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间就是应该尽可能多地留给老扎西,让他赶紧说完自己想要说的一切。
但最好少说孙碧青,多说说桑尕杰措央宗的那些事儿。
除非孙碧青跟桑尕杰措央宗之间产生了交集,才值得一提。
因为林真爽快答应了要去尼泊尔的萨陲金刚佛寺。替隐居在那里的央宗大婶儿稍个口信,告诉她,她的爸爸早在1949年就淹死在了台湾海峡的海底。
擦!这还真不是个人干的活儿。
说是口信,其实对于聋哑人口信是带不过去的,林真心想这只能是连环画吧?未来在厦门或者在新加坡在印度在尼泊尔旅行的日子里,我可以寻访所能访到的动漫画家,让他们用图画来表述那个奇怪和复杂的老故事啊。
除了语言障碍之外,让林真更感头大的是。这故事是个悲剧啊。虽然老阿爸的故事这一夜里把林真所哭了好几次,但这个悲伤流泪的故事却并不算虐,这好像还算是温馨治愈系的。剧中每一个人好像下场都挺惨淡的。但个个都是好人,充满人情味儿。
就好像庞龙的歌词中唱到:在伊犁河畔的那个晚上,我们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知青们穷得只剩下快乐。
给这句歌词改改,就很适合用来治愈桑尕杰措央宗大婶儿了……虽然你又聋又哑,抛下了丈夫和三个孩子。虽然你走遍世界去找爸爸一直找不着他,虽然我替你找着了你的爸爸。你的爸爸在二十多年就已经淹死在黑暗冰冷海底。但是央宗你不用再哭,你的脸上可以露出幸福的微笑。因为他们全都是好人。直到死去,他们都在深爱着自己身边邂逅的那些路人。、
马丁爵士是出于好心才去帮助赖斯利夫人,直到他被淹死,他还唱着马丁家族家传的经典传世民谣。他之所以会踏上太平号死亡货轮的甲板,其实也就是被磨磨叽叽不肯早点离开中国的赖斯利老太太害的。
如果找得到马丁叔叔死后漂浮的魂魄,当面问他道:你抱怨过赖斯利老太太吗?
答案肯定是从来没有抱怨过。
所以央宗爸爸的死亡,其内心其实是平和而满足的,他求仁得仁,死而无怨。他是死而无怨,却不是死而无憾。倘若要说起遗憾这回子事情来吧。马丁爵士起码有三个遗憾:一是到死都没找到失踪的小赖斯利,他白忙了好几年,死了也是白死。二是他对不住桑尕杰措丹珠,虽然她不是他害死的,虽然珠胎暗结什么的,是她强〇的他,马丁其实也是受害者,可是马丁虽然不杀伯仁,伯仁终于还是为马丁而死。三就是他的女儿,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寻找过自己的女儿,却被六岁的小扎西残忍地蒙蔽过去。
现如今,林真听过了扎西老阿爸的怀旧故事,听得来直掉眼泪。眼泪一掉就心软,然后热血上头,林真便是个那样的人,好像水浒梁山萌娘版的拼命女三郎。她不知道这回子事儿倒也罢了,她既然知道了,那就一定得伸手帮忙,替老阿爸找回他的老伴儿。替卓玛、央金和洛桑三姊弟,从喜马拉雅山的那一边,带回他们的妈妈。
林真虽然爱哭,身量又较小,看上去有些怯弱的样子。跟李敏那样彪悍的霸气无敌女英雄站在一起,完全攻受分明。但骨子里林真却是个仗义的女人,虽然她气力不及李敏的一半大,但是把大家的灵魂和性格力量摆在奥林匹斯诸神的天平上面称量的话,林真的勇气不会输给李敏半分,甚至在精神上可能比李敏更强大。
所以林真是想也不想地默认自己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她路过尼泊尔的萨陲金刚佛寺时,要做的事情肯定不只是口头上答应扎西老阿爸的,仅仅是带个口信那么简单。
她是想要让桑尕杰措央宗受伤的小玻璃心得到治愈,然后乖乖地回家,做个称职的母亲,别一连十多年躲在外面瞎忽悠。
既然想着治愈的念头,那么就必须弄清楚桑尕杰措央宗姑娘的心病,病根子究竟在哪里?
