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两年前完成的这次翻修改造,林真其实是大有意见的,不过,碍于彼此之间的尴尬关系,她的怨气只能窝在心里,无处发作。
林真一想起李敏,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个遭雷劈的三儿,两次得罪林真。李敏首先是引诱了廖凡,然后又勾_引了卢天民。按照私家侦探所提供的资料,从廖远和卢思明的年龄数据上,很容易算到廖凡和天民昔年出_轨的大致时间。这个贱贱的三儿,她就好像母猪一样热爱生养,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先后为廖凡和卢天民生下了廖远和卢思明俩个孩子!这实在是令人发指!
切齿的痛恨!无尽的鄙视!
更何况,资料上还特意加以注明:廖远,有暴力倾向。
像李敏这样的渣姐,再加上暴力倾向的熊孩子廖远,这娘儿两个联手捣腾过这疋店面之后,令此地变得来治安状况恶化,流_氓_恶_棍横行成灾,这完全就不算意外。
于是林真在接听卢思聪电话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往刑事凶杀案件的方向去考虑,她满脑子想得都是:“此地理所应当就是乌烟瘴气的,思聪一点也不了解李敏这个人,也不熟悉这里的一切。他贸然入驻这样一家黑店,会不会吃了别人的亏啊?”
林真的思路全然针对着李敏和廖远,根本没有想得到:她所发现的种种诡异细节,竟然全都出自于卢思聪亲自做出的布署。
成年女性的天赋优点和弱点在这一刻流露无遗,林真在电话中首先问起的是:“思聪?你那里什么情况?”她关心天民儿子的健康平安,胜于谨慎妥善地保护自己。
……
☆、第5章、感情好不好不重要
林真竟然会首先关心这个话题,卢思聪心中不免又有些微微的触动。
他长年积月充作她的儿子,彼此之间已经非常了解,卢思聪早已十分熟悉林真的性格。
卢思聪心里清楚:在过去十八年间,她对他真心还算不赖。
可是!这根本没有用!这改变不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林真对卢思聪的好,思聪并不领情。一个中国内地出身的草根媳妇儿,有幸嫁入南洋华侨豪门之后,对总裁丈夫膝下唯一的儿子,万般关怀呵护,那不过就是卢太太林氏理应扮演好的角色功能而已。卢思聪不需要为此表示感动。
尤其是目前的形势发生了忽然的剧变,卢思聪现在已经不是卢天民唯一的儿子。弟弟卢思明在卢天民心目中,似乎是占去了全部100%的分量。卢思聪和林真已经被卢天民忍心抛弃。至少,从那份遗嘱的安排上看,卢天民的心中已经完全没有留下卢思聪和林真两人的任何位置。
这就好像大厦将倾之际,两只小可怜儿在临被压死之前,还在绝望之中相互慰籍对方。这样的慰籍全无任何意义。
卢思聪不需要空洞的慰籍,他要用强硬的行动来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份权益。连带了林真那一份,也要一并夺回。
这时候就派生出一个有些儿微妙的技术问题:
必须及早杀死卢思明,这将使得卢天民的遗嘱成为无效文件。倘若卢思明及时赶到新加坡完成了一系列的财产继承手续,那时候,再杀死卢思明就彻底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属于卢思明的财产将会在卢思明的亲人之中,被别人继承了去,那个人多半就是李敏。
因为卢思明将要继承的60%股权并未被拆分为两个30%,所以卢思聪拯救自己的同时,也一并挽救了他的林真阿姨。
前题是林真在今天晚上没有站错她的阵营。
只要林真没有站错位置,即便她对思聪做出各种粗暴无礼的举动来,思聪还是会帮她夺回她那30%的权益。因为这是绑在一起不可拆分的同一件事儿,这件唯一的急事就是赶在卢思明成功入主卢氏集团之前,果断杀死卢思明。
倘若林真站错了她的位置,即便她对卢思聪曾经千好万好,又施以各种人文关怀,她还是必须去死。
感情好不好,根本已经不重要。利益关系和立场的选择,才是最终的决定性因素。
三十岁成熟男性的理性意志力量,远远覆盖了情感作用的影响。卢思聪此刻的思维十分清晰,此刻,他是纯理性的。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神或者神经病一样,冷眼洞穿世情,不被俗世的感情因素所干扰。
卢思聪甚至感受到因为林真一向待他很好,不得不将她杀死以后,思聪也会为此一辈子感到不快乐。可是,该杀的人,还是得杀。最让思聪觉得荒谬的是,林真这个人要杀或者不杀,根本就不由思聪的个人意志来裁决。一切取决于她自己怎么去作。
布署已经做好,思聪即便想改也来不及了。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善举就是诚心诚意替林真祈祷,祈祷她别犯糊涂。
“真姨!你没事儿吧?为什么你的车忽然停了?”
