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见过太子,不知道太子居然在府上,怠慢了太子。”虽然已经归隐不在朝堂为官,可爵位还在。
凌君胤负手而立:“本宫前来本就没有告知任何人,也不打算惊动,你忙你的,本宫就是来陪瑶儿。”
云战余光往自己闺女的地方扫了扫,抽着嘴角用目光示意对方。
云瑶一脸无辜:“爹,你眼睛怎么了?”
云战一口气差点给憋死过去,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闺女是故意的,又瞪了眼抬头看向凌君胤:“太子这是要?”
“陪瑶儿去太傅府。”低声回应。
云战怔了下,轻声道:“下官也是刚从太傅府回来,那边已经安顿的差不多了。”说完转头看向云瑶,“若是去了,就好好劝劝你外祖母还有舅母,让她们保重身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终究要好好活着。”
又是这句话,云瑶鼻子发酸点了点头:“瑶儿明白。”
“去吧。”转身对着凌君胤拱了拱手,“有劳太子了。”
凌君胤只是点了点头,带着云瑶出府。
云战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转身,迎面站着的一个人也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见他回头哆嗦了下怯怯低头咬着唇瓣。
云战皱了皱眉:“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女儿…女儿就是太闷得慌,海棠苑如今冷冷清清一个人都看不到,白天还好,晚上…晚上很怕。”声音轻轻发颤。
云战皱了皱眉:“海棠苑一个人都没有了吗?”
“是。”云筱雅点头。
云战摆了摆手:“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就来安排几个人过去,不管怎么说,还是需要有人照应着才行。”
云筱雅听了喜上眉梢,抬头还挂着眼泪,擦了一把感激道:“谢谢爹。”脱口而出,说完自觉说错了话,闪过惶恐埋下头,“对…对不起,是…是老爷。”
云战见她这样也忍不下心伤害,索性也不再回应甩袖离开。
云筱雅抬头,冷冷凝视着云战离开的地方嘴角颤了颤,美目中的流光十分暗沉。
太傅府,门口的白帆还没有撤下来,云瑶站在大门外抬头看了好一会儿。
里面的管家迎了出来,见云瑶身边还站着一人,定眼一看傻了下,赶紧冲大门里喊了一声:“太子爷来了。”
话落就从台阶上冲下了,到了两人跟前低着头:“太子爷,大小姐。”
门内,秦章和秦广一前一后也走了出来,两人虽然难掩疲惫和伤痛,依旧没忘了规矩。
“老臣见过太子。”
“臣见过太子。”
凌君胤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一旁的云瑶上前:“表哥,舅舅。”
“瑶儿。”秦广看向她牵强的笑了笑。
秦章莞尔一笑,抬手在她额前揉了揉,突然意识到自己这种举动有失体统触电般缩了回去,余光微动。
果然,凌君胤的脸已经铁青,看似面上无波,那双眼睛犹如一把刀子直直盯着他刚才碰过云瑶的那只手,有种错觉,下一瞬自己的手就要和胳膊分家。
秦章几不可见将手藏到了身后,看着云瑶宠溺道:“外祖母今天躺下还在念叨,惦记着你的婚期,这应该,快了吧?”
