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宫门口的地方停止,云瑶被八斤扶下了马车,有人已经在这个地方早就恭候着了。
落尘上前恭敬道:“大小姐,咱们爷已经在东宫等着了。”
“嗯?”云瑶疑惑,挑了挑眉道,“不应该先去万寿殿吗?”
“太子说了,让属下带着小姐先去东宫,宴会时间还早,不需要着急。”落尘拱了拱手平静解释。
云瑶点了点头:“嗯,走吧。”
四年来,前往太子东宫的路她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遍,闭着眼睛都能准确到达,周围的格局还有布景也早在心里篆刻成了一副画。
下了长廊进入大门,宽敞宏伟的太子宫前院,右手方进去便是正殿。
玄色身影已经从那个地方阔步迎了出来:“这个时辰天已经开始变凉了,怎得都不披件斗篷。”
低醇的抱怨来自凌君胤,如今的他,五官比四年前更加立体,幽深的眼经过沉淀如同深渊,也就只有对待云瑶的时候温柔的不像话。
云瑶歪着头尽显孩子气:“又不是很冷,这种天已经很暖和了。”
念叨着,面前男人已经挺拔站立在面前,将她双手包裹在自己手里,眉头一皱。
“这还叫不冷?手这么冰。”如此宠溺的训斥也只有凌君胤了。
云瑶轻笑,心里头很熨帖,任由他替自己暖着双手:“君胤,院子里的木棉花都开了,待落下的时候我让九妈都收起来晒成干,缝进香囊里。”
“你上次送我的那两个还都不曾用呢。”凌君胤嘴角轻扬。
云瑶撇嘴:“是你觉得太难看,不想用吧。”
凌君胤见她摆明了不讲理,也懂一个道理,与云瑶讲理后果堪忧,叹息声轻哄:“怎么可能,瑶儿给的东西我哪里舍得放在身外,弄脏了可就毁了瑶儿的心意。”
“那东西不就是挂在身上的,放着像什么?”云瑶嗔怒道。
凌君胤将人揽在怀里:“都收藏着,到大婚的时候数数,瑶儿都送了多少东西与我。”
“君胤,你是打算以后算算我有多小气吗?”云瑶仰着头鼓着腮帮子不满问道。
凌君胤愉悦大笑,将人往怀里紧了紧:“我是那种人吗?我的不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我怎么会跟你计较那些身外物。”
云瑶听言噗呲一笑,抬手拍了他一把:“惯会用嘴巴哄我。”
“哄你?我才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让你高兴,既然说了,就要做到。”凌君胤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向深处前进,说着最简单也是最真的话。
后面,落尘直直看着前方相依的两个人,四年来,见证了他们走过的点点滴滴,终于明白为何他们太子爷非云瑶不可,她确实是个值得让人放在心尖疼着的人。
万寿殿,主宫正殿。
“皇祖母,你快帮阮清看看,这件好吗?”从偏殿冲出来的人像只精灵一样,提着厚重的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
三千发丝半空留下弧度,再次站定,娇好的容颜艳丽无双。
铜镜前宫人拥簇的人坐着转了个身,带着皱纹的脸却依旧能够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鬓角发白,发髻端庄雍容,凤冠点缀一边垂下流苏,唇瓣弯起愉悦宠溺的弧度,对着面前乱跳的人招了招手。
“我们阮清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的,这小模样,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慈眉善目的这位正是汉东太后,一个月前才从五台山回来。
凌阮清听到夸赞高兴极了,冲上前蹲在太后面前:“真是这样吗?”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招人心疼。
太后愉悦大笑,抬手整了整她长发坚定点头:“那是自然,哀家的阮清谁敢说一句不好。”
“太子哥哥就从来不正眼瞧阮清。”凌阮清听言失落低头,咬着唇般嘀咕道。
太后怔了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面上有些不虞,扶着凌阮清站起来:“哎,你太子哥哥从小性子凉薄,这都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你看看他,何曾对哪个人热情过?就是对待皇贵妃这个生母也是冷冷淡淡,也就我这个老婆子能受到他一点热乎劲。”
“才不是呢。”凌阮清委屈的反驳。
太后两眼一瞪:“怎么就不是了?哀家还能说谎骗你不成。”
“太后是不知道,太子哥哥见了那位准太子妃眼珠子都要从眼睛里掉出来了,别说什么冷漠,就是冷淡我都没有见过,简直温柔的吓人。”凌阮清愤愤抱怨。
太后表情陷入深沉,皱了眉:“那位侯爵府大小姐?”
