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我夜楚使臣便一日不能归国吧?”
慕容璟烨摸了摸下巴,沉思了半晌才道:“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无论凶手落网与否,朕都会允你们离去。”
楚夜笙又道:“本王自幼不喜在这宫中拘着,希望宁皇能够允本王自由出入宁宫之权。当然,您若是怕我私自离开,也可以派人跟着。”
慕容璟烨闻言,面上稍稍露了难色:“南安国刚刚败降,这长宁城里定少不了他们的眼线,朕担心……”
不料他的话未说完,便被楚夜笙出声打断:“这您大可放心,本王身边有桃夭跟着,定不会有危险。”
说罢,他从案前站起身来,朝着慕容璟烨堪堪一拜,道了声“告辞”,便带着桃夭离开了太和殿。
慕容璟烨望着主仆二人离开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疑色,遂唤过吴广祥低声吩咐道:“让苏玄影带几个身手好的远远跟着。”
吴广祥朝着慕容璟烨拜了一拜,便出去寻苏玄影了。
……
伊人宫外,苏玄影在宫门前来回地踱步,期间还时不时地停下步子朝着门口张望几眼,生怕一个不留神便错过了什么似的。
忽然,那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来,苏玄影闻声迅速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
却见云棉和云锦一人挎着个包袱从伊人宫中走了出来,云棉将包袱拎在手中掂了掂重量,撅着嘴喃喃道:“这主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左右都已经要走了,还留着这些东西作甚,一把火烧了去不更是一干二净?偏偏还要放到江贵人那里。”
云锦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真是个榆木脑袋!主子说她放下就真的放下了?”
“不然呢?难不成还打算心里装着皇上嫁给夜楚的王爷?”
云棉撇了撇嘴,一身浅碧色的宫装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明朗。
“哎,咱们做奴婢的就别瞎猜了,主子这么做总归是有她自己的理由。咱们就只管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她就好。”
云锦话音刚落,二人面前忽然投下一抹暗影。两人抬了头去,却不知苏玄影何时立在了两人面前。淡淡的日光投过四季常青的龙爪槐枝丫,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苏玄影站在那光影中,直直地盯着云锦。
云棉故作漫不经心地轻咳一声,取过云棉臂弯上的包袱低声道:“我自己去江贵人那走一趟吧。”
说罢,不等云棉作答,她便匆匆地朝着锦瑟宫的方向去了。
云棉低下头正准备行礼,却被苏玄影伸手止住。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时间相对无言。
云棉半蹲着,行礼也不是,直起身子也不是,最后只得尴尬开口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那个……苏大人,好巧啊……呵呵呵……”
“不巧。”苏玄影松开扶住云棉胳膊的手,眼睛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云棉一脸错愕地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只是在触及到他目光的那一刻,她又迅速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道:“不知苏大人找奴婢所为何事?”
苏玄影抿了抿唇,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你要随穆充衣一起去夜楚?”
云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惊魂未定地点点头,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苏玄影见状瞳孔微缩,急声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听得他这么一说,云棉的小脸瞬间红了。她忽地想起那日他在门口硬塞到自己的手里的玉玦,说是什么……什么定情信物。难不成这苏大人真的对自己……
云棉想到一半忽然回过神来。
他堂堂宁宫羽林卫首领,皇上跟前的红人,怎么可能看上自己一介地位卑下的宫女。他这般说,不过是觉得自己蠢,拿自己寻乐子罢了。
思及此,云棉忙从身上翻出苏玄影曾送给她的那枚玉玦递到苏玄影跟前:“这枚玉玦……是苏大人您的……前些日子一直忙,就忘了还您。奴婢这就要离开了,再不还您怕就没机会了。”
苏玄影盯着她手中的玉玦,上好的蓝田玉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镂空的祥云图案更是清晰可见。
这枚玉玦,曾是他父亲送给他母亲的信物,他母亲临去世前将它送给他,说是要等将来让他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
苏玄影忽然伸手握住云棉捧着玉玦的手,一字一句道:“我说过,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那收了它,这辈子便是我苏玄影的人了!”
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云棉的耳中。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他:“……你……你……你……唔——”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接下来还要说什么话,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因为在她继续开口前,苏玄影已经俯下身子堵住了她的的嘴。
云棉望着那张在眼前骤然放大的俊脸,刚刚降下温的脸又瞬间红了起来。
苏玄影被她一双大眼睛盯得有些耳根发热,遂伸出宽大的手掌蒙上她的眼睛。可是那长长的睫毛却在他的手心里挠啊挠,挠得他心里直痒痒。
就在苏玄影心猿意马之时,云棉一个猛力,忽然推开他,连连后退几步:“苏……苏大人……请自重。”
苏玄影嘴角掀起一抹笑意,又一步步地朝她逼近:“娘子都要跟着主子跑了,你要我怎么自重?嗯?”最后一个字尾音拉得极长,充满磁性的声音里不自主地带了几分旖旎……
第一百零一章、谁……谁是你的娘子!
