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色宫墙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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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色宫墙柳-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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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贵人瞧着皇帝的态度晦暗,不敢贸然替青橙说话,模棱两可道:“纯主子与臣妾素来亲厚,臣妾绝不相信她会待我如此。”陆嫔幽然道:“世上的事谁说得准呢。。。”话还未完,忽见皇帝望了自己一眼,那无喜无怒的神情,将她骇得半死,哪敢再往下说。
过了半响,皇帝道:“皇后,你是中宫,当以理晓事。”
皇后恭谨道:“皇上教训得是。”皇帝又道:“大屋子的人,既然你瞧见了纯贵嫔扑向愉贵人,自然也有其他人瞧见。你不跟朕说,也不去查根问底,一味的瞒着,待事情没清没楚的传开了,让纯贵嫔还如何在宫里自处?”稍稍一顿,即道:“如果真是纯贵嫔犯了错,朕绝不会偏袒。但若是有人在后头耍什么伎俩,朕也断不能让她受委屈。”
秋日微寒,青橙虽跪在冰冷彻骨的大金砖上,脚踝火辣辣的烧痛,可听着皇帝的一番话,似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连五脏六腑都生起了暖意。她依礼叩首,镇定道:“臣妾并不是有意扑向愉贵人,臣妾适才仔细想了想,隐约觉着好像有个面生的宫婢从我身后过去,然后就有一股重力推向我的腰,我又没得防备,才冒冒失失的扑向愉贵人。”
愉贵人见皇帝到底是护着纯贵嫔,立刻焦急道:“臣妾相信纯贵嫔是无辜的,定是有人想要陷她于危险境地,请皇上明鉴。”
皇帝狠狠道:“朕当然要明鉴,陷害子嗣之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若不好好遏制遏制此等害人之风气,宫中还有无规矩可言?!”
皇后诚惶诚恐道:“臣妾一定追查到底。”皇帝淡漠的看了看皇后,面无颜色道:“此事发生在你宫里,若是交由你去追查,恐怕有人不服。”他眼底闪过一丝凌厉,道:“朕会亲自处置,看那背后的小人到底藏身何处!”
说到后面,已是咬牙切齿,众人神情俱凛,跪地齐呼道:“万岁爷圣明。”
既是皇帝督促,内务府办事比平常更利索十分,不到亥时,便已将白天里在长春宫胡乱走动的宫婢全绑了来,又让青橙指认。她记得并不太清楚,指出四个宫婢,却未敢确认到底是哪一个。内务府将那四个宫婢拖到慎刑司连夜拷打,直待天亮了,也无一人肯认罪。
青橙晚上侍过寝,睡在后院围房。天蒙蒙亮,就有宫人叫起,青橙卷起裤腿,海安取出一罐浓黑的药膏,再用银拨子挑了些许,极轻极柔的薄薄抚在青橙脚踝。伤势本就不太严重,昨晚上敷了药,晨起时已然消了肿,只是红紫了大片,摸起来有些疼。
海安担忧道:“再过三日就是万寿节,万寿节后相隔一日便是中秋,主子这脚上的伤若是不好,宫宴庆贺,只怕难以消受。”青橙笑了笑,道:“我正巧说脚上有伤,免了赴宴,倒乐得自在。。。”小门嘎吱一响,清早的寒风趁虚而入,如霜气般吹得人脸面僵直。
皇帝笑道:“想得倒好!”
青橙忙将裤卷放下,起身便要请安,不料脚踝生痛,一头往前扎去。皇帝几步将她揽在怀里,笑意愈发深了,道:“每次都用如此伎俩,也不嫌老套。”青橙倚着他的双臂,挣扎着坐下,柔柔的望着他笑,问:“你怎么来了?”皇帝顺势坐在她身旁,道:“正要去南书房,见围房的灯亮着,便过来看看。”又低声问:“脚上还疼么?让朕瞧瞧。”
海安屈了屈膝,悄然退至门外相候。
围房逼仄,摆设简陋,两人在屋中簌簌有声,豆大的两盏油灯昏黄黯淡,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映在素白纱窗上,如月下的一抹剪影,摇曳生辉。
离着中秋还有四五日,御膳房虽有例贡的月饼,却多以核桃仁、杏仁、瓜子仁、山楂、猪油和之为馅,青橙贪着新鲜,备了面粉、松子和红豆,又让海安采了今年新开的桂花,取了老梨木雕的月饼模子,宣了厨子到花厅伺候,学模学样的亲手包月饼。青橙是苏杭人,自小就听过苏轼的诗:“小饼圆如月,内有酥和饴。”小时候也随着母亲和姥姥熬煮过豆沙泥。她先用清水将红豆洗净、蒸煮绞烂成泥。再将白糖放入锅中煮成浆,以用筷子能挑成丝为度,至煮沸,才将红豆泥、松子、猪油加入,直待烧到不粘手了,方止。
足足做了一日,到傍晚时分才有两碟成品。青橙亲自捧了送往养心殿尝鲜,皇帝素来不爱吃甜,咬了半口,竟点头赞赏道:“皮脆香酥,油重而不腻,甜咸适口。”思忖片刻,面露讶异道:“你还往里头放了桂花?!”
