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司空云珂回答的很诚实,但他的脸上毫无气馁之色,依旧看不出情绪,只听他淡淡的说:“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机会将形势逆转的。”
“可过两天就是年关了,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白离清虽然不再激愤,但忧心更甚。
“那就出征的路上想。”司空云珂道:“即便天要亡我,我也得逆天而行!”
司空云珂的话,以及那浑身散发的王者气息让白离清为之一振,以致刚才心中所虑竟不翼而飞,看看窗外,天空中散布的阴霾似乎也突然四处逃散开去,不可一世的太阳破云而出,肆意挥洒它的万丈光芒。
“笃笃……”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白离清的思绪,也暗敛了司空云珂的霸气,乔斯在门外禀告:“少主子,皇上派袁公公来宣旨,老夫人催你快些前去。”
司空云珂和白离清对视一眼,心道:“来的好快!”
“你赶紧去吧,我先回去,等你消息。”说着,白离清先一步开了门,却朝着后门方向离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南疆有岭南王郭邦、逆贼吕世荣犯上作乱,荼毒百姓,践踏王土,无视天威,朕心堪忧,即封羽林中郎将司空云珂为征南大元帅,领兵五万,于五日后征讨逆贼,平定南疆,钦此!”
袁公公尖着嗓子将圣旨读完,笑盈盈的走到司空云珂面前,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道:“司空大元帅,请接旨吧。”
“臣接旨,吾主隆恩,臣下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圣上所望!”司空云珂高声说道,双手恭敬的将圣旨接过来,这才起身。
“咱家在这先恭喜司空大元帅,祝元帅早日旗开得胜,凯旋归来!”袁公公笑着拱手一礼,一脸的谄媚。虽然司空家的势力不如那三家,但承蒙皇上看中,若是此次可以得胜而归,到时候足以与三大家族争锋,久在官场的袁公公怎会不知这一点,所以此时巴结一下他并无坏处。
“谢公公!”司空云珂回以虚礼,毕竟他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加红人,不得罪他是明智的做法。
“公公请到屋里坐,一路从宫里出来,辛苦的很,来人,备上好茶!”司空云珂说着,把袁公公引进花厅叙谈,袁公公自然乐意的很,这可是两人磨合关系的好机会啊!
“此次皇上对平乱的人选始终举棋不定,朝野上下都以为定是那三人会得圣眷,却不料竟是元帅您,足以说明皇上对您的信任,真是可喜可贺啊!”袁公公说着朝对面的司空云珂拱拱手,脸上的笑始终保持的很好。
“谢公公吉言。”司空云珂道,脸上虽带着笑,却也是淡淡的,看来他真的是一只不会笑的雄性动物,还是优良品种。
“只是……”
“嗯?”袁公公见司空云珂面显忧虑之情,自是明白他的用意,便适时开口问:“见元帅似有忧心之事,不知咱家能否效劳?”
“不瞒公公,却是遇见些棘手的事,想来也是惭愧,不讲也罢。”司空云珂故作难言之状地说。
“咱家虽然身份低微,但一些小事上还是能够插上手的,元帅这般情状,莫不是瞧不上咱家?”袁公公语带不满的说,以此来激司空云珂,却不料正中司空云珂的下怀。
“公公此话严重了,我并无此意。”司空云珂忙解释道,略一迟疑,开口说道:“承蒙皇上眷顾,本是该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但……公公也是知道的,光郭邦的反叛军就有三万多,而吕世荣的起义军此时更是气势日盛,据说半个月的时间里,起义军就由几百人上增至几万人。眼下朝廷的兵力虽也有五万,但大部分是这些天刚征来的,体力上先不说,上阵打仗更需要的是平时的训练,而他们……唉!”
