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直叫他心里乱成一团。
“吴广祥!”
他朝着门外怒声喊。
吴广祥身子一抖,转身进了殿:“皇上,您有何吩咐?”
“传朕命令,即今日起,将梨妃禁足伊人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望!”
“是。”
吴广祥在心中叹了口气,俯着身子退出了太祥殿。
“梨妃娘娘,皇上有令,即日起,将您禁足伊人宫。您还是回去吧。”
黎落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只觉得心中无限绝望。
原来,一个人可以绝情到这种地步,什么感情,什么爱,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黎落闭上眼睛,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回了伊人宫。
江温尔得知这一消息以后,急得只在殿中转悠。
她想去太和宫为黎落和左丞府求情,却被问玉和忆秋拦住。
“主子,刺杀皇上,那可是杀头的重罪,您现在若是贸然去求情,怕是江府也会被牵连其中。”
“那该怎么办?”江温尔退回到殿中,在椅子上坐下,“眼睁睁看着左丞府上下几百口人被赐死?”
忆秋面上亦是布满愁容,她走到江温尔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子,我们都知道您着急,与其去为梨妃娘娘求情,您还不如托老爷好好查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温尔被她一语点醒,忙叫问玉准备笔墨给父亲写信。
琅泽轩中,秦宛昀刚刚醒来,身边的宫人便告诉她说,左丞府上下被关入了天牢,梨妃被禁足与伊人宫,任何人不得探望。
她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一抹痛色:“怎么会这样?”
宫人一边将水盆放在圆凳上为她洗脸,一边回道:“好像是与两个月前皇上在奈何寺被刺一事有关。据说那些刺客是左丞相派去的。”
宫女压低声音,在秦宛昀的耳边道。
秦宛昀面上装出一抹惊色:“怎么会这样?”
“主子,您近几天可要和梨妃娘娘保持距离了,这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就会被牵连进去。”
宫女提醒道。
秦宛昀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翠云在惩戒司怎么样了?”
宫女摇了摇头:“翠云姐姐,被连着严刑逼问了一个月,愣是什么都没说。”
秦宛昀点点头,朝那宫女挥了挥手:“你下去罢。”
第二百三十四章、你为何……要这样对朕?
夜里,秦宛昀换上宫女的衣服偷偷溜出琅泽轩,一个人去了一趟漱玉宫后面一座废弃的凉亭。
许是因为今天天气阴沉的缘故,漆黑的夜幕中竟没有出月亮。夜风暗动,树影婆娑,周围响起细微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出现在了凉亭中。
“怎么才来?”
秦宛昀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
那人屈膝朝着秦宛昀行了个礼道:“回宛贵人,浣衣局的劳务有些多,奴婢一时脱不开身。”
“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按照前些日子交给你的任务去执行,三天后,去惩戒司让翠云招供,事成之后,我定会将你从浣衣局调出来。”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忙跪下谢恩:“多谢宛贵人成全。”
秦宛昀朝她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吧。”
待那人离开之后,秦宛昀才鬼鬼祟祟地回了琅泽轩。
三日之后,左丞相府全府上下一百多的人口被全部处死。
那一天,乌云蔽日,狂风乱做,断头台上的血染红了半边天。
黎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昏死了过去。
昏迷中的黎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还未来到这个世界上,那时候的她,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总是跟在一个叫做斐至然的男生后面,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
那年,斐至然的母亲得了尿毒症,斐至然寻遍全国,愣是没有找到一个适合的肾源。她就瞒着他,去和他的母亲做了配型。
那天,斐至然像头发了怒的豹子,将她困在墙角,不停地用拳头击打着她身后的墙壁。
她很冷静地告诉他:“斐至然,我不是白帮你的。我是有条件的。我,要嫁给你,用你的婚姻换你母亲的一条命,你不亏。”
其实,那时候,她已经想好,等他们结婚三年之后,她就和他离婚。她知道,他从来都不喜欢她,但她不想斐至然背负着对自己的亏欠过一辈子。
所以,她才决定,让斐至然和自己结婚,等阿姨的病好了,她就离开。
那时的她多傻啊,还觉得用一颗肾换一个嫁给他的愿望,此生足矣。
可是,结婚当天,他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便连夜离开了苏城,她一个人在他们的婚房里静坐到天明。
再梦到这些事的时候,时光仿佛漫长得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夜里,黎落发起了高烧。她躺在床上,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云锦听不懂的梦话。
伊人宫所有人被禁足,他们出不去,皇上也不让人进来。看着黎落烧得迷迷糊糊的样子,云锦心里十分恐惧。
槿若忽然从偏殿将公主抱了进来。许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小姑娘刚一被放到黎落的身边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云锦守在床边,声音里带着哭腔:“主子,您快醒过来看看,这是你的女儿,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是,黎落始终闭着眼,断断续续地说着梦话,仿佛前世今生,都与自己再无关系。
秦宛昀得到左丞府上下全部被斩首的消息时,将自己整整关在房中一整夜。
她跪在里屋的一块灵位前,嘴角挂着微笑:“娘,女儿终于为您报仇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她眼中的泪却是“哗哗”直流。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她苦心经营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可是却不知道为何,心中却是无限悲伤。
她真的很想问穆华池一句,当年将自己丢弃,他可曾后悔过。可是,人都已经死了,这个答案,她永远都得不到了。
“母亲,您在天之灵,能够看到吗?女儿为您报仇了……”
第二天,黎落依旧处在昏迷之中。
慕容璟烨忽然就来了。
云锦听见外面的通报声,喜出望外地迎出去,却见慕容璟烨满脸怒气地走了进来。
“给……给皇上请安。”
云锦本想将黎落生病的表情告诉他,可是一看他那要吃人的表情,她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们主子呢?”
