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辞官或请调。大家都看明白这是谢氏在向圣上退让以表忠心。
谢朝华已经清闲在家多日,知道肖睿必定派人监视她一举一动,故一直待在府中也不出门。
这日她正独坐院中摆着棋谱,蒋方和寻了来,“到底姜是老的辣,谢亭侯不亏是一族之长,权势富贵能如此轻易放手,委实难得。”
谢朝华微笑示意他坐下,两人下起棋来,落下一子谢朝华问:“我琼叔那里有什么动静?”
蒋方和摇了摇头,“几番动作,谢氏一门如今也就只剩下他还位居高位,眼下看着他却是没半分动作。”他思索一会儿,下了一子,“近日军中调动频繁,从谢琼手下出来的,都明升暗降,领了闲差。”
“琼叔一贯执拗,从前族里就对他没法子,他又是个极念旧的护下的脾气。”
“呵呵,那皇上此举倒是对我们甚为有利。”
谢朝华轻皱眉头,“目前我们倒是可以喘口气,皇上着力对付谢家,琼叔带兵多年,亲信遍布军中,皇上要将他铲除也不是一日之功。不过王爷这头却不能拖得太久。迟则生变。”
蒋和方捻着棋子轻叩棋盘:“当日皇上登基,如今细想倒是谢太傅居功至伟,谢氏一门除了他其余人都是静观其变做打算。万一他死守着忠君之名……只怕王爷这盘棋就不好下了。”
“琼叔和我父亲从小长在一块。感情自比其他人好。我父亲如今就剩下我这点血脉了,谢家如今又岌岌可危,他若不依附于王爷,前途堪忧。我日前又将王爷的意思委婉转达给我父亲,他定会力劝琼叔的。”
蒋和方抬头看着她,很快将目光移开,道:“只是谢太傅事到如今都没个反应。蒋某担心……”
谢朝华沉吟,“今晚我亲自去找琼叔,他一直很照顾我。”过了会。仿佛自言自语很轻声地说,“他一直很照顾我们母女俩。”
是夜,有条人影静悄悄潜入了谢太傅府。
三日后,军中开始调职。很多和谢琼关系密切的将领大多明升暗降。领了闲差。坊间谢太傅造反的流言越传越盛。
京都山雨欲来,黑云压城。
谢朝华在府里却是一派安逸自得的悠闲。
一旁的蒋和方看似是来了很久了,只是对弈的他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踌躇良久才嗫喏着:“谢太傅一直没什么动静啊。”
谢朝华撇了他一眼,轻笑道:“先生看来不惯与人讨价还价,需知明码标价不过是个噱头,双方心里的底价也都不会露出来,所以要会等。等到对方先沉不住气主动谈价的时候,便占了上风。”。
蒋和方跟着一起笑。只是有些勉强,“我们时日也无多啊。”
“所以更要沉住气。”谢朝华笑盈盈中吃了蒋和方一子,道,“琼叔是久战沙场的将军,自是比旁人更多份冷静。”
青桐此时走了过来,递给谢朝华一封信,打开一看是个请帖,她看了眼,将请帖递给蒋和方,“先生,烦请现在回去让王爷准备准备吧。”
蒋和方接过请帖,打开请帖看去,“今夜,二更,兰月坊。”并无落款,但心下却明白是何人所请,不由朝面前女子看去,暗叹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难怪让王爷如此费心,只是不知对于王爷来说究竟是福是祸,倘若日后……
“呵呵,先生如此出神,是琢磨棋局呢,亦或是……”她笑靥若春风,又落下一子,“担心朝华太难对付,怕日后王爷吃亏。”
蒋和方心里惊悸,连忙收拢心神,如今正是王爷收拢人心之时,而大业成败与眼前之人大有关系,“王妃此话让蒋某如何受得起,王爷与王妃已定秦晋之好,夫妻同心,蒋某……蒋某……”他特意称呼王妃,以此表明心迹。
