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槐却是轻轻地拍了拍胸口道:“若非是臣妾草木皆兵,那梨良人身边的宫女,叫什么来着?”她略略思考了一下,道:“对,那个叫云棉的,据说是被人害死了。虽说这死了个宫女并非大事,但还是把长公主给惊着了。”
何青槐将长公主搬出来,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要进去看看。可是江温尔依旧拦着她,并没有让路的意思。
“难不成……江嫔娘娘是想惊着长公主?”
何青槐这般说着,一双眼睛却不动声色地注意着殿中的动静。
就在江温尔不知该怎么办之时,屏风后面忽然响起花瓶打碎的声音。
忆秋看了一眼门外的何青槐,又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忙大步走到屏风后面出声训道:“这都调过来几天了,怎么连个花瓶还擦不好?”
第一百八十章、你想干什么?
就在何青槐愣神之际,忆秋扭着宫人打扮的桃夭走了出来。
“你自个儿跪着向主子认错!”
桃夭忙装做低眉顺眼的模样在江温尔跟前跪下磕头道:“主子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江温尔看了何青槐一眼,又低头望着地上的桃夭道:“总是这么毛手毛脚的,平日里这里没有别人也就罢了,若是惊着了其他的主子,本宫非得好好罚你。”
地上的桃夭身子抖了抖道:“主子,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温尔装作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了她一眼,又对忆秋道:“今后尽量别安排她在殿中伺候了。”
忆秋屈膝道了声“是”,便又扭着桃夭朝外面走去。
刚走到何青槐身旁时,她忽然开口道:“慢着。”
忆秋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下完了。
何青槐围着桃夭打量了一圈道:“这个宫女怎么面生的紧?”
忆秋忙弓着身子回道:“回何小仪的话,前些天,主子刚从别处调过来的,您瞧着自然觉得面生。”
何青槐勾了勾唇道:“是打哪个宫里调过来的?”
忆秋刚要开口,却被何青槐堵住:“你不用回,我问的是她。”
桃夭只得低下头道:“回……回何小仪,奴婢原来是在伊人宫伺候的。”
伊人宫地处偏僻,何青槐她平日里又甚少与黎落往来,是以伊人宫都有哪些人她根本就不清楚,只得让开路,让她们出去。
江温尔勾了勾唇道:“本宫以为何小仪是来找本宫闲坐,不料竟是来本宫这里抓刺客。”
她朝着何青槐走近一步,“虽说这些日子皇上甚少来本宫这里,可是倘若本宫去太和宫告诉皇上你三更半夜来本宫这里无理取闹,你说,皇上会不会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不追究呢?”
何青槐被她这么一说,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在她印象中,江温尔就是一个不争不抢好欺负的主,今儿个她见江温尔领着一个人进了江宁宫,本以为可以借她窝藏刺客之名将她狠狠打压一下,却不料那人竟是伊人宫的宫女。皇上虽然将梨良人关进了冷宫,可是中秋节那夜,她可是明明白白地看清楚了皇上对梨良人的心意,这梨良人重回伊人宫再复恩宠自然也是迟早的事。如今,绕是再借给她两个胆子,她都不敢做出针对伊人宫的事。
于是,她忙屈下身子朝着江温尔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道:“江嫔娘娘恕罪,是臣妾越矩了。”
江温尔冷哼一声道:“何小仪自然有自知之明,那便请回吧,不送!”
说罢,她直接“哐当”一声将门关上。
门外的何青槐望着那两扇禁闭的大门,眼中有一抹阴骘一闪而过。
苏玄影在苏府为云棉设了灵堂。第二日,他立在云棉的棺材前,悲声道:“棉儿,你安心地去吧,我定会叫那些害你的人血债血偿!”
说罢,他转身从书房的架上取了剑径直朝宫里去了。
惩戒司中,冬青靠在牢房中的墙壁上,静静地等待着。
忽然,牢房门口的铁链响了起来。冬青喜出望外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本以为是司刑官来下令放她出去,却看见一脸戾气的苏玄影提着剑走了进来。那剑的尖端划过地面,划出一串儿火花。
不知为何,今日的苏玄影甚是恐惧,像地狱里的恶鬼一般,步步朝自己逼近。冬青下意识地便后面躲去,可是奈何后面是墙壁,她根本无路可退。
“苏……苏将军,您想干什么?”
苏玄影冷笑一声,用剑指向她的喉咙:“说!你们是如何将云棉害死的?”
冬青闻言,胸腔中的那颗心忍不住狂跳起来。她没想到云棉的尸体会这么早被人找到。
“没……没有。”冬青摇摇头,“奴婢没有害死云棉姑娘。啊——”
她话刚出口,苏玄影便提起手中的剑从她腿上割下一块肉来。顿时,殷红的血从她的腿上流下来,在地上印出一片。
“我问你,云棉是如何被你们害死的?”
