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连香端着粥很快回来,一碗粥下肚,筱黎这才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当然首要的就是发生了什么。
“主子,您一点都不记得了?”容嬷嬷迟疑地望着筱黎,如果不是包不住这件事,或许,主子什么都不知道更好。
“说吧”筱儿闭闭眼,再睁开,给自己做好准备,最坏的准备。
“主子,您已经昏睡三天了,三天前的事情,主子,您还记得吗?就在长春宫。”再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主子却一无所知,容嬷嬷的泪水又开始止不住,只能瑞香开口。
“长春宫?”筱黎愣了下,三天的昏睡显然让她有些接不上记忆。
“本宫最后是晕过去了?”还好,她很快想了起来,最后那几乎噬人心骨的疼痛,她怎么能忘记。
“主子,当时您晕过去,皇上抱住了您,谁知,一抱,您□的衣服上竟全部是血,只是当日您穿的暗紫色衣服,所以,没注意到。”想起当日,当皇上抱起主子,皇上的衣袍一下子被抹了个红,大家当时差点没吓傻,还是皇上急切的吼声,一下子让所有人反应过来,等皇上抱着主子冲回储秀宫时,皇上下衣上的斑斑血渍,都在告诉着所有人,主子出事了!
“接着”想起那日在长春宫的情景,这个时候筱黎对弘历待见不起来,那日的情形,分明,开头自己也是被他怀疑的,筱黎,朕此生绝不负你,何其可笑的笑话!
“太医也跟着来了,说,说——”瑞香欲言又止,不是说不出口,实在是担心主子无法承受。
“说什么?”筱黎很平静,尽管看几个人的样子,她也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只是长春宫里的疲惫还有这几日昏睡后的有气无力,让她都有些厌世的情绪,什么都无所谓了。
“主子小产了。”瑞香的声音很轻,也很沉痛,主子从王府到皇宫,整整五年,到了今天,终于怀上孩子,可刚刚来到的孩子却用这样一个猝不及防的方式离开了主子,她们想着都心疼得厉害,何况主子。
“本宫上月正常换洗了。”筱黎还是很平静,真的很平静,只是手却做出了一个护腹的动作来。
“孩子月份小,太医说刚足月,主子,您要哭就哭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头,太医说了,只要养好了身子,孩子会有的!”容嬷嬷扑倒在筱黎床前,筱黎没哭,她先哭了出来,接着几个丫头也跟着哭出来。
“原来是这样,本宫没事,你们退下吧,本宫想静一静。”自己也差不多是这几天换洗了,如果没出事,她也会在这几天知道自己怀上了,可惜没有如果,筱黎很累,累得只想一个人待着。
“主子——”容嬷嬷几人怎么放心。
“退下吧”筱黎叹了口气,眼神空无焦距,里面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嗻”几人只能退下。
一室清宁,筱黎缓缓回神,只是她的目光依然无法集中起来,空然地放射眼光所及之地,却没有任何东西能映入眼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孩子来了,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孩子走了,筱黎的手从腹间来到心口,它在跳动着,可是她为什么感觉不到它的跳动呢,好奇怪,为什么就是感觉这里空了呢。
筱黎缩回被子里,紧紧包裹着自己,因为寒冷向她袭来,她喘不过气,她,她不知道要怎么办,筱黎茫然了,眼里的泪水开始没有感觉不受控制地流着,可她一无所知,她甚至哭不出来,因为她不知道要为了什么哭,从头到尾,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可孩子却来了,又走了。
“嬷嬷,要不我们还是进去吧,总得守着主子。”瑞香很是担忧,虽然主子一惯给她们的感觉都是坚强的,不屈服的,可是现在的主子无疑是最脆弱的,瑞香认为必须得有人时刻看着主子,至少在主子渡过这一关之前。