“谁……谁是你的娘子!”
云棉红着脸将手中的玉玦塞到他手中,转身便回了伊人宫,独留苏玄影一脸苦笑地立在那里。
清晨的风将他身上那玄色的长袍微微掀起,苏玄影立在风中,目送着那抹浅碧色的身影消失在伊人宫的门口。直至那朱红色的宫门被紧紧关住,他才落寞离去。
——分界线——
苏玄影离开没多久,楚夜笙便领着桃夭走到了伊人宫门前。
和煦的阳光投在那扇紧闭的宫门上,门把手上刺金的狮子头有些狰狞。
楚夜笙就立在那里,望着那紧闭的宫门,眼底有化不开的柔情也有抹不去的伤痛。
桃夭望着眼前那迟疑不前的身影,径直越过他走到门口,握住金色狮子头口中的衔环在门上敲了几下。
“桃夭!”楚夜笙低声呵住她。
“王爷,既然宁皇已经将她赐给了你,她就是你的人,既然放不下,何不进入问个清楚?”
桃夭对上他那双桃花眸,微微抿了抿唇,又回过头去敲起门来。
“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娘……子。”
云棉猛地打开宫门,本以为是苏玄影,却不料却看见站在门前的人是那夜来给自家主子送药的夜楚侍女。
“那你是谁娘子?”
桃夭挑了挑眉,环起双臂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云棉面上现出一抹尴尬,不过旋即又被她隐了去,她眼睛一斜挡在门口,气势汹汹地望着桃夭:“关你什么事?”
门内却忽然传来了黎落的声音:“云棉,是谁啊?”
黎落本坐在梨树下的秋千上发呆,却听见门口云棉与人的吵嘴声,遂出来看个究竟,却不料一出门便看见了门口的桃夭和立在不远处的楚夜笙。
黎落朝着楚夜笙微微福了福身子,轻声道:“不知是楚王爷驾到,有失远迎。望楚王爷恕罪。”
楚夜笙却并不吭声,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黎落。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眸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可惜黎落却看不出来。
他与她咫尺之遥,却仿佛相隔了天涯海角。明明是他先遇见的她啊!他捡了她的手帕,他救了她的性命,可是到最后,她眼里心里却只装着别人。
风,吹起他脸颊两侧的墨发,一缕缕飞扬的发丝将他脸上的悲伤尽数挡住。
楚夜笙隐下心头的苦涩,微微上前一步望着黎落道:“你……并不是真心想同本王回夜楚。”
不是疑问,是肯定。
黎落低头沉默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本不想利用你,可是单凭我一个人,永远不可能逃离这里。”
她用了“逃离”二字。
未穿越前,她同林暮琛结婚的当夜,他也是连夜“逃离”的。
如今,却是要换做她先逃离了。
黎落嘴角掀起一抹苦涩,抬头望向天空:“真的很羡慕那些鸟儿。无忧无虑,多自在。”
楚夜笙将她面上的落寞尽数收入眼底。那双好看的桃花眸里有一闪而过的心疼。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伸出手牵住黎落的手:“跟我来。”
他手心滚烫,灼得她皮肤有些微微发疼。黎落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他握得太紧了。于是便由他牵着走。
云棉想要跟上去,却被桃夭伸手挡住。
“你干嘛?”
云棉瞪她。
桃夭耸了耸肩,扶额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这时候你跟上去干什么?”
云棉伸着脑袋朝着渐行渐远的二人望去,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他万一欺负我家主子怎么办?”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宁国的皇帝似的,不懂怜香惜玉!”
桃夭白了她一眼,直接拉住她,将她甩进宫门内。
桃夭站在门口,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眼底闪过一抹悲色,却又被她不着痕迹地隐去。
楚夜笙牵着黎落穿过重重宫门,直至在宁安门前停下,黎落这才明白,他这是要带着自己出宫。
黎落忽地停下脚步挣开他握住自己的手:“今天不是你们归国的日子吗?为何只带我一个人出宫?”
楚夜笙无奈地耸耸肩,朝她摊手道:“你们宁国皇后遭人迫害,中毒身亡,我们夜楚使臣难逃嫌疑,只能将归国的时间推后。”
黎落闻言心中微微一怔,她只听说昨夜皇后临盆,产下一名皇子便驾鹤西去。本以为是难产而死,却不料这里面另有隐情。
这夜楚王爷倒是心宽的很,就一点也不担心被怀疑,反而还要拉着自己出宫去。
黎落默默地在心底里翻了两个白眼,便转过身去往回走。只是还未走几步,便被楚夜笙拦住去路:“你不是说,想出宫去吗?”
