怜儿愤愤说道,委屈的泪一下子又涌出眼眶,只是还来不及落下就被她用衣袖擦去。
“是吗?我这样说过?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你明明就是这么……”小怜儿顿住,对上柳月怜带笑的眼睛,破涕为笑,原来娘亲也会耍赖,“那娘亲教我!”
“你确定要我教?”柳月怜阴阴地笑道。
“嗯。”小怜儿用力点点头。
“不后悔?”她可不像其他人那般仁慈,也不会把她当作小孩子。
“不后悔!”
“小女子一言--”柳月怜伸出小手指。
“驷马难追!”小怜儿也伸出小手指勾住柳月怜的,豪气冲天。
“姑娘,姑娘,小姐又和皇子公主们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宫女急急从外进来,慌的连行礼都忘了。
“哦?”柳月怜将手上的书放下,淡淡问道:“谁赢了?”
“啊?”几个宫女闻言皆是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个呐呐回道:“奴婢不知道,还没分出来。”
几个宫女忙瞪了那宫女一眼,这木头脑袋,哪就真这么回了?无可救药!柳月怜倒是不以为意,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这宫里呆了半个月了,司空云珂没有赶人,她也不急着出宫,等小怜儿报了仇再说,她向来是有仇必报的,不管对方是谁。
“你回去看着,不管输了赢了,打完了就把小姐带回来。”柳月怜吩咐完,又开始看自己的书,那宫女得令,又赶忙奔了出去。
“姑娘,您这样放任小姐就不怕出意外吗?”先不说他们人多,大皇子和三皇子还都比小姐大几岁,就算小姐最近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打输了就罢,若真打赢了,那些个主子们哪个肯善罢甘休?
“放心吧,出不了什么意外。”柳月怜道。那些人还没胆子闹出人命,充其量就让孩子们过过瘾,也出出她们心里的恶气。也就是吃准了她们,柳月怜才敢放手让小怜儿一人上阵,只是小丫头太性急了,这才几天就想把本翻回来。
“胡闹!”她们正说着话,司空云珂突然进来,脸上有些愠怒,宫女们连忙识趣地退了出去。
“皇上来了。”柳月怜把书放在桌上,笑着迎了上去。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似不再那么疏远,还经常一起吃个饭什么的,虽然话还是不多,至少不冷场,不尴尬了。
“孩子们不懂事闹着玩,大人该阻止才是,怎得你竟由着他们去了?”司空云珂在椅子上坐下,语气倒缓和了不少,但脸色依然不大好看,若孩子们出了事,不管伤着谁了他都不好做。
“皇上昨日让乔斯送来的琴我很喜欢,不如今日我为皇上抚一曲吧。”柳月怜顾左而言他,也不待司空云珂应允,径自到内殿把那张镶着红宝石紫檀木制的琴抱了出来,放在案上,仔细调了音,纤指一动,清明而低沉的旋律便从指间流泻出来。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司空云珂无心听她抚琴,这一阵子她对他的态度没有那么疏离了,可也亲密不到哪去,他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柳月怜停住手,余音还在颤响,看了看窗外,她觉得似乎该向他说明一些事情,比如她并未婚配,小怜儿也不是她的女儿。
“其实我……”
“娘亲!”小怜儿从外进来,带着一身的伤,很是狼狈。
“皇上请自便。”看了眼司空云珂,柳月怜终是没有把刚才的话说完,领着小怜儿就进内殿擦药了。
☆、第八十二章:怂恿打架(二)
“娘亲。”小怜儿低低地唤了一声,偏过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帮她擦药的柳月怜,她输了,不知道娘亲会不会生气。
柳月怜伸手朝她的一处伤处拍打了一下,听着她叫出声来,挑眉笑道:“疼了?疼就是了,只有疼才能让你记住教训。”
“娘亲,我知道错了。”小怜儿眸中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极惹人心疼。
“哦?错哪了?”柳月怜不愠不喜,淡淡问道。
“我不该急着去找他们……啊,娘亲!”小怜儿话未说完屁股上又挨了柳月怜一巴掌,不由得委屈又愤怒,她都认错了,怎么还打她,太过分了!