……(未完待续)
☆、第160章、怒其不争
心病还需心药医。
要想把扎西大叔跑掉的大婶儿好好生生带回来,就得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要落跑。
桑尕杰措央宗大婶子的弃家逃跑案件,应该发生在洛桑降生之后。但这件事情的种子,应该就是孙碧青在1967年的那个绑架之夜,不小心种下来的。
所以扎西老阿爸总是要去讲起当年抓特务的老故事。
但林真觉得老阿爸只剩下最近一天半的时间,这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最好少扯台湾海峡埋藏的生化科技大发现,别扯异形的外星海螺入侵地球事件,更别扯日本人的秘密挖掘,美国战略情报部门的深海探索……搞不好还要扯上台湾官方和大陆军方对此展开的一场大型谍战……新加坡华侨好像也是势不可挡地卷入其中……
这扯得实在太远了。等我从尼泊尔和喜马拉雅回来再陪您老人家慢慢喝酒,慢慢唠嗑。到时候您唠到火星去,唠到银河系外面去,都可以。
今天明天和后天,还是先打住吧。
先把接回大婶儿相关的细节捋一边,无关的花絮不要乱入乱抢镜头好不好?
这是林真心中的想法。但她一时却不知道要如何跟老阿爸表达清楚自己的这个态度。
她皱眉思忖着道:“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老婆终归是跑掉了,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跑。跟此事有关的一切,请老阿爸细细讲来,我会认真听着。倘若跟此事无关的,暂且押后。等我从尼泊尔回来,再陪您慢慢考古,行吗?”
老阿爸的眉头皱的比林真更紧。
两道又粗又黑的大眉毛,在眉心打了一个难看的死结。
十分吃力的道:“我苦苦思索了这么多年,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跑掉啊!你让我围绕这个。只讲有关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哪些有关,哪些没关系?”
林真心下不免恻然。老阿爸真可怜!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是猜不到自己媳妇儿心里想了些啥!
老阿爸都猜不到,林真更感绝望,她放弃分析和推理。无奈的道:“那只能算了。大不了我去尼泊尔当面问她?”
“你想怎么问?”老阿爸一丝不苟,好像dvd纠错系统。
“呃……”
林真一时失语。她倒是想好了要找漫画家去把故事画给那位落跑的聋哑大婶儿看,可是,该由大婶儿那一头诉说的一切,又该如何解决呢?她还真没想好要如何破解这个障碍。
抱着侥幸心理。试探提问道:“碧青阿姨会不会比你知道的多些?你这二十多年就没问过碧青阿姨吗?你是不是该问问她……看看她会不会比你知道的稍微多一点。女人更懂女人嘛。我猜我家碧青阿姨是跟你家央宗大婶儿之间,是有过不少接触的吧?”
“我当然问过啊!”老阿爸颓然叹息道:“我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打听的机会呢?你那大姨妈都被我给问得烦了。每次见到我,她就态度不好,凶巴巴地对我说:别跟我要老婆!我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擦!林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孙碧青。“阿姨你有必要这么蛮横吗!你不知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你为毛要加一句「知道也不告诉你啊!」这完全就是态度恶劣欺人太甚。”
人都说女生外向。林真相信自己也不例外,这时候她真心站在老阿爸的一边,胳膊肘拐向藏人大叔。反倒画圈圈诅咒起孙碧青来了。
虽然心里偷偷吐槽,跟老阿爸的对话之中,林真还是冷静理性的。她分析道:“既然孙碧青说了「知道也不告诉你啊」,那她肯定知道些什么。老阿爸您就没有软磨硬逼着她多吐露一些线索出来吗?”
