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色宫墙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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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色宫墙柳-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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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嫔道:“传出去又能如何,我还怕她不成?”越说越气,越气越觉难过,说到最后连呼吸都像梗在了胸口,吐不出来,涨得满脸紫红。
天幕渐渐垂落,青橙闲着无事,仔细拟了膳单,让尔绮传与厨房。黄二原先在御膳房做事,他是苏杭人,因着皇帝不怎么吃苏菜,他也就没落成最下等的厨师,常要看人脸色行事。后来说要拨他来翊坤宫小厨房,他还总不乐意,宁愿做凤尾不愿**头啊。慢慢呆久了,才知道翊坤宫的好处。尤其是景桃在的那段时日,每回去御膳房取食材,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总管都待他客气三分,要什么给什么。
他见了尔绮,先迎上前,恭谨打了个千秋,笑眯眯道:“尔绮姑奶奶,今儿主子想吃什么?”尔绮道:“主子说,用玉田碧粳米熬得稠稠的煮一锅碧粳粥;再备两笼子用豆腐衣与金针、香菇、青菜、黑木耳做的素菜包子——记得别放肉;旁的配四五样酸爽咸菜便可。”
黄二“哎”的欢喜应了一声,转身从柜子里取出半只烤鸭,谄媚道:“原是晚膳时给主子预备的,用了半只,还剩这半只,姑奶奶您不嫌弃,就拿着去吃罢,我用油纸给您包好,等上夜了,你好填肚子。”尔绮笑了笑,道:“你倒是机灵。”说罢,拿了烤鸭往下房去。
皇帝至亥时末分方摆驾翊坤宫,青橙与海安正在灯下绣鞋垫子,忽而闻见掀帘之声,便忙放下活计,往外头花厅迎去。皇帝已然入屋,微有倦色,神情倒还算愉悦,他道:“快快让人上点心,朕可真是饿了。”
海安听了,屈了屈膝,便连忙出去传话。青橙引着他入寝屋换衣,嗔道:“既然饿了,也不知道让御膳房的人弄点吃食!”皇帝昂然而立,任由她解扣穿戴,笑道:“朕是怕吃得饱了,没人陪你用晚点心。”青橙睨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往后不许这样。”
皇帝连声道:“好好好。”
不过半会,海安与尔绮就提着食盒进屋,将碧粳粥和素肉包子摆在炕几上。皇帝净了手脸,往炕几上坐了,笑道:“朝里的大臣要是知道朕连肉都没得吃,还不知乐成什么样,肯定会取笑朕。”青橙舀了满满一碗粥递与皇帝,道:“爱笑就让他们笑好了,大晚上的吃肉,有什么好。”她给自己只舀了半碗,生下三阿哥后,她不胖不胖,脸上也胖了半圈。

☆、第一零八章:任君采撷

用了晚点心,推窗望去,天际星子如璀璨的明珠般熠熠闪烁。皇帝命人将院中灯盏挑亮,携着青橙在月色中闲散消食。仪仗随在百米以后,皇帝攒着她的手,信步而走。青橙穿着鹅黄的对襟夹衣,耳侧鬓着两支金崐点珠的流苏簪子,漾在脖颈间,酥酥麻麻的痒。
四下寂静,她凝望他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温馨平和。她笑道:“皇上可是有话要说?”皇帝回头粲然一笑,道:“知朕者,莫若青橙矣。”他敛住神色,低沉道:“你性子纯净,素爱与世无争,如此对待朕自然是好。不过。。。”
青橙听他吞吞吐吐,半点不似往日威严,便问:“不过什么?”
皇帝顿住步子,与她面对面道:“后宫人多纷杂,你要多提防,并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与人为善。”她摇了摇他的手,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些?怪唬人的。”皇帝认真道:“今儿愉贵人有孕,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青橙不懂他的意思,想了想,反问:“有什么不妥?”
皇帝叹了口气,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语重心长道:“宫里头,你与她最亲厚,素日她总来翊坤宫与你说话,有什么难为的事也爱跟你说。可她有孕足足满了三个月,你既然不知道!难道你就一点儿疑虑都没有么?”
