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踏出包围圈三步,小白还没有来得及把作揖的手放下,就被一个突然闯进门的男子紧紧抱住,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那个面目还算朗俊的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哀嚎起来:“白氏啊白氏,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可以弃我而去呢,我们我们明明定了婚约了,你却白氏啊,别被那个男人迷惑了,跟我回家吧。”
众人齐齐吸了口气,一句不长不短的话,道说了三个惊天秘密,白路,是女子?白路,有婚约?白路,抛弃未婚夫与情人私奔!?
且不说白路身为女子竟然女扮男装扬名凉都,若是她真抛夫与情人私奔,那王都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她淹死!
楚潇黑着脸色,非常不悦,怪道总觉得白路举止奇怪,原来竟是女子,这倒解了他心头之惑,可是,究竟是谁,竟用这样卑鄙的手法将那孩子逼至绝路?
楚潇冷哼一声准备呵斥,眼前一道黄光掠过,抱着白路的男子突然被人一脚踢翻,滚了两下后伏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小白愣了,她还带着一丝迷茫看向那男子,只见男子满眼惊惧,不顾嘴角溢出的鲜血倒爬着想离开这里。
“想走,晚了点吧。”一袭黄衫的女子冷冷的喝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冰冷的长剑压上了男子的脖颈,血珠儿瞬时沿着剑刃滑下,可那男子反倒镇定下来,哆哆嗦嗦的反驳:“我,我是来找白氏的,与你何干?”
小白走前几步,安静的盯着地上的男子,忽然开口一笑:“这位,呃,大哥,先不说你认错人的可能,既然你说我是你未婚妻子,那我芳龄几许?家住何处?有何信物为证?”
周围的人面色复杂的看向白路,即使这男子是胡说的,要她真是个女子,这些天被她忽悠的团团转的众人岂不是显得分外愚蠢,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白路似乎没有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她安静的注视那个男子,男子在她清澈的眸光中有些晃神,“你是白氏阿路,芳龄十四,家住城南葫芦巷第七户,家中还有个幼妹,年方十岁。”
知道的很清楚么,小白暗叹,看来,必是她无疑了。
“哦,说的不错,那我家人是谁,信物何在?”少女继续清冷的询问,众人觉得奇怪,这时的白路,没有被人陷害的恐慌,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反倒有些好奇,似乎很期待听到对方的回答。
“你父母双亡,信物也在逃亡路上丢失了。”男子有些紧张的道。
“我父母什么时候双亡的啊?我们在哪逃亡过?信物丢了就丢了,总得让我知道它倒是个什么啊?”小白认真的询问。
“这,是是双方父母的手书和簪子,你二老何时亡故我并不知。”男子冒汗。
“我的信物丢了,你的也丢了?簪子呢?什么材质?”白路紧盯他的眼睛。
“这这是银簪,我的没丢,在家妥善保管着呢。”男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竟然在家啊,那你家在哪?”白路继续靠近。
“城西,啊不不、不是,在禹州。”男子转了眼睛,不安的四下乱瞅。
“原来我们在禹州逃亡过才遇到你啊?”小白轻笑。
“是啊,是啊。”男子敷衍的点头,忽然感觉不对,猛的改口:“不是不是!”
晚了,周围传来一阵嗤笑声,禹州,位于大陆最繁华之所的东侧,祝氏王朝最安逸的地方,类似马尔代夫一般的度假胜地,众人皆知,西南战乱流民都是沿着河道从西北方向而来,即使安居,也是在临近河道的地方,断不可能过江来到禹州这样的地方。
男子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低了头,汗水淋淋的抿紧嘴,四下打量着,楚潇震怒,高声呵斥:“混账!妄你还穿着儒生袍服,真真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楚潇的一声怒喝,不可谓不响,所斥话语,不可谓不犀利,这当代大儒的评价一落地,这儒生,此生怕是与仕途无缘了。
地上的男子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苍白着脸不发一言。
“究竟是何人指使!还不快说!”楚潇愤怒的呵斥。
“无人指使与我,白氏,你的清白既已被我玷污,在下,在下愿意负起责任”男子失神落魄的低声喃喃。
三娘和楚潇见他执迷不悟,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小白无奈的叹气,怎么忘了这万恶的古代,女子被人看一眼露出的脚脖子都得嫁人的,如今自己被抱了个紧,在别人眼中,真算是清白尽失,不得不嫁了!!!
好你个虞京京,强买强卖包办婚姻啊!可惜,本人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类,要是抱一抱就得嫁人的话,我早就把自己洗干净打包快递给夏汶澈了!
小白恨恨的磨了磨牙,收起内心的诽谤,转眼继续盯着地上还在吐血的男子,这下,怎么办呢。
☆、第三十四章 随机应变
给三娘和楚潇递了个安慰的眼神,小白老神在在的走到男子跟前,转了几圈后俯身看着他,轻声道:“看你衣料半新,材质中等,本应是一介普通儒生,可夹口和内侧处竟然有缝补的痕迹,况且现以入秋,你还身着单衫,想是你家中遭遇变故,无力替你添置新衣吧?”
