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陈御史的母亲陈老太太进京了,现在正需要上年份的老参续命,人家都说陈家那宅子阴暗潮湿,光线不好,会加重陈老太太的病,可惜他家太穷了,换不起大房子,也买不起老参。陈御史这么大的官儿,您说他家中会这么穷吗?”王琳芝掩着嘴笑。
陈御史,御史台大夫,是大周御史台的最高监察官员。
若陈家的老太太真需要上年份的老参,薛家肯定能拿得出来,只要将这礼送出去,太子就得救了!
薛夫人急急地站起来,“多谢郡主告诉我这件事,我得赶紧回去安排,等这件事过了,我再来叨扰郡主。”
王琳芝微微点头,起身送客。
薛夫人回了薛家,忙忙地将这件事告诉了婆婆。
薛老夫人让儿媳妇去找王琳芝,本以为对方会从皇宫入手,哪想王琳芝却从陈御史家入手。
可陈老太太需要老参续命的事情只要一宣扬出来,只怕会有无数人抢着给他家送人参吧,但陈御史又非常清廉,必定不会接受,所以这事才没有多少人知道吧?
薛家最近为了和那些御史们搭上话,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可陈御史又岂是普通人能见到的?薛家想送礼,又怕弄巧成拙。拦在陈御史上朝的路上,人家看都不看她眼。让下人去打听,送回来的尽是些没用的消息。
陈夫人出身名门,陈夫人一向和薛夫人关系也不错,但薛夫人却不敢开口求她帮忙。因为官场的事向来都有自家的立场,万一她开了口,陈夫人却不答应,那两人以后再见面就会很尴尬,所以没有五成以上把握的事情,贵夫人一般都不会开口求人。
薛夫人焦急得头发掉了一堆,也没有任何办法。
没想到薛家恨不得挖地三尽都没有得到的消息,王琳芝却偏偏知道了。
薛夫人顾不得思考此事的真伪,开库房拿了支三百年份的老参出来,亲自装好了,又带了一处离陈家宅子不远的房契,心急如焚地去了陈家。
陈夫人接待了她。
两人寒暄片刻之后,薛夫人将房契拿了出来,“我家这宅子,一直空着,如今家里遇到了点事,就想着先将房子租出去,或多或少,也算有些收益,比坐吃山空好,刚好这宅子离夫人家很近,还请夫人多帮我留意一下。”
薛家这处宅子陈夫人是知道的,面南朝北,宽敞明亮,而陈家的房子却面北背南,刚好背对着薛家。
“请问夫人想怎么租?”
薛夫人:“就照附近的行情吧,一个月一两银子。”
这行情,平时倒也租得到,不过今年又是大比之期,入京的举子如过江之卿,一房难租。
“那不如就租给我们家吧,我们家老夫人今天才从老家过来,嫌弃我们这房子住着不够敞亮,一直在念叨。”陈夫人苦笑道。
薛夫人很了解地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那老爷,天天花银子像流水一般,前天又写信要了两万,我现在穷得啊,变卖了不少家产,手上现在还存着棵老人参,夫人也帮我找下买主吧,急着要用银子,因放得有些久了,便宜些,三百两卖了算了。”边关连年战事,长兴侯若是筹不到军饷,找家里暂解燃眉之急倒也有情可原。
可偏偏陈家就缺这些东西!
送礼也要讲究技巧,要算得恰到好处,还要使人无法拒绝。
薛夫人说完,又随意聊了些家常便告辞了。
正文 185 反噬
等到陈大人归家,陈夫人就说了这件事。
“咱们老太太才刚入京,您说这薛夫人怎么就知道咱们想要敞亮向阳的宅子,还有这人参!”
她才派了下人去药铺里问过,三百年份的老参要五千两!
陈御史刚正不阿,家中十分清贫,哪里拿得出这许多银子!
可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娘就这般受病痛的折磨。
陈大人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那咱们就买下来吧。”
五千两买不起,三百两还是能拿出来。
陈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忧虑地开口道:“他家该不是为太子的事而来吧?”
