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谨行本来不欲说的,但不忍见她这么着急,还是老实说了:“我已经同大哥大嫂说过了。”
方菡娘愣住了:“说过了?说了什么?”
姬谨行垂下眼,声音有些平静:“说要娶你。暗卫贴身保护你的事,之前也同他们报备过了。”
方菡娘彻底愣住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太子妃看她的眼神里总是满满都打量与探究,为什么又在后面对她那般亲切……
方菡娘的脸一下子就彻底红了起来。
然而她还记得,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她咬了咬下唇,飞快道:“你的心意我知晓了,我也会继续努力的……不过眼下不是我们说这些的时候,我侄女儿不见了,这么大的风雪,我得赶紧找到她。”
姬谨行冷着脸看了方菡娘半晌,似是有些不满,又似是有些无奈,半晌化作一句有些闷闷的回话:“我帮你找。她今天穿得什么颜色的衣服?”
方菡娘回忆一番,连忙道:“外头穿了一身绛紫色撒花圆领褙子。”
姬谨行把俞七喊了出来。
姬谨行解下大氅,强行给方菡娘披在身上:“你在这儿等着。”
方菡娘急了:“这儿没什么风雪,你把大氅穿上。”
姬谨行按了按方菡娘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习武之人,哪里会冷了。乖,在这儿等着。”
说罢,他转身,同俞七一起走进外头的风雪中……
秋珠自假山那边匆匆跑过来,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方菡娘心系姬谨行同阮芷兰的安危,此时也无心同秋珠多说什么,只是裹了裹身上的大氅,有些低落道:“秋珠姐姐这事回去我再同你说。”
秋珠有些惊讶,又有些坚定的摇了摇头:“我相信姑娘是个有分寸的,这事姑娘肯定有自己的主张,奴婢会当什么都不知道的。”
方菡娘微微抬起头,又裹了裹身上的大氅,没再说什么,似是能感受到姬谨行的体温一般。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姬谨行的身影出现在了外头的风雪中。
方菡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紧跟着姬谨行进来这假山山洞里的,是俞七。
而俞七怀里,抱着的人影,不正是昏迷不醒的阮芷兰么?
方菡娘惊喜不已。
俞七将阮芷兰放在地上,秋珠赶忙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覆在阮芷兰身上。
俞七抱了抱拳,朝方菡娘禀告:“方姑娘,这位姑娘一直瑟缩在园子西南角那里的假山里,我们寻过去后,她就晕了过去。在下懂一些把脉之术,阮姑娘身子没什么大碍,方才大概就是紧张过度了,不必太过担心。”
方菡娘感激的点点头:“麻烦你了。”
俞七赶紧道:“不麻烦不麻烦,还是主子更辛苦……方姑娘你光感谢我家主子就行了,他那边应酬也不少,一听说方姑娘这边有麻烦,就跑来管方姑娘的闲事,才是真辛苦。”
姬谨行冷冷的缓缓的平静的,道:“俞七,你是不是皮痒了?”
俞七赶忙低下头,作出一副我什么话都没讲的样子。
若不是眼下阮芷兰还在昏迷不醒,方菡娘都要被逗笑了。
方菡娘有些担心,看着躺在地上的阮芷兰,虽然她身上盖着披风,依旧担心她被冻伤,她蹲下身子,去掐阮芷兰的人中。
阮芷兰皱着眉头,一下子痛醒了。
她一醒来,就见着眼前是方菡娘的那张脸,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双手用力推了一把方菡娘。
方菡娘一下子站不稳,差点摔了,好在后头姬谨行及时扶住了方菡娘。
姬谨行微微眯起眼,看向阮芷兰。
俞七一看完了,主子这是要发怒,连忙往前一站:“阮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小姑姑冒着这么大风雪来找你,你就这样对她啊?”