青橙莞尔一笑,道:“我当然知道她的顾虑,前头皇后有孕还瞒着不让人知道呢,更何况她只是小小贵人之位。”皇帝道:“她瞒着旁人可以不计较,可她还瞒着你!”青橙道:“瞒着我倒好,省得我多操一份闲心。”
皇帝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又好气又好笑道:“就属你有理!”他略略一停,即道:“总之你多提防些,别让她事事都利用你。像今儿挪院子的事,她自己不肯去和皇后提,眼巴巴的让你来求朕,实在没得道理,亏你还心甘情愿。”
秋夜里寒风甚凉,青橙瑟瑟发冷,本能的依偎着皇帝臂膀,她仰头看他,笑道:“我怀着三阿哥的时候,她在御花园里救过我,如今她有孕,我帮一帮她,也是应该的。”皇帝垂脸看着身前的小人儿,道:“若不是见她救过你,朕才懒得理她。”
冷月旖旎如清霜,将远处暗沉沉的飞檐脊梁映于薄光底下。她身姿娇小,只到他肩膀,便伸长了脖子仰脸看他说话。他知道她冷,将她揽在臂弯中,微一低头,便能瞧见她莹白无暇的小脸,眼波流转,禁不住凑脸去吻她,她也不甘示弱,死命儿踮脚把唇递上去。
两人很快就暖和起来,他的唇齿咬入她的脖颈间,啃噬汲取。她软成一团泥儿似的摊在他怀里,任君采撷。钩月西落,他的喘息渐渐粗重,抱着她一路至里屋,摔在锦锻被堆里,手脚并用,肆意而为。
翌日午后,简玉衡往庆云斋请平安脉。秋高气爽的天气,令人望而生悦。青橙将简玉衡送至廊檐,嘱托道:“我见不着三阿哥,也不知他好不好,往后劳烦你多多照料。”
简玉衡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神情略有些许不自在,道:“我们之间,无需说客气话,三阿哥是我的亲侄儿,即便你不说,我也要多照料他几分。你放心,我每日去阿哥所请平安脉,都会探望三阿哥,他的乳母是经年的老人,养育过许多阿哥公主,很有经验。”
青橙点点头,见简玉衡转了身,方轻声唤了一句:“哥哥。”她的声音很小很小,但传到他耳中,已是振聋发聩。他的背影倏然僵直,偏过头,低低“嗯”了一声。
她由衷道:“谢谢你。”谢他在宫里一直照料她的身子,谢他去看望三阿哥,也谢他还是像小时候一般不动声色的看顾她,更谢他,给她无所顾忌的信任与倚靠。
简玉衡愣了愣,心尖一暖,浅笑道:“傻丫头。”他很想拍拍她的肩,手举在半空,却又垂下,君臣仪礼,他不得不顾。他道:“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身处后宫之中,当万事小心。”青橙微微一笑,道:“叫家里人放心罢,皇上待我很好。”简玉衡还想说几句什么,却有宫人过来传话,道:“主子,皇后遣人来禀,叫您往长春宫走一趟。”
青橙问:“是何事?”
宫人后头跟着一个机灵的小内侍,小内侍双膝跪地,叩首道:“启禀纯主子,皇后娘娘说,江宁织造贡了几箱秋时分例的缎子,请纯主子过去挑选。”翊坤宫里的绫罗绸缎再用四五年都是够的,青橙虽不计较,可皇后既有宣召,她也不得不去。遂朝简玉衡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才转身回屋让海安伺候穿戴。
长春宫花木葳蕤,亭亭如盖。苹果树累累硕果,实将红熟。枝叶拂檐,廊下悬着诸多鸟雀鹦鹉,唧唧喳喳,喧闹不已。至阶下,有宫女笑容满面的朝里禀道:“皇后娘娘,纯主子来给您请安了。”皇后的声音遥遥传出,道:“快让她进来。”掀起帘子,才知屋里已坐着七八个妃嫔,除了高妃、嘉妃,皆纷纷起身,给青橙行礼。
青橙亦给高妃、嘉妃、皇后请安,如此寒暄过,众人才复又坐下闲话。皇后笑道:“叫你们来,也没别的事。刚才皇上命人将秋上份例的绸缎送了来,往常都是我依着你们各自爱的颜色往下赏,却总有不合心意之处。今儿我忽想,不如让你们自己来挑,挑好挑坏都是自己选的,我也省了一桩事。”
