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情- 第10部分

　　　　紫眸静静看着眼前纯真温暖的笑脸，又瞥了眼她清澈如婴儿般的眸子，白冰若垂下眼睑，真是疯狂。

　　　　石页轻哦一声，“我本来就是疯子嘛！”

　　　　纤影蓦地倒退一大步，白纱自石页手中滑落，及时掩住错愕的容颜。

　　　　“嘿嘿，我可是很敏感的，白小姐。”石页笑得相当嚣张，耶！终于捕捉到她的思绪了，值得奖赏！“明天休假，我要去逛集市！”

　　　　跳到来不及反应的凌远枫面前，石页笑开，“银子？银子！”

　　　　“疯子！我一定找出你的弱点！”独孤名咽不下这口气，居然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娃儿弄得失了分寸？！她回眸，笑得无辜欠扁：“祝你好运，老头儿。”

　　　　雪依然下个不停。

　　　　雪花愈来愈大，整个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夜色亦叫雪映得通白。毒院内，一双紫眸正怔怔看着雪景，冰眸又泛出迷离的色彩。

　　　　“啪！”

　　　　长鞭突然甩上窗子，截断了她飘忽的视线。白冰若垂下眼，收回兀自游离的思绪。

　　　　“过来。”低低的男声冷冷传来，不带一丝起伏。

　　　　她依言走过去，在离他两步远处停住。

　　　　“脱下衫子。”

　　　　她仍是机械地褪去衫子，任寒冷侵袭裸露的肌肤。

　　　　一道刺目的鞭痕横在洁白的躯体上，自雪颈沿着右肩，一路延至右肋。独孤鸿静看伤痕半晌，才拿出一瓶药，均匀地抹到伤口处，动作称不上粗鲁，却也绝不是温柔。娇躯仅因那刺痛微缩了缩，随即恢复正常，紫眸更是无波无绪，冰冷如常。

　　　　“连半年前那群女人差点打死你时也没吭一声，现下对你来说，只是小意思吧？”挺长的一句话，对于向来少言的毒鸿来说，算是很难得了。白冰若垂眸不语，她以为当时死定了，他却救活她，浪费了不少药材，连疤痕都去得一点不剩，为何要救她？她不懂。

　　　　随手把珍贵的创伤药扔到一旁，他将她抱到床上，“帮我脱掉衣服。”

　　　　她依言抬起双手，包括伤了右肩的右手，一一解下他的衣扣，仿佛肩臂没受伤般行动自如。唯一不同的是，那光洁的额上早已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蓦地抓住她右手，独孤鸿冷凝着眼，紫眸始终半阖，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沉默，直到独孤鸿迅速褪去衫子，放下床幔，掩去了两人的身影。

　　　　风熄灭蜡烛，房内，一片黑暗。

　　　　良久，不知是谁的叹息，无声响起，又悄无声息地淡去……

　　　　雪后初晴，是个出门逛街的好天气。逛了大半天，这次石页仅是买了几件衣服，几样小吃，凌远枫觉得相当幸运，于是决定尽一尽地主之谊，请她上酒楼吃一顿好料的。

　　　　于雅房内坐定，石页将战利品放置一旁，好奇地打量房间的布置，还不错，简单美观，实用大方，就不知食物味道如何了。

　　　　“朋来客栈，逍遥山庄的产业，”凌远枫倒了杯茶递给她，“口碑极好，不会让你失望的。”石页毫不客气地接过，一手抚着咕咕直叫的肚子，“逍遥山庄？唔，不错的名字。”念起来很逍遥。

　　　　“嗯，由三名男子共同掌管，庄主萧朗月，是名极为潇洒俊美的男子，”他淡淡道，冰眸微微一黯，“是——萧延歌的兄长。”

　　　　石页不是很感兴趣地点头，“把你的愧疚收一收，先去看看饭菜好了没。”

　　　　他一窒，随即苦笑，“喂，你太没同情心了吧？亏我昨天还救了你好几次！”

　　　　“是，多谢救命之恩。”她非常没有诚意地致谢，“要不要奖励？那——”自战利品中翻出一根糖葫芦递过去，“——给你。”

　　　　凌远枫不屑地推回，“还不如换成一个吻。”当初婉儿迈出凝眸阁时，得到的可是她的香吻一枚。石页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等你眼瞎了再说。”

