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的九龙鼎中,香烟袅袅,淡淡的香味在整个房间里弥漫着。
慕容璟烨忽然就想起那个红梅踏雪的夜里,南槿安一袭红衣裹身,像是坠入凡间的仙子。她撞见他,有些惊恐不安,又强壮镇定。她骗他说,自己就是大宁的长公主。
慕容璟烨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双深邃的鹰眸此刻更显深邃。
“她这些年虽一直很清朴,可是朕知道,她一向是个喜欢张扬的人。她曾告诉过朕,她这一辈子,最渴望的就是寻一个自由自在的地方,可以纵情策马蹦腾。”
慕容璟烨闭目长思,忽而又睁开眼:“吴广祥的传朕命令,将慎嫔葬在宁国与南安国交界处的那座山上。这样,便永远不会再有人打扰她了,更不会有人去束着她了。”
吴广祥躬身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开太祥殿去华清宫传旨了。
南槿安下葬之后,整个宁宫里一片死气沉沉。
慕容瑾妍以宫里阴气太重为由,特地让夕云在兴庆宫里办了一次晚宴。并宴请了慕容璟烨以及各宫宫妃。
锦瑟宫里,蒋芷澜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着她满脸的阴沉。
碧桃站在她后面,一下一下地为她梳着头发。
“主子,您真的决定了吗?”
蒋芷澜从首饰盒里取出一支镶着红玛瑙的玉叶金蝉簪插在发间,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中露出一抹狠厉:“本宫与南姐姐从来都不欲与人为难,可是,只怪她云琅婳欺人太甚。南姐姐已经被她害得丢了性命,本宫若是再不作为,下一个没了命的,就可能是本宫了。”
碧桃点了点头:“主子,您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
云琅婳到了兴庆宫的时候,宴会还未开始。众人见她进来,忙起身行礼:“臣妾给嘉贵妃请安。”
云琅婳点了点头,走到江温尔面前屈膝道:“给温皇贵妃请安。”
她的头微微垂着,一副恭敬之态,只是她的眼中却有不甘之色。
江温尔朝她点了点头:“嘉贵妃快快免礼吧。”
云琅婳这才在若晓的搀扶下,在江温尔的对面坐下。
慕容瑾妍和慕容璟烨是一起过来的。
慕容璟烨搀着慕容瑾妍在自己下首的位置坐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自打几个宫妃去世之后,这宁宫里就死气沉沉的。本宫寻思着待来年开春,再选一批秀女进宫,不知皇上意下何为?”
慕容璟烨低头:“全凭皇姐做主。”
慕容瑾妍点了点头,看着座下的几个人开口道:“温贵妃,这件事,本宫就交给你来准备了,嘉贵妃从旁协助,多选几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进宫来。”
江温尔和云琅婳闻言,纷纷起身:“臣妾遵旨。”
她们话音刚落,外面就飞进来一只虎皮鹦鹉。那鹦鹉径直飞到慕容璟烨面前的桌子上,侍卫们忙完上前,却见那鹦鹉动了动那红色的小嘴,竟说出话来:“贤妃姐姐,下个月便是嘉庆的生辰了。”
云琅婳闻言,面色瞬间化为苍白。她忙对慕容璟烨身旁的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这畜生处理掉,当心伤了皇上!”
那侍卫还没来得及上前,慕容璟烨却是朝他们摆摆手,继续听那鹦鹉说话。
“当真要这么做?”
“若姐姐想要踏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这是唯一的办法。”
“容我回去想想吧。”
一段话说罢,慕容璟烨已是满脸怒气,慕容瑾妍更是激动地打翻了面前的酒杯,站起身来指着云琅婳:“原来……原来是你!嘉庆原来是被你害死的!”
云琅婳闻言,身子一抖,忙退出座位跪倒在殿下:“皇上长公主明鉴,臣妾冤枉啊!”