青橙莞尔一笑,道:“还有玫瑰!”
皇帝点头道:“难怪入口有清香,原是如此。”又叮嘱道:“剩下的你都给寿康宫送去,太后喜食月饼,瞧了你的心意,定然欢喜不已。”青橙答应了,随即往下吩咐。
(中秋节快乐哦~)

☆、第一一零章:把三阿哥接出来

至万寿节这日,皇帝在太和殿受王公大臣跪拜,行庆贺礼。 皇帝仁孝,午时往寿康宫伺候太后晚膳,并于酉时在乾清宫设家宴。又过一日,便是中秋节。皇帝身穿月白缂丝片金边夹朝袍,戴松绿石朝帽,腰系白玉云龙纹朝带,领着百官,往月坛祭月神。
戌时初,皇帝摆驾回乾清宫,殿内设丹陛大乐,宝座前设有金龙大宴桌,左侧设皇后宴桌,右侧为太后宴桌,其余妃嫔则排序左右。御膳房依着往年旧例,贡上重余两斤的月饼,上面刻有嫦娥、月兔等图案。皇后率众妃嫔向皇帝、太后敬酒,行跪拜礼。阿哥所的精奇嬷嬷将大阿哥、三阿哥抱来给帝后、皇太后请安。
太后瞧着越发欢喜,难得夸赞道:“纯贵嫔生得好,瞧三阿哥的小模样儿,眉眼像极了皇帝。”青橙自生产后,便再未见过三阿哥,心里念得慌,当着太后的面,不敢表露,只是恭谨屈了屈膝,道:“谢太后夸赞。”
皇帝见她神色怔忡,知其心中所想,便笑道:“抱去给纯贵嫔瞧瞧。”伺候的精奇嬷嬷应了一声,连忙抱到青橙宴桌前,青橙愣了片刻,竟有些踌躇。
精奇嬷嬷笑道:“纯主子,快抱一抱,三阿哥朝您笑呢。”
青橙像是没了意识一般,将三阿哥搂在怀里,姿势僵硬,半响,心底才蓦然生出欢喜,薄雾朦胧,几欲落泪。皇帝瞧在眼里,便道:“就让纯贵嫔抱着吧,让她们母子也团聚团聚。”青橙忙福身道:“谢皇上恩典。”
太后亦是有过生养之人,深知其中苦痛,故并未阻拦。
品过月饼,内务府又呈上肥硕的大螃蟹,皆用新摘的蒲叶包裹,于竹笼中蒸熟,配以温热的绍兴黄酒,帝后妃嫔围坐,饮酒吃蟹肉,一派其乐融融之景象。待吃过蟹,侍膳太监又呈上苏叶汤,众人洗了手去过腥,便随驾移入庭中看戏赏月。
天际清澈,月亮圆如玉盘,几缕薄云轻轻游荡。散了宴,青橙微醉,坐了肩舆回翊坤宫。换下吉服,净了脸,海安端了醒酒汤来,笑道:“奴婢倒没看出来,主子的酒量可真真儿好。”青橙往大玻璃镜里瞧了瞧自己的脸,道:“耳根子都红透了。”喝过醒酒汤,想起厨房还剩许多鲜果和月饼,遂吩咐道:“你让厨子将剩下的吃食月饼总一总,都拿去分了罢。今儿除了直房看门的太监,和屋里守夜的宫女,旁的没什么紧要事,都不必熬夜伺候,你们自个寻些乐子好好玩一玩。”
海安道:“主子替底下人着想,宽待了她们,还不知她们放肆成什么模样呢。”
青橙两颊绯红,嫣然笑道:“今儿是团圆的大节气,谁心里没个挂念的人?闹一闹也好,总好过闷着难受。”海安“嗳”了一声,笑道:“主子说得是,奴婢这就下去吩咐。”稍顿了顿,又道:“若不然,干脆让厨子在后院里摆桌酒席,大家一齐说笑赏月,正得趣儿。”