虽是问句,白路的语气却是肯定的,她细细的打量了男子片刻,“让你来的人许你的,必是让你家中度过难关的利处吧。”
停了一会,见男子微微摇晃着身子抿紧嘴角,从胸腔中吐出无声的叹息。
“罢了,我无力处理你的家事,但我也不用你负责,你走吧。”白路似乎毫不在意说。
从白路说出第一句话,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听着,见她心思缜密神态自如,不由心中感叹,现在见她竟不追究陷害自己的人,即是不解又是感慨的望向少女。
地上的男子不可置信的抬头,见白路表情淡淡,不喜不怒,黑漆漆的双眸似乎还透着一丝关切,不禁哑了声音,低头慢慢的爬起,冲她施了一礼,转身跌跌撞撞的走了。
小白见他离去,坦坦荡荡的转身面对阁中众人审视的目光,郑重的走到楚潇面前清清楚楚的说,“小女子白露,霜露的露,欺骗了楚先生,还望恕罪。”深深的俯身一礼,在楚潇的示意后站直身子面向众人又作一揖,目光清澈,“白露绝无欺哄世人之意,虽是无奈之举,但错亦是错,请诸位见谅。”
小白施礼后见众人皆凝声不语,不由苦笑,随手扯下自己束发的木冠,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倾泻而下,铺满肩背。
“白露无礼之处甚多,若是觉得我侮辱了风评,我愿意将画金全数退回,楚先生,还请再劳烦您一次了。”小白冲楚潇歉意的一笑,眉间依旧清淡如风。
众人屏息,原先堂中的少女一袭青衫,虽是男式袍服,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清秀异常,因为年少所以她的面目有些雌雄难辨。此时长发散开,众人才恍觉,少女肤白如脂,眉细唇红,尤其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上去清澈灵动,只见她悠然的转身,似乎毫不在意失去的财富和名声,几个儒士不由露出了欣赏的目光。
冲楚潇再施一礼,白露转身缓步离开,口中曼声轻吟: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念到最后一句,少女清瘦悠然的身影已经离大堂数步之远,只见她脚步不停,潇潇洒洒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暮雨阁中,不知是谁轻笑一声,低低的赞了句:“这个白露,身为女子却有如此风骨,倒是把我等都比了下去。”
楚潇沉吟半响,突然朗笑一声:“白露以前所作所为虽有不妥,但她身为女子实在难以自保,今日其气度神态,更是让人钦赞,为此,楚某有个不情之请,今日之后,希望各位给在下个面子,莫要难为她去。”
堂中众人互相对视一番,依次承应了下来,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暮雨阁对面,一辆普通的马车静静的停在街道旁,车内的人听了小厮的低声通报后,良久没有出声,直到马匹打了个响鼻时,一个纤细洁白的素手才缓缓拉下了车帘,微哑而惑人的声音响起:“罢了,收回盯梢的暗线,随她去吧。”
小白走在回家的路上,要说内心没有起伏是骗人的,感觉就像自己刚中了五百万还没兑奖呢,就被告知系统错误其实你没中奖,带着失落也带着命里无时莫强求的想法,少女还是颇为镇定的。
稍稍平复了些情绪,小白想到,今日之事倒也不全算祸事。
新画一卖,白路这次必定显与人前,自己树大招风身怀巨金,偏偏瘦小无力身侧无人,简直是摆在狼嘴边的肥肉啊!即使楚潇多加庇护,但难保自己和霜儿睡梦中被人抹了脖子,这绝对是有可能发生的!
今日被人道出了女子身份,虽然也有麻烦,但趁机表示自己失去了全部财产,可让那些财迷心窍的人暂时收手了吧。
少女表情认真的思索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走在街上时引来的一道道目光。
三娘皱眉,怎么有的时候看上去挺聪明,有时候就犯傻了呢。快步上前拍了拍小白的肩膀,在她惊喜的目光中,三娘迅速把她的长发盘起,束成少年发式,这下,原本惊疑的目光渐渐淡去了不少,
“三娘,我需要一些人手,你能帮帮我吗?”小白突然发觉,自己身边可是夏侯府五色使之一,比一知半解的自己可强多了。
闻言三娘微微一笑,“这个你不必担心,主上吩咐我保护你的安全。”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有几次被人盯着的感觉”少女嘀咕了一声,“不过,我还需要一些明面上的护卫和丫鬟书童什么的,霜儿太小,我担心”
三娘微怔,随即了然,现在的白露不比以前默默无名时,无论她还是霜儿,恢复了女身的同时还可能拥有大量金钱,确实不能在自欺欺人的躲着了。
“交给我来处理吧,”三娘温和的说,“只是,住的地方要换么?”