“嗯。”虽然一直都在期待,可如今,实在高兴不起来。
秦广恭敬道:“太子快里面请。”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
云瑶看了眼凌君胤,对方点头,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向太傅府中前进,占有欲毫不遮掩的表现出来。
秦章转头看着两人背影,还有中间那十指紧握的双手眼光暗淡。
“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秦广向前一步与他并排,转过头严肃提醒。
秦章身子蓦然一僵,嘴角扯了扯:“儿子知道。”
“进去吧。”
前院大厅,下人恭敬奉茶。
陆氏被人扶着从外面进来,云瑶从椅子上最快的站起来迎上前,换下一旁的奴婢搀住陆氏:“舅母。”
“瑶儿。”陆采文难掩悲痛,一开口就哽咽的落泪,抬手用帕子立刻掩住自己半张脸,对着正位的方向扶了扶身:“臣妇陆氏,见过太子。”
“夫人起来吧。”
云瑶将陆氏扶着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落座,端起一边的茶杯给她:“舅母,逝者已逝,姐姐也不会想看到你为了她摧垮了身子,我们应该好好的,至少要让她走的安心。”
云瑶告诉过自己,不能伤心,不能难过,可那眼泪怎么都忍不住。
秦广死死握着扶手,死的是自己女儿,还是被人毒死,这种滋味…
“父皇已经表明态度,这件事不予插手,由大理寺公事公办。”凌君胤修长手指在扶手点了点突然说道。
云瑶猛然转过头看向凌君胤,这件事他在侯爵府并没有跟自己提过,想必,与自己一同前往侯爵府也是为了传达这个消息。
皇上不管,皇后自然不敢插手,大理寺出面公事公办,柳玉在劫难逃。
“舅母可听到了?”云瑶欣喜哽咽。
陆氏动作还有点僵持,半晌后哭出声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广紧紧抿着嘴角红了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谁又知道,那不过是未到伤心处。
“臣,谢过皇上,秉公办理。”秦广双手抱拳对着半空拜了拜。
凌君胤轻抿热茶:“柳家这段时间可能会多番动作,不过,本宫已经跟大理寺打过招呼,不管如何,三天后将这件案子定下来,罪名落实,不给柳家丝毫机会。”
“太子。”
秦广和秦章都满怀感激的看向凌君胤,自然也知道,这都不过是因为云瑶。
凌君胤更不是为自己邀功,也不是为了让云瑶感激自己:“夫人还有老夫人自当是要保重身子,至少,也要看着这罪有应得的人刑场问斩,否则,你们又怎么能够甘心?”
回程的马车,云瑶最开始东张西望,偶尔掀起车帘子往外看看,黄昏初上,街道上人影重重变得更加热闹,很多做小生意的商贩都已经开始吆喝。
“君胤,有你真好。”云瑶鼓足勇气软软说道,不过没有敢回头去看对方。
半天都没有任何回应给她,云瑶忍不住转过身,突然袭来的拉扯让她从原地冲出去,转眼到了对方怀里。
宠溺的轻笑在头上方响起,对方下巴抵在她额间:“怎么还是这么傻乎乎的,我做什么都不是为了让你感激,你懂吗?”
“我懂。”云瑶回抱对方,贴着他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君胤,你知道吗?娘亲没死之际我便想,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让她康复,要让父亲看清楚秀和李氏的真实嘴脸,更要让云筱雅从我的生命中消失,这辈子,我不需要爱情,可是你出现了,那么突然又那么不可预知,我总以为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那一处交集点,然而结果并非如此,我现在能够很确定的告诉你,我要你,一辈子,都只想要你。”
琉璃院正房,烛火摇曳。
九妈端了汤进门,看到从下午回府就钻进屋子的人,到现在一张脸都还红的像要滴血。
“小姐,可是不舒服?”九妈上前很是担心,抬手摸了摸云瑶的额头皱眉,“好像有点烫,老奴让八斤过来看看,你这个时候可不能生病。”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云瑶一把抓住对方袖子,埋着头很不好意思:“我没有生病,也没有不舒服,就是…就是可能有点热吧,九妈,给我备热水,我洗了澡就好了。”
说话的空挡都没有抬头,匆促交代完就下了软塌冲进内屋。
云瑶冲到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懊恼的鼓起腮帮子,接着捂着脸低吼:“云瑶,你真是没出息,怎么能在他面前说出那种话来。”
此时,满脑子都是马车里她不顾一切向凌君胤表明心意的场面,还有那个男人炙热如火的眼神与落在眉间的那一吻。
凌君胤晚上才回宫,他用面上绝对的愉悦来表达他心情很好,落尘和落冰乍一看到以为见鬼了,动作一致的抬头往天上看了看,不对呀,天上没出异像呀。
落冰见人都越过他们了,赶紧上前汇报:“太子,皇贵妃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就在大殿中。”
凌君胤脚步一顿斜昵过去看了眼,眉梢轻挑:“嗯。”
当步子跨入大殿正门,那脸上再次恢复面无表情,幽深的眼敛下所有一切。
落尘拍了拍身边的人:“喂,咱们主子今天心情很好?”