思聪一直不把林真喊作妈妈或者母亲,他一直喊她阿姨。这时候,既然林真殷切关心起思聪的状况来,思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索性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谈自身安危,一味关心起对方有没有遇到麻烦。
这段通话倘若能够被别人听见的话,又会认为这是模范家庭里母慈子孝的杰出代表。
“啊!你知道的,这家酒店的前身,原本是我年轻时经营的一家小旅社。当年,我们七十年代出生在内地这一代人谁都不懂得风水堪舆,那时候不是在搞破除封建迷信什么的吗?所以这家旅社的方位其实一开始就是修错了的。两年前小廖老板接手改建之后,我本以为他会趁机解决这个问题。可是,走到近处我才看出来,这里当家的小廖老板太不专业了。他最后还是造错了房子的方向。”
顿了顿,又说道:“我打算换个地方,今晚就不住这里了。思聪你如果方便的话,就出来一下。我有些话想要当面跟你讲,电话里不方便讲。”然后也不给卢思聪继续说话的机会,随即挂断了电话。
林真其实是在信口胡编故事。
她不肯进驻这家酒店的原因,没办法在电话里跟卢思聪直说出来。偏偏思聪又瞧出来林真停车的距离和位置有些不合常情。思聪这孩子一向喜欢刨根问底提问题,对于思聪提出的问题,从他十五岁,直到三十岁,林真从来就没有过拒绝予以回答的先例。
林真的脾气好得有点过分,甚至她自己都觉得自个儿心太软,软到了有点**的边缘。
她面临思聪提问的时候,根本做不到冷冰冰地驳上一句:“别打听那么多了!以后有空再告诉你。”
于是她随口编出来那样一套故事忽悠对方。反正这块地儿,林真熟悉得很,可供瞎掰的素材多得用不完。
现在,事情显得得更加蹊跷起来。
林真这次临时起意来到香格里拉,并不是秘密行事。在厦门子公司里也是知会过大家一声的。新加坡总部那边随即收到了消息,这倒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不正常的事情是:卢思聪为什么来得如此之快呢?
林真的眉头轻皱,心中揣测道:“莫非?思聪和思明之间,先我一步已经达成了两个人单独见面一叙的意向?恰巧他们约定会面的地点,也是这里?”
只有这样才能合理解释卢思聪为什么赶在林真之前抵达此地。
卢思聪大概根本就不是在得知了林真的去向之后尾随而来的吧?他本来就正好在来的路上。所以才会先一步到达。
这样才合理。
林真坐在车里,没有起身。随手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这是当地私家侦探社的电话。
这次调查卢思明事件,林真和卢思聪都没有背着对方私下展开秘密调查,而是选择了长期和卢氏集团合作的固定业务伙伴。像私家侦探这种职业,谁都用得着的。与卢氏集团长年固定合作的侦探社有好几家。
吴昌浩就是其中的一个。
“喂!吴胖子吗?我是林真!”
吴昌浩是个大胖子,不过没有郑则仕那么夸张。大概也就折合等于林子聪那样一副模样。林真跟他很熟,直接用吴胖子招呼。
“我是吴胖子!有什么问题吗?请讲!”
“你现在和李思明在一起吗?你们现在什么位置?”