“再等一会儿,若是主子还没叫人的话,这会儿,就让主子一个人待会儿吧。”容嬷嬷叹气,主子这会儿想一个人待着,大家都能明白这种想法,任何人都会这样,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个人待着,就给主子一点时间。
几人不语,默然了容嬷嬷的决定,给主子一点独自舔伤的时间吧。
“皇上到!”沉默间,弘历赶来了,吴运海刚来报筱黎醒了,他就赶了过来,他不是不想无时无刻守着筱黎,可他不能,他不仅是筱黎一个人的弘历,他是整个皇宫的弘历,更是整个大清的弘历,他必须得去做一些非做不可的事,比如永琏的身后事安排,还有婉妃和诺常在之间的关联由及永琏薨逝的关系,这件事,必须得有个说法,更重要还有国事,他都不能放下,他宠筱黎,现在大家都知道,但他不能让筱黎背上惑主的祸名,便是把折子搬到储秀宫也不行,同时,他必须得更勤勉地做一个人人眼里最合格的帝王。
他的人在养心殿里,可他的心一直没有离开筱黎。
没人能懂他的感觉,但黎儿就这样在他面前倒下的时候,他再忍不住,抱住黎儿的身子,一切还来不及反应时,他感觉到的是自己被染红了双手,是筱黎的血,一时,他骇然大惊,他的黎儿,怎么了?!
☆、第92章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黎儿回的储秀宫,一路狂奔;一路急吼;来人;太医;他只有一个念头,黎儿,你千万不能有事;朕不准,你听到没有!
看着太医出出进进;看着一盆盆清水进去,出来时变成了一盆盆血水,弘历发现自己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手和脚都是颤动着,带着麻意,他就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一样,站在那里再不动挪动一步,直到吴书来发觉了他的不对;扶着他坐下来,但他除了换了个姿势外,什么都没变,身体依然在颤动,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他要怎么恢复自如,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筱黎身上,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其实弘历已隐隐知道了些什么,他再无知,不管后宫之事,但永琏的出生是他当年最期待的,自然见证的了永琏的整个出生过程,雅淳屋里端出的血水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当年,血水让永琏出生,而现在,不是孩子的出生,那就只有另一个答案,孩子的消失。
想到他和筱黎的孩子就这样尚来不及至少让他的阿玛和额娘知道就没了,弘历心里阵阵刺痛,弘历闭眼又睁开,孩子可以再有,但他的黎儿一定不能有事!
心里有了准备,结果没有出人意料,黎儿小产了,刚足月的孩子,万幸,黎儿没事,只要黎儿没事就好,弘历舒了一口气。
再接下来便是等待,等待黎儿清醒,休养,把伤了的身子养回来。
望着昏睡中苍白脸色的筱黎,弘历心里被悔意占满,他怎么会这么混账,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竟然帮着皇后伤害了黎儿,黎儿的性格,他最清楚,黎儿防人之心很重,可她却从没主动伤害旁人之心,对永琏,皇后不愿后宫的女人和永琏有太多接触,别宫女人还会想着法凑到皇后或是永琏面前表示她们的所谓善意,可黎儿却从不屑做之,因为她明白,无论对永琏做多好,皇后都不会满意别的女人对她儿子所做的一切,所以,这个后宫里,筱黎绝对可以算和永琏最没有关系的人,皇后不想旁人过多接触永琏,黎儿更不会主动去讨好一个孩子,亦或是对付一个孩子。
他明明知道这些,可他却还顺着皇后,结果,结果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好笑的事实真相!