“你瞎吗?”落冰没好气的翻了记百眼给他。
落尘抽了抽嘴角:“我这不是怕自己花眼,跟你确认一下。”
“有什么好确认的,那么明显。”落冰冷酷的双手环胸。
落尘托着下巴皱眉思量,最终得出结论:“他今天肯定是去侯爵府了。”
落冰再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一声不吭的离开。
“喂,你去哪?”落尘询问。
落冰头也不回:“去没有白痴的地方。”
大殿中,凌君胤身影进入,童玲坐直身子皱了眉:“去哪了?”
“侯爵府。”凌君胤不做丝毫隐瞒,在童玲对面的位置挑衣落座,“母妃可是有事?”
童玲瞪了他一眼:“也就只有你母妃整日为你的事操劳费心了。”话落继续严肃道,“你可是为了云瑶与你皇祖母起了冲突?你皇祖母今日一早突然离开皇城,说是去五台山,这眼看可就是你的大婚了,这明显是为了避开。”
“本宫大婚是本宫与瑶儿的事情,别人要如何,本宫不强求。”凌君胤双手放在身前靠着椅子,姿态慵懒语气随意。
童玲见他这态度就来气,但也知道说了根本没用,只能平缓情绪:“你跟阮清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凌君胤眉梢一动,扯了扯嘴角只冷笑,不说话。
童玲低下眼睛:“虽然对云家大小姐也不是特别满意,但是那个阮清,本宫更是看不上眼,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真以为傍上了太后就天下无双了,整日鼻孔朝天认不清自己,这要是进了东宫,本宫这做婆母的恐怕都要被她气死。”
话落扯了扯袖子冷哼道,从语气中就已经能看出,童玲压根瞧不上凌阮清。
凌君胤笑了笑:“她怎么想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本宫的殿门,她凌阮清真以为好进。”
“你皇祖母的意思,你还能违抗?”这才是童玲最郁闷的地方。
凌君胤抬了头,眼底冷的让人不敢直视:“如果儿臣非要违抗呢?”
“君胤。”童玲不安的念了一声。
凌君胤重新仰头靠回去,抬手揉着额头:“母妃不要担心,儿臣心里还是很尊重皇祖母的,当年她在那种情况下都将儿臣护的紧紧地,儿臣又怎么能伤了她?只不过,她是她,凌阮清是凌阮清,儿臣一向分得很清楚。”
“这件事,最终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母妃也只能提上两句。”童玲看这凌君胤叹息着,悠尔弯了弯唇角,“不过时间还真是快,一转眼,你都要娶太子妃了。”
凌君胤目光看着旁边,对这番话没有再作出反应,就是童玲都鲜少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第71章 盛世大婚2
时间无聊,转眼即逝。
天都还没有亮,侯爵府已经张灯结彩,放眼望去都是火红一片,大门口的地方铺上红毯一直向深处延伸,直到前院大厅处。
下人都换上了喜庆的衣服,奴婢头戴红花,奴才腰缠红绸,在府中穿梭忙碌,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笑容满面,两人相碰的时候还会攀谈几句送上几颗喜果,这侯爵府大小姐,要出嫁了。
海棠苑,也是红色一片,但是相对外面冷清了很多。
屋子里亮着灯,云筱雅靠在外厅的椅子上绷着脸,手指在扶手上剐蹭发出咯吱的声响,在这种氛围下很诡异,也很吓人。
门口,三两个人低声交谈。
“大小姐真是好命,听说太子爷可是宠的不行,什么好的都给她留着,她说什么都听。”粉色短褂子的奴婢,一边嗑瓜子一边说。
旁边年纪稍小的手里还捏着扫把:“真的吗?太子应该很俊朗吧?”一双眼睛很大充满好奇。
嗑瓜子的吐了口皮,斜着眼睛:“那是当然了,这太子爷什么风度还用去猜吗?那肯定是贵气饶身,俊朗迷人,身份气度都是不用说的。”
“大小姐真幸福。”
“可不是,你真以为是里面那个能比的?”讥讽的白眼扫向正屋。