众人忙道:“皇后体恤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说罢,内务府的太监便抬了数十只木箱来,开了锁,再搬至炕上依序排列,色彩斑斓的绫、罗、绸、缎,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愉贵人有孕,数月来要做的衣衫甚多,得的份例也多,她挑来拣去,见青橙面色寡淡,便捡了匹绯红的缎子,行至青橙身侧,道:“我知道你不爱穿得鲜艳,但咱们年纪尚轻,若不仔细打扮打扮,往后老了,可真就穿不得了。”她将缎子比在青橙身上,笑道:“很衬你的肤色。”
青橙莞尔,笑道:“你要是喜欢,就自己捡了去。呆会子你们挑完了,我随意拿两样就好了。”陆嫔闻见,酸涩道:“咱们可比不得纯主子,我听说庆云斋每隔三五日,皇上必有赏赐,想必这绸缎对纯主子来说,并不算什么稀罕物罢。”她语气不善,青橙懒得计较,只是淡然道:“陆主子若是短了绸缎,随时都可命奴婢到我那儿取。我不爱穿新衣,搁着也是搁着,搁久了还坏事。”话一说完,惹得嘉妃“噗嗤”一笑,陆嫔越发觉得失了颜面,脸色红白交错,却强捱着不敢发作。
愉贵人轻蔑的望了陆嫔一眼,素日她在钟粹宫,样样都需瞧着陆嫔脸色,今日总算是吐了一口闷气。高妃冷眼瞧着,并不说话。倒是舒嫔,几步窜到青橙跟前,指着那绯色的缎子,道:“这料子的颜色甚好,纯主子若是不要,我可捡了。”
青橙和悦道:“你想要就捡去。”舒嫔忙要道谢,不料,愉贵人却径直让自个的宫女将缎子搬走了,舒嫔脸上顿时乌云密布,道:“愉贵人,这料子我先捡了。”
愉贵人自持有青橙和龙嗣做靠山,比往常多了些骄纵,她喜笑颜开道:“料子是我先看上的,原本放在那头,还是我搬过来的呢。”
舒嫔年幼贵气,家世显赫,从小要什么,向来没人跟她抢,此时更是不肯放手,气呼呼道:“你既丢开了,就算我的了。”说完,就自己亲自从宫女手里抢了料子,转身就要走。愉贵人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伸手死死擒住缎子的另一端,道:“你虽是嫔位,但年纪比我小了许多,也该放着几分敬重,不可如此蛮不讲理。”
青橙见势态骤变,连忙挽住愉贵人,道:“算了罢,呆会你去我宫里挑两样好的。”愉贵人哪里是为着小小一匹布料,反怪青橙不帮着自己,气道:“你那儿是你那儿的,纵有万分好,该是我的我也不能平白让人抢了去。”青橙还想再劝一句,不料舒嫔用了蛮力将缎子往自己怀里扯,愉贵人哪肯松手,亦是死死拽住。
皇后往外厅处置了内务府的琐事,进门瞧见如此场面,厉声喝道:“怎么回事?”话音刚落,忽而见青橙猛然往愉贵人身上扑去,愉贵人失了重心,手上的缎子也松了。舒嫔用力太猛,一头没了力,便重重往身后跌去,而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嘉妃。
屋中顿时如鸡飞狗跳一般,叫的叫,喊的喊,连外头伺候的宫人亦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皇后惊的呆在原地,幸而她见多识广,遇事沉着,先将所有倒在地上的人扶起端坐,又另遣人往御医院请御医来给嘉妃、愉贵人诊脉。
愉贵人觉得肚中胀痛,腿间似有一股热流划过,让忆香扶至屏风后,掀了裙袍一瞧,只见小衣上红红点点,如新绽的梅花,脑中轰然作响,腿上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第一零九章:嘉妃、愉贵人如何?

皇帝在弘德殿听完进讲,御舆行至宫街,忽见长春宫的太监步履匆匆而来,在旁侧与吴书来低声嘀咕。皇帝扬脸一问,道:“怎么了?”
吴书来捡着轻松的话回禀,道:“皇后命各宫主子在长春宫领江宁织造新贡的秋时分例,嘉主子和愉主子不小心跌了一跤,愉主子伤了胎气。。。”皇帝脸色渐渐沉重,吴书来越说越觉心惊,语气便不自觉的低落。他偷觎了皇帝一眼,暮色笼罩,瞧得并不清楚,只听见淡薄黑雾里,皇帝低沉道:“去长春宫。”
若是在旁处殿宇,如此大事,必定慌做一团。幸而是在长春宫,毕竟为中宫之所,宫人们自持皇后凤仪,虽谨慎小心,却不失镇定从容。皇帝大步入殿,众妃嫔忙起身屈膝请安,皇后从寝屋迎了出来,正欲行礼,皇帝却拂了拂袖,道:“免礼了,嘉妃、愉贵人如何?”
