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柳月怜低低的从贝齿中挤出一个字,不想再说任何话,她只想司空云珂立刻消失在她的面前,她觉得只要看见他,哪怕只是闻到他的气息她就觉得恶心,更觉得自己身上脏的很。
紧握住拳头,司空云珂努力将怒气压下,背着柳月怜张了张口,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大踏步的离开了梅苑。
“姑娘。”筱禾和新竹见司空云珂离开,便小心翼翼地进入里屋,两人此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只好低着头,默默地站在床前。刚才屋里的对话,她们在外面可听的真切,本该欢喜的事此时却变得忧喜未定了。
柳月怜愣愣的躺在床上发呆,脸上不见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安静的如同不存在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柳月怜才开口吩咐道:“去准备好水,我要沐浴。”
“是,奴婢马上去!”
“等等!”在筱禾转身时,柳月怜又开口说道:“去采些梅花浸泡在水中。”
愣了一下,筱禾还是乖乖地去准备了,而新竹也悄悄出去为她准备热水。
柳月怜沐浴从来不喜欢在水中浸泡花朵,而梅花是她的最爱,这梅苑里的梅花此时虽然开的极好,但是谁也不敢去摘,怕惹得她不高兴,挨她的骂。当然,这院子里其实也就她们三人,她们不摘自然就没人摘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全身浸泡在水中,柳月怜双手捧起一捧梅花瓣,幽幽地说。
筱禾和新竹看了她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默默的退了出去。走至外面,筱禾和新竹心照不宣地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看柳月怜的神情,她们猜想主子昨晚的恩宠恐非姑娘乐意,不免忧心,怕一时她想不开,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柳月怜却发现除去喝酒前的一些零散的记忆,便只有那瞬间被撕裂的刺痛。柳月怜突然狠命地擦洗自己的身体,从头到脚,不放过一处,完全不管身上传来的疼痛。可是,不多时,她又无力地垂下了双手,似瘫软般静静地靠在桶壁上,然后将整个人沉入水中。
听说梅花高洁,她本想着可以用它来擦拭身上令人恶心的肮脏,可是似乎成效不大。
“姑娘,您好了吗?是否要奴婢进来服侍?”房间里久久没有动静,筱禾和新竹不禁有些不安,于是在门外扬声询问,可却半天没有回应,筱禾便又唤了一声,“姑娘?”
新竹却是更沉不住气,也不待回应,直接就推门进去。
“大夫,我们家姑娘怎么样了?”新竹有些紧张地问。
刚才推门进入房间,却见柳月怜闭着双眼靠坐在水中,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而那一大桶热水早已冰凉。筱禾伸手一探她的额头,发现烫的不行,于是赶忙找到乔斯,乔斯又差人请了大夫前来给柳月怜瞧病。
“得了风寒,但因她的身体底子好,所以并无大碍,待老夫开了药方,按药方抓药服用,不日便可康复。”
“哦,那大夫这边请。”听大夫这般说,新竹和筱禾这才终于安下心来,新竹赶忙让大夫到外间写药方,桌上也早已摆好了纸砚笔墨。
“另外,在康复之前,千万记得莫让病人吃辛辣之物,酒也沾不得。”出门时,大夫又嘱咐道。
“好,我记下了。”新竹点头,伸手作请姿,福了一礼,道:“我送大夫出去罢,这边请!”