小丫头压低声音:“小点声,被听见了。”
“哎呦,她算个什么东西,我还怕她听见不成?现在整个汉东城谁不知道,在老庄就让人碰过身子,也就慕容侯府的还乐意要她,若是我,直接给她塞井里去,咱们老爷还是心软,将这种货色还留着。”
云筱雅听着外面的议论,手指头一根一根弯起来捏住,骨节泛白,嘴唇颤抖,眼睛里的狰狞狠毒都要冲出来吞噬一切。
正院前堂,琉璃院。
几位端庄富贵的以嫁妇人穿戴得体,鱼贯而入向正屋涌过去,行走间说说笑笑,夹杂着对云瑶的夸赞,这些人,是专门前来送云瑶出门的五福夫人。
走在最前方的紫红衣衫,精致的牡丹头首饰琳琅满目,双手在身边甩着满面笑容,正是苍老的正夫人王氏,她今天可是来给云瑶梳发的,接到这个任务,王氏可是高兴了一晚上。
一行人进了屋子,九妈才刚把云瑶拽起来推到铜镜前,出到外厅行礼:“有劳各位夫人了。”
又是一阵嬉笑声,众人进了内屋。
云瑶坐在椅子上,眼睛都还没有彻底睁开,迷迷糊糊身子晃几下,好不容易抬眼皮瞅了瞅又闭回去,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这太子妃果然是福气像,将来定要荣华一身。”
“可不是,这气度与太子爷真正是相配。”
“模样好看,家室出众,果真郎才女貌。”
围上来的人对着云瑶各种奉承夸赞,云瑶只觉得耳朵边嗡嗡嗡的直响,这一大早天没亮就给她拉起来,还要听这些女人说些虚伪的话,她只觉得成亲真的好辛苦,又晃了几下就有人扶着她肩膀。
云瑶抬了抬眼睛,与镜子里的那人对视,第一时间就清醒了:“舅母。”半晌,念出声来。
“真是个小迷糊,今天这种日子怎么还能坐着打瞌睡,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将自己风风光光嫁出去。”
陆氏环着她肩头,直直看着镜中的她,两人四目相会。
云瑶鼻子一酸就想哭,抬手盖住肩膀上的那手,动了动唇,她以为舅母今天是不会来的了,毕竟,姐姐刚去。
“傻瓜,你要是这个样子,舅母就有点后悔前来了,我是为了让你高兴,可不是为了让你哭鼻子。”陆氏在她耳边打趣,可也能听出来,声音已经颤抖哽咽,“我们的瑶儿,你可一定要幸福安顺,舅母现在就盼着你与太子举案齐眉,你替舅母,将你姐姐的那份幸福一起承了。”
这番话,让周围几位五福夫人齐齐落了泪,但是面容都带着笑。
王氏上前,拿起桌面上的木梳子:“臣妇王氏,夫君乃是太医院院首苍老,今日,就由臣妇来替太子妃梳发戴簪。”
云瑶看着笑眯眯一脸慈爱的王氏,原来,苍老的妻子长这样,他们确实很相配。
“有劳夫人。”云瑶轻轻点头。
王氏站在云瑶身后,往镜子里看了几眼往两边转了转:“这太子妃,果真是生的好颜色,太子有福了。”
一阵符合的轻笑,几位夫人对着镜前云瑶小声议论,无外乎都是些夸赞的。
陆氏就站在一边,握着云瑶一边的手,完全是看着女儿出嫁的状态。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云瑶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镜子里,那梳子从她三千发丝中穿插而过,留下痕迹,耳边回荡着一句句出嫁梳头歌,面前场景突然间就有那么一点恍惚了,上辈子在满怀期待中出嫁,迎接她的却是几年孤苦,而今再嫁,她才真正体会到何为新娘的喜悦。
陆氏抬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看着面前长发被收起,戴上簪花头面,扣上凤冠,喜极而泣。
喜服拖地,凤冠垂下的珍珠帘让云瑶视线模糊,一张红盖头突然而来,云瑶直直坐着并不曾动作,反而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君胤,我来了。
鸣耳炸响的鞭炮声,侯爵府大门外已经热闹的不行,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