慕容璟烨冷冷地瞥了云锦一眼。
“在……在内寝……”
慕容璟烨没有看她,径直进了内寝。
黎落躺在床上,乌黑的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与她身下洁白的床褥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苍白的脸上,依稀挂着点点泪痕,看起来好不可怜。
慕容璟烨本有满心的话想要逼问她,可是在看到她那张几近透明的小脸时,所有的怒气瞬间化为乌有。
三日前,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是士大夫墨子然和黎落有苟且之事,而那刚刚出生的二公主,便是两个人的孽种。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相信。可是,两日以后,惩戒司那边传来消息说,秦宛昀身边的宫女招供了。她的供词上说,那日她和主子去伊人宫看望梨妃娘娘,却无意间发现墨大夫与梨妃正在伊人宫后面的一棵槐树后相拥在一起。梨妃说,她一刻都不想待在皇上身边,想要墨大夫带她离开皇宫。可是,墨大夫却让她耐心等待,等着左丞相的大业完成,他们两个就可以在一起了……
慕容璟烨看了这份供词之后,再结合之前刺客指认穆华池的事,一怒之下,赐死了左丞府所有的人。
来之前,他本来有一肚子的责问想要问这个女人,可是,在他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时,一颗心又瞬间软了下来。
“你为何……要这样对朕?”
慕容璟烨俯下身,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泪珠,却在俯身的那一刻,听到她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至然……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慕容璟烨猛地伸出手攥住黎落的双臂,将她从床上拖起来:“穆黎落!你给朕说清楚!你刚刚在说什么?”
黎落只觉得有片片白雾萦绕在自己的周围,她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却怎么也睁不开。
“至然,是你吗?你是要来带我离开了吗?”
这一次,慕容璟烨听清楚了。
子然!墨子然!
他猛地松开手,握紧拳头离开了伊人宫。
待他离开,云锦忙冲进来,看到黎落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慕容璟烨离开伊人宫之后,径直回了太和宫。
他命人将墨子然抓起来关入天牢,又命暗月去调查黎落未进宫之前和墨子然之间的事。
那一刻,满天的愤怒如同洪水般包裹着他,将他所有的理智都重刷的干净。
翌日夜里,天牢中的墨子然被秘密处死。
黎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转醒。
云锦正趴在她的床边低声啜泣。
黎落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怎么了?我这不是还没死?你哭什么?”
云锦从床上抬起头来,见黎落醒过来,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黎落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云锦,在她眼里,云锦永远都是一个非常理智的女子,她言行得当,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失了体统。
“怎么了?”黎落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主子……墨大夫他……他被处死了……”
黎落闻言,心中一惊,一双眼睛睁得分外大。她对于墨子然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仅仅止于那时在她与楚夜笙离开宁宫遇到刺客时,他以命相护。那时她就明白,他护的是自己身体的这个主人,而不是她。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突然没了,说心里不难过,那是假的。
她不明白这些天究竟是怎么了,先是左丞府,再是墨子然,下一个又会是谁?黎落想都不敢想。
她忽然有些害怕这个皇宫,那一刻,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何要答应那老和尚要来这个世界与斐至然再续前缘。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黎落忽然想起自己的女儿。她摸了摸身边空空如也的床铺,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云锦反应得快,她忙转身准备去偏殿抱过来给黎落瞧瞧。
可是,她一只脚刚踏出正殿,阿羽就从外面冲了进来:“主……主子不好了,刚刚吴公公派人过来将公主给抱走了!”