“姑娘感觉可好些了?”见柳月怜睁开眼来,筱禾忙将她扶起来,在她的身后垫了个枕头,让她坐的舒服些,乔斯则在一旁问候。
“死不了。”柳月怜有气无力地说完,又闭上了眼。此时她全身都疼的厉害,仿佛被车碾过一般,难受的紧,自然不愿意费神说话。
乔斯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到一旁的补品后,乔斯指着笑道:“这些都是上好的补品,主子差我送来给姑娘补补身子,若是……”
“不需要。”不等乔斯说完,柳月怜就出言拒绝。眼睛仍旧闭着,脸色平和,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虚弱,让人错觉这话是否出自她的口。
“这……”乔斯有些为难,主子交代的事他可不敢搞砸。
“拿走!”柳月怜猛然睁开眼,声音也比刚才响亮的多,那气势竟有些逼人,让人心生惧意,不敢违抗。
“姑娘还是不要为难于在下吧。”乔斯虽然有那么一瞬被柳月怜的气势给怔住了,但这些年跟在司空云珂的身边,见识也好,胆量也罢,自是比许多人要好些,自然不会因她一句话就当真灰溜溜地跑了。如若如此,那他乔斯就没脸再跟着司空云珂混了。
柳月怜看了看乔斯,心中也明白他的难处,而她也不想迁怒于人,于是再次闭上双眼,不再说话。她现在难受的快要死掉,根本没有精力在这等小事上争执。
“姑娘好些歇着吧,在下得了空再来探望。”见柳月怜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便体谅她抱恙在身,低声告退后便离开了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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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由于最近比较忙,要考试了,时间上可能有些紧,所以现在一天只更新一章,请大家见谅!
☆、第二十四章:女主示威
今日的太阳出奇的好,柳月怜让新竹和筱禾在院子里放了贵妃椅,她拥着毛毯半躺在椅子上打盹。略显苍白的脸在一头有些凌乱的青丝的映衬下反而透着异样的美,加上那慵懒的姿势,在迷离的阳光下,仿如一幅绝美而又虚幻的画。
新竹端了药过来,看见这样一副景象,不由得屏住呼吸,立在原地痴痴地看着,生怕一不小心把这么美的画面打破。
空气中散发着梅花的幽香,还有……
柳月怜睁开眼,果然看见新竹手上端着的药,眉头不禁皱在一起。新竹见此,立马回过神来,向柳月怜走来,说道:“姑娘,该喝药了。”
柳月怜点点头,在新竹的搀扶下支撑起身子,也不让新竹喂她,径自接过汤药,屏住呼吸,一口气全喝了下去,但之后还是忍不住拧紧眉头道:“真苦!”
“呵呵……”新竹轻笑出声,道:“俗话说的好,‘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喝下去,姑娘的身子便能立刻好起来呢。”
“是啊,倒真希望这药能马上见效。”柳月怜道。都三四天了,还是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虽然高烧早就退了,身上也不若前两天那般疼痛难受,但这般有气无力的,还是令她觉得闷的很。
“姑娘,这是主子让人送过来的,您看?”筱禾提着食盒前来,轻声询问她的意思。
“给你们罢。”柳月怜看都不看一眼,在贵妃椅上重新躺下,继续打盹。
“谢姑娘!”得了这么多好东西,筱禾和新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自从那晚过后,主子便日日差人送来各种补品、布匹和金玉首饰,然而柳月怜从来都不愿意看一眼。刚开始她是吩咐她们将送来的东西全部丢掉或者是还给原处,但见她们神色为难,便转而尽数送给她们,却不想她们受得受不起。
柳月怜这几日除了吃便是睡,抑或是发呆,全没了往日的朝气与活力,甚至连话都很少。筱禾和新竹不禁暗暗叹息,同时也不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成了少主子的人,身份地位全然不同了,下人们虽心有不甘,但也得在人前称她为主子。而且少主子似乎对她也很用心,虽未亲自前来,但日日送来的这些东西怕是夫人那都没有,如此恩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有谁知道柳月怜的心思呢?无论司空云珂是出于对她的歉疚还是真的宠爱她,他越是往这边送东西便越让柳月怜觉得:什么都不如出卖自己的身体获取荣华来的快,这让柳月怜从心底感到悲凉和无助。她突然才看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没有身份地位,就算满腹经纶又有何用?身为女子,还是身份低微的孤女,她只能找一个强大的靠山,不然,何以出头?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此一生!虽然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可她仍旧想要创出奇迹。然而,心再高也得有路可走!