“不了,”少女歪头想了想,“那里挺好的,我也住习惯了,再说还是谢伶儿帮忙挑的,我不想换,万一他来找我找不到怎么办。”
三娘轻笑一声,在小白看不见的地方打了个手势。
“既然已经暴露了,干脆穿回女装吧,多买霜儿买几身,她一定很欢喜~~”少女露出八颗牙齿,笑的灿烂。
三娘眨眨眼,有些诧异她的变化,但见少女满眼单纯的喜悦,暗想自己多虑,小白本就直率坦诚,从不是那种得不到就自怨自艾的人。
几日后,惊才艳艳的白路公子竟然是女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凉都的角角落落,儒生多叹其才华,坊间也各种版本的消息四溢,或褒或贬,不一而论。
江谭煜静静的思索的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
侯爷和谢伶儿在准备离开凉都时听到这个消息,生生将日期退后了几天,两人坐着奢华富贵的马车来到小白的家门口,成功的引起了大片喧哗。
谢九墨毫不意外的看见黄三娘跟小白住在一起,不大的院落里,硬是安排了四个护卫,一个厨娘、一个杂役和两个丫鬟。原本空旷的院子瞬间充满了人气,小小的六间房被瓜分一空,前院后院也被勤劳的厨娘栽满了花木果蔬。
侯爷将小白送自己的马车又给牵了回来,美名其曰借花献佛,希望小白看在自己这么有诚意的份上给谢伶儿画幅肖像。
小白毫不客气的讽刺侯爷的小气,并表示自己跟美少年关系良好,画可以,画好了直接送给谢伶儿做礼物。三娘一直浅笑嫣嫣,时不时的跟谢伶儿温言轻声几句,看上去分外的温馨。
四个人闲话了半个晌午,侯爷才带着依依不舍的谢伶儿告辞而去。
☆、第三十五章 纳妾一事
元秋元知跟着江府管事快步走着,两人心里一样的疑惑,少主究竟跟城主说了什么,江公竟然答应了许少主纳妾,而且对象竟然是那个在凉都被议论纷纷的白露。
虽然城主一脸的高深莫测,但少主眼中的欣喜却是众人皆见的,元秋挠挠头皮,嘀咕道:“或许是城主见白露有些才气,想要拉拢她?”
“城主胸怀沟壑,那里看得上这些小聪明。”元知一板一眼的说,颇为不屑。
“可是,白露确实是个奇怪的女子呢,你还记得么,那时候,我背她下山时”憨直的元秋有些迟疑,面上不易察觉的红了一丝。
“你又来了,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女刺客!失忆了难道就变成另一个人了么!?”元知有些愤愤,“少主也是,竟然不管不顾的想纳这女子为妾,真是”真是什么元知也没说完,身为下属,不可非议主公,绝对的服从是他们从小被灌输的理念。
如今,两人跟着管事带着金银财帛前去白家下聘,路上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疑惑才小声的议论了几句。
管事许老是江府的二等仆役,他为人稳重老实,江谭煜特别指派他去处理这件事。刚才听到少主的两个护卫低声嘟囔,不由的放慢了脚步,告诫的看了两人一眼,忠恳的劝了一句:“城主这样做必有他的理由,少主即使有思虑不周的地方,江公也会替少主打点好的,我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其他的,少看少说就是了。”
元秋元知低低应了,再无话语。
来到城南葫芦巷,许老沉稳的敲门,面对一个看上去老成的仆役客客气气的求见白露姑娘。
小白正和三娘商量怎么画谢伶儿的肖像,听到有人求见,放下画笔走了出来,一眼望过去,大大小小的箱子几乎摆满了自家的小院,不由睁大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白姑娘,这是我家少主下的聘礼,希望一个月后迎娶白姑娘回府。”许老自自然然的回话,还递上了礼单。
“我”小白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大脑空白了片刻,“谁说我要嫁人了!?这是谁家的神、神奇人物啊,怎么突然就抬聘礼来了!?”少女的声音因为惊讶而稍稍飙高,咬着舌尖才把神经病三个字吞回肚子。
“回白姑娘,我家少主是江府次子。”许老依旧平稳。
“江府次子是谁啊,我又不认识他!”少女清锐的声音猛的一顿,“江谭煜?”
“是的。”许老还是四平八稳的回话。
“”有些无力的扶额,少女哭笑不得的说:“替我谢谢他的好意,虽然我现在名声比较呃比较奇怪,但是不用担心,我能活的好好的,他不用这样帮我的。”
没想到江谭煜真是实在,知道我现在确实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虽然两个买画的人都没找楚潇退画,但是后一笔钱她现在实在不方便讨要,如今又不能再卖画,这些日子真是在吃老本,加上新雇了这么多人,吃老本的速度也蹭蹭蹭长的飞快。
“我家少主是真心的,”元秋有些不满的道,“凭你的身世,原本是不可能为妾室的。”
小白突然愣住了,对啊,在古代纳妾对于那些上位者来说,简直比吃饭还简单,家世越好,妾室的出身也越高,虽然知道江谭煜的一片好心和他的诚意,小白还是感觉到一阵愤怒,无关其他,只为所有女子的禁锢而不平。
“真的不用了,”少女的声音有些冷淡,“谢谢他的好意,但,恕我不能答应。”
江府的众人愣在原地,以江家的势力,哪怕是一个护卫纳妾,对方都会诚惶诚恐倍感荣幸,如今少主许这女子妾位,她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样的事,传出去不是丢尽了江家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