她下首的蒋芷澜却是冷冷一笑:“嘉贵妃这话可是说得真真搞笑,一只没有人性的鹦鹉竟能愿望得了你。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云琅婳目光染上一抹狠色,她转过脸去,冷冷地望着蒋芷澜:“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要陷害本宫!”
蒋芷澜没有理会她,而是朝着殿上的慕容璟烨和慕容瑾妍拱手:“皇上,长公主,二皇子着实去得蹊跷,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梨妃,如今看来,梨妃仿佛是被冤枉的。”
慕容璟烨阴着一张脸,望着殿下的云琅婳,却见那鹦鹉又开了口。
“这么晚了,你家主子遣你过来有何事?”
“回娘娘的话,我家主子说,娉贵人现在对蒋淑妃是言听计从,要想拉拢她,怕是有些不易。”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娘娘,那娉贵人本就得宠,如今又怀了身孕,怕是……”
“本宫看中的棋子,若是不能为本宫所用,那便毁了吧。”
殿下众人一片哗然。蒋芷澜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指着云琅婳:“原来……娉贵人难产,也是你一手导致的!嘉贵妃,你怎么忍心?可怜大公主早早就没了亲娘。皇上,长公主,你们一定要为死去的娉贵人做主啊!”
蒋芷澜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叫人听了也不觉为之恻隐。
云琅婳的面色早已惨白一片,她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竟这样栽在一只鹦鹉的手里。她转脸望向后面的暮凉夏,起身走到她面前,指着她吼:“暮凉夏,你这个贱人!竟敢算计本宫!”
暮凉夏一脸恐慌,在云琅婳面前跪下,觉得有些不妥,又转向殿上的慕容璟烨和慕容瑾妍:“皇上,长公主明鉴,这一切都不关臣妾的事,臣妾什么都没有做啊!”
云琅婳怒火中烧,还未等殿上的两个人开口,她便冲上去一手揪住暮凉夏的头发,一手狠狠地朝她脸上扇去:“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竟敢这样算计本宫!本宫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二百四十六章、一切虚妄。
慕容瑾妍见状,忙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的两个侍卫道:“给本宫将她拉开!”
侍卫得了令,忙冲到殿中,一人一边抓住云琅婳的胳膊,将她从暮凉夏的面前脱离。
“啊——”
她揪着暮凉夏头发的手下了十足十的力道,侍卫将她从暮凉夏身边拉开的那一刻,暮凉夏的一大缕头发愣是被她拽了下来。
暮凉夏忍不住痛呼出声,她捂着那块被揪掉头发的头皮,泪哗哗滴就掉了下来。
慕容瑾妍冷冷地看了一眼,凌厉的目光又望向那只鹦鹉。那鹦鹉却像是通人性似的,感受到慕容瑾妍那目光之后,身上的羽毛抖了抖。
它低头用嘴理了理身上的羽毛,甩了甩小脑袋,继续当传声筒。
“贤妃姐姐,怎地来这么早?”
“嘉妃妹妹,本宫昨儿个夜里一夜未眠,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贤妃姐姐,这二皇子本就是梨嫔害死的,与你何干?”
“嘉妃妹妹,你……你……你又有了?”
“嗯,册封礼那夜……”
“嘉妃妹妹,可真真是恭喜你了。”
“是上天眷顾。如今啊,本宫有了这孩子,在这碧琅宫的日子也不会这般孤单了。”
“以后本宫有时间便过来多陪你解解闷。”
“那可真是有劳贤妃姐姐了。”
“你说,昨儿个夜里梨嫔要寻死,皇上便以左丞府一家人的性命威胁,你说会不会……”
“谋害皇子,这可是大罪。皇上应该不会这么不顾大局,除非她有身孕……”
慕容璟烨沉着脸听着,桌下的手早已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可是那鹦鹉还在继续说着。
“贤妃姐姐,你还记得梨嫔还是充衣那会不顾你的面子教训你的宫女一事吗?”
