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陈礼芳,意有所指:“听说方家姑娘要走了,怕你们小孩子情难自抑下,做出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情。”
陈礼芳脸都臊红了。
陈礼清自然也听懂了陈夫人的言外之意,连忙辩解道:“娘,我没有……”
“我知道。”陈夫人打断陈礼清的话,看了一眼方菡娘,脸上的笑容客套的很,“方姑娘,你大概也知道我儿子对你的心意了吧?”
知子莫若母,陈夫人自然知道,在这离别之际,儿子定会把他的心思跟方菡娘讲个清楚。
陈夫人对方菡娘并没有偏见,相反,她还很是欣赏方菡娘。
但再怎么欣赏,也比不过儿子自身的前程。如果按照礼数来,儿子想纳了方菡娘,她不会反对。
可她担心的是,方菡娘会不会仗着儿子对她的心意,猖狂起来,非要让儿子娶她?
毕竟前些日子,她影影绰绰的听了一耳朵闲话,说薛家的小姐哭哭啼啼的想寻死,就是因为吕家那大少爷想纳方菡娘,然而方菡娘不愿意做妾,吕家大少爷准备把亲事给退了。
好在吕家哪里容得儿子做下这等事,老太爷亲自出面把这事给按下了,还强压着孙子,火速订下了跟薛家小姐成亲的日子。这事才算完。
虽然那事没成,但陈夫人也是着实惊了一把,她原以为方菡娘是个识时务的,没想到她所求那么大,以她的出身,给大户人家做妾已经是高攀了,竟然还想着做正妻?
方菡娘被陈夫人那直截了当的问话也是给惊了一把。
她还以为陈夫人这当娘的是来给儿子找场子的。
“令公子是个好人……”方菡娘刚想客套一下,陈夫人却突然变了脸色,脸上虽然还挂着客气的笑,口中却不客气的说,“方姑娘,这人呢,要看清自己的位置,不要总想着去争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方菡娘自然听得懂,她还觉得陈夫人说的很有道理,虽然话直白了些,不太好听了些,可事实不就是那样吗?她不属于陈礼清,陈礼清不要再在她身上费心思了。
方菡娘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
陈礼清脸色煞白,他也以为他娘含沙射影说的是他。
陈夫人见方菡娘这般上道,心里也是满意的很,想着作为回报,倒是可以把纳她进府的日子给定一定了。
“这日子,我会找人算算最近的吉日。”陈夫人也不是拖泥带水的,她干脆利落道,“你进了府之后,要严守女德女训,不要总想着往外跑了。到时候正夫人进了门,你也不要拈酸吃醋,仗着礼清对你的宠爱就为所欲为……”
“陈夫人!”方菡娘喝住她。
她一开始还以为陈夫人在说她要去焦府的事情,结果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还“正夫人”“拈酸吃醋”“宠爱”?
方菡娘绝非蠢人,她上下一联系就知道陈夫人什么意思了,当即就冷了脸。
“娘!”陈礼清都傻眼了,他娘这是在说啥啊?以为他要纳菡娘为妾吗?
陈夫人不满皱起了眉头,没理会儿子,严厉的看着方菡娘:“我知道你心气极高,不愿做妾,但以你的出身,即便清儿再中意你,我也绝不会同意你嫁进来的!你若要进府,只能做妾!”
陈礼芳呆住了,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这般说。
方菡娘反而笑了,她一双熠熠有神的眸子直直的看着陈夫人:“陈夫人放心,我不会进你家门的,不管是做妾还是正室。”
陈礼清如遭雷击。
她抱歉的看了看陈礼芳,“礼方,以后我们若是见面,还是在外面吧。”
“不,”陈礼芳眼泪夺眶而出,“菡娘,这是个误会……”
事情至此,陈夫人大概也明白自己是误会了哪里,但她依然撑着架子,“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那是自然。”方菡娘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告辞。”
拉着方芝娘方明淮便往外走。
“菡娘!”陈礼清失声喊道。
方菡娘回头朝陈礼清疏离的笑了笑,“陈公子,就此别过。”她又看向捂着嘴直哭的陈礼芳,“礼芳,我会给你写信的。”
说完,毫不留恋的领着弟弟妹妹走了。
方明淮年岁还小,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方芝娘毕竟要稍微大一些,多多少少能听明白意思,她小嘴抿的紧紧的,一路没有说话。
到了马车上,芝娘还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大姐,陈夫人为什么会觉得你要做妾?”