“先生太拘束了,朝华不过玩笑,先生赶紧回王府让告知王爷此事吧。”说完也不再管那棋局,告辞回房去梳洗一番,晚上要看一出戏呢。
这棋蒋和方已是输了。
二更时分,谢朝华随着肖睿来到兰月坊。还没进门,就有人带着他们往后院去,一路上未见旁人。
兰月坊一直以其独特的经营方式,低调,隐秘,奢华,每一样都合着京都人士的心意,在这个地界混得风生水起。
肖睿刚踏进一个**成套的院子,抬眼就见到一身淡青儒衫的谢琼坐在桌旁,左手托着茶盏,相貌清雅,气度雍容。
谢琼看见肖睿也未起身行礼,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坐。”
肖睿也不恼他的无礼,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谢朝华把自己看做一件摆设,很识相的也一句不开口。
谢琼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肖睿也不开口,良久,谢琼方才出声:“我可以扶王爷登基,但是有条件。”
这话出口,却见肖睿一副悠闲的样子,端起面前的茶盏,掀开茶盖轻轻吹了吹,抿了两口笑说:“太傅,你我难得坐在一起吃顿饭,先不谈其他,听闻兰月坊的琼楼宴可是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的啊。”
一听这话,谢朝华便起身朝外走去,今日形势,当然是需她亲力亲为的,出了门吩咐下去,却只站在门口。
肖睿谈笑自若的眉眼。让她生出几分迷茫,记忆中从未有过他这副模样,印象中有的只是他淡漠的样子。
不消片刻。酒菜已经备好,谢朝华亲自将酒菜摆上,复又坐了下来。
推杯把盏,双方表面功夫做得很好,都不再提此事半分。
谢朝华暗叹这两人都是谈判的高手,于是给谢琼布菜的时候抓着个时机打圆场:“王爷是一向看很敬佩琼叔的。”
谢琼根本没有搭谢朝华的腔,端酒杯敬了敬肖睿。说的话却是半点不客气,“王爷登基我可以辅佐,只是谢某需要王爷也给点诚意。谢某可不想到时候再尝一次兔死狗烹的滋味。”
“太傅放心,我可以给你一个免死的手谕,保得谢氏一门平安如何?”
“呵呵。”谢琼笑得淡淡的,“我若求谢氏一门平安。今日就不上王爷这船了。谢某看中的乃是昔日郗王的宝藏。”
肖睿冷冷地看了谢朝华一眼。谢琼观其眼色,倒是解释了一句,“我与郗家乃故交,王爷以为这点事情除了这丫头就没人知道了不成?”
肖睿微笑:“谢太傅断定这宝藏一说是真?”
谢朝华暗肖睿狡诈,这时候都找机会探虚实。
当然谢琼也不是吃素的,微微一笑,咪了口酒才道:“若是假的,今夜王爷还有必要赴谢某的宴吗?”
肖睿像是听了笑话。哈哈一笑:“本王仰慕太傅已久,太傅相邀岂能不来?”
“谢某是个粗人。打仗打多了,不喜欢绕弯子。”谢琼看来是想捅破这层纸,“王爷若是看得起谢某,那宝藏是定要分谢某一份。不说别的,此番若是兄弟们跟着我,那都是拎着脑袋的事情,难道不该有点安家银子?”
肖睿放下筷子,整个人悠闲而放松,他随意指了指一旁的谢朝华,“这宝藏里的东西,其实本王也很乐意与太傅共享,只是太傅既然与郗家交好,为何不问你侄女,到来问我要?”
谢琼听了这话,怔了怔,喃喃低语:“我与郗家的交情多年前就断了。”他好像感到自己失言,接着道:“都说女生外向,她如今还不是一门心思都在王爷这。”谢朝华听了这话,适时的咬着唇,低下头。
肖睿夹了一筷子鳕鱼放在谢朝华碟子里,意味深长地道:“太傅想要的本王目前委实拿不出什么来,如何让太傅相信本王的诚意呢?”
