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薇薇本来是提不起精神的,那庙会什么的也就是那样,大家点香烛,投点香油钱,然后吃点素斋就差不多了,他们这样富贵人家的女眷,难不成还能去庙会人挤人不成?
春草自然看出来主子不感兴趣,对上春柳的求情眼神,她轻叹了口气后才说道:“夫人,这会儿可不同呢!娘娘庙这次圣诞,听说还开放了后头园子里的圣水供民众取用,不少夫人姑娘会去取了来沐浴,说是保平安呢!”
保平安啊……张薇薇坐直了身子,忽然有点兴趣了。
说实在话,什么圣水神水的她不是很相信,但是经过了穿越又重生,又让她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是自己不用,儿子和丈夫也能用,当做求个心安。
于是张薇薇应了,随即让两个丫头去安排,车马还有当天要吃的素斋等等,都让她们去准备,她就当个甩手掌柜,只要把人带着去就行。
到了娘娘庙会当天,宅子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张薇薇和两个丫头坐一辆车,跟着跑腿的小丫头又坐了一辆,身边还跟着几名护卫往娘娘庙去。
只是在他们走了一刻钟后,宅子的后门外停了一辆小马车,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后头摸了出去上了马车,也跟着往娘娘庙的方向走。
一路上,有不少差不多款式的马车往同一个方向去,一下子那马车也不那么显眼了。
娘娘庙就在城外的小土坡上,看起来有些高,但坡道平缓,她们没让车夫走庙前那条正道走,而是从另外一条专给马车行走的路过去,那里平常人烟较少,但是修的路却宽多了,就是两台马车并行也不是问题。
春柳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和庙前那条热闹的小道越走越远,眼神热烈得只差没把车帘子融出两个洞。
张薇薇见状,忍不住笑道:“等等进了庙参拜完,等用素斋前,你再带些小丫头去前头逛逛不就得了,也不用现在依依不舍的看着,像是要生离死别一样。”
春柳不好意思的摸着头笑了笑,连忙收回视线,心中暗自庆幸这车里就她们三人,要不丢脸都丢到那群小丫头面前去了。
到了娘娘庙,那群小丫头被人带去后头打扫她们要歇息的地方,张薇薇则带着两个丫头跟着知客进了殿,捻香祝祷,这些事情她以前少做,就是去庙里上香也几乎都是走个过场,但是这些日子来,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让她第一次诚心敬拜。
拜过了娘娘,她也不歇着,就想赶紧去后头取一壶圣水,免得等等用过斋饭后,还得拨时间过来。
所谓的圣水,其实是娘娘庙后院的一小潭泉水,据说当初在建庙的时候,那潭泉水本来该在大殿佛像下方,结果一动土,水就自然的不断涌出,且水质甘甜,大伙儿都觉得这是娘娘显灵,就干脆把建庙的地方往前头移了移,这块地就留了下来成了娘娘庙的园子,平日是不让人进来的,只有遇到了什么大事才开放让人取些水回去。
只不过这圣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来取的,若没有事先打了招呼,就是人来了也进不了园子。
张薇薇虽然活在强调生而平等的时代,但在古代过了更久的富人生活,早也没了那种耍特权的心虚感,所以对于园子里空荡荡的也不觉得奇怪,反而想着没人反倒更清静了。
园子里种满了不知名的树木,笔直的树干上头满是几乎不见绿叶,清风卷过,还带着一种萧瑟的味道。
张薇薇看着满地的黄叶,一步步的走着,想起了前世今生,不免有些感触。
如果可以,其实她不怎么想要回想起以前,那对她来说实在不算美好的回亿,但是有时候会有场景让她突然想起某些人、某些事。
若说上辈子她有所亏欠的,除了自己的儿子外,大概就是那个男人了吧……
张薇薇拿着瓶子接着微冷的泉水,像是在水中也能看见那个如水般温柔的男人。
温淮南,明明从外表看来,就像个温柔似水的男子,但是骨子里却又执拗得很,只要是他认准的人事物,就难以放手。
上辈子她曾想过,如果她穿越后定下的未婚夫是他的话,会不会后来就不会有那些事,她也能过个轻轻松松的种田文人生?
她想着,忍不住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只因为不管是哪一辈子,他们都没有任何的可能。
不是不曾为这样一个男子心动,但是心动了却不代表能够真的爱上,也不代表就能够相濡以沫直到最后。
如果她和布御霆是混乱纠葛的一段情,那么与温淮南就是只适合相忘于江湖。
她向来分辨得清楚,所以即使自己后来被放逐于别院,即使他一次次的提过要带她走好好照顾她,她仍旧只能用几句诗来委婉拒绝--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若是套用张爱玲的比喻,若布御霆已经是她胸口的一点朱砂痣,那么温淮南就是她的床前明月光,能望着却已经不可及。
壶里的水在张薇薇胡思乱想之际已经盛满了,微凉的泉水滑过她的手,才拉回她的心神,她笑着轻轻摇头,只想着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还想起了已经许久不曾想起的人。
上辈子她要再过个两、三年才能再碰见他,他那时到老宅拜访,也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罢了,若是她过得好,他本来打算就这样默默离开的,却没想到上门却见沈慧心像个当家主母一样管家,她这个正妻却在别院里冷冷清清的过日子,才又有了后来一番的纠葛。
这辈子,她自然不会让沈慧心像上辈子一样出来捣乱,那么若是他再路过,也能安心的离开,不再挂念着她吧?