“姑娘,起风了,还是进屋去吧。”因着少主子并没有明确的说明柳月怜的身份,所以,大家还是习惯性的叫柳月怜姑娘。
“不必了,吹吹风,人容易保持清醒。”柳月怜说,半躺在椅子上的身体动都懒得动一下。
“是呀,时刻保持清醒才能想到更好的法子去迷惑男人!”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柳月怜循声望去,便见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看她的服饰和盘起的发髻,便知她已为人妇。那少妇人身着华服,体态丰盈,肌骨莹润,鸭蛋脸,两弯柳叶吊梢眉,面若桃花,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而那与生俱来的的贵气应着那双丹凤眼,显得极是威仪端庄,倒是令人难以将刚才的那句话与她联系在一起。
少妇在丫鬟婆子们众星捧月般的拥侍下款款而来,筱禾在柳月怜耳旁低声提醒道:“她是夫人。”
“奴婢见过夫人。”筱禾刚说完,田蕊就已至跟前,筱禾和新竹忙跪下行礼。随之而来的大丫鬟莺儿早已吩咐人给田蕊搬来了椅子,并扶着她在柳月怜上方坐下。
柳月怜虽然很不想动身,但既然是正主来了,样子还是要做足的,便起身朝田蕊福了一福,“见过夫人。”
“叫什么名字?”田蕊摆摆手让筱禾和新竹起身,却没让柳月怜起来,倒先问起话来了。
柳月怜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暗笑这般俗套的示威方式,古人还真是屡试不爽啊,口中却回道:“回夫人,小女子叫黍离。”
“哟,妹妹这称呼是不是应该改一改了,要是有心之人听了,还以为姐姐我给新人难堪了呢。大人虽然没明确告示大伙你的身份,但既然我们俩同是伺候大人的,那自然是一家人了,妹妹若是不嫌弃,在这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田蕊的话说的无懈可击,即抓住了柳月怜的错处,让人家觉得她不懂规矩,又表明了她当家主母的身份。而且面对新小,不仅不撒泼吃醋,还以礼相待,显示出她的大气和胸襟,让柳月怜不得不对她暗赞一声。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自当谨记在心。”虽然不想承认与司空云珂现如今的关系,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柳月怜也不想让自己太难堪,成为众矢之的。
“呵呵,妹妹这是哪里话?姐姐只是依着自己先妹妹两年进府,算是府上的老人了,有些事怕妹妹不明白,便多说两句,妹妹不要介怀才好。”说着,田蕊又提高了声调冲身旁的丫鬟婆子骂道:“不长眼的下作人,没见新夫人站了许久了?竟不知道搀扶着!”
几个丫鬟婆子忙上前来搀扶着柳月怜在椅子上坐下,柳月怜心中暗暗冷笑,这不是倚老卖老又是什么呢?但不论心里想的是什么,柳月怜的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并向田蕊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还不知道妹妹芳龄呢,是哪里人氏?家中有谁?令尊可是朝中之人?”待柳月怜入座后,田蕊也迫不及待地开始查柳月怜的底了。
“妹妹今年十四,京城人,家中无人。”既然田蕊那么急切,那柳月怜也不吝啬的以实相告,省了她差人四处探查。
“哎呀,妹妹才这么小的年纪,竟是这般境况,唉,可当真是可怜!”听了柳月怜的话,田蕊不由得暗暗诧异,她原以为柳月怜再怎么样也该是有个像样的出身,倒没想到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是个不懂敛藏的,看来她的忧虑是多余的,这个人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存在威胁。
田蕊的娘家虽然也不是什么王侯将相,但父亲官居正二品,担任着举足轻重的礼部侍郎之职,而司空云珂的母亲,她的婆婆也是她的姑妈。田蕊原本担心柳月怜的娘家势力,继而影响到她在司空府的地位,这一下,她是完全可以放下顾虑了。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孤女,想要在这府中有所作为,那就必须得到司空云珂的宠爱,而她不会给柳月怜这个机会的。
知晓了柳月怜的底,田蕊便觉得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于是与柳月怜寒暄了几句后,便笑道:“这天色也不早了,想来大人也要回府了,若没见着我怕是要差人四处寻呢。这几年他已经习惯了我伺候,许多事情也不愿意让别人经手,一些喜好连身边乔斯都还不清楚呢,所以我就不在这叨扰妹妹了。”
