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棉这才回过神来,忙在祥贵身边跪下“奴……奴婢给苏大人请……请安。”
苏玄影望着面前这个盯着自己发愣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原来她叫云棉啊!
一段时间不见,这小丫头倒是变瘦了些,小小的身板裹在略显宽大了些的衣裳里,有种不太协调的感觉。
前些日子,他听闻这小丫头的主子被皇上封为了最末等的充衣。这样看来,跟着那不受宠的主子,她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苏玄影朝跪在地上的祥贵挥挥手道“你先退下罢。”
祥贵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云棉,惶恐道“苏大人……那云棉呢……”
苏玄影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我找她还有些事。”
祥贵和云棉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这下完了!
因着苏玄影发了话,祥贵只得硬着头皮起身离开。
他虽想救云棉,可毕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先回去禀告了主子。
云棉这厢跪在地上,心里直打小鼓“完了完了,这次可得罪大人物了。云棉啊,你怎么这么笨呐!”
苏玄影立在云棉跟前,将她纠结的表情尽收眼底。
“你还想跪到什么时候?”
“啊?”
云棉抬头,满脸疑惑的望着他。
“我是说你可以起来了。”
苏玄影笑道。
“奴……奴婢不敢起……”
云棉又低下头趴在地上,一副诚恐模样。
苏玄影闻言有些错愕,初次见她,还一脸不卑不亢的模样,如今这进宫没长时间,便变得这般胆小。隧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询问道“为何不敢?”
“奴……奴婢刚才有眼不识泰山,不识得您身份,出言不逊责骂了您……”
云棉将脑袋垂得很低,几乎快要贴住地面了。
其实,云棉心底里是不怕这个什么苏大人的,只是她害怕自己闯祸会牵连黎落,便故意装作很卑微的样子求得这人的原谅。
“起来吧,我算你无罪。”
苏玄影本想伸手扶云棉起来,却又忽然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唐突,复又收回手去,站起身来。
只是云棉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听见他说算她无罪。忙惊喜抬头道“你说得可是真的?”忽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对,忙又改口道“大人说得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苏玄影淡淡叹了一口气。这小丫头!
云棉这才从地上蹦起来,谦声道“多谢大人,那……奴婢可以离开了吗?”
“不可以。”
苏玄影双手环臂挡在云棉跟前。
云棉闻言,嘴角刚刚勾起的弧度再次垮了下去“可是明明说算我无罪的!”
“我说算你无罪,但我有说让你离开吗?”
苏玄影摊摊手,一脸理所当然。
云棉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问“请问苏大人留奴婢在这儿还有什么事吗?”
细碎的阳光落在云棉身后的红墙上,火红的颜色同云棉身上的绿衣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玄影半眯着眼睛忽然开口来了一句让云棉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你还记得我吗?
云棉愕然。心里不禁犯了嘀咕我何时与他见过?
“那个……苏大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第四十四章、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苏玄影一愣,当即失了笑。
感情这小丫头压根儿就没记住自己。
想到这,他便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
忽地,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盯着她问道“你刚才急急忙忙地是要干什么去?”
云棉这人本就没什么心思,见他问了,便将今日中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一遍,末了,还问了句“你说御膳房这些人是不是狗眼看人低?”
“这宫里本来就这样,人人都是登高踩低的。见着你身上有利可图,便可劲儿地巴结,见你无权无势,便傻劲儿地欺负。”苏玄影望着她,“你这样的性子在宫里可不讨好。”
云棉有些不服,锦儿姐也这么对她说过。可她就是见不得主子被人这样欺负啊。
但她也没有反驳苏玄影,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忽地,云棉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这条路上本就没什么人,再加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云棉肚子的叫声在静谧的空气响得格外清晰。
“饿了?”
云棉红着脸点点头。
“跟我来。”
苏玄影朝她勾勾手指,带着她朝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伊人宫这边,祥贵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去,将云棉得罪苏玄影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黎落。
黎落当即从垫子上站起身来盯着祥贵“你说什么?”
“回……回主子的话……云棉被皇上身边的苏大人给扣下了!”
……
云棉跟着苏玄影来到御膳房。
那御膳房的总管黄德全见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连忙谄笑着迎上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黄德全给苏大人请安。”脸颊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微笑一抖一抖的,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云棉跟在苏玄影的身后,看见黄德全那恨不得蹲下去给苏玄影添鞋的模样,低声骂了句“贱骨头”。与此同时,她那不争气的肚子在食物香气的诱惑下再次叫了起来。
苏玄影将那声音听了个真切,低笑着咳一声对着黄总管挥挥手:“黄公公不必多礼。”
待黄德全站起来后苏玄影又绕过黄总管在御膳房巡视了一圈。御膳房的膳食按各宫位份被分配在不同的八角桌上。苏玄影在充衣位份的桌前停住,端起一盘如意枣糕端详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了口:“黄公公,这是哪位娘娘的午膳啊?眼看这饭点儿都快过去了,怎么还没派人过来取?”
