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事。我醒过来没搞清楚状况就先跑了,叫你担心。”
顾仁凝望她,然后俯身,缓缓靠近她。尤茹屏住呼吸,闭上眼,似乎这个吻,她等了很久很久。半晌,额头上有清凉的、温情的触觉,顾仁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子浅浅蹭过,扎,痒。
顾仁嗓音沙哑:“以后不许这样,只是半晚上,我快吓死了。”
尤茹睁开眼,探起身在顾仁唇上轻轻一啄,然后松开手躺好,说:“嗯,我保证。”顾仁的克制瞬间分崩离析,他两手撑在尤茹身侧,低头吻了下去。
尤茹来到这个世界上很少吃甜,因为她过得本来就太苦。现在,唇间的甜丝丝入百骸,在她心底翻起百倍的浓烈来。
原来觉得承受不了的甜,顷刻间淹没了她。
有一瞬间脑中是什么的没有的,只想时间停住,停在顾仁唇间的微凉里。她好像回到锁烟峰,坐在椿树之上,看最爱的缥缈烟雨。
这个亲吻在心中掀起壮阔波澜,顾仁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尤茹的喜欢,竟已藏了这么深。
唇齿纠缠,尤茹闭着眼睫毛颤动,尤茹呼吸微微急促,尤茹不自觉伸手搂住他,太喜欢。因为是喜欢,所以从心底泛起温柔爱护来。好像斜风细雨,滋养蔓蔓爱意。
护士敲门,顾仁轻轻起身。四目相对,尤茹有些羞,眼皮一垂,藏起水润双眼。顾仁笑了,起来开门,然后双手插兜,站着看护士检查。
护士本来看顾仁一脸阴霾,担心他气急了要跟病人吵。一看,怎么人神清气爽的。再一看女学生,垂着眼,倒像是做错事了一样。
嗯,看来已经被顾老师教育过了。
护士重新给尤茹插上针头,告诫她再不许自己乱拔,危险的。又说她怎么瘦伶伶的,一捏一把骨头,要多吃点。
尤茹一句一句应了,护士才肯放过她。
顾仁坐在病床边,给她把被子又拢了拢,说:“睡吧,好好休息。”
尤茹脸颊依旧发烫,轻声说:“好像睡多了,现在不困。”
“真不困?”
“嗯。”
“那跟我说说吧。”
尤茹沉默了一下,似在组织语言,然后低了头,轻声说:“昨天给您打完电话……”
“给你……”
尤茹无奈:“昨天给你打完打电话,我去了南长区表婶家。她是我住的地方的房东,也算是我在海城唯一的亲戚。每年过年我都会去趟她家。”
顾仁听到她说到自己住的地方,微微皱起了眉,问:“过年在她家过?”
“不是……”尤茹摇头,“毕竟过年是人家团圆的时候。而且我们关系似乎也不是很亲,我都是买了东西去坐一坐就走。”
“那你过年都怎么过?”
“嗯,就自己在家……有时候自己买一些菜来做,但是不太会,难吃,我自己都不爱吃。后来蓝铃铛就不让我做了……哎,蓝铃铛呢?”尤茹这才想起她家鹦鹉来,问。
“在隔壁休息室,嫌它吵丢给护士照顾了。估计这会儿正闹呢,要见它吗?”
尤茹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加一句:“不要告诉它我现在才想起它。”
顾仁一笑,按了按挂在墙壁上的联络器,叫护士把蓝铃铛送过来。蓝铃铛见尤茹无恙,欢脱的不行,试图一头撞到她身上来。
但不幸地被护士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尾巴,它痛哼一声对护士怒目而视。护士姑娘才不理它:“病人需要休息,看完就拿出去了啊!”
拿!蓝铃铛愤怒了,怎么敢用这种词,当它是枕头吗?是杯子吗?竟不知道要说“请”字!