“自然是记得的。”
“本宫记得那会你气得来找我诉苦,我便给了你一瓶药让你下到梨嫔的饭菜中……”
“这个本宫也记得,都吩咐黄德全放进了梨嫔的饭菜中。”
“如此,这梨嫔应该是不可能再有身孕了。那么,她怕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云琅婳垂头瘫坐在地上,心知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
慕容璟烨伸手一把推翻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面的水果酒菜“哐啷哗啦”掉了一地。
“毒妇!害死嘉庆,栽赃给黎儿,还在黎儿饭菜中下药,害她难以受孕!你这个毒妇!将她给朕关入惩戒司,严刑拷问,直到她供出所有的罪状为止!”
押着云琅婳的那两个侍卫道了声“是”,便押着云琅婳离开了兴庆宫。
慕容璟烨没了兴致,长袖一甩,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兴庆宫。
回到太和宫,他唤过吴广祥,让他为自己准备一身便服。
“皇上,这深更半夜的,您这是要去哪啊?”
吴广祥拖着略显肥胖的身子走到慕容璟烨面前,问道。
“朕想出宫。”
吴广祥闻言,当即开口:“啊?皇上,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这大半夜出宫,万一遇见个刺客可怎么办?”
“朕带着苏玄影去。朕想去奈何寺……看看她。”
今天,当曾经的事一件一件浮出水面的时候,他恨不得亲手将云琅婳给掐死。
她被人下药,难以受孕,又被人陷害毒死嘉庆,一件件一桩桩数过来,她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而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她。
慕容璟烨都不敢想象,当他冤枉她,将她打入冷宫的时候,她该有多绝望。
吴广祥看着慕容璟烨一脸的坚持,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出太祥殿去为他准备便服。
慕容璟烨身体不好,不能骑马,苏玄影便陪着他坐了马车。
炎炎夏日,连夜晚也显得那般聒噪。街头灯火璀璨,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甚至比白日里还要热闹。
慕容璟烨坐在马车里默默地闭目养神,听着长街里的欢声笑语,他的心底一片沉寂。
车子行了许久,才在奈何寺门口停下。
苏玄影本要下马车去敲门,却被慕容璟烨止住。他从马车上下来,绕到奈何寺的后面。
那里连着后院,高大的菩提树的枝叶穿过墙头,在外面的空地上投下一片暗影。
慕容璟烨默默地站在树下,望着那菩提的叶子,仿佛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
苏玄影站在不远处,默默地守着他。
慕容璟烨此刻的心境,他是能理解的。自从云棉去世以后,他曾有无数个日日夜夜在他们曾经融为一体的那棵树下静立,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寺庙里忽然传出一阵女子的咳嗽声。
慕容璟烨眉心一拧,眼中显露出一些心疼。
她什么时候生病了?
紧接着,便是响起一个小弥沙的声音:“莫空,师父说,你身子不好,不适合在这树下打坐太久的时间。”
她有了法号,叫莫空……
慕容璟烨在心中记下。
然后,里面想起那道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只是比之前虚弱了不少:“不打紧的。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虽说不会更好,也不会更差了。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坐着,仿佛前尘往事,一切都成虚妄,心若明镜台。”
那小弥沙叹了口气,道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开了。
后院里又恢复了宁静。
慕容璟烨闭着眼靠在墙壁上,一颗心拧成一团,痛得叫人喘不上气来。
前尘往事,一切虚妄。
原来,这般轻易就放下了。
苏玄影看着他孑然独立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他朝慕容璟烨低声道:“皇上,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慕容璟烨喃喃道:“等她回去歇下,朕就回去,等她歇下……”
苏玄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这里守着。
第二天,江温尔刚刚用过早膳,问玉忽然进来告诉她蕴儿求见。
江温尔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自从黎落离宫以后,伊人宫里的人便被慕容璟烨调去了太和宫当差,今日这蕴儿过来,是为何事?江温尔这样想着,便让问玉将她带了进来。
“奴婢给皇贵妃请安。”
问玉屈膝朝着桌前的江温尔行了个礼。
“平身吧。你今天过来,是为何事?”
