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扶住她,笑道:“不必多礼。”又道:“你怀有身子,近儿胃口可好?想吃什么点心,我让厨房给你预备些。”密札氏哪敢挑剔,看炕几上搁着两碟子桂花糕和柿饼,恭顺道:“奴婢觉得桂花糕甚香。”青橙知她拘束,不再相问,朝尔绮道:“早上新做的玫瑰酥酪呈两罐来,书房里也送一碗去。”尔绮应了,却身退下。
海安笑眯眯从外头走来,手里抱着一只檀红木箱,后头还跟了两个丫头,一人一手的大红锻布。青橙问:“二公主穿过的鞋子可拿了?”海安屈了屈膝,笑道:“回禀主子,真是不翻开箱子看,还真不记得了,六阿哥未出生时,主子做了许多女孩儿穿的鞋袜肚兜,后来也没用着,丢在角落里倒忘记了。”说着,打开箱子,翻出手掌心大小的鞋袜给青橙瞧。
青橙略略思忖,道:“是了,那时候我只以为会生个公主呢。”又朝密札氏道:“眼下虽不知你肚中是儿是女,这些东西都是好的,一次都没用过,你且拿回去,许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密札氏自是感恩戴德,起身又要道福,被海安拦住,道:“密格格只管坐着,别伤了肚中皇孙。”青橙也道:“你就坐着罢,女儿家的东西都不必做了,皎儿剩了好多没穿过的,你尽可拿去使,我再教你做几样男孩子穿的物件。”
纯妃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子,便是赏了谁一朵绢花,都可让人念叨好多天。更何况是原该给二公主用的东西,从针脚线头定然全是上上等,密札氏受宠若惊,道:“谢纯娘娘。”
青橙果然将如何把握针线,如何选缎子,该怎样照料刚刚出生的幼儿,穿戴上要注意什么,再有鞋袜尺寸之类,只要是她知道的,无不仔仔细细说予密札氏听。
密札氏听得认真,一时皇帝过来了,也全然不知道。
皇帝立在门边静静听了一会,不想打扰两人,欲要静静退去。一转身,撞见尔绮冒冒失失的端着糕点掀帘子,她也不想皇帝会站在门边上,吓了大跳,道:“万岁爷,您站在这做什么?”言毕才知失仪,好在皇帝也未计较,捡了她盘中一块豆沙糕,尝了尝,道:“太甜了。”又丢回盘里。尔绮回道:“这是给密格格预备的,万岁爷若想吃,奴婢再去取些少放糖的豆沙糕。”皇帝道:“算了,朕并不想吃点心。”
密札氏已惊得站起了身,皇帝背对着她,她请安也不是,不请安也不是。
青橙道:“你既来了,就过来坐坐,让密格格给你磕头。”皇帝这才回身,脸上没多少颜色,往青橙旁侧坐下。密札氏注意皇帝来时,纯主子竟未请安,心里微微诧异,却也顾全不及,小心翼翼跪下身,叩首道:“奴婢密札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久不见圣驾,当行三叩九拜的大礼,皇帝念她有身孕,便让海安扶了,道:“坐吧,不必拘礼。”密札氏低眉垂脸,不敢直视皇帝,默默往凳上坐了,半声不吭。
皇帝道:“你怀了大阿哥子嗣,是朕的长孙,功不可没。好好养着身子,今后有你的好日子。”什么功劳不功劳,密札氏并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只要是她的孩子,不管是皇子的,还是市井小贩的,她都一样高兴,一样乐意。
密札氏面色不改道:“谢皇上。”其实她也不知道是谢什么,但想皇帝说了话,她不回话,总觉有所不妥。皇帝看她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倒生了几分好感。
青橙问:“你的字写完了?”