它嗓子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嘀咕声,从护士怀里扭一着身子爬上了她肩膀。然后站直,顺了顺毛,斜眼睥睨她,伸长脖子做出母仪天下的样子,说:“起驾。”
顾仁一下就绷不住了,配合蓝铃铛:“蓝娘娘慢走。”蓝铃铛开心地朝顾仁扬了扬尾巴,在护士的黑脸之下起驾回宫了。
尤茹也笑得不行,这精怪。
顾仁喜欢看尤茹笑,默默看着她。尤茹察觉到他的目光,又有点羞,浑身不自在。
“刚说哪儿了?”顾仁倒了一杯温水给尤茹。
“说到我昨天去了南长区。我从表婶家出来吃了碗面,在面馆里碰到一个跟很奇怪的男孩,跟我差不多大……”
“为什么注意到他,他长得好看?”顾仁再次打断她,十分孩子气。
“不是,顾老师,你不要一直打断我!”话一出,顾仁和她都怔住。因为这话音尾巴上的颤动和尤茹不自觉轻微噘起的嘴,实在是,太像一句撒娇。
顾仁被这含笑看尤茹:“好好,你接着说。”
尤茹被自己震得回不过神,这这,这真不是她!绝对绝对,这样撒娇是这身子原主人的习惯。
“我注意他是因为他一直在擦汗,那屋子里并不热啊。后来结账的时候,我发现他用一只粉色钱包,明显不属于他,他拿出来就立刻四下看,一脸做贼心虚。我好奇,就跟了他一段路。”
顾仁想说:好奇就能跟踪陌生男子吗?多危险!看到尤茹绯红双颊,忍住了。
“他进了一个废弃的修车厂,我在车库门口听到有女孩儿挣扎的声音,觉得不对,就跟着他进了车库。”
胆子太大了,顾仁又腹诽。
“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总共四个人,绑架了李仙。”
“李仙?!”顾仁实在不能再忍,“被绑架的孩子是李仙?”
“嗯,”尤茹叹气,声音低沉,“是她。”
“她怎么样,有没有事?”顾仁觉得难以置信。
“她……那些人不是好人……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内讧,我也可能会被侵犯……”
顾仁明了,李仙发生了不好的事。
“我手机没带在身上,没办法报警。一时情急,随手捡了根钢筋想打晕他们,但没成功,反倒把他们激怒。我被打了几下,头很晕,迷迷糊糊中听见他们好像了吵起来。越吵越严重,竟然开始打架。我闻到血腥味,一下清醒过来,赶紧抱着李仙离开。走的时候还听到有一个人疯了一样乱砍。”
尤茹垂着眼睑,不敢看顾仁,她在说谎。可她也没有选择。她不能告诉顾仁,她不是普通的人类,更不能让顾仁知道,她留在海城,是为了找顾家报仇。
顾仁发现尤茹右手无意识摩挲着插着吊针的左手手背,用自己手背碰一碰,发现她左手因为输液而无比冰凉。
顾仁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块消过毒的柔软毛巾,叠了三叠,盖在尤茹手上。又把她的右手拢在自己手里,放进被子里。
轻声说:“别怕。”
“我不怕,只是难过得很,要是我早点去就好了。我很担心李仙,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她,看她活过来没有。现在也没搞清楚自己怎么到了这里,顾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受伤?”
顾仁看一眼吊瓶,说:“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不跟李仙一起留在医院?”
“我没钱啊,又不喜欢麻烦人。但是腿很疼,头又很晕,就没等王警官来,先打车回家了。”
顾仁心一挫,说:“以后不许这样,你还只是未成年的孩子,遇到什么事该先想着找人帮忙。记住我的电话,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任何时候。好不好?”
尤茹“嗯”了一声,然后说好。
顾仁在被子下用拇指摩挲尤茹的手背,又问:“现在还疼不疼?”