林真的心理立场一旦转变,就连称谓都变了,碧青阿姨当时就变成了孙碧青。
扎西老阿爸是五十岁的老人家了,一听林真对大姨妈直呼孙碧青其名,立即觉得不忍。倒过来安慰林真道:“孩子!也别记恨你家碧青阿姨!我想她一定是有苦衷,有难言之隐。你要体谅她的身份特殊啊!她这辈子活得可不容易啊!她有些事情不能告诉我。一定有她的理由。”
哎!老阿爸就是心善!林真觉得感动。但她并不打算跟老阿爸默契一致。
哀其不幸!怜其心软!但是,最后还是怒其不争!国人就是有那么个心软和退缩的旧毛病。
这毛病不该惯适。
“老阿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林真悍然对老阿爸评头论足。批判起来:“你得拼啊!现在跑了老婆的人是你!三个孩子没妈妈多可怜啊!你得为此而战斗啊!光是软piapia地随口说上一说,人家随便给你驳了,你就认命了?这是怂包!这是下软蛋!换了我是大婶儿,我也不喜欢你了!你得拼了老命儿去争取啊!”
老扎西低头惭愧道:“我就是很没用啊!我在你大姨面前,完全狠不起来。”
然后两人无话可说,一时默然。
老阿爸脸上的神情悲伤自责,自怨自艾。
林真看不下去,心软道:“你这性格真不讨女人喜欢。不过呢,央宗大婶儿当初应该还是爱你的,不爱你怎么会为你生了三个孩子呢?”
“当初……”老阿爸眼里终于又闪烁起一些自信和幸福的神采。
“小时候我还是挺勇敢的!奴隶私自越界,被土司老爷抓住了是要点天灯惨死的,我都没怕过。那时候,隔三差五的,我就跑去迪庆县找她玩。有时候带去个小木偶,有时带一束草原上采来的野花。她那时也是真心觉得欢喜快乐。”
“这就对啊!为什么你后来就怂了呢?你不是曾经敢于在外国特务面前动刀动枪的吗?”
“哎!”老阿爸又一次深深叹气,“我一辈子没杀过人,我下不去那个手啊。当时就被你碧青阿姨给戏耍得像只猴子似的。央宗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瞧不起我。”
呃!听起来,这倒是孙碧青的错。
她在别人老婆的面前耀武扬威,折辱了别人老公的面子和荣誉感,结果弄得来人家夫妻失和。
林真虽然是这么判断的,跟孙碧青之间却终究还是亲人,而且,还是在某些方面举动十分肖似的近亲,林真虽然对大姨妈心怀不满,却能在对方身上依稀瞧得见跟自己相似的影子,所以她下意识的还是想要为孙碧青做个辩护。
“央宗不会说话!老阿爸你是不是会错了大婶儿的意思?我那碧青阿姨虽然当着你老婆打你的脸,让你颜面扫地,但是,倘若你没有怂包的话,你只是无力招架对方,你心里依旧顽强不屈的话,大婶儿应该是不会怪你的,反而会更贴心地跟你站在一起,为你鼓劲加油啊!”
“你们藏族人家最喜欢打比喻,我也打一个给你听:哪一只骏马没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只要爬起来,还是英雄的骏马。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才是懒惰的驴。那么,老阿爸,当你被打之后,您有不屈不饶地立即站起来吗?”
……(未完待续)
☆、第161章、西藏牧羊曲
扎西老阿爸的自尊心似乎被重重戳伤。
看起来,当年他被碧青打倒之后,果然是像个赖皮的驴子一样倒地不起,丢尽了男人的节操和尊严。
老阿爸变得颓唐灰心,情绪低落,黯然挥手道:“不说了。夜深了。林真你赶紧去睡了吧。”
这就等于是逐客令了,林真已经不是刚满二十岁的冲动小姑娘,她只好闭嘴离开。
卓玛和央金还在后院的遮雨廊道下面坐着等她。两姊妹没有料到林真跟老阿爸聊到那么晚,等到太久之后,相互枕着对方的肩头和怀抱,半坐半依地打起了瞌睡。
卓玛背靠廊下的木柱,斜坐在木阶梯的最后一节上。央金趴在姐姐的怀中。
夜凉如水,月华如霜,两姊妹相互依偎的身影在夜色中仿佛一张刻画着旧时代美好生活的黑白老照片。
林真蹑手蹑脚走了过去,站在两姊妹身边俯瞰着,楞了一回子神。
她是想去房间里拿两床毯子来,轻轻为两姊妹盖在身上。可是这样的举动只适合拍电影,在生活中并不实用。更深露重的,还是别去上演矫情盖毯子那一出了。
林真蹲下来,捏着央金微微翘起的小鼻尖,把她弄醒。
现在林真才知道这两姊妹身上流着四分之一的英国人血脉,她忍不住好奇端详混血儿的漂亮鼻梁,看上去就是比纯正中国人的矮鼻子娇俏好看一些。
央金鼻尖被捏,立即揉着眼睛醒过来,咕哝说道:“啊!林真!你终于上完课啦!”