皇后到底屈了屈膝,方款款道:“刚才已让御医瞧过了,嘉妃手腕上有磕伤,旁的并无什么。而愉贵人,她下身见红,动了胎气,怕是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了。”略略一停,又道:“此事臣妾考虑不周,还请皇上责罚。”皇帝往炕上坐了,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后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将事情说了,末了道:“舒嫔事后害怕,已诚恳认了错,臣妾命她回寝宫面壁思过,罚了两个月的俸禄,以示效尤。”
皇帝默然无语,颔首片刻,方道:“你处置很得当。”听闻皇帝称赞,皇后心底微微一暖,暗自吁了口气,正要谢恩,皇帝却又道:“为了一匹缎子,使得两宫妃嫔失仪,莫非素日朕亏待了她们不成?”他紧握拳头重重往炕桌上一搁,震得茶碟瓷碗咣当作响,皇后吓得心头猛颤,连忙跪下身,道:“是臣妾管教无方,请皇上恕罪。”
高妃、陆嫔等人见势不妙,率着里外伺候的宫人纷纷跪下,诚惶诚恐的齐声道:“请皇上恕罪。”皇帝不说话,屋里黑压压的跪了满地,皆是噤若寒蝉,连呼吸也缓了半分。忽而一声轻盈剔透的声音传来,道:“皇上。”
皇帝侧过脸,却是青橙扶着海安从里屋出来,她面有苦色,似乎极为忍耐。再一瞧,她脚下颠簸,竟是受了伤。皇帝愣了愣,关切道:“你怎么了?”
青橙嫣然一笑,道:“臣妾并无大碍,拐了脚踝,已经让御医上过药了。”顿了顿,又道:“皇上快去看看嘉主子和愉主子,御医让她们好好躺一会才能行动,都没敢出来迎驾。”
皇帝起了身,提步往里走,青橙轻轻扯住他的箭袖,朝皇后等人努了努嘴,皇帝知道她的意思,返身望了一眼,顿了半会,方沉声道:“都起来吧。”皇后等起了身,忙随之入内。愉贵人胎气动得较为厉害,便躺在床上。嘉妃歪在她旁侧的藤椅里,见皇帝进来,两人忙要起身请安,皇帝摆了摆手,道:“躺着吧,不必多礼。”
愉贵人扑簌簌的双眼垂泪,泣声道:“臣妾实在是。。。”话还没完,已是气咽鼻堵,皇帝倚在床槛上坐着,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御医说了,并无大碍,往后你小心些便是。别哭了,你一哭,肚中的孩子也跟着伤心。”愉贵人从未见过皇帝如此情意绵绵,越发觉得委屈,抑制不住的抽泣起来。
嘉妃心中阔达,并未将摔跤之事放在心上,笑道:“愉贵人快别哭了,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今儿你跌了跤,索性龙嗣无碍,往后当知道小心了,总好过哪一天吃了大亏!”皇帝含笑望向嘉妃,道:“此话甚有理。”愉贵人听了,忙从芷烟手中接过温湿的巾帕,抹了眼泪,道:“臣妾也是心有余悸罢了。”
陆嫔隐去唇边淡漠的笑意,温婉道:“可真是始料不及,臣妾眼瞧着纯主子往愉主子身上扑过去,却来不及伸手扶上一把。”皇帝脸上滞了滞,问:“怎么回事?”刚才皇后禀告,只说舒嫔与愉贵人争抢缎子跌了跤,祸及众人,却并未说青橙往前扑倒一事。
皇后慌了神,望了青橙一眼,提裙往地上跪下,道:“臣妾确有见到纯贵嫔往愉贵人什么扑,但并不相信此举是故意为之,所以没敢向皇上明言,请皇上恕罪。”青橙唬了大跳,自摔倒后,其势混乱,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虑前前后后的事,听她们说完,才恍然忆起似乎有人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她跪下磕了头,还未开口,却乍然听皇帝一喝,道:“胡闹!”
愉贵人瞧着皇帝的态度晦暗,不敢贸然替青橙说话,模棱两可道:“纯主子与臣妾素来亲厚,臣妾绝不相信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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