尔绮正巧进屋,只听了半截,就乐得欢呼起来,道:“那真是太好了,奴婢入宫三四年了,还没吃过席呢。”海安眉梢一挑,撑着笑道:“瞧你没气性的,吃个席,就高兴成这样。”
青橙倒觉喜庆,道:“她的气性不错,我听着都欢喜。”如此,海安便下去吩咐,将前院的灯盏熄了大半,喊着众人高谈论阔的往后院聚集,果真摆了两桌席,席上有酒肉、鲜果、月饼及时兴糕点,摆得满满当当,众人行酒作乐,不亦悦乎。
皇帝连着劳累数日,强捱至散席,已是怠倦难忍。他回到养心殿,更换了寻常褂子,稍坐片刻,便有吴书来跪上前,轻声问:“请万岁爷示下,今儿是歇在养心殿,还是去长春宫?”皇帝倚在龙椅上,手捂了额头,顿了半会,才道:“起驾吧。”
数十名宫人在前面提着黄纱宫灯,皇帝坐在圣舆上,遥遥往翊坤宫望去,只见灯火昏暗,隐约可闻笑语之声,他心中纳闷,便道:“去翊坤宫瞧瞧。”吴书来就怕有此一出,从养心殿出来就一直胆战心惊,眼下果真如此,骇得他巍巍颤颤的躬身道:“主子,今儿是中秋,依着祖宗的老规矩,您得宿在长春宫。再说,皇后娘娘。。。”
皇帝双眼一瞪,道:“宫中规矩,朕比你清楚。吴书来,你脑子没长进多少,废话倒是越来越多了。”吴书来腆着脸笑道:“万岁爷,奴才既是养心殿的总管太监,总得守着本分不是。。。”皇帝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理。”
吴书来忙道:“谢皇上夸赞。。。”话音还没落,又听皇帝道:“不如你明儿就去旁处当差?”一语毕,吓得吴书来连忙引着仪仗往翊坤宫走。
至翊坤门,直房里只剩两个小太监,见暗处行来两个人影,连灯笼也未打,也不管来人是谁,便喝道:“翊坤宫已经下锁了,有事明儿再来罢。”皇帝走到哪里,向来都是大帮子人相迎,哪里受过此等待遇,不由一愣。
吴书来喝道:“小兔崽子哎,还不滚出来接驾!”
小太监听出是吴书来的声音,吓得半死,连忙开了柳钉大门,跪在地上自个扇嘴巴子,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帝摆了摆手,道:“罢了。”说着,已提步往里去。
皇帝一路行至庆云斋,竟无当值宫人。花厅和东间的灯已熄了,只西间还有微许光亮。廊下有个太监卷着铺盖半倚半坐着,见月下有人,先自个唬了大跳,轻斥道:“是谁?”待慢慢近了,方看清是皇帝,连忙跪下请安。里面值夜的宫女听见动静,便走了出来,瞪圆了眼,正欲开口说话,却见皇帝做了嘘声的手势。
掀起毡帘,进了西间,屋里点着两盏壁纱灯,帷幕低垂,她拢着一床青莲色的锻绸湘绣被子,朝里卧着。她还没睡着,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扬声问:“发生了什么事?”久久竟未听见有人回话,隐约有人影朝床榻走来,她脑中一轰,乍然从被中坐起,反身问:“谁?”
皇帝挑起帷幕,立在榻旁,微微笑道:“朕吓着你了?”