陈大人点头,“应该就是为此事而来,不过他们没来之前,我已经准备向皇上进言了。”
陈夫人:“不是说皇帝身体有恙吗?”
陈大人摇头,“最近这几宗案子都和太子有关系,但是太子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又是长子,自小宽厚仁和,皇上又是个多疑的,估计安公园出事之后,已经派人盯着太子了,现在又闹出吴家的事来,皇上身体有恙得十分蹊跷……我估计……也就这两天就该好了。”
果然被陈御史言中,昌盛帝第二天就上朝了。
陈御史果然站了出来。
“太子殿下自幼宽厚仁和,别说杀人,只怕杀鸡的事都没有做过,如何肯屡次三番的对吴家动手?就算想毁掉安公园,只需和京兆尹孟知礼说一声,让他多派人去安公园几次,吴家的生意自然也就做不下去了。何必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招式?”
“柳大人是七皇子的岳丈,但凡审起和皇子们相关的案件,就算没有偏袒某一方的嫌疑,也该主动回避!”
“臣恳请此案须三司会审,再定案。至于人犯,理应关押大理寺。”
此话一出,便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赞同。
皇上也果然如陈御史所猜测的那般,同意三司会审。
薛家又放出风声,京城里的百姓们不免又开始议论纷纷。
“太子是被人诬陷,堂堂太子,就算想要打击吴家,兵不刃血的方式多了去,怎么可能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不过百姓们议论几天,鲜新感一过,又开始关注起别的事情了。
半月之后,吴家案子审出来了。
推翻了柳尚书之前的判词倒也罢了,居然查出之前的证人做了伪证!
原因,皆是因为证人翻供了。
那证人是吴家的下人,声称是有人给了他五千两银子,交待他说出凶手的特征的,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看到凶手。
再审那凶徒,却发现此人正是刑部大牢里的死囚,受刑不过便招认了,“一切皆是狱中牢头让我这么做的,我答应照他说的做,他便会给我家里银子若干。”
顺着那牢头往下审,居然审到了柳尚书身上。
由清官到贪官也不过一步之间。
昌盛帝大怒,当时就将柳尚书贬到了甘州做通判去了。
吴家的这场大案,以太子报复开场,以刑部尚书错判结束,简直成了家喻户晓的话题。
吴惠妃折损了一名最为有力的盟友。
“吴家大爷和二爷到底是谁动的手!”吴惠妃抓住了程静姝的头发,狠狠地朝墙上撞去。
程静姝反过来,照着她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娘娘问我,我去问谁?”
没错,就是她授意人动的手,包括丽妃的事也是她策划,不然陆阳春也不可能刚好立了这天大的功劳,得到了昌盛帝的重用,但她又如何肯对吴惠妃承认?
程静姝不仅不承认,而且还趁着吴惠妃吃痛松手的时候,狠狠地将她给推到了地上。
“你若是再敢打我,我就告诉七皇子,安公园里面的事是你做的,吴家的人也是你杀的。你不光对着吴家动手,心里还想着用我来留住皇帝!”
吴惠妃听了这样的话,几乎要跳起来,“你!你敢乱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程静姝冷冷地笑,“那你就杀吧,杀了我,只怕不用我动手,七皇子以后也会为我报仇!”
吴惠妃反而被程静姝的气势给慑住了。
“我是他亲娘,你算什么,怎么可能为你报仇。”
话虽是这般说,但吴惠妃心里却很清楚,七皇子确实更看重程静姝一些,反而对她这个生母十分疏远。
难道是吴氏母女和昌盛帝的事被程静姝这个小贱人知道了?她这么狡猾,肯定是知道了吧,不然也不可能反过来威胁自己!
可没有一个做生母的,希望儿子知道自己曾有有这么恶毒的时刻,吴惠妃也不例外。
“你,真把这事告诉七皇子了?”