看见连春草手中的水壶都已经装满了,张薇薇就打算三人一起回厢房,用了素斋就可以打道回府,但起身往回走没两、三步,他们却同时停下了脚步。
见到那人,张薇薇眨着眼,心里只觉得难怪自己今日会突然想起许多事和人,她心中淡淡苦笑,身却不动,只是看着那个立在树下的人,在回头看见她们的瞬间,眼露喜色,缓步朝她们走来。
温淮南的眸光有些激动闪烁,衬得他如水般温柔的面容更加俊美,他走动之间,身上的袍子随着风轻轻卷动,白色的衣裳将他整个人衬得宛如谪仙一般。
“薇薇。”他唤着她的名,就像从前一样,轻得似呢喃又像是叹息,深邃的黑眸定定的望着她,像是有许多话想说。
张薇薇轻叹口气,顿了一顿,才轻轻的回道:“好久不见了,淮南哥哥。”
听她喊了这一声,温淮南不自禁绽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在这一片萧瑟中,他的笑容就像是暖融春阳,让人忍不住沉浸在里头。
张薇薇自己倒是还好,只是身边两个丫头都忍不住看直了眼,让她又想叹气了。
桃花债啊桃花债,她无奈的在心中嘟哝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他,但是既然遇见了,也不可能打了个招呼就走人,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身体原主的表哥,两个人就是不成夫妻,也还有亲戚情分在。
“是好久不见了。”若不是他今日来上完香要离开时,正好听见有人说布家的少夫人也来了,想着许久未见便寻来,也无法见着她。
温淮南又走近了点,直到离她约莫四、五步的距离才停下来,眼中的眷恋,明显得连本来沉浸于美色的两个丫头都觉得不对劲了。
春草和春柳警惕的站到自家夫人前面,将她的身影遮掩了大半,春草的脸色尤其紧张。
她知道夫人和表少爷之间是青梅竹马,但是自小姐定亲后,就没再见过两人有什么暧昧之举,她也就把这件事情给淡忘了,不过现在看来,表少爷似乎仍难忘旧情。
这怎么行!夫人都已经嫁了,连孩子都已经生了一个,不说真的有些什么,就是只要有一点流言蜚语传了出来,那夫人还要做人不要?
张薇薇望了望她们俩,她都能够感受到两个丫头的紧张,向来善于体察人心的温淮南,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她心领了两个丫头维护她的那片心意,只是看着他有些受伤的神情,她终究是不忍的。
她想今日大概是重生以来叹最多气的一天了,她淡淡笑了笑,开口说道:“淮南哥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吧。”
上辈子,她不知道是出自于懦弱还是其他原因,拖了许久才认真的拒绝了他的心意,白白蹉跎了他许多时光,既然两人此刻遇上了,她决定还是早早把话说开来得好。
不为别的,他曾经为她付出那么多,她也希望这一次,他能够得到只属于他的美好幸福。
张薇薇带着丫鬟和温淮南两人前后离去,一边树丛后头走出了两个女子和一个连头都不敢抬的小丫头,远远的看着那离去一群人的背影。
两名女子的脸上,一个是带着算计的冷笑,一个则是有些愤愤不平。
“什么官宦人家的女儿,都已经嫁了人,连孩子都生了,竟然趁着自己丈夫不在,到庙里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真是没有半点廉耻!”穿着大红大绿衣裳的布燕西,一开口就是先是一阵谩骂,只能算是清秀的脸蛋上,满是恼怒和厌恶。
另一边穿着粉色衣裳的沈慧心掩去眼中的得意,温柔的劝着,“说不定夫人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就刚好碰见了熟人也说不定。”
布燕西怒声反驳,“什么熟人,我看就是奸夫!两个人这下走了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不要脸的事儿了,光想我都觉得丢人。”
沈慧心故作为难。“唉,我们也先别多疑,说不定真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女子名节多重要,这要有个一句两句的传了出去,对夫人不好,对大爷也不好。”
布燕西握着她的手,嘴里嘟哝着,“那时候就不该让大哥娶张薇薇,除了她爹有个官位听起来好听以外,啥都没有,现在人看起来也是个不老实的,哪有慧心姊你好,人长得美,个性又温柔善良体贴,她之前那样对你,你却还帮着她说话,也难怪我娘这么疼你。”
沈慧心自然知道不能够在这时候接受这些称赞,她故意低下头,脸微微红了红,呐呐的说:“哪儿的话,我不过是个小妾。”她越说越小声,让自己更显得性子单纯,连几句夸奖都受不住。
她这一番作态,让布燕西对于张薇薇更加不满了,恨不得马上冲回府里,告诉娘这个大嫂果然不是一个好的,还是赶紧把她赶出去得好。
沈慧心偷瞄布燕西,内心万分得意。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逮到这个机会,派丫鬟到张薇薇那表哥附近谈论张薇薇,弄出这番“巧合”,接着就等好戏上场了。
若不能彻彻底底破坏张薇薇的名声,岂不是愧对她之前那样对她?