黎落心中一慌,忙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朝着伊人宫外跑去。
守门的侍卫见她出来,忙提刀挡在门口:“梨妃娘娘,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出伊人宫一步。”
黎落眼中渐渐涌起绝望的神色。
不知为何,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逼得她快要喘不上气来。
“让开!”
黎落冲着他们大吼。
那两个侍卫却是并排堵在门口,不给黎落留一丝冲出去的空隙。
黎落心中一急,忽然从自己的发间拔下一支珠花簪子抵在自己的脖子处:“若是今天你们不让开,本宫就死在你们面前!”
两个侍卫闻言相互对视一眼,没有丝毫让路的迹象。
黎落手下一用力,那簪子便刺破她白皙的皮肤,刺目的鲜血顺着那簪子流下,染红了她的手指。
“让开!”
黎落前进一步,那些侍卫生怕她伤到自己,只得跟着后退一步
第二百三十五章、你一定会后悔的!
黎落将两个侍卫一步步逼退,趁着他们不注意,她收回手中的簪子,迈开步子朝着太和宫的方向跑去。
只是她还没到太和宫,便听见宫人们议论说是皇上抱着二公主去了玉容宫旁边的倦桥。
黎落又忙调转方向,匆匆朝倦桥赶去。
当她到了倦桥的时候,见那里正围着一堆宫人。
重重人影中,慕容璟烨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龙袍依稀可见一角。
四月初春,天气还不算暖,加之今日又没有太阳,偶尔一阵风吹来,让人尚觉得有些冷意。
黎落一步一步走上倦桥,围在一起的宫人们忽然噤了声,很自觉地为她让出一条路出来。
倦桥上,慕容璟烨背手独立,吴广祥抱着不停啼哭的二公主站在桥的另一头。
黎落记得,上次她和慕容璟烨一起来倦桥还是去年的事。
那他在桥上为自己吹奏《凤求凰》,他对自己说,黎儿,以后每年,你都陪朕来这里好吗?
却不料今年,两个人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里。
黎落站在离慕容璟烨只有咫尺之遥的距离,却觉得他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
慕容璟烨看了她一眼,伸手扶在石栏上:“穆黎落,原来,你与朕之间,不过一场可笑的阴谋。枉朕一直以来都觉得亏欠了你,原来,你竟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慕容璟烨的一番话说得很是平静,就像这倦桥下的湖水一般,没有丝毫波澜。
黎落心里只觉得忍不住地发冷发寒。
原来,相伴三年,她在他心里不过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黎落闭着眼,冷笑一声:“我曾经以为,天长地久这四个字,很容易做到。如今,却发现,世上最难不过天长地久。”
“是啊,最难不过天长地久。是朕拆散了你和你的子然。”
慕容璟烨自嘲地笑了一下,如今,他听到她这般说,竟然还会感觉心痛。
“是你亲手杀死了至然。”杀死我了我爱的至然,我爱的璟烨。
黎落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冷静过。
这一辈子,真的很累。从那个世界到这个世界,她一直都在做追逐者,可是,她拼尽全力,费尽真心,最终却换不来一人心,何其悲哀。
听到她现在口口声声还说着墨子然那个男人,慕容璟烨心中忍不住一阵窝火。曾经她还愿意在自己面前演戏,如今,墨子然死了,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如果说,在她来之前,他心里还有一丝犹豫,想着那女娃也可能是他和黎落的孩子,可是,这一刻,他却相信了。原来,她心里从来不曾有过自己,就连那个他心心盼盼的孩子,都不过是与别的男人苟且生出来的野种。可笑他被蒙在鼓里这么久,还像个傻子一样打算她若是生个皇子就封他做太子。
“你爱的人不是朕,为何又要装作一番深情的模样?你与别人偷情,为别人生儿育女的时候,你可想过朕?”
慕容璟烨一步步逼到黎落前面,伸手掐上黎落雪白的脖颈。
黎落面上血色尽失。
他刚刚在说……自己与别人偷情?为别人生儿育女?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
黎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迎着慕容璟烨仇恨的目光,肆意地笑着。只是慕容璟烨看不出,她嘴角挂着的笑意,尽是自嘲之色。自嘲自己一世痴心错付,自嘲自己为何会傻傻地爱上一个没有心的男子。
在慕容璟烨眼里,她那笑是得意,是看着他被耍得团团转的得意。
眼见着黎落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慕容璟烨不断收紧的手猛地一松,转身朝着吴广祥怒吼道:“吴广祥!”
吴广祥抱着啼哭不止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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