田蕊的言语中透着得意和炫耀,她嫁给司空云珂已经两年,虽然至今未得一子半女,但夫妻间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司空云珂对她宠爱有加,至今也未娶过小,甚至连通房丫环都没有,田蕊自然得借此来宣告她在司空云珂心中的分量,同时也在拐着弯的警告柳月怜安分守己,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会自取其辱。
柳月怜自是听得明白,不由得暗笑田蕊杞人忧天,她要是真要跟她争宠,刚才便不会那般轻易的露底。而刚才三言两语就说明自己的身份,其实也是在向田蕊摊牌,她并无与田蕊争斗的心思,可似乎田蕊并未明白。另一方面,田蕊一再的在她面前宣示主权,倒是显现出她心底的不自信,如此看来,她与司空云珂之间也不若外人所见到的那般伉俪情深。
“妹妹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到我的竹园来说。司空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礼仪规矩自然也多些,丫鬟婆子们记不住也是有的,若是冲撞了妹妹,妹妹尽可让我为你做主。”
一番交谈下来,田蕊见柳月怜话语不多,有问才答,显得有些唯唯诺诺,让田蕊误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于是连自我称呼都变了,字字句句无一不在向柳月怜表明,她才是这个府上的女主人,尽管柳月怜成了司空云珂的人,但名分未定,她仍旧什么也不是,甚至丫鬟婆子也可以无礼于她。
“姐姐抬爱,妹妹自当记在心上。”柳月怜起身,依旧给田蕊行了一礼。田蕊的唇角在不经意间勾起,然后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离开了。
柳月怜目送她们出了梅苑,想到刚才田蕊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和耀武扬威,心中很是觉得憋屈,但更恨自己没志气。她柳月怜何时惧怕过别人的闲言碎语,怎的今日却有诸多顾虑?刚才就应该对田蕊的话予以回击,晓以利害,而不是那般低声下气,让她那般得意,当真是窝囊至极!
☆、第二十五章:君心初动
“原来这便是你死皮赖脸的住进府中的目的!真是个恬不知耻,令人讨厌的女人!”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田蕊刚走,梅苑又迎来贵客--司空云烟,只是这主儿说话不带拐弯抹角,话说的难听了些。不过,柳月怜却是喜欢这样的直白,大气而爽快!
“目的?”柳月怜乍一听司空云烟的话,有些不理解,刚才她可是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勾引我哥哥,成为司空府的一员,这难道不是你的目的?”司空云烟好脾性的解释道。
柳月怜听了,不禁笑了,还真是难为她这么能想。不过,既然她是这样认为的,那她何不将它坐实?不然岂不是太对不起她的高看了?
“你笑什么?”见柳月怜不答反笑,司空云烟有些莫名。
“没什么,只是既然你认为勾引司空云珂是我的目的,那就是吧,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
“果然是这样!”司空云烟恨恨的说,心中却对她的承认感到意外。
“是这样又如何?”柳月怜唇角勾起,接着道:“你是不是要去跟你那冰山哥哥说,我是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让他远离我?”
“你……别以为我不会去说!”柳月怜自贬身份的话却噎的司空云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原本只是来给柳月怜点气受,让她吃吃瘪,让她知道,就算进了司空府,她也不会好过。可没曾想,柳月怜竟毫不为她的话生气,反而气定神闲地与她说话,司空云烟便更加憋火,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不,我倒以为你真不会去说。”柳月怜道,继而由衷地说道:“你确实是小姐脾气,冲动骄纵,嘴巴也厉害,但却不是是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