沈慧心在心中冷笑,表情却是装得单纯无害。“燕西,我们先回去吧,我今儿个还是说要回去看望老夫人才能出来的,我怕我回去晚了,让夫人知道,我就……”
布燕西一听这话就更不开心了,不悦的喊着,“她敢拿你怎么样?不过是大哥娶回来的女人,怎么敢对你做些什么?更别说你还是我的表姊呢,她这样是打我们的脸,也是给我娘没脸。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让她以为你好欺负,今天你就跟着我,就是不回去也没什么,先跟我回家去住,到时候让我娘和我跟你走一趟,我就不信,只要我娘开口,我哥和那个女人还敢对你不好!”
沈慧心暗笑在心,只觉得哄骗这个没脑子的布燕西果然简单,脸上却挂着感激的神色,故作犹疑担忧地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姑母和你了?”
布燕西只差没拍着胸脯保证了。“放心好了,我大哥向来什么事都听我娘的,更不用说只是这点小事了。”
再说了,娘说她只有一个哥哥,这个大哥和他们可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他吃了他们家那么多年的白饭,现在就是再怎么报恩都不为过,就这一点小事,他难道还想拒绝?
不过这些话她没说出来,毕竟这可是她娘耳提面命交代过绝对不能说的秘密。
沈慧心虽然不知道她这样的自信是从哪里而来,不过想想姑母对两个儿子的偏心,也了解了几分。
为了把乖巧戏码演足,她仍有些怕事的假意说道:“那……我们再去外头逛逛?”
布燕西此行目的本来就是要来逛庙会的,但是现在看到张薇薇和一个男人一起走了,自然觉得这边比较重要,那些玩意儿也不那么让她上心了。
她沉着脸,急吼吼的拉着沈慧心的手说道:“逛逛啥时候不行?!现在我得去看看那对奸夫淫妇到底要做些什么事,等大哥回来再说给他听。”
“那……”沈慧心还想推托一下,不过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拉着跑了。
一直站在边上悄然无声的丫头紫环,这时候才慢吞吞的跟上,偶尔看向前头的两道身影,心中却是一阵一阵的发冷。
这哪里是亲戚,根本就跟仇人似的,想方设法的要让人家夫妻失和!
她白着脸,咬着唇,手脚不禁有些发软。
她果然还是得赶紧想办法换个差事,再这样下去,她也绝对讨不了好。
张薇薇和温淮南没有往前头去,而是往停马车的那条小路走去,在边上有一家小茶馆,本来是给车夫们休憩用的,后来因为来往的女客多,有时候庙里厢房不一定够,所以又另外弄了些雅间出来,提供给女客们歇息。
春草、春柳一个站在门边,一个站在桌旁伺候,张薇薇和温淮南相对坐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淮南哥哥,这次是因为公差来的?”沉默许久后,张薇薇首先挑起话题。
温淮南看着她,自然又带着一点距离的生疏,心中有些苦涩,过了一会儿才轻声答道:“是,这次是有些事,顺道过来看看,本来还想去你府上拜访的,但是今儿个就要走了,就没送帖子过去。”
张薇薇心里暗道,难怪,上辈子没有这回事呢,她上辈子没来这里,自然也没有今天这一场巧遇了。
“那可真是巧。”张薇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收了声,看着他凝望自己的神情,忽然话也说不下去了。
他几乎是用一种贪恋的神情看着她,像是想把两个人分开后的日子全都用眼神一寸寸的补回来一般,即使他有心遮掩,却也遮掩不住他对于她的情意。
她本来是想好好说话的,只不过现在这样,唉……果然还是需要快刀斩乱麻。这具身体惹来的情债,却要她来解决,真是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淮南哥哥,以后,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了吧!”张薇薇正色的看着他,轻声说。
温淮南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急促的问:“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以后就别再见了?我哪里冒犯了……”
张薇薇伸出手,打断了他的话,敛下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道阴影。
“你没有什么错,只是我如今已经为人妇,本来见了外男就已经是不对,就算是亲戚也该有所避讳,不是吗?”
闻言,他有些难受地闭了闭眼,许久才苦涩的问:“薇薇,你是否还怨我?”
张薇薇抬头看着他,淡然地道:“不,我不怨,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更何况你也没错,你那时候才刚考上功名,不敢争取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来,这也是一出狗血剧罢了,千金大小姐和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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