卢思明,那是卢天民遗嘱上一厢情愿给出的命名。其实卢思明这个姓名在法定的案卷之中并未出现。思明登记户口时使用了母亲李敏的姓氏。身份证上所使用的全名是:“李思明”。并不是“卢思明”。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法律bug。不过,这只是个小问题,并不足以阻止卢思明获得卢氏集团庞大的资产。
法律上讲究一个核实行为人的真实意思。
卢天民想要落实的真实意思,很容易就可以推定为:他就是要把全部遗产留赠给他和李敏所生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户籍名字注册成为卢思明还是李思明,并不带来法律上的重大争议。
不过,遗嘱上指定的遗产获赠人,确切地写着卢思明三个字,这倒也构成了一个延时性的障碍。这正是卢思明一时半会儿无法赶赴新加坡继承父业的一个麻烦因素。
“我们还在迪庆!我跟思明没在一起!他还在梅里雪山上呢。我在山下等他。今晚我们肯定去不了你那边了。”
电话里吴胖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火大。
大概是卢思明任性跋扈,对事先约好的应酬计划不加尊重,对林真也是极度藐视,所以才会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跑去攀爬梅里雪山。好像他是置身于红尘羁绊之外,我自笑看尔等蝇营狗苟……这样一副游离于社会之外的清高范儿。
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俗就我不俗,那样一种反社会反人类的孤僻diao丝德性。
和暴力倾向分子廖远一样,卢思明无疑又是一个*型不正常人类。
李敏生出来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奇葩。
林真从电话里吴胖子流露出来的不耐烦态度里,听得出来,吴胖子此刻也很想骂娘——这个卢思明实在讨厌,没素质没家教,不懂得尊重别人。既不给别人面子,也不需要别人给他面子。
遇到这样的客户对象,也真够难为吴胖子的。
林真无可奈何,只能叹道:“那就算了!我们明天再联络吧!吴胖子你也不用生气,就当是今晚放假好了!”
她原本是想要找吴胖子求证卢思聪有没有和卢思明先一步取得联络,现在看来,此事也不必再问。
反正今晚卢思明单边失约不会前来见面,卢思明今晚大概会在梅里雪山半山顶上的某个旅行者营地里面宿营。
这样一来,林真就有今晚一整晚,再加上明天白天大半天的充裕时间,尽可以慢慢向卢思聪查问详情。
不需要再找吴胖子套取小道消息。虽然吴胖子和林真的关系最好,毕竟他是和整个卢氏集团合作的关系,让他背着卢思聪秘密做事儿,始终有点不大好。能不麻烦私家侦探社的事情,也就尽量不去找他们为好。
这时候,卢思聪还不知道卢思明今晚爽约不来,他的伏击计划彻底流产。
卢思聪相信卢思明随时都会登场,这样绝佳的伏击机会只有一次,万万不容错失。当林真流露出想要离开的意向来时,卢思聪心急如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也要留住林真,绝不能让她离开廖记酒店。
一定要让她住进来。立刻。现在。
可是,用软办法进行劝说的话,卢思聪一时却想不出合适的说辞。
……
☆、第6章、悄悄跟他讲
倘若卢思聪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雄辩的说法,口头说服林真入住廖记观光酒店的话……
刚才林真挂断电话的时候,卢思聪就会再打进去,把这番说法说给她听了。
偏偏卢思聪就是找不到适当的说辞。他此刻想得出来的那些借口,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怎么办呢?