阮芷兰迷迷蒙蒙的坐起来,晃了晃脑袋,看清了眼前的几人,这才恍然回过神,脸上一下子有些紧张惊慌,她左看右看,似是在看附近有没有什么人。
阮芷兰发现附近周围除了眼前这几个,再也没别人了,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方菡娘有些无奈:“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娘都要急疯了。”
阮芷兰低下头,半晌没说话。
俞七咳了一声:“一般这种情况吧,方姑娘,你这侄女儿,倒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话音未落,阮芷兰就尖叫起来:“不,我什么都没看见!”
……此地无银三百两。
方菡娘叹了口气,行吧,眼下找着人就好,她看到什么,没看到什么,这就跟她没关系了。她不是阮芷兰她爹妈,替她操不了这么多心。
方菡娘从姬谨行怀里站出来,道:“既然妙妙没什么大碍,那咱们就赶紧回去吧,免得旁人多想,再坏了妙妙的名声。”
阮芷兰不作声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将披在她身上的披风把自己裹了起来。
姬谨行眼神越发冷了。
方菡娘把大氅递给姬谨行,姬谨行没有接。
他冷冷道:“你先穿着,快到时,再将它脱了给俞七。”
俞七知道自己免不了干这种跑腿拿东西的活,非常认命的同方菡娘道:“对对,方姑娘您别冻坏了,不然心疼的还是我们家主子。”
姬谨行冷冷的扫了俞七一眼。
俞七缩了缩脖子。
阮芷兰紧张的看了看姬谨行,又有些防备的看了看俞七。
方菡娘又把秋珠裹进了大氅里头,催道:“行了,咱们走吧。我同香香约了半个时辰,现在时间过去一会儿了,我怕香香再等急了。”
方菡娘从大氅边上伸出一只手,朝姬谨行挥了挥,这才搂着秋珠一起,同阮芷兰往外头走了。
外头风雪依旧很大,方菡娘紧赶慢赶,等到了同阮芷萱说好碰头的那处拐角,阮芷萱已经等得快哭了。
阮芷萱骤然见到方菡娘同阮芷兰从那边过来时,眼里还挂着泪,小脸被吹得雪白雪白的,满满都是惊喜。
但她不敢惊呼,领着如夜飞奔过来,话不成句,激动不已:“小姑姑……”
“嘘。”方菡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飞快道,“就说去方便的时候,被风雪困住了,眼见着越来越大,才冒雪回来。”
阮芷萱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她怕一会儿眼里的泪也会结了冰,用力点了点头。
方菡娘又低声警告阮芷兰:“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一会儿就咬死了说你在方便的那处也被风雪所困,碰到了我们两个。”
阮芷兰咬了咬唇没说话。
方菡娘不管她听没听懂,但知道她们出来的时间够长了,再不回去,恐怕什么说辞都糊弄不过去了。
“一会儿看到什么都别叫,等回去我再同你们解释!”方菡娘嘱咐阮芷萱一声,一边飞快的脱下大氅,低声喊道:“俞七!”
俞七神出鬼没的出现了。
阮芷萱捂住了嘴,好悬没喊出来,然而还是惊愕无比。
方菡娘觉得,像阮芷萱这种大家闺秀突然见到外男出现,这样已经是非常好了。
方菡娘将大氅给了俞七,身子情不自禁的抖了抖,骤然离了外头挡风的大氅,总觉得有些冷,好在这走廊里,已经算是有瓦片挡了些风雪了。
俞七接过大氅,又神出鬼没的消失了。
方菡娘拉着阮芷萱的手,低喊一声:“走了!”