程静姝笑了,“为什么不说?因为你会这般对吴氏母女,就会对般对我!我要是死了,为什么让你好好的活着?你这种女人,自己抓不住男人,守不住母族,管不了儿女,你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可你却想着利用我绑住你的男人,你能这样做,我为什么不能找人替我主持公道?”
吴惠妃亦笑了起来,“若皇上真是有心,就算收用了你又如何?七皇子还敢反抗不成?”
程静姝照吴惠妃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又啐了一口,才道:“若真是那样,等我得了宠,就弄死你和你儿子!”
吴惠妃脸上现出一抹狠厉之色,想张口叫人进来,可又怕别人知道自己挨了程静姝的揍脸上无光。
正在犹豫,只听程静姝道:“你现在没有银子了!你敢动我,马上就会有人去告诉陛下,你害死了王皇后!你就等着为王皇后抵命吧!”
“陛下宠的是我,王皇后早变成王庶人了!”吴惠妃仍不死心。
“可王庶人死了,皇上真宠爱你,怎么不立你为后?就吴家那丢人现眼的模样,皇上现在巴不得马上弄死你,免得牵连了七皇子!”程静姝不屑地说道。
吴惠妃暗暗后悔,都怪自己平时太信任这小贱人,让她知道自己太多事了!
可程静姝知道的这些事,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她遗臭万年!况且程静姝比她更凶狠。
吴惠妃正在默默地算计除掉程静姝的得失,却听她笑道:“娘娘要是好好和我相处,我还是愿意捧着您做皇后和太后的。”
正文 186 密信
很快又到了暮春时节,京城里繁花似锦,绿树成荫,柳絮随风而舞,啼鸟栖树而歌,一派欣欣向荣之意。
这样的日子,真的会发生地动吗?
莫说别人怀疑,就是王琳芝自己也非常怀疑。
其实王琳芝觉得,若是不发生地动,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只有经过的人,才会明白那是怎样的一场劫难。
不过昌盛帝早一二十日之前就让人放出了消息,说今天会有地动,并且还告诉众人,这是王琳芝做梦梦到的,若所言有虚会让皇上褫夺封号。
这话说出之后,确实也有人笑话王琳芝太傻,但大部分是惜命的人,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开始积极的为地动到来做准备去了。
到了三月二十八这一天,许多勋贵之家和朝庭官员都早早地在城外宽阔处扎了帐篷,有些人家甚至食物都准备好了。
皇上则将众皇子和太后、嫔妃都带着去参加春猎去了。
因为王琳芝当时只说京城有危险,但并没有说他这个参加春猎的皇上有危险,再说这是之前定好的事,皇上抹不开面子说不去。
“您是上天选定的继承人,就算有危险,肯定也能及时转危为安。”身边的人只管迎逢拍马。
富贵险中求,万一押对了呢?
也有大臣反对,但皇上一意孤行,也只能舍命相陪了。
皇上虽然自己带人去春猎了,但对地动的事还是很上心的,安排了孟知礼主管这件事,又调了两万人手给他,以备不时之需。
丽妃总算还有点眼色,“妾身想和愿意留下的人一起留守在宫里。”
虽然大皇子的危机解除了,可她明知道王皇后是被人陷害却知情不报,掌管后宫又出了纰漏,虽然皇上还没有问罪,可丽妃心里明白,一切皆因她是太子的生母,皇帝这是在为太子留脸面呢。
惠妃觉得自己肯定是要被昌盛帝带去春猎的,所以早早收拾好了东西。
丽妃出了丑闻,虽然没有入冷宫,但是和入了冷宫也没有区别了,剩下刘淑妃、周昭仪之流跟本和她无法相比,相信没过多久,皇上定会封了她做皇后,到时候她一定会先处死程静姝这个贱人!