　　　　好不容易，在她饿死的前一刻，一桌子美味佳肴迅速呈上。挥退小二，凌远枫好笑地看石页狼吞虎咽，“吃慢点儿。”也不怕噎着。

　　　　好、好好吃！她给他一个惊喜的眼神，因为嘴里忙着不停地吃东西。瞧着她闪闪发亮的双眼，凌远枫暗暗好笑，贪吃鬼！

　　　　一阵风卷残云后，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

　　　　喝口茶，石页拍拍吃得很饱的肚子，抛过去个感激的眼神，“这一桌饭菜要多少银子？”她闲极无聊地问，看店小二撤下盘子，奉上热茶糕点。

　　　　“一共三十两，姑娘。”小二笑着退出去，不忘关上房门。

　　　　石页眨了眨眼，“你手上的银票一张多少两？”

　　　　“五十。怎么，怕我把你丢下洗碗吗？”他好笑地扬眉。

　　　　“哦，好啊！”石页扬起笑脸，“总是窝在凌家堡很闷的，也许我该出来打工。”

　　　　“想都别想，”他冷哼，十分霸道地，“连一两银子是多少都分不清，怕不被人骗死？！”连着三次逛下来，他已对她白痴般的理财概念举手投降。

　　　　石页不高兴地撇嘴，“这怎么能怪我？我以前又不用——呃，不常用银子。”谁晓得五十两是多少，五千两又得装几箱子？！

　　　　“是哦，拿着一锭银子买小笼包！”他嘲笑道。她涨红了脸，凶巴巴地瞪他，“喂，你有完没完？一件糗事打算笑多久？！我警告你哦，不准告诉任何人！”

　　　　警告？他扬眉，“别忘了我是花钱的大爷。”石页一窒，立即换上一张讨好的笑颜，“哎哟这位大爷，您行行好，千万别把小的这件破事抖出去，不然小的会被人砍的！”因为无颜活在世上。

　　　　凌远枫笑得邪恶，“哦，你拿什么回报我呢？”

　　　　得寸进尺的家伙！石页磨牙，接着笑得他鸡皮疙瘩起一身，“这位大爷，大侠！您如此高风亮节，何必跟小的过不——对了！”蓦地双眸一亮，谄媚立即换成好奇，“我怎么没见过你的兵器？”

　　　　凌远枫无奈地叹了口气，眨眼变出一支长笛。石页满心欢喜地接过，上下打量，“能吹吗？有什么暗器没？”

　　　　他抚上额头，“当然，要不要试试？”

　　　　石页小心地抚摸这支铜质的火红色风笛，惊奇地发现隐在上面的枫叶绘图，漂亮神秘，顿时心痒难耐，当下试了试音，在凌远枫讶异的目光中，径自阖眼吹奏起来。

　　　　悠扬的笛声响起，飘荡在整个雅房，透过檀木门，又传遍了二楼及一楼大堂，整个朋来客栈突地静了下来，人人放缓动作，甚至干脆停下筷子，静静聆听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空灵乐音……

　　　　一曲终了。

　　　　石页吹了声口哨，将风笛还予仍处发愣状态的凌远枫，“质地、音色都很好，完美。”用来打架有点可惜了。

　　　　很快的，凌远枫反应过来，“你——”果然擅长乐律。

　　　　突然掌声雷动，叫好声响遍客栈，惊得石页皱眉轻拍胸口，“搞什么？！”凌远枫微微一笑，“谁叫你吹得迷人？！”这下出名了。

　　　　敲门声忽起。

　　　　两人对视一眼，凌远枫冷道，“进来。”

　　　　门开，一名眉目俊秀、书生打扮的男子含笑拱手，“失礼了，在下文长才，方才闻得此处传出乐声，甚为佩服，故而冒昧前来，还望二位莫怪。”

　　　　文绉绉的。石页皱眉，拎起战利品，与冷淡回礼后的凌远枫一起迈出门去。

　　　　“凌小姐请留步。”文长才忙唤道，眼眸微亮。

　　　　石页眨了眨眼，“你叫我？”她什么时候改名换姓了？

　　　　“是，久闻扬城凌家小姐精通乐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聪明地不提凌家小姐“美若天仙”的传言，文长才一揖到底，“不知可否与小姐切磋一番？”