苏玄影再次咬着牙问道。
冬青脸色惨白地忍着腿上的疼痛开口:“奴婢没有害死冬青姑娘……啊——”
苏玄影对着她的另一条腿又是一剑。
“你说不说?”
豆大的汗珠儿从冬青的额头上滑落,滴在她脏兮兮的衣裳上:“奴婢没有……”
“啊——”
苏玄影对准她的胳膊又是一剑。
冬青想承认,可是她不敢。
昨夜云琅婳过来派人传了话,说如今她的家人已被控制,若是她胆敢招供一句碧琅宫和二皇子还有云棉的死有关的话,便将她的家人全部杀死。
冬青想着家中一把年岁的父母,和三个弟弟,咬着牙将所有的真相填回了肚子里。
就在苏玄影准备落下第四刀的时候,冬青忽然一口咬住舌头,自尽了。
苏玄影望着她渐渐倒下去的身体,仿佛没看见一般,依旧用手中的剑一下又一下地割着她身上的肉。每割一下便问一句“云棉是怎么被你们害死的?”
司刑官和守门的狱卒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声音,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分界线——
太和宫中,慕容璟烨下了早朝,换下身上的朝服便去了西暖阁。
他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食物:“她还是什么都不肯吃?”
那些宫女忙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皇上饶命。”
慕容璟烨摆了摆手,然后让她们退出去了。
他走到一幅画旁,然后将手伸到那画的后面,轻轻转动了一下画后面的佛像,然后西暖阁的床迅速凹陷下去,最终露出一条暗道。慕容璟烨从桌上端了一碗粥,然后从那个暗道中走了下去。
下面是一个暗室,暗室中有一张石床。石床之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对着墙壁躺着,绕是听见外面的动静也没动弹一下。
慕容璟烨将手中的粥放到床边的石桌上,然后在床边坐下来。
他轻轻地拍了拍床上的人道:“朕知道你醒着。”
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转过身来,望着他。
慕容璟烨从桌上取过粥,然后盛了一勺递到她嘴边:“趁热吃了吧。”
床上的人偏过头去,哽咽了一声道:“我没胃口。”
慕容璟烨只得放下碗,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黎儿,别这样。”
黎落忽然握着他的手从床上坐起来:“璟烨,你告诉我,云棉她还好好的是吗?她还活着,没有死是吗?”
慕容璟烨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搂进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想了。”
黎落眼里的泪便连了串儿地掉下来,沾湿了慕容璟烨的衣裳。
她将脸埋进怀里,失声哭了出来。
慕容璟烨只得轻轻拍着她,为她顺着气儿。许是太过悲伤,黎落哭着哭着,竟背过气儿去了。
慕容璟烨面上一阵慌张,忙喊来吴广祥让他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吴广祥正要上去,慕容璟烨又将他叫住:“哎等一下,记得叫程太医过来。”
吴广祥领了令,便跑出去请太医了。
程秋砚跟着吴广祥小跑着进了太和宫,可是却见吴广祥领着他进了一个暗道。
他满脸疑惑地跟着吴广祥转过了几个弯,最终在暗室门口停住。
程秋砚忙拉住吴广祥的衣袖问道:“吴公公,这是要去给谁看病?”
吴广祥将那石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姿势:“程太医,您进去就知道了。”
程秋砚闻言,只得满心疑惑地进了暗室。
暗室内,慕容璟烨正坐在一张石床上,他身边躺着一个白衣女子。
程秋砚走到慕容璟烨面前,俯下身朝他行了个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慕容璟烨摆摆手道:“程太医,快为她瞧瞧。刚才哭晕过去了。”
程秋砚只得拱着手上前,当他的目光在看清床上人的脸时,心中一震,这……这……这梨良人不是在冷宫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暗室中?
但是作为臣子,这些疑惑他是断然不敢问出口的,只得上前去,从药箱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搭在黎落手上,然后默默地为她摸起脉来。
起先,程秋砚还是闭着眼摸脉,可是他忽然猛地睁开眼睛,面上露出一抹严肃之色。
慕容璟烨看着他表情的变化,以为是黎落的身子出现了什么状况,忙朝前靠了靠:“怎么了?”