就算七皇子喜欢程静姝又怎么样?难道她把人给弄死了,七皇子还会为了一个女人和自己的生母反目成仇吗?毕竟七皇子现在才成亲,有一个正妃三个侧妃陪在身边呢。
当然,此时的程静姝名义上也是七皇子的侧妃了,但是惠妃怕儿子被程静姝这个小狐狸精给迷住,特意以宫里需要人帮忙为由,将人拘在了自己的身边,没有让程静姝和七皇子圆房。
程静姝长得不错,但七皇子那一妃三侧妃也不比她差多少。等到七皇子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不会一心一意对待程静姝了。惠妃打得一手好算盘,她甚至琢磨过要把程静姝送到昌盛帝的床上,不过在被程静姝背着人揍了一顿之后,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程静姝的心计、手段比起她简直是有无过之而无不及,若真让她和昌盛帝在一起,她肯定会报复自己,当然是让她给七皇子做侧妃,匡扶七皇子夺得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才是自己的最终目的。
并且惠妃也感觉到了,相对皇帝来说,程静姝显然更为钟情七皇子,毕竟到目前为止,七皇子对程静姝是一心一意,不像昌盛帝那样捻三搞四,连自己娘家嫂子那样的半徐老娘也不放过。
惠妃盘算过这些之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跟着昌盛帝出宫春猎,并且打算再度挽回昌盛帝的心。
可哪想到了出发的前一天,符董却带来了昌盛帝的口谕,“陛下觉得惠妃娘娘打理后宫太过辛苦,在宫里休息就好,不必去围场受罪了。”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最为美好的季节,听了此话的惠妃却如同被置于冰窖,从内到外全是一个透心凉。
吴惠妃表面上挤了个笑脸出来谢恩,等到符董一走,却沉着脸问程静姝,“你说陛下现在是什么意思?”
程静姝立时拍着手笑了起来,“对于娘娘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话从何说起?”吴惠妃被程静姝揍了一回,果然人也变得讲话婉转了一些。
“估计皇上已经开始怀疑娘娘了!”
程静姝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吴惠妃的耳中,无异于晴天劈雷,惊得她手里的茶一下子泼到了身上却浑然未觉,“那要怎么办?”
难不成昌盛帝想趁着地动,让她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皇宫里?
一想到这个可能,吴惠妃犹如被抽光了力气一般,瘫坐在了那里。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有坏的一面,就有好的一面……”程静姝故意吊吴惠妃的胃口,正到关键处,偏偏不做声了。
“你我都是自己人,若七郎……到时候那个位子肯定是你的!”吴惠妃忙抛出诱耳。
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知道说的是皇后的位置。
程静姝果然露出一丝笑意,“多谢娘娘赏识。春猎的时间有些长,到时候万一真发生地动,七皇子的机会就来了!”
“咱们手上没有兵权,谁会听咱们的?”吴惠妃颇为遗憾的说道。
程静姝扬眉,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驸马爷如今可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您只要和公主商量好了,他还敢不遵旨?”
“禁军十六卫,他不过占了中间的一份,这事太冒险……”吴惠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戍京的禁军十六卫,陆阳春手里只有羽林卫,这点人能做什么?就算皇帝出了意外,还有太子,就算太子也出了意外,成年皇子还有二皇子、六皇子,如何能轮得上她那忠厚善良的儿子?
程静姝笑了起来,“娘娘那些人,也该派上用场了,万一地动,很多地方的水都不干净,可能会吃出问题来呢!”
吴惠妃听了这话,立刻精神了起来。
这话还真的不无道理,乱事出英雄!
与其活着等死,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明明要发生地动了,赵喆竟然把其他人都带走了,却把她留在宫里等死!
他不仁就休怪她不义!
可现在召凤香公主入宫也来不及了,因为之前皇帝也没有放出任何风声,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去春猎。
“娘娘不若写一封亲笔信……”程静姝说完,又摇了摇头,“到时候万一真有地动,兵荒马乱的,万一信落到别人手里就不好了……”
吴惠妃等着程静姝离开之后,悄悄地写了两封密信,着自己的心腹悄悄地送到了行宫。
正文 187 毒计
原来风和日丽的天气,到了正午的时候,忽然变得十分闷热了起来,感觉就像到了夏天一样。很多百姓热得受不住,有些开始往树荫下面跑,有的则拼命的喝水。
可是一直等到晚上,