“原来元帅是担忧这个事,那就真的恕咱家无能为力了。”袁公公说道:“其实贝叶上下谁人不知这兵权都掌握在那三家人手里?如今家国有难,百姓处于水火之中,无奈皇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也只得委屈元帅了。不过,皇上常说,元帅虽然年纪轻轻,但行事谨慎却不乏果断,这次的重任交于元帅,他自是放心。”
袁公公的态度在此时就显得疏离了些,这般给皇上说好话,足以看得出他对皇上的忠心,看来要从他身上下功夫是不行的了。想到这里,司空云珂的神情一肃,凛然道:“听公公这般说,我当真是惭愧不已,请公公替我转告皇上,请皇上放心,此次出征,我定当全力以赴,以报陛下的厚恩!”
“元帅这般忠心,咱家自当悉数传达给皇上,皇上必定心中快慰!”说着,袁公公便起身告辞,“咱家宫里还有事,就不在此叨扰了。”
“即如此,我送公公吧。”司空云珂忙随着起身,在一旁做请姿,表现得很是谦顺,袁公公虽老于世故,但也对司空云珂的表现极为满意,心中为他打了不少分。
“这些东西是?”待送袁公公离开后不久,司空云珂又被田蕊请至前厅,刚进得厅内,却发现厅中摆满了礼箱,大件小件的,很是不少,不由得疑惑的看向田蕊。
田蕊走到司空云珂身旁,微笑着说:“这些都是各宫各府送来的贺礼!”
“贺礼?”
“嗯。”田蕊臻首微颔,“听说官人被皇上任为征南大元帅,他们便都送来贺礼,以示祝贺。”
司空云珂闻言眉头一皱,问道:“可知是谁起的头?”
“这个……”田蕊摇摇头,这个她的确不知道,不过她也不明白司空云珂问这做什么,荣任大元帅之职,不是理应祝贺吗?哪还需谁起头?
“想来定是那几家人。”正当他们说着话,一个长的极美的中年贵妇人由几个婆子丫鬟拥簇着进来,司空云珂和田蕊连忙迎上去。
“母亲怎么来了?”司空云珂扶着老夫人在厅中上座。
“唉,你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我怎么能不来看看。”老夫人说着,朝身旁的珍娘使了个眼色,珍娘会意,便领着众人悄悄退出厅内,只留下司空云珂,田蕊和田兰三人。
“刚才听母亲的意思,是那三家人……”
“不然还能有谁?”老夫人接过话来,继续说道:“本来就对我们司空家有所忌惮,如今你得皇上信赖,他们怎能不在这时候打压一下我们的气焰?何况这般做,于情于理都是说的过去的,而我们是丝毫抓不到他们的不是,却是被他们逼的左右为难了。”
“是啊!”司空云珂背着手在厅中踱了几步,神情严肃,“现在这个时候皇上对我本不是很放心,这个时候若收了他们的礼,便说明我与那三家关系即便不亲密,也不至于太差了,皇上知道后定然更要提防于我,到时候定当更加寸步难行。若我们将这些礼退回去,那就是跟三大家摆明了立场。要想平安出征,这层窗户纸是很有必要存在的。”
“嗯。”老夫人点点头,司空云珂对眼下的情况分析的很透彻,但心里越是清楚,越是忧心,此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这般做是不是对的了。想想这些年来,她和司空云珂几乎都是活在谋划和算计当中,只为了完成丈夫司空演的遗愿,也为了司空家族不再寄人篱下。可是现如今如果真的要拿她儿子的命去换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她心里明显的退缩了,可是,谋划至此,还有退路吗?
“不如去求求姑姑吧。”虽然从来不参与那些阴谋政事,但听婆婆和丈夫说了这么多,田蕊怎会不明白此时的处境,心中自然也开始忧虑,甚至害怕起来。
“皇太后那里我们最近走的本就频繁了些,皇上已有怀疑,此时她怕是帮不了我们。”田兰道。
“那皇后娘娘呢?”田蕊不死心的继续说道,话一出口便懊恼起来,接到婆婆和丈夫的眼神后更是羞愧的低下头去,心中暗恨自己一时心急,竟病急乱投医。先不说皇后娘娘本就是皇上的人,心自是向着皇上的,就算她念在自家人的份上肯帮一把,长期受皇上冷落的她又如何说的上话?!