黄德全心里“咯噔”一下,脑门上当即布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来。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回苏大人,是……穆充衣的,奴才刚也正纳闷儿呢,正盘算着要不要找个人送过去呢!”
苏玄影闻言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并未及眼底:“我今日路上正好遇见穆充衣身边的宫女来取午膳,正好免了黄公公找人跑一趟了。只不过得劳烦黄公公找个闲置的食盒了。”
黄德全二话不说,立马吩咐别的小太监去找来食盒,将黎落宫里那份午膳装好,又额外放了盘羊皮花丝进去,这才将食盒递到云棉手中:“你看这,杂家真是忙活晕了,连穆充衣的午膳无人来取竟也没有注意到,真是该死!云棉姑娘,真是对不住啊。”
黄德全嘴上虽这么说,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看云棉。
云棉倒也没怎么为难黄德全,她虽然性急,但也知道这次黄德全是因畏着苏玄影的缘故才对自己这般客气的。
遂接过食盒道:“左右没耽搁了我家主子用膳。”
说罢,便朝苏玄影行了礼拎着食盒离开了御膳房。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苏玄影才缓缓地踱至黄德全面前:“我想在这后宫之中,黄公公看过最多的便是风水轮流转了吧?”
黄德全低头连连称“是”。
苏玄影这才抬手拂了拂黄德全的衣领后离开了御膳房。
苏玄影离开之后,黄德全才的舒了口气,抬手擦了擦冷汗涔涔的额头“哎呀!可吓死杂家了!”
在宫里混到黄德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是傍了哪个位高权重的娘娘便是那些个极有心眼儿的人。
而黄德全则是那种极有心眼的人,苏玄影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但他极少干预后宫里的事,如今他这般帮着穆充衣身边的人,多半是皇上的意思了。
宫里虽传伊人宫那位一进宫便不入皇上眼,可人云亦云,真真假假的事谁也说不真切。
思及此,黄德全忙朝御膳房中忙碌着的人们训诫道:“以后凡是穆充衣的膳食再不可有任何马虎。该有的份例记得添全喽!”
众人听罢,忙俯首称“是”。
——分界线——
黎落领着云锦远远便望见了朝这边走来的云棉。
云锦跑到云棉跟前绕着她转了一圈,确认她没有受伤后直接板起脸来揪住她的耳朵训斥道:“你个死丫头,整天莽莽撞撞的,总是要让我跟主子担心,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了宫就得敛着点性子,可你就偏不听!”
“哎呦!哎呦!锦儿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云棉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护着耳朵叫疼,“疼!疼!疼!锦儿姐,你再揪下去,我耳朵跟这膳食都要废了!”
云锦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食盒,忙松开她的耳朵,将食盒接了过去走到黎落跟前:“主子,您看,云棉给您讨了饭食回来。”
云棉走到云锦身边吐了吐舌头:“才不是讨的,是那个什么苏大人帮我做主取回来的,您们都没看见黄德全那副小人嘴脸,简直要恶心死了。”
黎落皱眉:“苏大人?你认识他吗?”
云棉又小跑着到了黎落边上:“我怎么可能认识他呢!估计是人家把我错认成别人了,这才帮了我。”
“亏你走了狗屎运,遇见个眼神不好的,否则我和主子还得想法子救你。”
与此同时,走在回太和殿路上的苏迅影打了一个的喷嚏。
他使劲地揉了揉鼻尖抬头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喃喃道:“难道是又要变天了?”
……
第四十五章、冬青,你说我该不该信云嫔?
落缳宫里,关雎鸠懒懒地坐在小炕上剥着瓜子,冬青立在她身后,一下又一下地为她捶着背。
“你将本宫的意思说与黄德全了吗?”
关雎鸠声音有些慵懒,像是一只在火炉旁蜷了许久之后伸展身子的猫咪发出的叫唤声。
冬青停下为她捶背的动作,从矮桌上拿起那印了野鹤花纹的白玉水壶为她倒了杯茶水端到她面前的桌上:“主子放心吧,奴婢都交代妥当了。”
关雎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端起面前的茶水润了润嗓子:“本宫倒想看看,她能跟本宫嚣张到何时!”
说话间,外面有人通报,说是黄德全求见。
冬青笑道:“这黄德全还真是猴急,这么快便来讨赏了。”
关雎鸠望着冬青笑了笑,将手里的瓜子儿丢进小盘子里,又从腰侧抽出帕子擦了擦手:“让他进来吧。”
黄德全这从外面进来,朝关雎鸠行了个礼。
冬青笑着扶住黄德全:“黄公公,您就不必多礼了。”
黄德全看着冬青和小炕上贤妃皆是满眼含笑地望着自己,刚在脑海里准备好的请罪的话瞬间便消失了。
“谢……谢贤妃娘娘。”
关雎鸠用眼神示意冬青,冬青便绕到那架用金线绣成的八仙过海屏风后面取了几锭银元宝塞进黄德全手中。哪知黄德全刚的手刚碰到银子,手瞬间就缩了回去。
关雎鸠眯起的小眼睛里尽是凌厉之色:“黄公公这是何意?嗯?”