“可不是。”凌阮清嗤笑声,很快又满腹委屈蹲在太后脚边,“太后,你知道的,知道阮清有多喜欢太子哥哥,阮清去年就已经及笄早该议亲,可是…可是阮清就是不甘心,为什么太子哥哥就是不肯看看阮清呢,呜呜呜,云瑶到底有什么好?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根本就是嫌弃我不是皇家正统血脉,没有爹娘…”
轻轻软软的哭诉委屈又心酸,尤其说道没有爹娘太后心都碎了。
“哎呦乖乖,没有爹娘不是还有哀家吗?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看看,这再哭就不好看了,阮清呐,你也知道你太子哥哥的脾气,不过哀家跟你保证,今天宴会上先好好看了这个准太子妃,也替你争取机会,可不能在妄自菲薄让哀家心疼了。”太后是真的将这个孩子疼到了心坎。
掏出帕子给人擦着眼泪,凌阮清破涕而笑:“太后会帮我吗?”
“真是糊涂丫头,哀家不帮着自己的小乖乖帮着谁?”
太后慈爱嗔怒道,心里也开始衡量起这件事,不管怎么样,今天先见了那位传言中的侯爵府大小姐再说吧。
第66章 诡计难成1
时间越来越推进,云瑶跟着凌君胤离开了太子东宫,刚出殿门碰上坐着轿撵的皇贵妃童玲,轿撵上的人居高临下俯视着两个人,眉头一皱。
凌君胤表现得很随意,低头:“母妃。”
“皇贵妃。”云瑶扶了扶身。
童玲移开视线,这四年她都习惯了,虽然心里多少还有点不舒服自己儿子对这个女人太过上心,也知道是改变不了什么了。
斜昵云瑶:“这一会儿到了万寿殿,能不能让太后刮目相看没有人能帮到你,只能你自己努力了。”
“臣女明白。”云瑶淡淡道。
童玲又多看了她几眼皱眉看向凌君胤:“你身为太子,整日闲散成何体统?这若是传去你父皇耳朵里他又要发作与你了。”
云瑶低这头,眉梢挑了下未作声,余光扫向身边的男人,她也不是听不懂,这根本就是隐射她狐媚子害的凌君胤无所事事。
凌君胤冷眼抬头:“本宫忙的时候只是母妃不曾看到,并不代表本宫无所事事,若是旁人非要说什么本宫也管不着。”
“你是不是非要本宫过不去?”童玲一拍扶手恼怒道。
凌君胤弹了弹衣摆:“是母妃与儿臣过不去吧?”
“你…”童玲气节。
云瑶抽了抽嘴角,这凌君胤还真是谁的账都不买,小声道:“君胤,她好歹是你的母妃。”
童玲呼吸慢了一拍看向云瑶,眉头轻蹙有点不满。
凌君胤转过头目光温和:“若不是我的母妃,我也懒得与她周旋。”
这么不客气的话让轿撵上的童玲脸都黑了,索性撇开头冷哼声:“走了。”
轿撵离开,云瑶懊恼的拽了身边人袖子一把:“你这么做,皇贵妃肯定又要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了。”
这往后可是要朝夕相处的,做娘的都是不会跟儿子计较,但是她这个做媳妇儿的还不是要被折腾。
凌君胤轻笑,捏了捏她鼻子:“别怕,有我在,谁敢给你脸色看。”
“你说的简单。”云瑶翻了记白眼嘟囔道。
凌君胤牵着她的手:“走吧,若是去晚了才是给别人发作的借口。”
万寿殿,这个时间走廊上已经悬挂上灯笼,殿内,传出欢声笑语。
“哈哈哈,还是阮清最知道怎么讨哀家开心。”
大殿中,几人拥簇最高位上的允秋水,皇帝落座身边,威严的五官今日也显得很是柔和。
下首紧挨的地方,一边是皇后一边是皇贵妃,两人面面相觑一眼还是很和谐的,皇后身边依次坐着凌少恒还有凌阮清,凌少霈挨着皇贵妃后面点的位置,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像是在打瞌睡。
“阮清这丫头一向嘴巴甜。”皇后笑了笑夸赞道。
允秋水眉目慈爱:“这丫头,自小就会讨哀家开心,这小嘴儿就跟吃了蜜糖一样,让你不得不跟着高兴热闹。”