谢朝华什么话也没说。
一顿饭吃完,双方都没应下对方什么来,这顿饭吃得好像有些冤枉。
可就谢朝华对于肖睿的认知来说,她明明白白知道肖睿是故意如此。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让谢琼再也没立场和他谈条件的机会。近日将领的调职,下面已经颇多怨言,皇上如果逼得再紧些,下面的将士怒气到时候怕是谢琼反而挡不住,到那时他走投无路才会真正的投靠肖睿。
肖睿一直很懂得如何将敌人的敌人拉入自己的阵营,并甘心为之卖命,而不担心被反噬。
三个人是从不同方向离开的兰月坊,这也正是它另一大妙处。
谢朝华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的缘故,觉得胸口烦闷,遂打发了车夫,打算自己走走。
今晚星月无光,只有沿街道路两旁屋子里隐约泛出的灯光点缀着街道,她沿着街道缓步走着,头有些沉沉的。街道转角处有盏灯笼,在此时此刻显得尤为瞩目。
“深更半夜,怎么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清朗的声音,在夜晚寂静的黑夜里传入耳中,带着吹不散的暖意,丝丝包裹住她。她的胳膊随即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怎么穿得那么单薄,喝酒了?”
谢朝华抬起头就撞进一双黑沉的双眸里,熟悉温柔的目光带着一丝担忧,她笑呵呵,脸上尽是欣喜,“你怎么来了?”
离得太近,她一抬头,二人鼻尖几乎触到一起,近在咫尺的容颜让她感觉一股热气从全身散发开来,正欲张唇说话,眼前一黑,唇齿相接,止住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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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藏宝
第二十九章 藏宝
深夜寒气入骨,谢朝华不由自主地攀附着那具给她温暖的身体,缠绵的气息围绕着她,让她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脑海中仿佛无数烟花眼前绽放,美的让人落泪。
“怎么哭了?”带着凉意的手指覆上她的面颊,唇轻轻落在她的眼上,将她轻柔地拥在怀里,却没有一丝缝隙。
寒风一丝丝将谢朝华的神智拉回,现实与幻想终究是要分开,她轻轻地却坚决地挣脱开怀抱,“韩大人。”提醒着他的身份。
“告诉我,朝华,你想做什么?”直觉告诉他,今日朝中翻云覆雨的局势与她有关。
此刻的谢朝华不过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她根本不敢再面对他,刚刚她借酒装疯,贪恋那温柔却几乎让她欲罢不能。她转身欲走,韩琅文哪里肯这样就放她走,立时就抓住她手。
谢朝华冷冷地看着他,又怎会不知他是个死心眼的人,这么多年,她不是不知道他为她挡了多少事情。可暗处的势力早已蠢蠢欲动,她不能拉着他一起……太危险。
他不言不语,只是望着她,满眼化不开的愁绪焦急担心。
她终于不忍心,叹了口气,柔声道:“天色很晚了,我刚刚喝了些酒,风吹得头疼,这些事情改日再说好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他对自己的情也可以让她这般利用
韩琅文松开手,看着眼前的人渐渐走远。心里却下定了决心。
连日来军中将领的频繁调动,令得一贯冷清的太傅府一下子来了不少人。
谢琼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跪在地上的人,这些都是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
“将军!兄弟们从腥风血雨里跑出来。不过求得是全家安康,我等都不想莫名死得不明不白!”
“是!将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一搏!”一旁有人附和,“皇帝欺人太甚,位置刚刚坐稳就想拿我们这些人开刀,忘恩负义,也不想当日要不是靠着将军扶持。如何坐的上这宝座的!”
“放肆!”谢琼狠狠拍桌呵斥道。
“将军……”不甘与愤怒交织着,“军人职责乃保家卫国,可现如今国君大刀霍霍。我等不想连家人都保不住啊!”