关雎鸠的声音不咸不淡,却隐隐含了些“山雨欲来”的怒气。
“奴才奴才没别的意思。”
黄德全声音里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关雎鸠忽地扬起手边的茶杯摔在了黄德全的脚下。
“没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偌大的房间此刻却如同一只逼仄的笼子,锢得黄德全喘不过气来。
他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一句话结结巴巴说了许久也没说全其中意思“回……回娘娘……奴才……本……本来是按……冬青姑娘的话做的……可……可后来……苏大人……就来……来了……”
关雎鸠闻言目光一凝,怒然道“苏玄影?他干什么去了?”
黄德全颤巍巍地低着头“苏大人带了穆充衣身边的大宫女云棉过来找奴才拿黎春阁的午膳,奴才不得不给啊……”
“这么说来倒是本宫为难你了。”
关雎鸠转身从小炕上下来,越过他行至窗边幽声道“既然不能来明的,那便用暗的吧。黄公公,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黄德全闻言面露难色,一边是皇上,一边是贤妃,他这个做奴才的哪边个都得罪不起。
一时间,黄德全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低头支吾着。
关雎鸠见他久久没有应声,又转过身来,眯起那双小眼盯着他“看来,黄公公是吃不下本宫这敬酒了。”
言外之意便是“你黄德全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黄德全自然是听出其中意思来了,心中左右衡量了片刻,又俯下身子趴在地上叩首道“奴才……奴才……愿为娘娘效劳。”
关雎鸠嘴角这才勾起一抹笑来,又吩咐冬青将那鼓鼓的钱袋塞进黄德全的手中“本宫就知道黄公公是个聪明的,你若替本宫拔了这肉中刺,以后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拔……拔了?娘娘的意思是……”
关雎鸠低头把玩着手指上的寒玉镶金护甲低声笑道“黄公公莫要误会,本宫可没那么残忍地想要她的性命,只不过是想让她稍受些惩戒罢了。至于怎么个惩戒法……”
关雎鸠声音一顿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紫色的葫芦小瓷瓶递给他“每日在她的午膳中稍加入些许便可。”
黄德全盯着她手中的瓷瓶犹豫了片刻才伸手将那瓶子接过“奴才明白。”
待他离开落缳宫,冬青才满心疑惑地行至关雎鸠跟前低声道“主子,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关雎鸠并未回答,只是转过身去,从窗台上的花盆里揪了几朵迎下来揉碎。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冬青,你说我该不该信云嫔?”
冬青一愣,竟没想到主子会这般问自己。
云嫔那人看起来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每每来落缳宫同自家主子闲坐也总是“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得好不亲切。在那张笑语盈盈的脸蛋的背后,冬青猜不出她是否还有别的面孔。只是这个世上防人之心终不可无。
想到这,冬青才低头道“云嫔对主子的情谊几分真几分假,奴婢瞧不出来,可在这后宫之中,真心能又有几分?”
落缳宫恍若未闻,只是望着染在手指上的黄滟滟的花汁兀自出神。
偶尔从窗外卷起一阵风,吹起她披在肩上的青丝。
微微的风声中夹杂着她少见的轻柔的声音“那药是云嫔给本宫的,她说不会要人命,量她也没那个胆子糊弄本宫。”
——分界线——
初春的夜,还夹杂了些许的寒气。
敬事房的李总管端着各宫娘娘们的牌子立在太和殿外,衣着单薄的小身板被冻得微微发抖。
太和殿中,数支蜡烛搁在不远处的的架子上,一闪一闪,晃得慕容璟烨眼睛有些疼。吴广祥从一旁取了剪刀,将架上蜡烛的烛芯一一剪去一半,又低声吩咐一旁的宫女再添些热茶进来。
守殿的笑太监忽地推门进来,正要出声,却被吴广祥禁止。他快步走到殿门口揪住小太监的耳朵低声呵斥:“没看见皇上正在看折子吗?”
小太监这才注意到书案前慕容璟烨隐含怒气的脸,遂放低了声音朝吴广祥道:“吴公公,敬事房的李公公来了。”
吴广祥越过小太监张望了一下殿外,又扭头看了看面色不虞的皇上,思量片刻朝小太监说:“先让他回去吧,皇上正为南安国起兵一事愁心,怕是没这个心思。”
小太监得了令,自是不敢在殿中多留,忙退出殿外关了门将吴广祥的意思传达给了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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