“太后,你这是夸阮清还是笑话阮清呀。”凌阮清撒娇道。
允秋水又一次笑出声,太后高兴,皇上自然心情愉悦。
童玲双手藏在袖子里看着面前一幕,不知道为何总有种隐隐的担心。
“太子到,侯爵府小姐到。”
随着这两声遥唱通报,高位上的两个人目光如炬同时看向大殿正门的位置,允秋水满脸慈爱与愉悦瞬间收敛只见位高权重的威严。
凌帝双手放在膝上蹙了蹙眉,余光扫了眼身边人。
允秋水直直看着,待那两道身影入了大殿,直接落在云瑶身上,从头到脚没有放过丝毫尽收眼底。
一身得体青色宫装,清淡不失端庄,手放身前步伐轻缓稳重,从进门开始目不斜视嘴角含笑,不骄不躁的举止大方得体,元宝髻上的步摇平稳,与身边那高大挺拔的俊朗男人很是匹配,随她怎么看都挑不出一根刺来,完全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
两人在中央站定,凌君胤表情稍缓:“给皇祖母请安。”
“臣女云瑶,见过太后。”
一前一后的叩拜,允秋水从云瑶身上移开,看向凌君胤立刻变得慈爱温和:“哀家这一走呀就是很多年,君胤变得是最多的,那天进宫门,哀家差点都不敢认了。”
“不管皇祖母走多少年,都是君胤的皇祖母。”凌君胤并不擅长表达情感。
不过这句话已经足够让高处的太后高兴,嘴角情不自禁弯起招着手:“快过来坐下吧,别那么站着怪辛苦。”
只是,从头到尾都不曾对付云瑶一句。
凌君胤直接牵起云瑶的手,不需要其他人在意,只要他将身边人放在心尖上就好,带着她走向童玲身边的位置。
凌君胤这个举动让允秋水吃了一惊,虽然从凌阮清那里没少听说这两个人的事情,但是自己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了,皱眉打量思索。
“太子哥哥与云家小姐的好事将近了吧?”凌阮清突然笑着出声。
凌君胤头也没抬:“嗯。”
这么冷淡,凌阮清面上有点挂不住稍微僵了下,很快又道:“就是不知道这侯爵府二小姐什么时候回府,似乎也要到她及笄的日子了。”
“有劳公主挂心,应该就在近日了。”云瑶面不改色平静应付道。
凌阮清笑了笑:“看来,大小姐已经不介意以前的事情了,就是不知道这二小姐回来会是什么一幅场景。”
“终究是做了错事,臣女觉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妹妹犯了错父亲用这种方式惩罚,也都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毕竟,血脉至亲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至于臣女,府上母亲也在有几个月就要临盆了,妹妹回来岂不是喜上加喜。”
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更没有什么起伏。
凌阮清咬了咬唇眼中轻蔑,她才不信云瑶真的能把云筱雅当做妹妹看待。
高处,允秋水任由凌阮清发作并没有意思要阻拦,一旁的凌帝看的直皱眉,不管怎么说,这个云瑶都是太子妃,很快又要嫁入皇宫成为皇家妇,凌阮清这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凌少恒突然说道:“雨双也快要生了,前两日还总是念叨着你,若有时间就上府看看吧。”
“姐姐要生了?”云瑶明显比刚才多了份欢喜,也暂且放下与凌少恒之间的对立:“这是肯定要去看的,臣女还要备上一份大礼送过去才是。”
“你若是去,她肯定很开心。”凌少恒温润说道。
允秋水总算开了口:“是绍恒府上那位侧妃吧?”