他们村里人,很少有娶小妾的。
王家村有个土财主,倒是娶了个小妾。她去找王逸飞玩时,也见过正室是如何在院子里欺凌那小妾的,动辄罚跪那都是轻的,有次那正室当着众人的面打骂小妾,竟然活活打流产了,吓得方芝娘好久没敢去王家村。
从此在方芝娘的印象里,小妾这个词就代表了不幸。
方芝娘向来视方菡娘为精神支柱,有人竟然想让她大姐去做小妾,这是让方芝娘极为恐慌的一件事。
“芝娘放心,”方菡娘知道妹妹的心结所在,她搂住妹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大姐不会去做妾的。谁的妾也不做。”
方芝娘趴在姐姐怀里,闷声应了一声,眼角扫过一脸茫然的小弟,“淮哥儿,以后你也不要娶小妾。”
方明淮见两个姐姐都为着那个“妾”不开心,虽然还不是很了解,连忙举起小手保证,“淮哥儿以后不会娶小妾的。”
彭老爹听着马车里姐弟三人又恢复了说说笑笑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
一番收拾,各种送别,终于还是到了要离开的那一天。
临行前,方菡娘去了里正家里,留下几张银票,托里正帮着照看一下空下来的房子。
照看个空房子能有什么难度?更别说还有几张银票,里正一口应了下来。
走的时候,果不其然,方田氏带着一家子来纠缠了。方田氏拍着大腿坐在地上哭嚎儿子不孝顺,一副妇人撒泼的模样,方明洪干脆就躺在了马车前头,谁赶也不走,喊着“有本事碾死我”,竟是跟他奶奶一般都耍起了无赖。
老方头抽着旱烟在一旁看着,小田氏跟方长庄在一旁也不吭声。
甚至连出嫁的方香玉都带着独眼老赖回来了。
独眼老赖一脸狞笑,跟方长应一边一个挡在门口:“二舅哥,你就想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方长庚自幼就上山打猎,一身腱子肉有力的很,他看不惯独眼老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当着家人的面又不好动粗,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闹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这群吸血鬼,自然是想要好处了。
方菡娘心里道。
“你这个不孝顺的白眼狼啊,我当初生下你还不如把你溺死啊!”方田氏声嘶力竭的干嚎着,“你走,你有本身从我身上跨过去啊!”
小田氏也假意道:“二弟,你失踪这么多年,回来了就要走?真是伤两位老人的心啊。”
几个跟着方长庚过来的小厮去拉方田氏,被方长应跟独眼老赖都使劲推搡了回来,“你们想干啥?你们这是想打人吗?”反而恶人先告状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声喝声响起:“这是在干什么?!”
一辆马车停在附近,几个身穿官服的衙差从车上下来,“是谁在闹事?!”
村民对于官府的天然畏惧立马起了效果,方田氏也不敢嚎了,从地上麻溜爬了起来,悄摸摸的拍着身上的土。方明洪也因之前投毒被官府的人反复询问留下了心理阴影,见着那几个衙差过来,就地一滚就滚到了一旁去,再也不敢猖狂的喊“碾死我”。
衙差见场面静了下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方菡娘拱了拱手:“方姑娘,县令大人听说您今日即将远行,怕有不法分子对您不利,特令我等来送您一程。”
方菡娘笑眯眯道:“县令大人真是爱民如子。”
几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
方家正院那些人见方菡娘竟然有本事请动了官府出面,顿时噤若寒蝉。
方田氏不甘心的看着方长庚,眼中怨恨憎恶翻涌。
方长庚心里还是不忍,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向方田氏,还未到手,那银票立刻被方田氏飞快的攥住扯了过去。
方长庚道:“娘,儿子毕竟也是入赘了别人家,二房也单独分了出来,不能带你们一同去云城……这些钱算是给你跟爹养老的。”他实在是对所谓的“家人”寒了心,宁愿用钱买个顺畅!
秦婆子在一旁撇了撇嘴,那可都是我们小姐的钱,便宜那老虔婆一家了。
方田氏虽然不识字,但认个数还是可以的,见着银票上大大的五十两,眼睛都直了,哪里还理会方长庚说什么!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离开方家村
小田氏虽然没看清银票上是多少银子,但见着婆婆那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五两十两的小额银票。再加上方长庚刚来的时候给家里的那盒银子,小田氏暗暗咋舌,看来老二这当了上门女婿,好似掉进了金窝里。
因此她也越发不想让方长庚就这样走了。
多抠出点来,那都是他们江哥儿的!
小田氏贪婪的神色,早被众人看到眼里。她还未开口,就见着几个衙差手放在腰间的刀鞘上,大拇指轻轻往上一推,露出半截寒芒。
刀光凛冽,骇得小田氏噤了声,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老方头轻咳一声,把烟杆上的烟灰吹了吹,装模作样道:“既然这样,那老二你就带着几个孩子去享福吧。想来你们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小村子,我们两个老的留在村子里帮你们看看房子也是可以的。”
方田氏一听,眼睛一亮,觉得还是老伴有办法。
是了,他们走了,还有这几间大瓦房呢!