二姐央金是有那样一个小学生迷恋男老师的情愫,她把扎西老阿爸跟林真之间的会谈。按她的心意,视为上课。去上帕巴老师的课,是央金这一世最美妙的梦想。当然,这只是个根本实现不了的绮想。即便帕巴老师日后真的跟她结婚,她也回不到可以重读小学的那个年纪了。
林真笑道:“是啊!下课了!放学了!夜深了!咱们把卓玛姐姐弄醒。叫她也去睡了吧,赶紧的!”
卓玛本来就是打盹儿,并没有睡得太死,央金跟林真说话,立即惊醒了她。
卓玛心里惦记着有事儿要请教林真,可是风寒露重夜凉如水的。也不好在走廊里继续磨叽下去。
于是微笑道:“林真今晚是住在廖凡对过儿那间屋子吧!早已拾掇干净了。我这就领你去。”
她其实是想跟林真挤一起睡,然后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好说说大姑娘的那些心事了。
可是,三姊妹里卓玛岁数最大,虽然她一直是个老姑娘。没有恋爱的经验,年龄和心态却是摆在那里的。卓玛考虑问题比较有大姐范儿。她倒是考虑到了:说不定林真廖凡小两口儿半夜会幽会呢?我可不敢挡在中间坏了别人的好事儿啊。
虽然林真和廖凡房间的安排是一人一间,这是90年代初期旅馆业的规矩。
事实上卓玛帮着阿帕打理招待所已经多年,见惯了热恋中的情侣,说好是分开来住,半夜里却偷偷溜进了对方的门。男的溜进女的房间,反而只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多是女生晚上会积极热情地,跑到男生的房间里去挤着睡。
卓玛知道这是节操感的问题。男人夜闯女生寝室。是流_氓。女生夜入男人的卧室,那是浪漫炽热的爱情。
虽然这个世界在很多方面歧视女性,大男人主义横行。不过。在分房入睡和半夜翻墙这件事情上,社会还是优遇女生多一点。男人反倒是被道德和体面的信条给限制住了。
卓玛在心里是盘算过的,她去跟林真挤一起,并无大碍。
廖凡摸过来找林真的可能性很小。
林真倘若想要跟她的小情_人去偷偷爱爱,她完全可以悄悄走过去对门儿。所以卓玛挤上林真的床铺,并不会耽搁她的好事儿。
但这一切只是个预估。
听说廖凡是个疯狂的家伙。鬼知道他会不会就是那三分之一少数呢。他半夜溜过来的可能性虽然不大,却也不能完全排除。
所以卓玛比较谨慎的说:“我领你去你房间。”其他的更多话。等下再细细说来不迟。
回头又对央金道:“阿帕喝多了!这么晚还没睡!你去催催他老人家,别叫他趴在饭桌上借着酒劲儿就那么睡去。那样睡不好。早上醒来身上会疼。”
央金很听姐姐的话,也关心阿帕的冷热病痛,立即起身去了。
卓玛牵着林真的手,一前一后地进了寝室,开了电灯。卓玛笑道:“你的小情_人会不会半夜摸过来呀?”
林真微微有些脸红,转念一想,随即释然,坦率说实话道:“也许会!不过我不会给他开门的!他得留着体力去爬山啊。明天我要让他去爬仙乃日雪山。”
“那就好了!”卓玛低头害羞道:“不怕他闯进来的话,那我今晚跟你挤一起睡。我有些私房话想问问你。”
又道:“等你等了大半夜,就是为了想跟你说说话儿。”
卓玛想要打听的事情,其实不是想要问眼前这个二十岁模样的汉族小姑娘。卓玛的岁数比林真大的多了。她是桑尕杰措央宗姑娘19岁那年也就是1963年怀上的,生于1964,比70年生的林真大六岁。
卓玛是知道林真转生的秘密,却不知其详。
林真初来乍到的那一夜,关于死后往生的神话,只讲了个大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