柳月怜柳眉一挑,无视她的怒火,“给你讲个故事,你仔细听,听完后还不知道错在哪,那我们就立刻出宫,你也不必再去找他们了。”
“是,娘亲。”
“从前,森林里住着一只老虎和一对狐狸夫妻……”
“那没有其他的动物了吗?”小怜儿刚听一句便插话进来,柳月怜却也不恼,以往她也是“问题多多”,笑道:“有什么问题你先留着,等我把故事讲完,咱们一块儿解答好不好?”
“嗯。”小怜儿乖巧地点点头。
柳月怜继续讲故事,“有一天,公狐狸被老虎抓到,马上就要成为老虎的腹中餐。在这危急时刻,狐狸想出了个办法,它对老虎说,‘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老虎问,‘赌什么?’狐狸就说,‘赌一赌谁跑得更快。’老虎乐了,这还用赌吗,如果不是它快,狐狸又怎么会落到它的手里。但既然狐狸都这样说了,老虎觉得和它玩玩也无妨,便问道,‘那赌注是什么?’狐狸说,‘如果你赢了,我就心甘情愿让你吃掉,如果你输了,你就把我放了,此次以后都不准再抓我、吃我。骄傲的老虎立刻就答应了,他们约好第二天在东边的一块大石头前见面。”
“那狐狸会不会逃跑啊?”小怜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表情有点紧张,不知道是为狐狸还是老虎。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只是老虎能抓它一次就能抓它两次,小怜儿觉得狐狸跑得掉吗?”
“那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狐狸也在想这个问题,想得连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好,最后还打算连夜逃走,远离自己的家乡。”
“那它走了吗?”
“没有。”柳月怜笑笑,“它的妻子见它满面愁容就问它缘由,狐狸就把与老虎打赌的事告诉了妻子。它妻子听后就笑了,她说,’你不必烦恼,我有一计,明日定助你成功。”
“那是什么呢?”小怜儿眸子一下子亮起来,就好比她自己要得救了似的。
“第二天很快就到来了,狐狸如约来到约定的地方,它对老虎说,‘从这块大石头这里出发跑向森林的另一端,再跑回来,路径自己选,谁先到谁就赢了。’老虎马上答应了,只听它一声令下,它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老虎跑的极快,一下子就把狐狸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不多时就到了森林的另一端,就在这时,狐狸从前面的草丛里探出头来向老虎招手大喊,‘我到了!’老虎心中一惊,连忙往回跑,这次的速度更快,可当他回到大石头前时,狐狸已经等在那里了。老虎无奈,只好认输了,狐狸得救了。”
“咦,怎么可能?狐狸怎么会跑的比老虎快呢?”小怜儿小手撑额,陷入了沉思。
“很简单啊,其实那只狐狸根本就没有跑,它一直呆在原地。”萧萧话音刚落,人就从房梁上旋身而下。
“神仙哥哥?”小怜儿吃惊不已,神仙哥哥怎么会从房梁上下来呢?
柳月怜嗤了一声,扫了他一眼,“原来有躲房梁上的神仙啊!”
萧萧讪讪地揉了下鼻子,他就是好奇,一个做娘的居然怂恿自己几岁大的女儿去打架,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原来这些年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当初他可是见识过她的手段,所以今儿个来看看她是怎么教孩子的,却不道听了个这么有趣的故事。
“神仙哥哥怎么说狐狸没有跑呢?它明明就比老虎先到森林的另一端啊。”小怜儿适时的出声解了萧萧的围。
“呵呵。”萧萧轻笑,在桌旁坐下,很不客气地自己倒了杯茶水,然后笑道:“那只在森林另一端的是狐狸的妻子。狐狸长的本就差不多,再加上隔了好一段的距离,老虎心中着急,自然不会仔细辨认,所以就和小怜儿一样把狐狸妻子当作狐狸本尊了。”
“哦,原来是这样!”小怜儿恍然大悟,拍手笑道:“狐狸的妻子真聪明!”