尤茹摇摇头,问:“顾老师,你还没说我怎么到这里的。”
“昨天凌晨三点我接到蓝铃铛拨过来的电话,它一直喊救命。看来应该是你回到家睡过去之后,你们楼下超市那个店主,偷偷进了你房间。好在蓝铃铛机智,抓一只保温瓶丢那男人头上,把他砸晕。我过去的时候他刚醒,我打他一顿,带你到这里。”
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男人此刻蹲在看守所里,吐了口口水到地上,心里十分悲凉,连尤茹的头发都没碰上一根。
值班护士进来把吊瓶撤了,出门前嘱咐尤茹需要休息,暗示顾仁该走了。顾仁一笑起身,说:“晚安。”
走了几步又回来,俯身落下一个晚安吻。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新居
尤茹真的倦极,但怎么都不能入睡。这几天事情发生得太多太快,她在脑中一件件梳理。
那几个人打算寄给李仙家里的u盘已经销毁,关于车库里发生事的说辞也没有漏洞。李仙父母把李仙跟王若兰的矛盾告知了王都伟,顺着王若兰约李仙见面那条短信应该很快可以抓住她。
至于那个超市店主,随他去吧,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精力。只是那地方再不能住了。
关于她的提议,李仙说她考虑几天。肯去考虑,也许就不会想自杀了。她不会讲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大道理,她觉得假如李仙真正不能承受,她会尊重李仙的意愿,帮她消失。
但真的这么做了,有什么后果她不知道,滥用灵力干涉人间的事,破坏人间秩序,是净琉璃世界天界大忌。
也许她也会消失。
本来无所谓,但现在,除了没帮尤茹母亲报仇之外,突然又多了很多层牵挂。也许她应该丢开这些事,好好做一个高中生,跟顾仁恋爱,然后替尤茹安稳过好这一生。
她看那些穿越小说,每个人穿到陌生朝代陌生身体之上后似乎都很认命,可以很快投入到新的生活离去。她不行,她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也不想跟任何人有牵连有瓜葛。
如果是一年前,李仙是死是活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自从顾仁出现,从前为群居利索而围起的坚硬外壳开始被剥离,她越来越想要靠近人群。
她一直认为,命运穿过一个一个节点,错了一个,轨道就会偏离。她觉得这是每个人都该去承受的。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没有能力同情别人。何况她也曾是悲剧女主。
但看到李仙被欺凌的那一瞬间,她控制不住地想,假如过王若兰没有偷李仙的手袋,假如李仙没有过分咄咄逼人,假如李仙训练完之后看到王若兰约见面的短信直接置之不理,假如过王若兰没有一个罪犯表叔,一切就会是另外的模样。
但一切,也只能是现在这样。李仙像一只洁白天鹅,被折断了双翅。
人生的不如意十有八九。但还是会有一些事让人格外扼腕叹息,跳舞的人高位截瘫,画家失明,少女失去贞洁。
***
尤茹醒过来已经十点,挣扎了很久才睁开眼。昨天只穿着病号服就跑出去,感冒了。半夜醒来一次,发烧,夜班护士忙去找医生给她配退烧药,又用酒精帮她细细擦身降温。
现在终于退了烧,但头还是昏沉难当。
顾仁坐在她病房里的阳台上看电脑。十点钟外面阳光应该已经开始刺眼,但病房里的窗帘专门设计过,厚重不透光。
屋子里暗暗的,只有电脑的光打在顾仁脸上。尤茹觉得他的侧影俊美,像米隆手下的雕像。
顾仁偶尔朝病床上看一眼,这次看过来,发现尤茹已经醒了。
他赶快坐过来,问她好点没,还难不难受。今天起床护士才跟他说了尤茹发烧的事,他气得咬牙,问为什么不叫醒他。
护士赶紧道歉,说他们考虑不周。心说她们倒是想叫家属来照顾,尤茹不让的啊,发什么脾气!算了,看在顾仁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就原谅他。
“没事了。”尤茹一开口,顾仁就笑了:“没事啊?那这嗓子是怎么回事?想吃什么,有胃口吗?”
尤茹点头,虽然感冒没有胃口,但她已经两天没进食,再不给她吃饭她要饿死。
白粥,好几个色泽清亮的小菜,还有一大盘水果。医院长期跟功德林素菜饭庄合作,餐点都很精致清淡。
一大桌摆在面前,尤茹哭笑不得,她怎么吃的完。果真豪华医院的病号餐也十分配得上土豪身份。
一直等尤茹吃完了,顾仁才问她:“王警官他们想问你几个问题,现在可以吗?”