然后,几人像逃难般,向着暖阁飞奔而去。
暖阁外头的侍女,穿得厚实,暖阁里的热气余温也能暖和一下,见着几个大家闺秀模样的人领着丫鬟飞奔过来,吓了一跳,立马认出打头的两位就是之前说去如厕的那位。
侍女惊笑道:“两位小姐,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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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周六好,这章是定时。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骄躁
毕竟如果直白的问你怎么如厕这么久,对两位大家闺秀来说,有点羞耻了,是以侍女换了种问法。
自然,此时方菡娘是不需要跟一个侍女多费口舌解释的,她只笑了笑,就拉着阮芷萱的手迈进了暖阁。
几人是沿着边溜进暖阁的,暖阁里的宴会已近了尾声,场地中央的舞者早已换上了宫中乐妓仿的宫女,穿着宫装,甩着水袖,大多女眷都在聚精会神的欣赏着歌舞,没几人注意到偷偷溜进来的主仆几人。
一直提心吊胆密切关注着门口的秋二奶奶跟安平翁主自然是发现了。
她们两个脸上都闪过惊喜之情,秋二奶奶差点忍不住站了起来,但她狠狠掐着手心忍住了。
安平翁主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她也是当娘的,女儿刚出去不久就起了大风雪,她怎么能不担心?
她差点按捺不住就想跟太子妃娘娘说实话让太子妃娘娘去寻人了!
若她们几个再晚回来片刻,安平翁主觉得自己就要这么做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好歹人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方菡娘朝着安平翁主跟秋二奶奶微微点了点头,正要入座,却突然听得对面一个极为清脆的声音:“呦,方菡娘,你出去大半个时辰,是干嘛去了啊?”
甚至于奏乐声,一瞬间都被那声音压住了。
方菡娘微微顿了顿,眼神一瞬间变得锋利,直勾勾的看向对面那道声音的主人——福安郡主。
福安郡主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的满满恶意,都快溢出来了。
太子妃不着痕迹的微微皱了皱眉。
福安郡主依旧不依不饶的,从席后绕了出来,在场中间向着太子妃深深的行了个福礼:“太子妃娘娘,我觉得这方菡娘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您的生日宴,她这一跑出去就是大半个时辰,实在是不像话,这不是蔑视皇家尊严么?”
众家的女眷们一片寂静,目瞪口呆的看向福安郡主。
事情闹到这一步,太子妃也不能再装作看不见了。她挥了挥手,示意乐妓仿的舞姬乐人都退下。
暖阁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太子妃心平气和道:“福安,你的意思是?”
福安郡主一愣,倒是没想到太子妃会这般问她。
太子妃这才转了视线,看向方菡娘。
方菡娘理了理衣裳,落落大方的从席后绕到场中间来,阮芷萱也一声不吭的跟着绕了过来,阮芷兰犹豫了下,秋二奶奶急得不漏痕迹的戳了戳她大腿,阮芷兰这才不情不愿的也跟着过去了。
方菡娘跪下,后头阮芷萱跟阮芷兰也依次跪下。
太子妃轻笑道:“这是为何?”
方菡娘抬起头来,道:“还请太子妃娘娘恕罪。半个时辰前,草民同草民侄女一起去解手,结果当时风雪越发大了,着实是困住了我们,后面我们见风雪越来越大,耽搁了大概一刻钟时间,耽搁久了怕再不妥,就忙着冒雪赶回来了。”
福安郡主愣了愣,倒没想到方菡娘咬死了说去解手,甚至把时间具化到了“耽搁了一刻钟时间”上。
要知道,半个时辰也不过才两刻钟,再除去路上的时间,解手完净手、除味等一系列麻烦的事,这个时间确实不算太过分。
阮芷萱跪在方菡娘身后,心里头也是对她这个小姑姑佩服得紧,原本听上去似乎很长很不敬的时间,被她这般一分,具化到每一件事上,看上去耽搁的时间就没那么久了。
有些同平国公府交好的女眷就不禁笑了起来,替阮家解围:“哎呀,小姑娘家家的,可以理解,我做姑娘那会儿,恨不得把全身衣裳都换一遍才妥当。”
“是啊是啊,这么大的风雪,刮在脸上都跟刀子似的,耽搁事也是常有的。”
太子妃含笑看了眼方菡娘,这孩子脑子灵的很,遇事也从从容容的,不忙不乱,不错不错,家有贤妻夫祸少,到时候若小十一真娶了她,她也能少替小十一操点心。
“什么因着风雪耽搁!”福安郡主憋红了脸,脱口而出,“我记得你出门前明明穿了斗篷!她此刻没穿,一定是为了编造谎话!”