“呵,狐狸天生狡猾,无可厚非咯。”萧萧不以为然地笑道。
“只有技不如人又不肯服输的时候才会说对方狡猾。”柳月怜嗤笑,明明不如别人,却反而要说别人的不是,人们的这种心理无非是自我安慰的愚蠢行径。
“呃……”对于柳月怜不留情面的批判,萧萧先是一愣,尔后干笑一声,朝柳月怜拱手道:“姑娘说的是,在下实在惭愧的很,往后定当多向姑娘学习。”
“得,我可不敢收一个梁上君子做徒弟。”柳月怜撇了他一眼,丝毫不领情。
“在下已经知错,姑娘就别再埋汰在下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萧萧暗自后悔自己刚才没从正门进来。他也不是有爬房梁的习惯的,谁让刚才皇上在呢,他不好跟他撞在一块,所以,退而取其次了。
“这天色也不早了,萧侍卫今晚不当值么?”她教育自家孩子,他一个大男人来这凑什么热闹。
“哦,经姑娘这么一说,还真是,在下告辞了。”萧萧赶忙闪人,没见过这般得理不饶人的女人,以后他可得记住了,得罪谁也千万别得罪柳月怜这样爱记仇又毒舌的女人!
“姑娘,皇上走了好一会儿了。”趁小怜儿思考的空当,柳月怜走出内殿,司空云珂已经不在,她盯着他坐过的空椅失了神,一旁的宫女看见,小声地提醒。
“哦,这样啊。”柳月怜道,看了下外面阴沉的天空,转身又回转内殿。
伺候两旁的姑娘相视一眼,心中纳闷的很,这柳夫人还没来之前,上面就特意交代下来不准叫夫人,应叫姑娘,她们很是不明白,明明她已经为人妇了。后来见皇上对她不一般,便觉得她与皇上应该有些什么,可这都半个月了,两人若即若离,亲疏难辨,倒让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层关系了。
“又输了?”
“没有,是平手。”
“不错,有进步。”
“啊,娘亲,你别再拍我了!”
“呃--”习惯了,柳月怜讪讪一笑,拉着刚刚经历一场“战斗”的小怜儿往内殿去,“来,我给你上点药,过两天就好了。”
自从前两天跟她讲过那个故事后,小丫头就学聪明了,不再蛮干,学起了狐狸的聪明作巧,效果甚佳。听着宫女一五一十的禀告,柳月怜差点要笑出声来,她有点遗憾自己没有在场,不然定能看到非常精彩的一幕,一人敌三,两个大男孩一个小女孩,还堪堪打成平手,虽然还是挂了彩,但确实很不容易。
“姑娘,他们毕竟是皇子公主,您这样是不是?”一年纪稍大的宫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她心中不无担忧,公然与各宫嫔妃斗的怕就只有这对母女了,这姑娘看似沉稳,心性怎的和她女儿一般不知轻重,偏又无人敢言。
“你是想说我太小孩子气?”柳月怜偏头看着她,秀眉扬了扬,这宫女倒是有胆识的。
“奴婢不敢。”
“你叫什么名字?”半个多月的时间,她们日日相处,可柳月怜从不知道她们的姓名,原是想着在这也不长住,也就懒得问了,今日却突然来了兴致。
“回姑娘,奴婢姓杜,单名一个眉字,眉毛的眉。”
“杜眉?这名字可有来头?”本来听着还不错的名,被她那么一解释反倒俗气起来了。
“奴婢家乡有种说法,说是穷人家的孩子用身体上的某个部位为名好养活。”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小时候好像也听过这么种说法。”柳月怜恍然,这话她在白水村的时候听那里的老人说过的,连老子的名字都是这么个来法,叫李耳。
“姑娘的家乡也有这种风俗吗?”杜眉笑问,直直地看着柳月怜,心里倒觉得她亲切起来。
“嗯。”柳月怜胡乱地点点头,家乡?她的家乡是哪呢?现代?白水村?时隔这么久,她都迷糊了。
☆、第八十三章:争风吃醋
“小姐,要掉下来了,快拉紧!”
昨晚还下了一场雨,今日却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让柳月怜突然起了兴致,带着杜眉和小怜儿一同到这御花园来玩。难得出来玩,小怜儿自是高兴的很,一会儿捉蝴蝶,一会荡秋千,后来看见有别的宫的宫女放风筝,便也嚷着要玩,杜眉赶忙为她寻了个蝴蝶风筝,陪着她一块玩,两个人现在正玩的不亦乐乎呢。
柳月怜坐在秋千上轻轻荡着,看着那在花丛中嬉笑奔跑的小身影,她也不由得笑出声来,心情舒畅的她诗兴大发,红唇轻启,便诵了一首韩愈的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哟,我当是哪个宫的宫女有这般诗才,原来是柳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