“看来,只有找她了。”司空云珂眼神坚定,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是说……”老夫人心中一惊,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十八章:悄然离去
“这是如……妃给你的信,你瞧瞧吧。”刚下朝,司空云珂便偷偷转至白府,询问宫中情况如何。明日便是大年,此时礼部的人是最容易借机进入宫中探得消息的。
司空云珂将白离清手中的纸条打开,之间上面只有四个字--君且安心,字迹娟秀中不乏刚毅,令人乍一看之下竟分不出写者是男是女。
“这么看来,皇上的那颗心算是稳住了。”司空云珂将纸揉成一团,掌中暗使内力,眨眼间,那纸便在手中成了粉末,被司空云珂随意一撒,便纷纷飘扬,在半空中徘徊了好些时候,终是受不住那轻飘飘的重量,陆续落到地面上,徒留下无声的叹息。
白离清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白色粉末出神,心中的那股哀伤和苦涩此时变的愈发清晰。
白离清始终忘不了三年前,一同与他和司空云珂长大的裴君如为了助司空云珂完成大业,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毅然入宫,成为现在宠眷最盛的如妃。为了司空云珂,她甘愿在自己不爱的男人身旁曲意逢迎,辗转承欢,在探听消息的同时还要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安然的活着,她是他见过的世间最坚强的女子,可她的坚强更让他心疼。他不顾家里人的苦苦相劝,甚至是母亲的以死相阻,冒着诛九族的危险断然决定帮助司空云珂,只是为了能让她宽慰一些,然而她的心中、眼里皆是别人的身影,又何曾明白过他的心意?!
“若有一朝,你真能成大事,你……还会娶她吗?”白离清喃喃地问,他爱裴君如,但他更希望她幸福。
“会。”司空云珂毫不迟疑的回答。裴君如对他的心意他岂会不明白?而今又为他如此付出,他司空云珂又怎会忘恩负义。
“那就好,记住你今天的话。”白离清痛苦的别开眼,看向庭院里的梧桐,树叶早就在秋风中飘零了,冬雪还未消融,那干枯的树枝被白雪压弯了腰,带着沉重的喘息,如同古寺禅钟,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在他的心里,闷闷的,痛的有些麻木,但窒息般的感觉又让他更加清醒。
“三天后就是出征的日子,她说不能来送你,她在这盼你平安归来。”白离清又道,唇角微勾,漏出苦涩而讽刺的笑,他可真是世间傻的伟大的痴儿!
“嗯,替我谢谢她!”除此之外,司空云珂还能说什么呢?白离清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他可以左右的,就让一切随缘吧。
“对了,父亲昨儿个说,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今日会派礼部的人给你府上送年礼,这时辰差不多了,你这当家的不回去看看,怕是又有人要给你好看了。”敛去刚才那抑郁的神色,白离清又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脸。
司空云珂看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面无表情的转身,施展轻功,几个纵跃之间,已然消失在墙头。白离清摇头笑道:“这家伙,竟也学起我来了,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这些都是太后和皇后娘娘差人送来的,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正想去问母亲,大人既然回来,便由大人做主吧。”田蕊温柔的笑着,同时从丫鬟手中接过茶转递给司空云珂。
司空云珂接过茶,先细啜了一口,也不看那些年礼,说道:“不必打扰母亲了,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身为司空府的女主人,也该学着打理府中事务了。”
“是,我以后会多学着点的。”田蕊极是温顺的应道,为司空云珂的话感到高兴,他还是第一次这般明言她在这府中的地位。他们指腹为婚,两年前受父母之命结为连理,他们相敬如宾,让外人看着羡慕不已,然而只有她知道,他对她并没有所谓的爱,她于他只是一种责任。她努力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想尽办法讨他欢心,可他似乎从来没有注意到,以致今日无意间的一句话也会让她感动。
司空云珂点点头,起身说道:“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忙你的吧。”
说着,司空云珂人已走到门前,却在此时瞥见一旁的年礼,其中一个礼龛上放着些许布匹,那面料和颜色都是极好的,其中一匹稍素些的布上印着盛开的红梅,红梅娇艳,极是醒目。司空云珂不经意间已回身至那些布匹前面,伸手将那匹有红梅的布扯了出来,细看时脑海中竟出现一个窈窕身影,那晚的她在梅林之中的惊鸿一舞,美的惊心,让他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宫里的锦绣布匹总是比外面的要好的多,大人出征在即,不如挑两匹出来做两件冬衣吧,我看这带有红梅的却是极好,贵气又不单调。”见司空云珂去而复返,又很是喜欢那匹布的样子,田蕊便笑着建议,心想他定是会喜欢的。
“不必太破费了,我觉得这料子不错,这梅花和梅苑里的竟相似的很,就给黍离送去,让裁缝帮她做两件冬衣吧。”司空云珂极是蹩脚的措辞显露了他的心思,试想,天下的梅花都长一个样,他怎的偏说像梅苑里的梅花?