二房盖的这几间大瓦房,不说别的,料是用的足足的,看着就结实敞亮。更别提这几年,方菡娘给这几间大瓦房增增添添了不少东西,伺弄的极好。但凡是进过房子里的,就没有说不好的。老方头眼馋好久了,可算让他逮着了机会,开了这个口。
方长庚觉得他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房子这东西,只要几年不住人就会荒废下来。不管怎么说,那好歹是他的爹娘,与其让这几间大瓦房荒废,还不如留给爹娘住。
方长庚就有些犹豫的看向方菡娘。
岂料方菡娘斩钉截铁道:“不劳爷爷奶奶费心,房子我已经托付给别人了。”
方田氏心里一阵恼火,然而眼下,确实不好跟方菡娘发火,免得惹恼了她,把这事情说死了,没有回旋的余地。
方田氏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你这孩子也忒不懂事,旁人哪有你爷爷奶奶上心。你看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你还又栽了那么多蔬菜,还养得这鸡啊鸭的,旁人哪有那个功夫来给你伺弄。”
方菡娘甜甜的笑道:“这就不劳奶奶你操心了。你跟爷爷年纪大了,哪能因为这些小事就麻烦你们?家畜你们放心,我已经都分送给邻居们了,至于院子里的花草就任它们长去。说起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且我托了人,隔三差五过来看一看就可以了。”
这个小贱人!
方田氏看着方菡娘那甜甜的笑差点气到心梗,她咬着牙强笑着挤出话:“这你就不懂了,你把房子托给别人,难道不怕别人乱来吗?知人知面不知心呀,旁人哪有你的亲人靠谱。”
方菡娘心中冷笑,她这些年被这些“靠谱”的亲人坑的还少吗?就算她一把火把房子烧了,她都不会把自己的房子交到方家人手里!
一旁看着的里正听了方田氏那话不愿意了,拐杖往地上一杵:“中有你媳妇儿咋说话呢!我就是那个旁人,咋地,我还会贪人家小姑娘的房子吗?我才没有那么不要脸!我跟人家小姑娘可是签了纸的,出了差池,人家小姑娘就能拿着那纸去县衙告我!这还不够靠谱吗!”
里正意有所指的话,让方田氏和老方头都臊了脸,却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毕竟里正在村里地位又高,管得杂事又多,得罪了里正,往后在村子里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方菡娘笑道:“里正爷爷,自然是信您的。那纸不过就是签给别人看的,房子交到您手上啊,我放心!”
这话说的里正心里极是熨贴,他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事情到了这一步,方田氏和老方头无话可说。但好在还有方长庚给的五十两银票,方田氏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个安慰。她也知道再闹下去讨不到什么好,便懒得再对方菡娘挤笑脸,臭着脸站在一旁,仿佛别人欠了她的银子。
在衙差面前,独眼老赖也不敢再找事,跟方长应灰溜溜的让到一旁,时不时的拿眼瞅着方田氏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银票。
方田氏似是感受到了独眼老赖那贪婪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银票小心的叠好,妥帖的放入怀中,撇了撇嘴,拉着老方头家去了。
小田氏估计也讨不出什么便宜了,还不如回去磨一磨婆婆,让她把银子给江哥儿,也省着被老三那个败家子给溜了去,鸡飞蛋打。
这般想着,她一手拉着方明洪,一边给方长庄使了个眼色,也家去了。
方长应也惦记着方田氏怀里那张银票,跟独眼老赖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回家了。
独眼老赖还以为今儿过来能讨得几分便宜,结果白忙活一趟,看方香玉越发不顺眼,啐了她一口,骂骂咧咧的走了。
方香玉怨恨的看了方菡娘一眼,什么也没说,小跑着,跟在独眼老赖身后走了。
几个小厮一趟趟的往外搬着笨重的黄桐木箱子,那箱子上雕着吉祥如意的花纹,看着古朴又大气。他们来时仅带了两辆马车,实在有些不够放的。
当初方菡娘刚收拾行李时,有个粗使婆子还嘀咕有什么好收拾的,焦府样样都不缺,哪是这些乡下东西比得上的?
当时方菡娘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然而手上收拾的那些布料昂贵样式精致的衣服却是让那婆子渐渐变了脸色,闭了嘴,老实巴交的帮着收拾起来。
及至后面,她帮着收拾方菡娘方芝娘花样繁多价值不菲的首饰时,那是彻彻底底的老实下来。
一个又一个的黄铜木箱子搬了出来,秦婆子皱起了眉,略有些不赞同道:“方大姑娘,这行李着实有些多,恐怕人都要坐不下了。”
彭兰兰这些日子老实的很,她一直怕方菡娘把她扔下,临到走了,确定了不可能将她丢下,就又恢复了几分活泼的性子。
她看了一眼秦婆子,笑道:“秦嬷嬷,我们小姐还有好多东西没放上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小姐又从车马行雇了两辆马车,足够了。”
话里的那股欢快劲让秦婆子不喜的皱了皱眉,有些严厉的看了一眼彭兰兰,碍于现在这还不是自己府里的下人,秦婆子压下那股不满,没说什么。
搬着行李的功夫,果然有两辆宽敞的运货马车从村头驶了过来。小厮们手脚麻利的把东西搬了上去,加上焦府一辆马车,三辆马车装的满满当当。
方菡娘满意道:“这样正好。秦嬷嬷你跟黄嬷嬷还是坐你们来时的车子。”黄嬷嬷是另外一个粗使婆子。
方长庚看着三个儿女,张了张嘴。
方明淮向来粘方长庚,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姐,见大姐鼓励的看着他,他鼓起勇气问方长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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