　　　　凌远枫突然搂住石页，冰颜酷寒，“舍妹身体微恙，切磋一事，改日再谈，告辞。”说罢揽着她径自下楼。“既然如此，在下改日登门拜访。”文长才似不以为意，仍是有礼地朝着背影作揖道别。

　　　　步出客栈，石页挑眉睨他，“嘿，凌大堡主，我何时成了‘令妹’了？我可不记得曾跟你拜过把子。”凌远枫瞥她一眼，揽在她肩上的手并未收回，“无关紧要的人，何必跟他解释？”而且，可恶！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人看她的眼神！

　　　　石页耸耸肩，“说得也是。”顿了顿，打了个呵欠，“我困了。”午睡时间到。

　　　　凌远枫立即破开冰颜，忘了方才的不悦，“我们立刻回去。”

　　　　——省得她发火骂粗话！
14。…第十三章
　　　　日子一如既往地朝前走。

　　　　雪停了两天，第三天又纷纷扬扬了起来，天地之间除了白，已无其他颜色。

　　　　毒鸿在凝眸阁替婉儿试验新药，一群人作陪，石页趁机拉白冰若出门散步，大雪纷飞的此刻，脚印很快被雪掩住。

　　　　“大雪无痕，就是这个意思吧！”

　　　　站在花园之中，石页弯身看着被雪覆盖的花丛。

　　　　白冰若无声无息地站在一旁，白色的面纱上亦沾了些雪。

　　　　“很安全吧，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石页转过身，慢慢揭开面纱，露出她冰封的紫眸。“我想我是自私的，”顿了顿，轻轻叹道，“也许你这样很好，不在乎，也就没有痛苦。”

　　　　紫眸微闪。

　　　　石页抬头望天，任雪飞落在小脸上，“但是我看不下去，不甘心你这样的女子活得如此没有自我，你明明——应该是高傲的才对。”

　　　　高傲？

　　　　紫眸微微迷离，曾经的她，高傲过的……

　　　　“我不知道怎样的遭遇逼你自封，但是，我希望你活得快乐，”清澈如婴儿的眸子对上蓦然抬起的紫眸，石页轻轻道，“别再让我为你哭泣，我的敏感，不是用来感知悲伤的。”

　　　　白冰若定定看着她，看着清眸眼中的隐隐不舍，为了自己么？紫眸缓缓垂下，不值得啊！自己已经——没了快乐的理由了啊……

　　　　“白冰若，”石页慢慢看入她的眼，“你从未失了自己的骄傲，即使被折断了双翼，”顿了顿，她笑得开心，“迷失的蝴蝶，只要你想，还能飞翔。”

　　　　飞翔？

　　　　紫眸微怔，缓缓看着地面的冰雪。能吗？在身心均已被缚的此刻？！

　　　　“我希望你能走出冰封，”石页温暖地轻道，“现在，只希望在我面前，你可以喘一口气。”别把自己逼太紧。

　　　　紫眸微动。

　　　　忽地石页将她的白纱放下，“有人。”瞥到不远处过来的几人，不禁暗暗好笑，谁会在大雪天出来乱跑？她以为只有自个儿这个疯子才会这么干呢！

　　　　隔着白纱，白冰若隐约看到石页抿紧了唇，紫眸转看向来人，书生打扮，才华横溢，一看即知是个饱读圣贤书的文人。那人身后，跟着四名孔武有力的魁梧大汉，像是护卫之类的人物。

　　　　“凌小姐，”来人冲石页有礼拱手，眼眸乍然一亮，“原来你在这里！”顿了顿，看向一旁的白衣女子，不禁对面纱下的容貌起了兴趣，“这位是——”

　　　　石页出乎意料地高雅回礼，“这位是我的丫环，不小心感染了瘟疫，”眼见几人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微微一笑道，“失礼了，我这就命她退开。”自袖子中摸出三天前剩下的一锭银子，心中暗呼万幸。

　　　　“你先回去吧。”将银子放到白衣女子手中，石页对上她冰冷的视线，笑得温暖，“把银子给我大哥，记得叫他买小笼包哦！”

　　　　冰眸仅是看了石页一眼，便收下银子转身离开。

　　　　文长才与身后一名大汉换了个眼色，待白衣女子走远后，这才拱手笑道：“凌堡主果然对凌小姐爱护有加，在下几次求见未果，这次冒昧前来，想与小姐切磋乐律，还望小姐莫怪。”