眼前布署停当的杀人埋伏现场,不能轻易放弃。像今天这样的下手机会,仅此一次。一旦错失了这个机会,卢思聪就会从富豪公子沦为穷鬼,就好似从天堂打落饿鬼地狱,再也无法翻身。
卢氏庞大的家业继承权摆在那里,卢思聪根本想都没有想过低头认命做出放弃的可能性。他自己并不认为这是疯狂的贪欲和残暴的罪行。他相信自己完全就出自于男纸汉天生应该有的那份事业上进心,以及永不服输的坚韧性。
他觉得这分明就是一场战争。是战争就难免流血牺牲。他觉得自己应该更像是一个英勇无畏的冲锋队长。宁可站着生,不肯跪坐死。绝不畏缩,血战到底。
既然电话里无法用言辞说动林真,那么,卢思聪就赶紧扔开自己正在细心品味着的xx酒庄陈酿红酒,疾风迅雷般地跑下楼去。也没有来得及带上随从,独自一个人冲出大门,奔向林真那支车队停车的地方。
正好林真提出来要让思聪上她的车,面对面跟她单独说话。
卢思聪顺势而为,急忙就赶了过去。
他想要做的,不只是跟林真见面说话那么简单。他打算连拉带拽,硬把林真强掳过来,一起回到酒店订好的房间里去。
当然,用绳子捆绑了她显然是不成的。不过,除了强行绑缚之外,其他的一切极端手段都可以用得上。比如拦腰将她抱住,又或者扛在肩上。
30岁的男人正是身体最强壮的年纪,44岁女人的体力已经明显开始衰退。况且女的本来就打不过男的。
卢思聪真的打算这么干,他其实是有这么一个优势的。
当儿子和妈妈之间发生抓拿扭扯事件时,哪怕是扭打抓扯的力度稍稍大得来有些难看,料想林真身边那一队随从们,谁也不敢贸然站出来帮护他们的女主人。各家各户的母子之间,都有着各自不为人知的秘密关系。
站在随行人员的视角上看,他们不得不做出这样的认知:鬼知道一个继母和一个儿子之间,在过去十八年间,是不是长期习惯于把这种程度的相互扭扯运动,默认成了生活中的常态。倘若这对母子之间的相处关系,一直就是这样的话,又有谁敢于站出来阻止卢思聪强行把林真阿姨生拉硬拽到酒店房间里去呢?
只有卢思聪自己和林真本人能够意识到这一次的事情与以前全然不同。
卢思聪在过去十八年里从未跟他亲爱的小妈红过脸,林真即使在思聪未成年之前的弱小日子里,也从未对他施加过任何暴力。无论是动作暴力,又或者语言暴力,甚至包括态度上的冷暴力……总之从来不曾有过任何粗暴对待。
这时候卢思聪忽然改变了多年习惯,用足力气动起手来强掳硬拉,林真一定会觉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儿的。
不过,这一刻思聪已经急了,他来不及仔细寻思,去寻找这道题目的更优解。他只能勇敢向前冲,不能退缩,不能犹豫。
还好!雇佣杀手们接到的指示,乃是卢思聪、卢思明、林真三人集合在了酒店之后,等他们离场时才会开枪。
此刻,卢思明尚未现身此地。卢思聪即使没有保镖随同,在庭院里或者大道边随便独自乱跑,也不用担心遭遇意外伤害。
不一刻,卢思聪来到了林真的车上。
受命前去查勘情况的小李和小马两个,也就此终止了继续进入酒店的动作,一左一右地跟在卢思聪身后返回,然后守在了车门的两边。
林真这边带来的随行人员,有律师有会计师有秘书也有保镖。这些人谁也没有对卢思聪的立场产生任何猜疑。既然卢公子刚刚从酒店大门里头跑了出来,有事情向他询问即可。小李和小马便不再需要进一步前去查看。酒店里头的详情,卢公子显然已经查看过了。
林真倒是看出来卢思聪今日的举动有点奇怪,对他有那么一些不大放心。可是这样不和谐的猜忌之心,也不便公然告知于身边的卢氏员工。当她看见小李和小马擅自撤回,也只能无可奈何地付诸一笑。
毕竟林真只是出自于女性的直觉,觉察到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同寻常。毕竟她从来不曾将事情料想到残暴血腥的程度上去。
林真这时候回想起藏家牧民女儿所唱的歌谣中提到“沏骨寒风”什么什么的,再加上天色渐渐的黑了,夜空中吹来了沁着寒意的秋风。
她便宽慰自己道:“也许!我真的是身子有些不大好,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