太子妃慢慢的敛了笑,这福安,也太过骄躁了,幸好小十一没应了他大哥的话,娶福安当正室,娶方菡娘为侧妃,就福安这不依不饶的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小十一给坑了。
方菡娘似有些无奈,她没说话。
阮芷萱却抬起了头,道:“福安郡主,您看看此刻我小姑姑的披风在谁身上?”
福安一愣,这才发现,方菡娘那件白底红萼梅的披风,正披在跪在方菡娘身后的阮芷兰身上!
她仿佛被人闷头打了一棍。
耳边还传来阮芷萱的解释:“正因为妙妙妹妹也被大风雪困住了,小姑姑作为长辈把披风让给了妙妙……”
后头阮芷萱说的什么,福安郡主已经听不清了。
因为她此时此刻正狠狠盯着方菡娘,眼里已经没有其它的人与事了。
“……都是些小事,就不要再在那跪着了。”太子妃总不能当众打福安郡主的脸,她一语替这件事下了结论,吩咐一旁的侍女把方菡娘三人给扶了起来,“在外头冻了那么久,快暖一暖,地下凉的很。”太子妃殷殷关切了几句,又转头吩咐侍女,“……去吩咐厨房多熬些姜汤。”
侍女各自领命,方菡娘也顺势起来,退回了自己的坐席后头。
阮芷萱坐回安平翁主身边时,双腿还有些发软。
阮芷兰咬着唇没吭声,秋二奶奶忍不住狠狠剐了阮芷兰一眼。
若不是这个冤家,家里的姑娘何至于受这种罪!不行,等回去她一定得好好的教训教训她!
安平翁主低声同方菡娘道:“……委屈你了。”
方菡娘微微笑着,没说别的,只是端起席上方倒好的暖茶,慢慢的暖着有些冻僵的双手。
福安郡主颇为不甘心的也退下去了,方才被打断的乐舞重新回到了暖阁,场上又一片热闹气氛。
外头风雪交加,暖阁里头温暖如春。
姜思华回来的正好不是时候,她刚坐到福安郡主身边,就挨了福安郡主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去哪里了!半天不见人!真是废物,需要你的时候你死哪里去了!”
福安郡主骂声并不高,但相邻的坐席却也还是能听得见的。
姜思华脸上臊的很,张了张口想替自己解释,一想福安郡主正在气头上,肯定听不进去……姜思华低眉顺眼轻车熟路的赶忙哄起了福安郡主。
……
宴还未散。
因着外头风雪相阻,外头的道路也应是不怎么好走,众人算是被困在了暖阁里头。
“什么鬼天气!”
一声抱怨传了出来。
众人还在想,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子妃的生日宴上抱怨天气,一看,是皇帝疼爱有加的玉祥公主,心下就恍然了。
玉祥公主是皇帝疼爱的邓贵妃所出,顶上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三哥,算是腰板子比较足的公主了。
太子妃也不恼,她本就是太子继室,几个小姑子里头,年龄甚至比她还大的也有,她早就习惯应付这些人了。
“下雪留客天,这是让你们多玩会儿呢。”太子妃笑吟吟的。
玉祥公主不太高兴了,但也不好再当着太子妃说些什么,嘟囔了几句,不说话了。
太子妃见差不多了,借口累了,离开了暖阁,让这些女眷们自己交际去。
她在场,她们反而拘束的很。
若是旁人,生日宴主家就这般离开,指不定会惹出什么诟病来。但这场生日宴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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