　　　　“哪里，”石页回身有礼地微笑，“公子过奖了，请。”

　　　　凝眸阁内。

　　　　确定新药无效，独孤鸿收起瓶瓶罐罐。

　　　　凌婉儿立即加入一旁的讨论之中，“总之，我不喜欢那个倪姗姗啦，大哥，你怎么说？”

　　　　“我没话说。”冷冷淡淡的声音，显然对这一话题不感兴趣。

　　　　“枫儿！”水月柔轻斥，“好歹对方也是个尚书千金，你若拒绝，总得有个理由吧？”

　　　　“娘，”凌远枫无奈地叹气，“我才二十四，还不想这么早成亲。”

　　　　“对呀，娘！”凌婉儿立即帮腔，“独孤大哥都二十五了还没成亲，大哥更不用着急了！”

　　　　“婉儿！”水月柔无奈地摇头，“你们兄妹——”

　　　　唉……

　　　　“夫人，”阮娘好笑地开口，“孩子们的事他们自有打算，我们也不必太过操心了。”瞥了眼突然红了脸的欣欣，笑得神秘包容，“而且，那个尚书千金，性情确实娇纵了些。”

　　　　向来少言的泠中天暗暗点头，的确不适合少爷。顿了顿，换了个话题，“石姑娘出去太久了吧？”这种天气出去散步，也只有那个疯子做得出来。

　　　　话音未落，门已吱呀一声打开。

　　　　冷风夹着雪花立即涌进屋内，一道白色倩影随之出现。

　　　　“咦，石页呢？”只听得一人的脚步声，凌婉儿首先问道。

　　　　没人为她解答，事实上所有人，除了看不见的凌婉儿，全都瞪着立在门前的白冰若。

　　　　没有像以往一样站回角落，白影微微一顿，似犹豫了下，竟是转身直直走向凌远枫！

　　　　独孤名一愣，首先回神拦下她，“无耻的东西！你想——呃？”

　　　　眼前一花。

　　　　白冰若竟然绕过他，径直走到已然放下茶杯的凌远枫面前，站定。

　　　　“白姑娘？”凌远枫忍不住扬眉，石页也……太厉害了吧？

　　　　雪白的手儿上扬，停到讶异的凌远枫面前。

　　　　他一楞，摊开手。

　　　　一个闪着白光的东西落到大手中——是银子。

　　　　“这——”凌远枫难得错愕，不解地看向收回手的白衣女子，这是什么意思？

　　　　白纱微晃，似乎主人亦是不解，“她说，”似乎没看见自己开口引起的震撼效果，白冰若依然冷漠如昔，“——叫你记得买小笼包。”

　　　　诡异。

　　　　想笑又不敢笑。

　　　　谁也没想到，能让白冰若开口说话的理由，居然如此可笑？！

　　　　凌远枫眼底亦闪过笑意，把玩着手中的银子，什么意思？那家伙为什么主动提起这件糗事？不是说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她会被人砍——等等，被人砍？！

　　　　“该死！”猛地自椅子弹起，凌远枫脸色大变地紧紧抓住她，“她跟谁在一起？在哪儿？！”

　　　　语气满是焦急，听得旁人不觉皱眉，怎么了吗？

　　　　冰眸依然冷漠：“不认识；花园。”

　　　　“可恶！泠叔，警戒！”丢下话，人已如闪电般掠出门去！

　　　　出事了！

　　　　果然。白冰若垂下眼，是暗语么？

　　　　忽地低垂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黑靴，白影微震，迅速冰冷成雕。

　　　　独孤鸿冷冷看着她冰封依旧的紫眸：“你开口说话了。”

　　　　没有。

　　　　白冰若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又给他装死！独孤鸿冷哼一声，抱起她掠出门去，先找到那个疯子，再好好教训怀中的女人！

　　　　大雪纷飞的结果，就是毫无踪迹可循。

　　　　“该死！”凌远枫不得不停下脚步，眼望着茫茫的一片，心脏不由得紧缩，不要！不要再一次来不及——石页！石页！！

　　　　“侄儿，这边！”独孤名突然唤道，指着通向树林的小路，“你看，是银雾！”

　　　　隐谷特有的记号——淡白色的烟雾弥漫在小路上方，一路延伸向前，混在白茫茫的雪中，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凌远枫来不及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