诺常在是没能明说什么,可是粘杆处探来的消息却假不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没人亲眼看见婉妃和诺常在有什么过多的亲密来往,很粘杆处却查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婉妃和诺常在经常会前后去御花园里坐一坐,比如上午婉妃去了,下午诺常在也会去,更有趣的还是她们每次坐的地方总是相同或是相近,是不是很有趣,有趣到连皇后放在婉妃身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弘历嗤笑,皇后自以为在每个宫安插了人就能控制她们吗?她能想到的,凭什么别人就不能想到,算计旁人,就要有旁人也能算计你的思想准备,任她还护着永琏自以为滴水不漏,最后却一个小小常在就得了手。
何其可笑的皇后,这个小小常在还是她当初立主提出来的,想养狗,也得挑好,省得最后养了个白眼狼,弘历甚至就不知道皇后有时候在想什么,难道这个诺常在就如何得她信任,该防的不防,尽假想对手,而永琏,想到自己最器重的嫡子,弘历到了今天,才是终于明白,曾经多么聪慧的一个孩子,竟是被皇后养废了,九岁的永琏竟然还不知道防备,弘历很失望。
这样的事实真相,不知道皇后现在是什么感觉,弘历也不想知道,他的心只能装下黎儿,在黎儿真正好起来之前,再放不下别人。
每天只在养心殿和储秀宫之间来往,看着黎儿三日都没能醒过来,弘历的悔意与日俱增,黎儿,醒来了好不好,我们睡了这么久,一定够了对不对,醒了,听到了吗?朕错了,你醒来打朕好不好?
他不能放下国事,只能这样心挂着黎儿,然后,他终于盼来了黎儿清醒的消息。
“怎么都在这里站着,主子醒了,不知道要去侍候主子吗?!”一到,就见黎儿所有的奴才都在外屋站着,弘历火大,黎儿身边没人怎么行!
“回皇上的话,是主子让奴才们出来的,主子说,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奴才们也不敢真离开,就在外屋候着,想一会儿主子要是不叫奴才们,奴才们也能进去看一看。”几人赶紧跪下,这次照料主子不利,皇上没有怪罪他们已是幸事,这时,万不能再惹怒了皇上,他们却是不知,弘历怎么怪罪他们,要怪,最怪的只有他自己。
“候着!”弘历脸色稍好了一点,但也别想如往日那般好脸色,仍让奴才们在外面候着,弘历自己进了内屋。
“黎儿,朕来了。”进了屋子,弘历不自觉先放轻了步子,一切动作都是轻的,轻轻地走,轻轻地坐下,他就怕自己惊了黎儿,太医说了,黎儿得好好养一段时间,情绪上还要注意切不能大惊大喜大怒大悲,所以他是这般的小心翼翼。
“黎儿,转过来,让朕看看好不好?”只是捂在被子里的黎儿没有一点反应给他,看着被子下小小的一团人儿,弘历心再次疼得不行,把手轻轻放在被子上,试着想把被子往下拉一点,让人儿出来,却没能拉动,但却证明了黎儿醒了,否则没这般力气,弘历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奴才来报黎儿醒了是一回事,他确认了才能让他自己真正放下心来。
“黎儿,朕知道,孩子没了,你很难过,朕也很难过,朕多想有一个和黎儿的孩子,可,黎儿,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孩子的,我们不难过了好不好?就当,就当这个孩子和我们无缘,你不能再伤心了,太医说你现在的身子不宜再动情绪,要是你还是不舒服,你起来,起来打朕好不好,只要不一个人闷着,你想如何,朕都答应你,好不好,黎儿!”弘历耐心是哄着筱黎,可筱黎没有给他一点反应。
筱黎在被子里紧紧拽着被角,她不想见弘历,她的孩子,正是被他们夫妻俩一起害没的,本就没有感情,这会儿,她更不想见到这个凶手!