皇帝转脸看着她,神情又有不同,脸上没有笑意,眉眼里却温情脉脉,他道:“写是写完了,总不令人满意。”青橙一笑,看他袖口边有些不熨帖,就伸手扯了扯,皇帝也顺从的抬高臂膀,让她折腾,两人默契平和,让密札氏又是一惊。
在她的意识了,皇帝和纯妃的关系,就该是大阿哥与自己的关系是一样。
可是,竟完全不一样。
纯妃可以看见皇帝不行礼,而皇帝在纯妃面前也没有一丝帝王威严。两个人都不刻意在人前表露什么,可一举一动,每个眼神笑意,都那样顺其自然,叫人无端端的羡慕。
青橙道:“呆会永璋来请安,你可别再骂他了,昨儿骂得那么凶,出门时我见他眼圈儿都要红了。”皇帝蹙了蹙眉,道:“慈母多败儿,你不能惯着他。朕才说了他两句,就要红眼圈儿,朕要是让他处置朝事,如何担当得了?”青橙横了他一眼,道:“他还小呢。。。”
皇帝道:“小什么小?不能总以为他年纪小,就纵容他。你看看他写的那手字,连永瑢都比不过了。”两人为着永璋写字的问题小声争吵着,又拐到往后谁教皎儿写字的事情上,青橙的意思是,她要自己亲自教,毕竟皎儿是公主,不必同永璋永瑢那样苦练勤学。但皇帝的意思呢,皎儿虽是公主,但作为满清皇族,当巾帼不让须眉。
密札氏听着听着倒糊涂了,那二公主不是才两岁左右么?怎么就论到了写字上头。木椅上置了厚厚的棉花靠垫,她坐得久了些,腰上发疼,便稍稍往后躺了躺,松了口气。她默默看着大清朝最尊贵的男人在比他矮了一个头还不止的女人面前吵架吵得细声细语,没来由的笑了笑,心道:“真有意思。”
她自己从未与大阿哥吵过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又突然生出了羡慕。
吵架归吵架,两人都没有动气。转过话头,又是和颜悦色。皇帝不知何时又说到了吃膳上头,道:“晚点朕想吃牛肉泡馍。”
青橙让尔绮上前,吩咐道:“万岁爷要吃牛肉泡馍,你多预备些,三阿哥也爱吃,到时候让人送两碗去。”尔绮答应了,遣人去庆丰司择上等黄牛肉。
天色渐渐晚了,大阿哥散了学,往密札氏屋里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又担心密札氏嘴拙说错话,让皇帝生气,踱来踱去踱了四五十圈,终于还是一灰溜跑到了翊坤宫求见。
他又不好当面说自己是来接密札氏的,便先去了永璋那里,他知道永璋掌灯时分要往主殿请安,就说自己好久没给纯主子请安了,想跟着永璋一起去跪个安。永璋不知大阿哥心中所想,两兄弟遂高高兴兴的边说话边来了主殿。
皇帝已经开始吃牛肉泡馍了。
大阿哥进了屋,见已摆了膳,知道自己扑了空,心中先是一松,又有些莫名的失落难过。他给皇帝、纯妃请了安,纯妃留他吃了大碗牛肉泡馍,大阿哥才寻了机会告退。
回到阿哥所,他先往福晋那里看了一回,喝了茶,才故意悠哉悠哉的晃到密札氏屋里。密札氏不知大阿哥曾去翊坤宫找过自己,迎着大阿哥进了屋,拿出纯主子赏的衣袜肚兜及两匹上等的料子给大阿哥瞧。大阿哥此时才完全放下心,知道她没有受委屈。
大阿哥见衣袜上绣的都是蝴蝶海棠花之类,知道是给女孩儿用的,微微有些恼怒,不悦道:“要这些做什么?”密札氏不知他为何生气,战战兢兢道:“是纯主子赏的,奴婢便拿回来了,爷别嫌弃,虽然是二公主用剩的,但料子针线真是不错,比奴婢做的。。。”
话还没说完,大阿哥突然气呼呼道:“你还真想生个女儿不成?”