蕴儿闻言,并没有平身,反而在江温尔的面前跪下:“皇贵妃,奴婢今天过来,是为了梨妃娘娘双目失明一事而来。”
“为了黎儿的事?”江温尔淡眉微蹙,默默地盯着她。
“是。梨妃娘娘失明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设计。”
蕴儿回道。
“是谁?”
黎落自毁双目,江温尔自当是她受了打击,却不料其中还有隐情。
蕴儿深吸一口气,回道:“伊人宫的姑姑槿若。那天奴婢听见槿若姑姑在梨妃娘娘的寝殿中,告诉她,皇上宠爱她不过是因为她一双眸子像极了宣宁皇后,而皇上根本从来没有爱过梨妃娘娘。当时梨妃娘娘听完,只是淡声让槿若下去了,可是谁曾料想,梨妃娘娘竟用那般决绝的方式毁了自己的眼睛。梨妃娘娘对皇上一片真心,奈何世事无常,奸人作怪,望皇贵妃为梨妃娘娘做主。”
江温尔低头望着地上的蕴儿,冷声道:“你既然知道是槿若搞的鬼,为何直到现在才告诉本宫?”
“当初奴婢将这件事告诉了云锦姐姐,云锦姐姐说,怕是这里面有隐情,便让奴婢在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前,什么也不要说。直到昨天夜里,奴婢想到自己当初搬离伊人宫的时候,还有一些东西放在那里,回去取时,无意中听到槿若在宣宁皇后的灵位前说话。她说,自己当初留在梨妃娘娘身边,不过是为了想要让梨妃娘娘和皇上付出应有的代价。奴婢心有余悸,怕她再做出什么伤害皇上的事来,便过来禀报给您。”
江温尔闻言,心中隐隐染了些怒气。原来这槿若待在黎儿身边,一早就是有目的的。可怜了黎落,还一心觉得她可怜,收留了她。
江温尔放在桌子上的手狠狠拍了一下,然后对问玉吩咐道:“给本宫将槿若这个恩将仇报的贱婢带过来!”
问玉听罢,退出了江宁殿。
不大一会儿,她返了回来。
“槿若那贱婢呢?”
江温尔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槿若,心中不觉疑惑。
问玉从袖口中取出一张信纸递到江温尔面前:“奴婢去了伊人宫时,听附近的宫人说,槿若已于昨天晚上投井自尽。奴婢再她的房中翻出了这封信。”
江温尔看了她一眼,将那信展开,竟是槿若的遗言。
“罪婢槿若,自知罪孽深重,已无颜面苟活于世。皇上寡义,害死宣宁皇后,不但不知悔改,还若无其事去宠幸别的女人。告诉梨妃真相,不过是想叫她看清皇上薄情的面目,却不料竟害得梨妃失了双目,臣妾心有愧之。此生无颜以对,但求来生,再与梨妃共续主仆之缘,奴婢做牛做马,愿报答梨妃怜悯之恩。罪婢,槿若”
江温尔将那信纸折好放在桌子上,轻轻叹了口气:“蕴儿,你下去吧。”
蕴儿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是”,然后起身退出了江宁殿。
江温尔抬手轻轻地揉了揉眉心:“嘉烨醒了没有?”
问玉道:“回主子,四皇子早就醒了,奶娘味过奶以后,忆秋一直在那逗着呢!”
江温尔点点头,起身朝偏殿走去:“本宫去看看他。”
第二百四十七章、前尘往事,莫不为空。
慕容璟烨从奈何寺回来后,下令将碧琅宫阖宫的人关进了惩戒司。
惩戒司走廊幽长,两边点着一些烛火,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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