“啊,他们等了很久吗?快让他们进来吧。”
顾仁算一算,两个小时是有的。王都伟带来的女警数次试图敲门,都被顾仁安排的护士给挡了出去。
不知道病人要休息啊。
“没多久,我去叫他们。”
王都伟还好,女警怨气写在脸上,开本子、摁笔的声音比平常大一倍,尤茹怀疑她的本子已被笔划破。
尤茹把昨天跟顾仁说的话又说一遍,跟痕检结果都能对的上。女警问:“为什么不留在医院?”果然大家都好奇,为什么尤茹送李仙到了医院之后要跑掉。
“我没钱看病……”
问询的女警一时怔住,她现在这病房,一天少说两三千。本来还以为是她看不上公立医院呢。
“王警官,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女警咳一声:“这个我们不方便透露。”
王都伟看一眼女警,说:“已经有了线索,李仙的事你这边不要跟任何人说。还有你是不是愿意媒体报道里提及你?
尤茹摇头,千万不要。
王都伟了然,说:“行,那这个交给警方,所有报道里都不会有你的名字,你放心。”
看尤茹眼睛都快阖上,他们告辞离开。
休息了几天,尤茹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感冒也好了。正巧寒假顾老师没业务,就搬过来住她隔壁。
期间夜晚尤茹去看过李仙几次,跟她谈了一些自己的事,李仙才知道,原来很多人活得这么孤单艰难。
一天晚上,李仙说,她不打算死了,先活着看看。尤茹功成身退。
第二天她出院,顾仁开车来接,但是就算尤茹这样看不明白路况的人都知道他们不是去往她家。
顾仁解释:“我有一套房子,精装过,租出去了。你也知道我有点洁癖,主卧一直锁着没租,你可以暂时住在那。另外两个租客都是刚工作的女孩,你要是不愿意跟她们相处,锁着门就是了。”
尤茹看着自己身上的羊绒长大衣和牛仔裤,都是顾仁新买来给她,她苦笑:“顾老师,我不劳而获。”
“不,是我实在不放心你继续住在那边。那超市男人关几天就放出去了,还有周围治安也不太好。那主卧我本来绝对不会租出去,空着也是空着,所以没有机会成本。”
“机会成本?”
“就是你为了得到某样东西而放弃了另一样,而你本来有机会得到的另一样也有它的价值。但你看,我并没有为了让你去住而失去任何。”
尤茹思考了一下,说:“那我给你交租好了,这样你在机会成本为零的情况下,不是还有额外进账?”
顾仁一笑,明白的倒快。他说:“怎么了,不想以未成年人身份被我照顾?放心,你会有长大了跟我平等那一天。现在你只当是朋友帮忙,听话。”
尤茹被他这一声“听话”弄得无所适从,依旧觉得不行,这样下去她会被宠坏:“顾老师,我真不能要……”
“以前不要可以,现在不要不行。”顾仁打断她。
现在,现在他们已经不一样。但——
尤茹垂下头,摸自己手上打吊针青掉的那块皮肤,问:“为什么?”
顾仁想拧拧她的脸:“你说为什么。”
“但是顾老师,你没有表白。”尤茹努力用学术探讨的语气说出来,但是睫毛抖动暴露心中紧张。
顾仁突然想逗她:“表白?哦,你说我亲你啊。那是作为朋友,为了帮你稳定情绪,增加大脑分泌令人愉快的化学物质,没有其他什么含义。”
尤茹完全呆了,想到顾仁手机和电脑屏幕,心一沉。
她想说,那,那你还每天晚上道晚安的时候亲我呢!但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顷刻乌云压城。
顾仁见她失落,不知道她想到了孔蒲的照片,心说怎么这么不经逗。赶快说:“生气了?”
尤茹怔怔看着他,眼睛里竟然都是悲戚。虽然不含眼泪,但比泫然欲泣更让人心疼。
顾仁吓坏了:“我逗你的,不要这样伤心,傻姑娘,我怎么可能不是喜欢你?”
尤茹收回目光,吸一口气,不肯再跟顾仁说话。顾仁不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