黎落拂了拂被他捏皱的衣袖,皱眉道:“如今皇后遇害,这宫中众人都难脱嫌疑。你这般拉着我堂而皇之地出宫,难免不让有心之人怀疑。”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黎落有些无语地扶额:“楚王爷,您是夜楚的王爷,做什么事都可以无所顾虑,可是我不同,我只是一介身份卑微的充衣,稍有不慎便会落人话柄。”
楚夜笙微微地抿了抿唇,直接拉起她的手朝宫门外走去:“从今天开始,本王护着你!”
……
碧琅宫偏殿中,阳光透过雕着如意缠枝莲的木窗斜斜地射进屋中,在莹润的白玉地板上投下一片似的望向黎落。却见她像是没听见自己的话一般,直接寻了片空地,丝毫不顾自己形象地坐下。
“如此美景,若是能留住就好了。”
黎落望着山下的枫林,喃喃道。
“这好办,等下了山,本王去寻一个画师来,让他把这里画下来。”
楚夜笙在黎落身边的空地坐下。
“真的可以吗?”
黎落侧眸望向身旁的男子,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看,她那小脸微微一红,伸出一只手挡住一半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楚夜笙含笑摇摇头,却伸出手去将她微乱的刘海儿拨到一边,又为她正了正发间一支歪了的簪子。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在本王眼中,你才是最美的画。”
黎落盯着面前男子那双情意浓浓的桃花眸,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原来这古人写诗,还有撩妹的目的。
她无奈地摇摇头,挪着身子稍稍坐远了些,左右而言其他道:“那就等今日下山,找个画师。”
楚夜笙心中微微泛酸,将放在黎落身上的目光移开:“等离了宁宫,你有什么打算?”
“嗯?”黎落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楚夜笙淡淡一笑,嘴角泛起一抹苦涩:“你不是不愿同本王回夜楚嘛?本王只好放你离去。”
听他这般说,黎落心中微微一动,侧过脸去望着他:“你愿意放我离开?”
楚夜笙依旧盯着山丘下的枫林道:“本王是喜欢你,可是,本王更不愿意强迫你。”
黎落抿了抿唇,抬头望向浮云游弋的天空轻声道:“你说,若是从一开始,我喜欢的人就是你,该多好。”
楚夜笙笑了一下,摇摇头:“无缘就是无缘,命中注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命中注定的事……
黎落眼角有些酸涩。
有缘又如何?
命中注定又如何?
穿越前,那寺庙中的老和尚曾说过自己与林暮琛有三世羁绊,她曾以为这是缘分,是命中注定,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全都是孽缘罢了……
第一百零二章、她的亲人被朕屠尽了。
琉璃是在三日后出殡的。
那日风刮得特别大。乱舞的落叶枯枝迷了人眼。
乾罗殿前,慕容璟烨站在高阶之上,目送着琉璃的棺材被抬出走。阶下众妃与宫人们俯身跪倒一片。压制的哭声如同铁制的鼓槌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慕容璟烨的心头之上。
禧祥宫中,慕容瑾妍怀中的婴儿像是与母后心有灵犀般的,不停地哭着。
慕容瑾妍抱着他在殿中转着圈,口中“噢噢噢”地哄着怀里的孩子,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夕云见主子难过,自个儿也跟着流泪,嘴上还不停地安慰着慕容瑾妍:“主子,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
慕容瑾妍轻轻摇着大哭不止的孩子,哽咽道:“琉璃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在这冷清的禧祥宫里,只有她肯日日过来陪着本宫用膳聊天。可是老天不长眼哪,偏生就早早领了她的命去。”
说罢,她竟无法自控地“呜呜”哭出声来。
夕云见她悲伤得不能自已,便抹了泪上前接过慕容瑾妍怀中的孩子交给一旁的奶娘,让她抱了下去。
夕云走到慕容瑾妍身旁,扶着她在殿上的双扶椅上坐下:“主子,您千万要保重凤体啊。如今这不在了,后宫这大局还得由您来主持。”
慕容瑾妍这才取下腰间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另一只手却狠狠掐住椅子上的扶手,恨不得将指甲镶到木头里去似的,精致的面容上却现出弑杀的恨然:“那个下毒的刺客别让本宫抓住,否则本宫定将他碎尸万段!!”
夕云看见主子这般,手心里不禁捏了汗。上一次见主子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在前宁国被灭了的时候。那时她十八岁,望着高高坐在马背上倒戈的护国将军,面目狰狞地吼:“若有一天,你落到本公主手里,本公主定将你碎尸万段!”后来,主子被安皇虏到宫中,被迫做了敌国的妃子,她凭着心中的仇恨,忍辱负重地活了下来。她被封嫔那天,向安皇讨了一道赏,将那个叛国的将军交给他。安皇那时候宠着主子,又有心除掉那位将军,便随便找了个接口将那将军关押交由主子处置。那个年纪的女生,本该在无忧无虑中度过,可是主子却背负着家仇国恨,以最狠厉的手段将那将军五马分尸。从此以后,前朝安皇的宁嫔,当朝长公主便落下了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名声。
夕云轻轻地拍了拍慕容瑾妍的肩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