“回皇祖母,是的,再有一个月雨双就要临盆了。”凌少恒面上的喜色不减,也是发自内心。
允秋水更是欢喜:“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哀家也算是回来得及时,待侧妃诞下孩儿必要热闹一番。”
“母后,这只是侧妃,生了孩子也不能太过铺张,不然,朝臣又有借口议论了。”皇后有些犹豫说道。
允秋水表情一怔皱了眉,也是没有想到这一块。
凌少恒端起酒杯:“虽然只是侧妃,生下的孩子依然是三王府的皇家子嗣,热闹而已并不代表什么,母后莫要多虑。”
柳忆霜面上难看了一瞬,手指轻颤,扯了扯嘴角:“本宫这不是怕有人私下议论,生怕别人说你太过宠爱侧妃冷落了正妃。”
这明显是拐着弯提醒凌少恒,不要太宠着秦雨双,要多顾及三王妃。
凌少恒浅笑:“母妃放心,玉儿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她一贯对后院的事情打理的很好,从未出现过勾心斗角的事情,更不会有争风吃醋。”
他怎么会不明白,柳玉是母妃娘家哥哥的女儿,自然是偏心的很。
柳忆霜见凌少恒这么轻易驳回了自己的话,心头不悦对秦雨双意见更深,很后悔当年将这个女人送进了三王府。
云瑶低头不语只当听不到。
“太子哥哥,这大婚在即,你是不是也该减少跟侯爵府大小姐见面的次数了?虽说你们婚约在身,可这频繁相见是不是有些不成体统?”凌阮清轻轻软软的说道。
一双眼睛都死死黏在凌君胤身上,表情无辜而直率。
云瑶抬头不温不火看了眼心头冷笑,这人还真有意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盯着别的男人炙热的看,嘴巴里却说着什么礼义廉耻,规矩德行,这不是笑话吗?
凌阮清目光一闪接触到云瑶眼中讥讽,当下不悦:“本公主说的不对吗?你这什么眼神?”
允秋水抬眼往下看了看,也接触到云瑶的目光从而不满。
云瑶摇了摇头放下手中杯子:“臣女只是比较奇怪,公主口口声声要求我与太子遵守礼仪,可是每一次相见,公主都将眼睛黏在太子身上充满爱慕,这难道是收礼该做的吗?”歪了歪头好奇的看过去。
凌阮清唰的白了脸,将脱口而出的咒骂咽回去红了眼眶,委屈道:“本公主不过是好心提醒,大小姐非要如此刻薄言辞羞辱本公主吗?”
云瑶无辜:“臣女只是出于好奇询问一句而已,并未有不敬之意。”
装糊涂谁不会?难不成只有她凌阮清可以用?
凌阮清气愤转过头:“皇祖母。”
允秋水深吸口气态度平稳,看向云瑶:“阮清说的也不曾有错,你们即将大婚本就不该再见面,今日家宴是哀家旨意情有可原,但是往后也希望你们能够谨记,至于阮清…”太后声色突然一顿沉了几分,“她与君胤那是从小的情分,与别人与众不同,自然,也不是别人能够相比。”
明显的偏心和提醒,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凌阮清咬了咬唇瓣撒娇的看着上面的太后,又看回对面的两个人。
突然有人打了个哈欠:“皇祖母,孙儿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你这偏心的太明显了吧?”
凌少霈笑哈哈的看向高处,双眼半磕着好像还没有睡醒的样子,身子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可能,也只有他敢在太后面前肆无忌惮的放肆。
允秋水不见生怒,反而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哀家向来最是公正。”
“嗯,皇祖母确实一直很公正,但是这次就是偏心了。”凌少霈坐起来一点继续道,“我可不觉得未来大嫂说的有什么不对,什么情分?情分这种东西最说不清楚,就算是要讲情分也要看我大皇兄要不要这个情分。”
话落,看向凌君胤的地方似笑非笑:“大皇兄,你跟阮清妹妹的情分有多深?”
“戚。”凌君胤犹豫都没有冷笑声,眼皮都没抬给云瑶倒了杯茶,“皇祖母的人本宫自然能让就让,这几年也是能躲就躲,至于情分?”说完才抬了头,面上清冷的让人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除了知道她叫凌阮清,本宫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过,自然,也不想看。”
这句话是抬头对着高处允秋水说的,眼中鄙夷显而易见。
凌阮清脸都白了,高处的允秋水更是又气又无奈,训斥吧,也是自己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