“唉……”谢琼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让我好好想想。”
还有人犹豫着想再进言,却被同僚拉着走了出去。
看着从太傅府陆续而出的众人。隐在一旁见到此景的谢琰神情莫测。
过了三日。谢琼再一次与肖睿密谈,只是这次他没再提出任何条件。虽然他不觉得肖睿可以相信,但目前眼前也就这一条路可以走。
肖睿也没有再刻意为难他,倒是对他比之前的态度好了许多,也拿出了诚意。像肖睿这种人当然明白,即便谢琼兵权被卸,他的部下都已调职,但军中的事情。很多时候不是靠着一枚虎符就可以说话的。
这么多年,虽然此次形势颇为凶险。他人又处在险境,可肖睿觉得这一次颠覆王权的机会却是这些年来最能成真的一回。可谢朝华一直在拖延,藏宝图迟迟都没有交出来,他不能逼得太急,老王爷当年的教训不能重蹈。若是起事之后,军备粮草供给出了问题,这是致命的。
肖睿沉思,他请旨求婚就是逼谢朝华她不得不在谢家和自己这边选择,或者说也是一次试探,知道她的确和谢氏再无瓜葛,心里却依然对她不放心。
这个女人永远让他放不下心来。可肖睿却又觉得这个世界上,也是这个女人最懂他,以至于很多次他明明知道她在算计自己,可他却一直没有下狠手,如果她死了,他想,他应该会觉得很无趣吧。这是种很矛盾很奇怪的感觉。
当然这个女人也很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从未越线。她总是在他模棱两可的漠视中行事,虽然让人觉得她是如履寒冰,可他直觉觉得她是应对的游刃有余的。他甚至有种错觉,这个女人都知道他看透她在做什么,她却故意做出那些举动来,好像她知道他很享受这种猫戏耍耗子的感觉,而事实上,他的确非常享受。
肖睿的思绪被一声轻轻的叩门声拉回,门其实一直开着,他抬眼看过去,就见谢朝华站在门外,举止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
看,又是恰到好处。多一分,他会心生厌烦,少一分他又会觉此人狂妄。
谢朝华得到肖睿的示意后,进得屋中,走到近前,肖睿才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卷东西。见她将这卷东西在他眼前铺展开来,山川河流,星罗密布。
这是一张地图,肖睿心思一动,眸中精光闪烁。却又有点恍惚,这是藏宝图无疑,而她拿出来的时间却又该死的恰到好处,早早拿出来他会怀疑图的真假,再晚他又会觉得她别有用心,心中莫名感到不踏实,可摆在面前那一看就是有年代的羊皮,和那个年代地图的标注方式,他都知道这是一张真正的藏宝图。
谢朝华纤细柔白的手指在黄旧的羊皮图纸衬托下愈显得莹白,她指着图上一点,说道:“此处正是当年郗王宝藏所在。”她抬头望向肖睿,嘴角勾起一抹笑,“老王爷当年拿到的那张图,是郗王另一处宝藏所在,当年建的时候就是考虑用来遮人耳目的。”
肖睿仔细看着地图,研究着藏宝的位置,对她的话置若未闻。
宝藏所在处于建水和新乐的中间,建水驻兵有限,且谢琼在那边当年投入颇多,而新乐这些年暗中屯兵十万,这宝藏的位置实在是大大有利成事。刚想到这,就听谢朝华道:“观此藏宝图,就知冥冥中自有天意,天助王爷成就大事啊。”
肖睿闻言语态镇定,波澜不惊,“纯属巧合罢了。”
谢朝华笑,“王爷又岂能断言这巧合不是天意呢?”
肖睿食指微曲,轻扣了扣桌上的羊皮地图,又似不经意地说道:“战事一起,你和谢琼谋逆的罪名就落在了实处,百年谢氏世家怎么办?”
“王爷多虑,成大事,总是要有些牺牲的。”谢朝华面色平静,“何况谢氏的生死,相信琼叔肯定考虑的比我周到。”
这话倒是让肖睿心思动了动,确实,他不会认为谢琼会置谢氏全族于不顾,他也曾经向蒋和方表示过疑虑,蒋和方一番话,让肖睿意识到以前他有些小瞧了世家。
蒋和方说,“日后王爷举事,说到底不是谢氏倒戈,而只是谢琼心生反意而已。若是从严而论,当然罪当诛九族,可谢氏一门除了谢琼之外,如今都已无要职在身,说实在对肖旭而言已无威胁,不如从宽处理,留着谢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