密札氏怔怔道:“生儿生女都一样。”她只是个格格,要是真生了长子,就是与整个大阿哥后院为敌了。有时候,她是真心宁愿自己生个女儿,至少能平平安安的。
大阿哥直白道:“生女儿你就还是格格,若你。。。”他的声音缓和下来,糅杂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道:“若你生下儿子,我会想法子立你为侧福晋。”大阿哥要立侧福晋也不容易,必须上折子给皇帝,然后皇帝批阅了,答应了,才能下定。
若密札氏生的是儿子,他写折子的时候,也能底气十足。
密札氏竟只淡淡哦了一声,薄薄的扬起笑容,道:“谢爷的好意。”
大阿哥被她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给气到了,顿时发了怒,手袖往炕几上一拂,将碟碟碗碗的东西扫了一地。密札氏小脸儿骇得发了紫,顾不得地上碎片,便跪了下去,道:“爷息怒,是奴婢说错了话,爷别气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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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五章:皇帝的下马威
里外侍奉的宫人闻见动静,皆噗通退下,齐道:“主子息怒。 。d。m”密札氏跪在碎瓷片里,浑身颤颤发抖,惶恐犹如被猎人逼至死角的小鹿,满眼惴惴不安。大阿哥心尖上一疼,重重叹了口气,道了声“都起来吧”,便大步往外。密札氏抬脸,直望着大阿哥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不见了,才像倏然失魂似的,混混沌沌一片空白。
娴妃入主中宫,为后宫之首,自是得意。大行皇后在时,常年病弱,便有很长一段时日免了众人请安。娴妃初登后位,一样样将祖制规矩拾起,不仅命后宫贵人以上妃嫔必须每月初一十五往景仁宫请安,还特地宣敬事房主管李玉召见,让其将每日侍寝妃嫔名册往中宫记档,且每日呈与皇帝拣选的绿头签需由她先过目。
李玉知道景仁宫的后头是寿康宫,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将此事告诉皇帝,愁眉苦脸了数日,才惊然发觉,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绿头签虽由皇后掌持,可皇帝一心悬在翊坤宫,哪里记得谁的牌子在,谁的牌子不在,偶尔翻牌子,也无非是舒嫔、鄂嫔、嘉妃,其她人等,皇帝便是见了人面,也是淡淡,丝毫不挂在心上。
深春初夏,翊坤宫满庭绯红翠绿,雀鸟在树枝间啼叫,粉白的海棠花横斜逸出,拂在宫檐下,风一吹,那花瓣儿便悠悠荡荡的飞进了屋里。皇帝散了朝,脚一拐,就来了庆云斋。青橙用了早膳,春困袭来,笼着一张薄毯歪在炕上睡回笼觉。她睡得极浅,恍惚里觉得有人来了,以为是海安,便眯着眼翻了个身,道:“到午时再叫我。”
皇帝往炕边上坐下,道:“这样睡大觉怎么好?”
青橙惺忪怠倦,睁眼看着皇帝,强捱着坐起身,道:“散朝了?”她衣带宽松,因着没睡醒,眉眼间还带着一丝慵懒。皇帝笑道:“散了,今儿事少,天气又热,朕早些放他们回家里歇凉去了。”青橙掀毯子下炕,她穿着薄纱寝衣,袜子也没穿,凝嫩的脚丫子像白玉雕琢的一般,光溜溜的套进锻鞋里。
宫人捧了便袍巾帕进屋,青橙伺候皇帝净了手脸,换了衣,才沉声道:“娴。。。”又改了口道:“继皇后传了话,让我下午去她景仁宫坐坐,说是内务府进贡的绫罗缎子入了宫,让我自己去挑。”多少年了,一直都是内务府挑了好的直接送到翊坤宫,那时候青橙没觉得自己特例,如今忽的让她自己去景仁宫,又只是为了几匹缎子,她心里就不大好受了。
皇帝没得别话,只道:“她既要你去,你去就是了。”
青橙横眼望了他半响,才道:“我并不想招惹谁。”言下之意,是继皇后却要招惹她。皇帝大马金刀往炕上坐下,尔绮呈了茶,他不紧不慢的吹着热气,抿了两口,方道:“用了晚膳,朕随你一起去。”青橙嘟了嘴,道:“那可不行,叫你去是什么意思?太后知道了,非得教训我。”皇帝看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遂笑道:“那你想让朕怎么办?”