程秋砚略略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站起身来朝着慕容璟烨拱手作揖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梨良人……她……她有喜了。”
慕容璟烨面容有一瞬间的呆滞,在听到程秋砚说出“有喜了”这三个字的时候,巨大的惊喜像是爆竹一般在脑海中炸响。当初,程秋砚说她身子寒气太重,怕是此生再难有孕时,他便不再奢望着能有黎落与他的孩子。如今,她忽然怀了孕,倒叫他有些无所适从。
“那个……”慕容璟烨伸手在衣裳上蹭了两下,又假意咳嗽以掩饰脸上的笑容,他像是初为人父一般,连眉梢上都挂着笑意,“程太医……那个……几个月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怕也是遭了她的毒手。
在程秋砚的印象中,他所认识的慕容璟烨永远都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可是,这一刻,就因为黎落有了身孕,他竟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程秋砚低下头,答道:“回皇上,已经三个月有余。”
慕容璟烨闻言有些后怕,幸亏那日他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朝程秋砚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又在床边坐下,伸手覆上黎落的小腹。那里,此时此刻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这个小生命,是属于他和黎落两个人的孩子。
“黎儿,我们有孩子了……”他轻启薄唇,低声道。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黎落鼻尖传出的浅浅的呼吸声。
程秋砚走到暗室门口,一直候在那里的吴广祥走上前去,带着他离开。
“程太医,今日所见之事,望您保密。”
程秋砚跟在他身后道:“是。”
第二日夜里,桃夭又去了一趟冷宫,可是依旧不见黎落的人影。她便又悄悄去了一趟伊人宫。
宫院中,那棵梨树上的叶子早已落了大半,枯叶在树下落成堆,在凉如水的夜色中,整个院子呈现出一派萧条之色。
树下,有一个绿衣女子跪在地上,呜呜地哭着。桃夭认得她,是黎落身边的一个宫女。
她走上前去,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云锦的肩膀:“哎,你怎么大半夜的在这里哭?”
云锦抬起头来,在看见桃夭的那一瞬间,有片刻的愣怔:“桃夭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桃夭起身走到梨树下的秋千架旁,也不管那秋千上落满灰尘,自顾坐下:“我家主子听说黎落姑娘被关进了冷宫,便让我来宁国接她离开。”
桃夭抬头望着头顶那弯月牙,黑夜下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落寞。
云锦闻言,刚收回去的泪又控制不住地滑出眼眶:“桃夭姑娘,你来晚了……”
“什……什么意思?”桃夭一惊,猛地从秋千上站起身来。难道,黎落姑娘她……
想到这,桃夭心里不觉有些难过。她虽然不喜欢她,可是王上那么爱她,若是他知道黎落姑娘……
就在桃夭胡思乱想之际,跪在地上的云锦再次开口道:“主子进冷宫没多久,便在宁宫中消失了。就在昨天,他们从井里捞出了云棉的尸体,我真怕主子她也……”
云锦执起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
云棉死了?
桃夭虽与云棉只有数面之缘,可是,她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却非常深刻。黎春阁外,将她当成鬼的傻丫头,伊人宫门口,与她争锋相对的小辣椒。曾经那么鲜活的姑娘,如今却……
桃夭强忍下心头的悲伤,走到云锦面前:“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云锦一边抽泣一边道:“我想先找到主子……万一……万一她和云棉一样……我也不想活了……我和云棉自小就跟着主子,若是这世间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想去下面找她们……”
桃夭抿了抿唇继而又出声安慰道:“也许黎落姑娘没有死,她正在那个角落里好好的活着。”
云锦眼里闪过一抹希冀,她抬头望向桃夭,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里闪着水光:“是真的吗?”
桃夭沉默了。
黎落姑娘是否还活着?她不敢保证。在这个吃人的后宫中,一切皆有可能。
桃夭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先找找看吧。”
拜别云锦,桃夭回了江宁宫。
江温尔还未歇下,她正坐在床上发着呆。先是安清绾离开,再是黎落下落不明,眼看着好姐妹一个一个的离自己而去,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在她心口上席卷而来,闷闷的感觉,仿佛要将她堵到窒息的样子。
“本宫今天派人在这宫中找了一天,没有找到黎儿。”
桃夭轻轻咬了一下唇,然后走到她身边:“江嫔娘娘,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江温尔倏地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她。仿佛她若是将那个字说出口,便会一口吃掉她似的。
桃夭摇了摇头:“你早些歇着吧。”
说罢,她便退出了寝殿,去了忆秋临时为自己安排的住处。她找忆秋要了笔墨和纸,将宁宫的情况写在信中,然后召过信鸽将写好的信绑在鸽子的腿上。放出信鸽之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自从云棉死后,苏玄影日渐消沉,一连数日未去早朝。关雎鸠出殡那天,他一反常态,梳洗打扮之后,拿着冬青那份供词进了宫。
乾罗殿前,吴广祥刚刚读完追封关雎鸠为皇贵妃的圣旨,兴礼官还未来得及兴礼,只听见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慢着!”
立在殿外檐下的慕容璟烨和慕容瑾妍皆是一头雾水,慕容璟烨看了慕容瑾妍一眼,然后对着下面道:“何人喧哗?”
“臣苏玄影有事禀奏。”
众人闻声,忙纷纷让开一条路出来。殿下,苏玄影双手捧着一份供词走上前来,然后在慕容璟烨和慕容瑾妍面前跪下:“微臣参见皇上,长公主。”
慕容璟烨眸光一沉,看向跪在阶下的苏玄影:“何事非得在这个时辰禀报?”
苏玄影直起身子将那份供词举过头顶:“事关二皇子被毒害一事和梨良人被诬陷一事。”
他话一出,四下哗然。
与蒋芷澜并肩而立的云琅婳瞳孔微微一缩,心里有些紧张。这么冷的天,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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