青橙见是皇帝,舒了口气,拍拍胸脯道:“也不叫人通传一声。。。”想着不对,又问:“皇上此时不应该在长春宫里么?”她青丝铺了半身,凝白的俏脸在光下散着润泽的华彩,衣带渐褪,露出滑润光洁的香肩。
皇帝轻柔的将她身前的垂发捋至脑后,掌心贴在嫩脂般的肩头,道:“家宴时,朕看你抱着三阿哥发呆,以为你心里不痛快,就过来看看。”青橙落寞道:“宫中规矩,我不痛快又能怎样?今日能抱一抱他,我也心满意足了。”
她睨眼盯着皇帝,道:“倒是你,中秋节晚上跑到我这里来,坏了规矩,让太后知道了,少不得一顿骂。”皇帝道:“朕让仪仗守在宫街上,身边只跟了吴书来,看过你,再摆驾长春宫。朕若有心瞒着,谁还敢嚼舌根不成?”说着就俯身去吻她的脸,手上也不忌讳,扯过衣带直往里头钻,不过半会,青橙就被他弄得气喘吁吁。
吴书来在外头喊:“万岁爷,时辰不早了,该起驾了。”皇帝正在兴头上,如被浇了一桶兜头冷水,要不是吴书来在花厅里站着,皇帝定会一脚踹过去。青橙心里虽不愿,到底没有法子,坏了祖制的大罪,她可担当不起,遂推了推皇帝,扭过脸道:“你去吧。”
皇帝侧身将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朕答应你,等你晋了妃,就把三阿哥接出来,让你亲自教养。”自大清开国,能封妃的汗女屈指可数,且大多是有父母弟兄帮衬,青橙自知身份卑微,向来不敢过多奢望,骤然听得皇帝诺言,感动万分,不由窝在皇帝怀里,紧紧相依。
长春宫里灯火辉煌,宫婢太监无一不谨慎候命。皇后换了身淡蓝暗花的长夹衣,鬓着两支点翠镶东珠的凤头步摇,扶着善柔立在长春门翘首已盼。至亥时末分,才见御驾姗姗来迟。皇后率众人迎上前,屈膝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亲自扶起皇后,执起她的手往内殿走,笑道:“朕来得晚,让你久等了。”
皇后见他温情脉脉,不觉含了几分娇羞,道:“皇上近来劳累,真是辛苦,臣妾等一等又算什么。”皇帝听她知礼守节,懂得分寸,很是欣慰,颔首道:“你操持后宫事务,也很辛苦。”两人客气了一番,缓缓行至寝屋。
褪了衣衫,两人相交而卧,几乎没有多少前言,就直入重心。对皇帝来说,她是结发妻子,就如同祖制规定,中秋除了皇帝寝殿,必须宿在皇后宫里一般,他有责任施恩于她。虽是累极,可到底年轻力盛,足足弄了半个时辰,两人方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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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上回推攘纯主子的宫女招了!

天蒙蒙发亮,吴书来蹑手蹑脚入寝殿,立在帷幕外,还未开口叫起,皇帝已翻身而坐,问:“什么时辰了?”吴书来道:“卯时二刻了。 ”皇帝一把掣起轻纱帐,道:“今儿怎么叫晚了?”司衾宫女端着龙袍、朝冠、巾帕、痰盂等逶迤而入,吴书来跪在踏板上伺候皇帝穿鞋,道:“奴才瞧万岁爷昨儿睡得晚,便稍稍迟了一刻钟。”
皇后下了床榻,亲手伺候皇帝盥洗穿戴。皇帝匆匆忙忙的用青盐漱了口,就着杏仁茶吃了两块藕粉桂花糕,便起驾往南书房读书。皇后已然清醒,善柔问:“主子,早膳还不到时辰,你若想吃点什么,奴婢让厨子去预备。”皇后看案几上摆的海棠花式雕漆填金碟子里搁着四五块皇帝没吃完的点心,便道:“不必另外预备了,再上一盅糖蒸酥酪就是。”
善柔答应着去了,不出片刻,却又疾步入内,道:“主子!”皇后见她慌里慌张的,柳眉微蹙,轻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善柔连忙缓了缓脸色,低声禀道:“刚才内务府的人偷偷来传话,说上回推攘纯主子的宫女招了!”
皇后面露寒光,道:“是谁?”
善柔竟有些手足无措,迟疑片刻,方道:“那宫女说,说是。。。是您指使的!”皇后闻之大怒,却很快的收敛了神色,如往常一般端坐于位,道:“内务府打算如何处置?”善柔见皇后镇定,心境也稍稍平复,道:“此事由皇上亲自追查,王进保不敢怠慢,已经去南书房禀告了。”停了一停,焦急道:“主子,咱们该怎么办?”
皇后抬手举了举,示意善柔住嘴。屋中寂静,她的脸映在黄纱灯下,照得惨白,双眸圆瞪,溢出慑人的冷意,过了好半会,才道:“先还以为是谁嫉恨嘉妃、愉贵人有孕,并未过多计较,眼下瞧着,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又冷哼一声,道:“既是费了心思的,我若不吵大闹的,岂非正中下怀?咱们只管好吃好喝的等着,权当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圣明,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善柔担忧不已,还想劝说几句,见皇后已拾起藕粉桂花糕轻咬了一口,泰然自若的模样,好似极有把握,心里也略略宽了些许。
日渐高悬,景仁宫里依旧悄然无声。娴妃自小产,便落下了腰疼的病根。昨夜散席回寝宫时扑了点风,早上躺在榻上疼得连动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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