其实她并没有真的要他怎么办,只是白白说句闲话。
相处了十几年,皇帝亦懂她。搁了茶盏,招手让她上前。青橙欲要坐在炕边上,皇帝却拍了拍大腿,示意她坐到他身上。海安立在旁边,登时觉得难为情,把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含到胸口里去。青橙道:“天气热了,两个人坐在一起,还不出汗了。”
皇帝顺手从袖口里取了把折扇,笑道:“朕给你扇风。”说完,还真摇了两扇子。见青橙还不动,干脆一把劲将她扯入怀里,高高举起扇子快速摇着,道:“还热不热?”青橙被他逗笑了,抢过他的扇子,坐在他怀里,替两人摇着,又道:“昨天才去景仁宫给继皇后请了安,今儿她又让我去,实在是折腾人。”
她如今也知道恃宠而骄了。
皇帝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朕不是要替继皇后说话,但事事都有个道理。初十五给皇后请安,本就是祖制,该遵守的仪礼还是不能少。”青橙还是觉得热,没意识的扯了扯脖子下的锦扣,道:“祖制归祖制,但她今儿又特意宣我去看缎子是什么道理?”皇帝道:“她是想讨好你呢,叫你自己挑,自己选,把好的都给你。”
青橙停了手上动作,静静睨着皇帝,道:“我看你,心眼儿都向着继皇后去了。”
皇帝将她往怀里紧了紧,道:“你傻啊,朕要是心眼儿向着继皇后,哪里还会天天往你这儿来?再说,朕都说了陪你一起去景仁宫,你又不肯。”他嘴里不停说话,手上也不停的动作,一会揉揉她的胸口,一会掐掐腰肢,没由来的道:“朕怎么觉得你又瘦了?”
两人老夫老妻,都已过了三十了,还黏在一起分不开,连尔绮瞧着也觉羞。
青橙欢喜道:“瘦了吗?说得可是实话?”皇帝觉得青橙年纪越大,越在意身段肌肤,穿的衣衫比年轻时倒要艳丽些。皇帝眯眼笑着,道:“是真瘦了。”是胖是瘦,他也不介意,只是哄一哄她,让她高兴高兴,又有什么难?青橙指着寝屋的穿衣大水银玻璃镜,道:“我觉得镜子还是太小了,照得了头,就照不到脚,我想要块更大的,搁在梳妆台前。”
皇帝微微一顿,坏笑道:“朕早就想弄快大的。。。”
他喜欢压着她在镜子前的藤椅上玩闹。
青橙明白他话里意思,海安尔绮亦是懂。海安就罢了,总归是见过猪跑,却没吃过猪肉。尔绮却是成过婚的,知道其中滋味,燥了脸,偷偷扯了扯海安袖口,打了个眼色,两人遂领着众人退下。皇帝见底下人都出去了,手上更加放肆,直接伸到了衣领里,偏还正襟端坐,把青橙揉得像团泥似的,连扇子都捏不住,啪嗒掉在炕上。
他也不放下她,只是换了姿势,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双手也不停着,上下捏扯,嘴里道:“昨儿晚上朕歇在继皇后宫里,以往你有孕时,总忍不住想碰你,可与继皇后同榻共眠,竟一点心思也没有,还是想着你。”他顺着她的脖颈亲吻,囫囵道:“是不是你给朕灌了什么**汤?”青橙被他弄得气喘吁吁,说话也不利索,道:“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至今为止,她也弄不明白,皇帝怎么偏偏就喜欢自己了。
而且是十年如一日。
两人坐着动作,衣衫半褪,她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他抓住她的腰身上下浮动。动了半柱香时辰,青橙没了力气,全仗着皇帝臂力。好在皇帝日日习武射箭,手上腰上的力量极大,只要青橙趴着,一切他都能自个搞定。
不说吃穿用度教养子女,就算闺阁房事,青橙也要仪仗他。
闹了不知多久,两人汗湿淋透,却没得消停的迹象。吴书来在廊下掐着时辰呢,晚膳前皇帝还要去太后宫里请安,可屋里不喊人伺候,底下人谁也不敢往里闯。皇帝前头两三日批折子晚了自己睡在养心殿,昨儿又是十五,宿在继皇后宫里。今儿来了庆云斋,青橙从炕上起身,光着脚丫子穿鞋之时,他已然情动。
脱了衣衫,躲在毯子里,两人又来了一回。
青橙虚脱了一般,胸口发紫发红,满是吻痕。腰也没法动了,腿上酸胀,她气恼的踢了两脚皇帝,道:“呆会我还要去景仁宫,这下好了,走路都走不了,她们见了还不笑话。”
皇帝侧身贴在她背后,手还不老实,动来动去,咬在她耳边道:“什么笑话?她们哪里是笑话,是嫉妒,是羡慕。”
青橙急得要蹬被子,无奈腿上实在没力气,道:“怎么办?”
皇帝停了手,道:“乖,别急,朕让海安先伺候你沐浴穿衣。”他自己心满意足的洗净穿戴了,走到外厅,喊了吴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