她怕自己一下子忍不住,心里积蓄了多年的怨气从被下旨赐婚到现在的怨气会就此爆发,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筱黎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黎儿,朕知道你在怨朕,明明朕应该是最相信你的那个人,可朕却辜负了你的信任,伤害了你,你起来惩罚朕好不好?”弘历苦笑,他其实早就知道黎儿不是别的女人,对他只会迎合和讨好,黎儿的脾气从来都和温顺挂不上边,从小时候,见到她一身红装骑在马上他就知道,能策马奔腾的女子怕是从来就知道温顺如何写。
怨他?他配吗?筱黎只恨死的为什么不是自己,自己一起也死了该多好,她不必再继续忍受这种她从不想要的生活,活着,为了阿玛,额娘,为了生命的可贵,她选择不了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若有一个机会老天要收走她的生命,她绝对愿意。
“黎儿——”见筱黎还是没反应,弘历连人带被抱起来,也让他看到了被子里的情形,筱黎满眼通红,泪水早已把她的衣襟,脸上的头发打湿,被筱黎咬着的下嘴唇已开始渗血,这样的黎儿在弘历眼里是从没见过的脆弱。
“太医,快传太医!”看到血渍,弘历大吼,然后伸出手指就想伸进黎儿的口内,让黎儿松口。
“黎儿,松口,你咬朕,咬啊,不准你再伤害你自己,听到没有,黎儿!”弘历的手指又不敢真使上劲,就怕又伤害到黎儿,这样一来,他的手指就根本伸不进去,看着黎儿一点没有松劲的想法,弘历大急。
“主子——”外面候着的人听到弘历的声音,所有人全部跑了进来,一见筱黎的样子,全部跪在地上痛哭,他们都是筱黎从宫外带着进来了,除了吴运海,更是从讷尔布府上就跟着过来的,现在看到筱黎这样子,他们的感情同样情真意切。
“主子,您不能这样折磨自己,是奴才们不好,没有护好主子,您罚我们吧!”容嬷嬷其中的哭声最大,她跪爬到筱黎面前,筱黎是自己一手奶大的主子,这样的感情最为深厚,现在看到筱黎这样子,容嬷嬷心都碎了,见主子一点反应都不给皇上,容嬷嬷性子是急,可不傻,她知道主子心里有怨的,怨皇上,可进宫,成了皇上的女人,谁都能怨,唯独不能怨皇上,皇上就是这天下的主,这皇宫的天,如何怨。
“啪——,啪——!”容嬷嬷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打在自己脸上,她只想到这样的方法让主子清醒过来,发生的,无论是如何的悲伤,只能让它过去,更必须让它过去,活在宫里,重要的,永远只能是现在和未来!
“主子,奴才知错了!”
“啪——,啪——!”这几人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后,最大一步地成长着,容嬷嬷想到的,大家都想到了,齐刷刷跪爬着过来,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地打在自己脸上,一下子,屋子里就充满了此起彼伏的耳光声。
“都停手吧”筱黎终于松开了自己的口,目然地望着跪在地下的众人。
“主子——”几人齐齐望着筱黎,就算是逼主子,他们也要逼着主子真正醒过来。
“本宫知道了,下去上药吧。”筱黎只能被他们逼着清醒。
“嗻”脸红肿了大半边的几人这才退下。
“皇上,太医到了!”刚好遇到领着太医赶到的吴书来,吴书来目光闪了下,脚下却一点没停,领着太医进了屋。
这几人到是忠主。
☆、第93章
“黎儿,再给朕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朕不敢多求;只要你给朕一次机会就行。”
等太医处理了筱黎下唇的伤口后;弘历把人都撵了出来;筱黎想一个人静一静;他就不会让人打扰到筱黎;除了他;他会陪着她;无论任何时候。
而刚才容嬷嬷等人的行为,也让他确定,黎儿在怪他,这样的认知;让弘历几乎无法喘过气来;他甚至一瞬间想逃离这里;逃开筱黎对着他无喜无悲的目光;可是最后一刻;他让自己生生忍住了,他的理智克服了他最不屑的懦弱,他更清楚的知道,此刻他不能,若他逃开了,他知道这件事就是他和黎儿一个永难跨越的坎,而他绝容忍不了任何东西成为他和黎儿之间的阻碍,他和黎儿只能是最亲密的人,不会再有第二条路走,不会!
“黎儿,你理理朕不好?朕真的知道错了,这几天,朕无时无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