田蕊眸中一暗,但脸上仍挂着贤淑的微笑,“大人不知道吗?黍离姑娘已经不在府里了。”
“不在府里了?”这是什么意思?突然回想起前天晚上她好像说过要离开,他当时以为是气话,并没有放在心上,难道她竟是说真的?
“是啊,昨天一大早就离开了。”田蕊继续说道,言辞中已表明,柳月怜走了近两天了,就算司空云珂要去追也是来不及了。
司空云珂闻言,心中一阵难受,闷闷的,却又觉得自己更该生气,她柳月怜已经是他的人了,居然敢一声不吭的就走人,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想到这里,司空云珂的手不由得紧握在一起,继而冷哼一声,沉着脸大步离开了。
看着地上那被揉皱了的布匹,田蕊的心中满是酸意,心中暗恨柳月怜,她人都离开了,司空云珂还这般在意她,那她田蕊算什么?!
“主子,要不要把黍离姑娘请回来?我想我应该知道她在哪里。”见司空云珂默默的站在梅苑已经很久了,乔斯心中猜想他应该是希望柳月怜回来的,不由得多嘴起来。
“你知道?”司空云珂缓缓回过身来,神色并无异常,但那冷冽的声音和满身的戾气却让乔斯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
虽然司空云珂向来都是冷着一张脸的,但这般充满威吓和暴戾之气的他却是极少见的,于是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打颤的回答:“应该是在大刘庄,黍离姑娘曾经说过她有个弟弟在那里,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大刘庄?唯一的亲人?该死!她居然会跟乔斯说这么多关于她的事情,而他好像根本没了解过她,现在想想,她仿佛就是个迷,而他因为疏忽,竟忘记了解谜。
“主子,大刘庄前些日子闹过瘟疫,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刘公子是否还在人世,若是不幸……那黍离姑娘便举目无亲了。”乔斯见司空云珂并没有继续将怒气撒在他的身上,便小心翼翼的开口,其中意思不过就是要司空云珂让人把柳月怜找回来,如果她的弟弟不在了,那她就无家可归了。现在兵荒马乱的,一个姑娘家在外总是不安全的。毕竟与柳月怜相交过,乔斯心中自是会担心。
“刘公子?”司空云珂似乎并没有听到点子上,反而对乔斯口中的“刘公子”好奇的很。
“哦,他是黍离姑娘的弟弟,叫刘君宝。主子,那您看是不是将他们接……”见司空云珂似乎并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乔斯不得不再接再厉。
“别管她,就让她死在外面好了!”司空云珂突然大声的吼了一声,乔斯吓的腿一软,竟跪在了地上,等他回过神来时,哪还有司空云珂的身影。
乔斯抹了抹额头的细汗,虽然从小跟着司空云珂,但因为他从不轻易将心绪显现在脸上,以致他根本就不了解司空云珂的秉性。而今日的司空云珂也是他前所未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